剑有归途

    “哼！”肖成冷冷一笑：“他有那个狐媚子关心便够了，我又何必去遭人嫌弃”

    随即看着聂离继续道：“你管我做什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

    聂离嘴角扬起，逼音成线，而后肖成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两步，那张俊俏脸庞忽的煞白。

    这时一道声音立时传来：“成儿，怎么了”

    却是那丹凤眼的女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肖成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而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聂离，随即又大声回道：“小姨，我没事！和荣大哥讨教讨教武功，荣大哥答应教我个一招半式！”

    聂离回身向那丹凤眼女子点头致意，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肖公子倒是有些武功天赋。我二人一见如故，正好趁着空闲，切磋切磋。”

    那女子见是如此，眼中有一丝担心，却也不好再问，只是叮嘱肖成莫伤了自己。

    待得旁下无人后，肖成沉声问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聂离说道：“就是那个意思，不如和我讲讲你父亲和那个小妾的故事！或许我能救你肖家一二。”

    肖成脸色有一丝犹疑，片刻后少年冷冷一笑：“我可不知你说什么我小娘与父亲感情笃厚，情深义重，这半年父亲病重，她更是常伴左右，将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荣大哥何必挑拨我与小娘的关系”

    “哦”

    肖成这一番话说完，聂离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惊愕，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小子也不完全是个愣头青啊倒是比雷侯还强点。

    他淡淡一笑，说道：“肖公子说的有理，是荣某唐突了，呵呵！可不要去肖老爷处告状啊！我就是个江湖人，说话直白了些，莫怪！莫怪！”

    肖成漠然点头，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少年板着脸便是离去。

    聂离笑了笑，接下来一路肖成似乎都是有心事，倒是安静了不少，这让肖府之人有些好奇，但这位少爷性子一向跳脱随意，喜忧不定，众人见怪不怪，到也没有太过留意。

    荣舒芸走到聂离近前，低声问道：“你和这个小屁孩说什么了”

    聂离回道：“想试试能不能打探出那周婉儿的跟脚，倒是没想到这少年也不全然向表面那般孟浪，什么也没说。”

    荣舒芸阴阳怪气哦了一声，笑嘻嘻道：“原来聂大人还是对这位周姑娘放不下，早说嘛，我去问啊！”

    聂离一阵头大，暗自腹诽，看来以后是不能在这大小姐眼前提这事，但还是下意识想要解释：“那个…”

    “好啦！好啦！”荣舒芸摆摆手，却是俏脸笑眯眯说着：“不用解释了，我懂，我懂，男人嘛，向周婉儿这等女子，你们都是喜欢的。”

    聂离伸手敲了荣舒芸洁白的脑门一下，说道：“以后再胡说，我继续敲！”

    这一下敲的突然，荣舒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聂离也是楞了一下，不由有些尴尬。

    他们二人这些年虽然经历颇多，荣舒芸更是救就聂离于危急之刻，但那层窗户纸到底是没有捅破。只是二人一路同游，关系不免亲近了些，加上聂离已远离朝堂，江湖上那份不羁性情也慢慢回到身上，如今说话行事较之以往有了不少改变，放之以前，他行事决然不会如此轻佻，这一下倒是连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

    荣舒芸虽然不是寻常女子，但也是头一遭被其他男子碰到了身子，一时晕生双颊。若做此事的是其他男子，这是只管一剑刺过去就完事了，但终归眼前之人与他人是不一样的。

    女子不由心神有些荡漾，以往聂离总是刻意保持距离，与她保持距离，二人之间也是不冷不淡。

    六御之变后，二人关系较之以往已是大有不同，毕竟荣舒芸是冒了极大风险救的聂离，最后二人平安无事自是极好，但聂离心知肚明其中一步不慎，荣王府怕就是有了弥天大祸，这份情他始终是记在心上的。

    聂离不由有些踟蹰，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放：“那个……那个……郡主。”

    他紧张之下，竟是喊出了郡主二字，荣舒芸如笋般洁白好看的指头轻点了一下聂离嘴唇，微羞道：“闭嘴吧！”

    二人便是不在言语，只是其中气氛旖旎，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六章 善化寺
    善化寺距离关陵镇并不算远，众人照顾肖隆和身子，一路走走停停在傍晚之时终是看到了一座朴素古刹。

    待得众人离得近了，便是见着了这座在三十二寺中并不算出名的寺庙。

    聂离仔细打量，这善化寺并不算大，比之白鹿寺动辄占地百亩的恢弘气势，只能算是一座小山头。四周院墙也比较老旧，偶尔之处有青苔泛起，虽没有金碧辉煌，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就在一行人走到寺庙门口时，一位年轻和尚出门相迎，他念了一声法号，向着众人说道：“几位施主，小僧有礼，不知来善化寺有何事情”

    肖隆和一日赶路，脸色苍白已是说话艰难，周婉儿正扶着他也不便答话，至于肖成，在一旁东张西望更是懒得理会此间之事。

    一旁李桂便是上前答道：“这位小师傅，我们乃是禹州豫阳人氏，我家老爷是大通商行的东家肖隆和，如今身染怪病，寻遍名医皆是束手无策。久闻慧明大师佛法精深，医术高妙，特来此拜见，希望大师慈悲为怀，救救我家老爷。”说着李桂也是行了一礼。

    那和尚微微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父说过凡来善化寺有求者，皆为有缘之人。几位施主请进吧。”说完他便让开一条路，引着一行人入了寺庙。

    入了寺庙，聂离发现这善化寺各处建筑皆是十分老旧，寺内僧人不多，但人人身上的衣袍都是有不少补丁，且因为日久，原本蓝色的僧衣已是被洗的发了白。

    不过无论寺庙、僧人都给人一种干净清爽之感，虽然不是那般香火旺盛，到自有一番清静之地的玄妙意蕴。

    聂离看着四周景象，不由微微点头，所谓大道至简，佛家讲个“一麻一麦为所食者，欲令身器得清静故”，此处之地倒是暗合了佛门真意。

    可惜世上有觉悟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认识一笑，聂离也只会觉得有些奇怪，也想不到这么多。

    于是肖成小朋友，在一旁闪亮登场，少年公子哥大声抱怨道：“善化寺好说也是禹州三十二寺之一，怎么如此穷酸，莫不是都被和尚头子贪了去，我说大和尚，你们可不能当这冤大头，忙碌到最后给他人做了嫁衣。”

    聂离眼中一闪，暗道这肖成确实有几分意思。

    一旁丹凤眼女子，也就是肖成的小姨，也是微微惊讶，李桂却是脸色一变。

    肖隆和脸色苍白，但依然看得到他眼中怒气，低沉着嗓子说道：“成儿，佛门之地，不可无礼，快快与大师道歉。”

    肖成翻个白眼竟是不理，肖隆和正要发作，那年轻和尚说道：“无妨，小施主有所不知，近些年来也有不少商贾大户为善化寺增添香火钱，只是住持不喜这些，那钱物大都四散给了附近穷苦百姓，世人疾苦，他老人经常说红尘万丈，那些孔方兄实在是缺少不得，我们出家人修行为本，能帮一分便是一分。”

    周婉儿盈盈一笑，说道：“慧明大师果真是佛门禅宗，只这番心胸便是我等俗人可及。”

    肖成撇撇嘴也懒得去说什么。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声法号，也不再说话，领着众人去往寺内客房。

    行进片刻，众人便来到了一处院落，年轻和尚行礼说道：“几位施主便在此处歇息一晚，住持几日前刚刚从白鹿寺赶回，一路劳顿，待我禀告后，明日便带肖老爷去见住持。”

    肖隆和拱手回道：“那便劳烦小师傅了。”

    年轻和尚微微点头，随后喊道：“智章！”

    此声一出，众人皆是愕然，心道这位小师傅是何意，怎还骂人，莫非是对肖成刚刚之言有所不满，此时才是发作

    这当空，一个稚嫩声音传来：“智元师兄，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可如此大声呼喊我，老觉着你们是故意的。”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七岁的小沙弥拖着一把长长的扫帚摇摇晃晃走了过来。那小和尚生的白白净净，顶着一颗小光头，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更是灵动至极，模样端是可爱无比。

    几人心下明白，这智元和尚方才应是在唤此人。

    智元微微一笑：“智章啊！不可无礼，快些带几位施主休息。”

    然后又对肖隆和说道：“这位是我们最小的师弟，这片厢房都是归他管，几位施主一应要求皆可与智章师弟言明。”

    那小和尚已是走到近前，小嘴一撇，哼哼道：“有什么要求皆可说，小僧能不能满足就是两说了，还有不许你们叫我法号！”随即狠狠瞪了一眼智元，但他年岁实在太小，这番模样没什么威势，倒是更添可爱。

    逗得荣舒芸在一旁嘿嘿直乐，智章大眼一瞟，说道：“这位女施主生的倒是好看，怎么就是看着有点傻，不过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施主德行想来高的很！”

    荣舒芸微微一愣，美目一蹬，从来只有本小姐调侃别人，今日居然被个小和尚耍笑，正所谓荣王可忍，安平不能忍，她轻飘飘一步上前，众人未反应之时，她便一手提住了智章的耳朵。

    笑眯眯说道：“智章小师傅，你刚刚说什么”

    智章被这一手吓了一跳，不曾想这位小娘子还是一位练家子，本着好和尚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大声求饶道：“女施主饶命，我童言无忌，您可不要和我这么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计较。”说着泫然欲泣。

    他本就生的可爱，这番姿态，更是让人怜爱，荣舒芸心一软便是放手。

    一旁智元无奈摇摇头，喝道：“师弟，不可无礼，快快与施主道歉。”

    智章小手摆了摆：“这位漂亮姐姐，是小和尚口无遮拦，应该是这个说法，师父他老是这么骂我的。”然后小脸微仰，露出一个迷人笑容，继续道：“您就别和我计较了。”

    荣舒芸伸手敲了智章脑门一下，笑道：“懒得计较，人小鬼大！”

    智章摸摸脑门，嘿嘿直笑。

    一旁肖成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道：“高手，这是高手啊！”

    聂离看到如此场景也是对这位智章小师傅佩服无比，这般岁数却有着如此看人下菜的深厚功力，着实不简单，但他更清楚，这种孩子往往也是经历过些磨难的，背后许就是一段伤心故事。

    他摇摇头，不再想此事，对着肖隆和说道：“肖老爷，明日拜访慧明大师时，不如带我同去，这番也是沾光，一来与仰慕大师已久，二来也去出出馊主意！”

    肖隆和知道明日就能见到那位慧明大师时，心情也是颇佳，加上这两日聂离虽不能治好他，但几番调理，他身体也确实好受得多了，便是爽快道：“那就麻烦荣公子了。”

    于是几人一番寒暄后，便在智章的安排下各自休息，只是智章最后领着聂离进屋后，在屋外小脑袋一歪，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第一夜
    善化寺的夜与其他地方的夜没什么不同，但在聂离看来与京城的夜还是有些不同。青灯古香，佛音袅袅，让人不由平静。聂离在房间左右睡不下，便是想着到院子里四处转转。

    禹州三十二寺中有一大半算半个江湖门派，寺里除了寻常僧人修研佛法外，还有一帮武僧专门应对各路的江湖人，以保寺院平安。

    但还有少数几个如善化寺这般只是寻常寺庙的，这几家寺院平安就全是靠着白鹿寺的赫赫威名了。

    聂离在院子里随意逛着，身后不远，一颗两人合抱粗细的巨树之下有一个黑影在那里徘徊不定。

    他余光瞟了两眼，心下一笑，一个起落便是跃到了树后。只见智章的那个小光头在那里探头探脑，却是兀的发现院中身影突然消失，不由一个机灵。

    聂离敲了一下那圆圆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小师傅，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

    智章突遭袭击，猛地就是一个转身，身手好不利落，他摆了拳架，说道：“何方妖孽，敢偷袭本大师。”

    只是声音略略打颤，想来心里可不是表面上那般霸气侧漏。

    待看清来人后，翻个白眼，收了架势，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小僧只是日常巡夜！”

    聂离看着这个小和尚有趣，想到了当初刚刚认识雷侯的时候，那时雷侯也就比这小和尚大个几岁，也是人小鬼大，满嘴胡说道，一副小大人模样。

    想起那时和风白二人一同拉扯雷侯的日子，他会心一笑，当初那个天天嚷嚷着将来要脚踏京城，左拥右抱的小鬼头如今也是长大了。但一想到好好一孩子被风白带的二楞二楞的，他便有些头大。

    压下这些念头，聂离笑道：“原来善化寺的高僧巡夜是喜欢跟在客人后面鬼鬼祟祟的”

    智章大眼一蹬，没好气道：“你这位施主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半夜三更被人袭击，这才跟着，不然在床上睡大觉多好，何必在这吹冷风”说着小手捂着嘴，不由打个哈气。

    聂离乐了起来：“原来如此，那真是我错怪智章大师了，恕我无礼了！”

    智章小手一摆，哼哼道：“知道就好。”说罢便是想要离去，一双眼皮直打架，想来如果这里不是院子，他到头便能睡下。

    聂离微笑致意，却是福至心灵，念头一动，伸手拦住了智章。

    小和尚眼中不解，说道：“施主还有何事，我困得不行了啊！”

    聂离抱歉一笑，问道：“刚刚听闻小师傅说怕我遭人袭击，莫非这善化寺里有贼人闯入”

    智章听到聂离问起此时，大眼忽然一亮，而后又闪过一丝害怕，向聂离招了招手，示意聂离蹲下。

    聂离无奈只得低下身子，智章凑到聂离耳前，悄声说道：“我和你说啊！这善化寺里闹鬼！”说着一双眼睛还四处乱瞟，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聂离眉头微皱，想着莫不是这小子发什么癔症了，那点好奇心随即便散了，说了句：“知道了。”便是要起身。

    智章小手急忙拉住聂离衣袖，神色着急：“你还不信我告诉你，这几个月间已经有好几家人莫名消失了，都是住在这处院子。”

    聂离眼中精芒一闪，笑道：“小师傅，出家人可不打诳语，你莫要诓我啊！”

    智章小脸一拉，哼哼道：“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反正师兄里也没人信我。”

    聂离伸手摸了摸智章的光头：“好好好，那智章师傅不如与我细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多个人也好一同帮你参详参详。”

    智章一手扒拉掉聂离的手，说道：“男人头、女人腰，都是摸不得。”

    聂离大觉有意思，这小鬼还懂不少，但也好奇小和尚口中闹鬼一事，便收起了调侃之心，拜拳说道：“还请智章大师与我说说，怎个闹鬼法也好让我有个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