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归途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深夜碰头
聂离也是一阵心虚,自己近几日同这安平相处,倒是越来越肆意了些,而后不由扬起笑容,或许是因为对着这位女子,自己心神便不由放松,那些江湖恩怨、朝堂阴谋,在她面前,自己皆可忘之。
他走前两步,推开窗户。今夜无月,眼之所及便只有沉沉天幕,他心思便是再度沉静下来,开始细细推演此事,如此一夜便是过去。
旭日东升,闻鸡而起,当然聂离早已在房间内打起坐来,他在这般年纪便是功力深厚,傲视江湖,除了天赋异禀,也还是靠着日复一日的勤勉练功,方有了此等成就。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来的武功,那些什么高人传功,或是掉下悬崖得到奇遇的事终究只是传说,当个话本听听还行,若是信了,那就颇为不智了。
只是这当空,聂离房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喂喂喂!起床没荣施主荣施主起床没”一道道稚嫩童声接踵传来。
聂离体内运转周天完毕后,便是无奈下床开门,只见那智章小和尚满头大汗,一颗小光头忽的就撞向了聂离肚子。
聂离伸手抓住那颗光头,然后手掌轻轻蹭了蹭,心中不由叹道:“嗯!手感不错!”
智章两只小手用力扒拉开聂离,不满道:“说了多少次,男人的头摸不得!荣施主你咋不长记性呢”
“哎呦!出家人不是要四大皆空么智章小师傅,你看来六根还是不清净啊!摸摸头算什么”
“呸!你还不是欺负我年纪小,有本事去摸我师父的啊”智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小的身子往里一钻,勾勾手道:“快进来!”
聂离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的屋子,到也懒得和这小孩儿计较,便是转身进屋。
智章喘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小脸有些紧张,问道:“荣施主,那厉鬼昨天是不是又来了我昨夜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然后就是昏倒了。醒来便是在自己床上了,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然后嗓子咕噜一声:“我都不敢敲肖老爷他们的门,你说他们会不会也不见啦!”
聂离点点头:“有可能!”然后也是紧张道:“智章师傅,我看你们这善化寺古怪的狠,要不我带着你跑路吧,我假假也会些功夫,趁着白天说不定我二人还能活命,要是今夜那厉鬼再来,怕你我二人小命皆是要交代了!”
智章似乎深以为然,然后歪着小脑袋,苦恼道:“能不能带上我师父啊!对对对,还是师兄他们,大家一块吧!”随即眼神一亮:“哎呀!多亏荣施主提醒,我这就和师父他老人家说说,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大不了一走了之,我还不信那厉鬼能一直缠着。”
说罢哈哈大笑,蹦蹦跳跳便是要往外跑,聂离不由无奈,一手抄住他僧袍后领,将智章提了回来,说道:“我说,智章小师傅,咱别着急行不行,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不打算先瞅瞅肖老爷他们如何了”
智章一双大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然后说道:“我去叫智元师兄!”
就在聂离调笑智章时,屋外传来一声暴喝:“你这逆子,是要气死我不成”
第十章 狂雷手
肖成是肖隆和的独子,自幼倍受宠爱,肖隆和虽然严厉,但对这个儿子的爱护,肖府皆知,但不知何时起二人之间开始势同水火起来。
少爷不再是那个会缠着父亲讲故事的孩子了,老爷也不知何时起变得喜怒无常,经常两三句话之内便是火药味十足。
人变化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死亡,也许是背叛,总归是需要一个契机,二人变化的契机也许就是肖家主母去逝的那一日。
肖成一脸愤恨,满目皆是仇恨之意:“害死我母亲的便是周婉儿,你不过是有了新欢忘旧爱,早已经忘了母亲,既然你不不忍杀这女人,便是我来动手!”
肖成一双眼睛血丝遍布,显是伤心愤怒到了极深处。
肖隆和听闻肖成提到爱妻之死,似也是有所感怀,神色不由缓下,轻声说道:“成儿,你母亲的死与婉儿无关。”他摆了摆手:“你与婉儿之间的误会太深了。”
说到这里肖隆和咳了几声,面色不由苍白起来,身旁周婉儿赶忙上前轻抚起他的背来。
屋里智章听到这父子二人的对话,好奇道:“荣施主,你知道肖老爷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聂离瞟了他一眼,说道:“智章师父聪慧无比,不妨猜猜”
“嘿嘿!”智章神秘一笑:“无非是女人争风吃醋那点事呗!我娘以前给我说过,那后院女子间的事也是十分凶险,听说皇宫里娘娘们之间更是为了博皇上一笑争得头破血流。可怕得很哩!”
聂离笑道:“小师傅果然厉害,我看也差不多。”
院中肖成冷冷一笑,说道:“既然父亲如此笃定,我也不说什么了,到时候自见分晓。”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肖隆和没什么办法,只得对一旁李桂说道:“桂老,还请跟着成儿,以防有什么意外。”
李桂低头应了一声,便是追出院子跟着肖成离去。
聂离在屋内听得差不多了,拉着智章走出屋子,低声和智章说道:“小师傅,闹鬼之事万不可和肖老爷说,他现在身子不好,万一受了什么惊吓可就不妙了。”
智章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省得!”
二人出来之时,智元和尚也正好入了院子。智元对着几人施礼后说道:“肖老爷,师父刚刚醒来,唤我请肖施主与荣施主前去相见。”
聂离走到肖隆和身前,搭住他的手腕,暗自渡气,以缓解他的咳嗽,待得肖隆和咳声渐渐止住时,说道:“有劳智元师傅了,那肖老爷我们便走吧!”
肖隆和感激地看了一眼聂离,说道:“多谢荣公子,有劳智元师傅。”
聂离笑笑,然后扫过院外一眼,隐约中一道身影掠过,迅疾无比,他暗暗点头,知道是荣舒芸跟着去了,此间除自己,便无人是她的对手,心中倒也放心。
……
那肖成心中愤恨难平,又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觉自己愧对母亲,一路急奔道一处悬崖旁,站在崖边便是一阵狂吼,然后看着脚下悬崖,眼神晦涩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道悦耳声音传来:“肖少爷,可不要想不开,什么跳下悬崖得遇高人指点或是寻到武功秘籍出来大杀四方的事,基本都是假的!”那声音咯咯笑了笑继续道:“我敢保证,你这一跳下去,只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肖成猛地回头,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只见一道窈窕身影映入眼帘,肖成看清来人,收起愁容,不由笑道:“原来是聂姐姐啊!”啧啧两声,肖成继续道:“不知聂姐姐跟我前来是何意思。”随即扬扬头道:“这荒山野岭的,我可把持不住自己。”
荣舒芸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道:“嗯肖少爷胆子大得很,不过确实啊!这荒山野岭的,我要是一脚把你踹下去是不是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说完这话荣舒芸似乎还真有些意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倒是把肖成吓了一跳,想起那日被荣舒芸一击之痛,知道这位姐姐不是什么闺中待嫁的寻常女子,而是常年游走江湖,说不得一个不高兴就给自己一脚。
想到这里肖成不由往前走了几步,离着悬崖边远了几分。
荣舒芸看到大觉好笑,心道这小子还真是胆小,自己有那么穷凶极恶吗不过嘛……
荣舒芸忽然身形向前掠去,一掌拍向肖成胸口,肖成不料荣舒芸真是出手,不由惊呼。
就在荣舒芸身功一刹,又有一道身影从后方林木中急射而出,其后发先至,一跃便是落在肖成身前,接下了荣舒芸这一掌。
荣舒芸一击落空,却是灵巧翻身,双掌同出,瞬间连出八掌,八道掌影在空中一闪而逝,便是重合起来化为一道凝实的银色掌影,直奔那道身影。
那人脸色微惊,没想到荣舒芸变招如此之快,他不敢小觑这一掌,此刻躲开,身后肖成便是要直面此击,肖成未曾练武,若是挨实了,绝无幸理。
此人低喝一声,双掌猛然向前一摆,只听似有隆隆雷声响起,其双掌之上更有数道电弧流窜,看着威力也是不俗。二人掌力相交,四周立时刮起一阵狂风,更激起一股反震巨力。
荣舒芸单脚点地,也不再纠缠,轻飘飘往后退去。
那人却是岿然不动,死死护在肖成身,硬抗着反震之力。
狂风散去,肖成脸色紧张,喊道:“桂爷爷,你没事吧!”来人正是肖府的老管家李桂。
荣舒芸落地后盈盈一笑,说道:“南河道大名鼎鼎的狂雷手李相元,怎么给人家做起了管家”
肖成一愣,李桂缓口气,沉声说道:“李相元早已经死了!”
荣舒芸巧笑道:“你们这些人,就喜欢故弄玄虚,爱说些什么过去的我已经死了的话。既然想切断过去,便不是一句以前的谁谁死了便能了之。”
她摇摇头,想起身边的那名剑客,伤心谷杀手也好,惊蛰堂血变也罢,还有那六御司的右督巡使,所有过去的一切他都不曾逃避,直面一切的悲伤与痛苦,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勇气,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拥有这种勇气,如果萧柳陌和陆完有,他们的心结或许早已打开。
只是这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然又何故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荣舒芸也不愿揭人伤疤,心中更不想纠缠此事,便是直言道:“即是如此,便请桂老与我说说肖府之事,或许我能管一管。”
李桂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那我也问一句,聂姑娘与荣公子跟着我家老爷是为何事总不至于真是心怀侠义,拔刀相助吧”
荣舒芸笑眯眯回道:“不可以吗”
李桂冷冷哼道:“聂姑娘总不认为老夫真是个江湖雏儿吧!”
荣舒芸听道李桂之言,不由低语道:“原来是这么个说法!”
“嗯”李桂一怔,不知荣舒芸是什么意思。
荣舒芸咳了一声,玉手一摆,说道:“没事没事,我当然不认为桂老是什么江湖雏儿!”
不知为何她似乎很是得意,也不理李桂脸上略有些错愕的表情,嘴角扬起,说道:“只是不知道桂老晓不晓得周姨娘的跟脚”
李桂脸色微变,这番神情尽收荣舒芸眼底,她收起笑容,冷冷看着李桂:“若是不知,我可不信若是知晓,为何任肖成的母亲被其所害”
肖成听到荣舒芸的话大呼道:“聂姑娘,莫要胡说,我从小便是桂爷爷带着,他怎会害我母亲”
荣舒芸眉头一皱:“这才是个江湖雏儿!”她强势说道:“周婉儿那一身媚功,我可不信堂堂狂雷手看不出来”
第十一章 肖府往事
李桂神色阴沉,周婉儿身负武功,肖府其他人看不出,但是又如何能瞒过他。只是当他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肖成听着二人谈话,心中有如浪潮翻腾,喊道:“桂爷爷,她所言是真的吗那个贱人会武功,我娘当真是被她害死的”
李桂久久不语,过了些许,才是说道:“夫人之死,我疑惑颇多,也是暗中查探了许久,才是确定她应是中了一种十分罕见的毒药!”
他长叹一声:“一开始我也当夫人只是得了怪病,未作多想,直到夫人身死之后,发现老爷变化愈来愈大,才是对那周婉儿上了心。”
肖成此刻惊怒交加,更是伤心无比,他双腿一个不稳便是瘫坐在地上,而后抬头怒瞪着李桂,喊道:“那你为何不为我母亲报仇”
李桂痛苦地摇摇头:“我当年受伤太重,现下已不是周婉儿的对手,更何况,你们都是周婉儿的人质,若是我轻易出手,只怕肖府面临的就是一场灭门之祸了。”
荣舒芸疑惑问道:“桂老与周婉儿交过手”
李桂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是不是她”
……
肖成母亲去世后,李桂本不疑有他。只是肖夫人去世不过月余时间,肖隆和便是性情大变,对那周婉儿宠爱有加。
李桂在肖府待了有十年之久,知道肖隆和与夫人感情深厚,更是了解肖隆和的为人,知他不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再加上当时肖隆和怪病初显,便生了疑心,暗中留意周婉儿的一举一动。
狂雷手在江湖也是颇有名气,虽然功力大不如前,但眼光还在,便是终于发现不对,这周婉儿竟不是寻常之人,而是身怀不弱的武功。
只是他不知,周婉儿同时也注意到了他,就在李桂思量如何破局之时,当晚便是有一脸覆面具的白衣人来到他的房中。
二人一番交手,李桂虽处下风,但那人也一时拿不下他。
第二日,周婉儿便是找上门来,只留下一句:“若不想肖府满门被屠,便是闭嘴。”
……
李桂回身看着肖成,神色悲戚:“当年我被仇家追杀重伤,是夫人救了我一命。只是没想到我却救不了她,周婉儿身后有一股神秘势力,这股势力已经盯上了肖府,那人威胁我,若是我报官或者有其他异动,便灭肖府满门。”
老人叹息:“所以我便决定趁这次老爷求医之时,暗中找机会带你远走高飞。”
肖成愕然,而后怒道:“我要给我母亲报仇!”
李桂摇摇头:“我们斗不过他们的,这趟对方为防有变,才是将少爷与我带上,在府中我便已是找了几次机会想要带少爷离去,只是周婉儿始终盯着我,哪里有什么机会。”
肖成忽然一拳一拳砸向地面,拳头之上鲜血淋漓,然后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那是无力、是绝望、是不甘。
有很多很多的时刻,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弱小,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不断折磨着内心,也许最后选择疯狂,不顾一切冲向那最终的结局,也许只能无奈逃避,选一条似乎是权衡利弊之后最好的道路,但总归都是无奈之举。
荣舒芸听到李桂之言后,问道:“昨夜之事桂老可知道”
李桂看向荣舒芸,眼中疑惑:“昨夜”
“昨夜你们都是睡得擂响不动的,却不知外面我师兄和人打得天翻地覆!”
李桂惊道:“怎会”他虽然武功大不如前,但这点警觉还是有的,而后皱起眉头,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道:“迷药”
荣舒芸点点头,双眼灼灼盯着李桂道:“不知桂老听过阎王散吗”
“阎王散!”李桂似乎想起什么恐怖之事,双手不由有些颤抖,眼中更是涌出一股惊惧之色,口中喃喃道:“万鬼门!他们不是被太玄观与白鹿寺联手剿灭了吗”万鬼门在南河路横行数十年,李桂这一批南河路的江湖老人,自是深知这一门派的恐怖,此时再闻其名,那久远的记忆便不由涌现。
荣舒芸见他眼中那份恐惧不似作假,心中暗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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