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非意中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毒不侵
“这些花可都是老师的宝贝,您算是割爱了。”薛眠笑着打了个趣。
“那可不?”老院长笑眯着眼配合他:“我送他的那两盆可不是一般的品种啊,是我这里养的最好的兰花,别人要是上门来看,我连摸都不让摸的。”
老人家神矍铄,话题一开兴致就来了,拉着薛眠又聊了好一会儿。谈工作说近况,直到日落西山、晚霞出云,眼看时间不早,知道薛眠忙,就不多留人了。只道有空常回来看看,老少二人一壶茶一盘棋,再一起共话往昔。
后面的一周里薛眠接了个远活儿,一直在北边某城出差。北城临近祖国边境线,与俄罗斯接壤,抽空的时候过境去了趟俄国小镇,给薛小觅买了两个特别大的套娃,算作新学期的礼物。
行到九月中,天气已经不再那么炎热,早晚也渐渐有了温差。这一天薛眠下班回家,吃了饭洗了澡,翻了一会儿书,想起有几天没动笔了,便到书房打开那幅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水墨作品。对画凝思片刻,心里有了计较,遂取出色料,提笔开始勾勒起来。
最近这两年他已经很少动笔,准确说是工作越来越忙之后,这项曾经的技能也好,兴趣也罢,再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拿去锤炼消磨。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他的画很难再有一笔落尽一气呵成的时候,不是灵感不够,也不是准备不足,但就是没办法连坐几个甚至十几个钟头,沉沉静静的由头至尾作一幅画。
可画画这件事他却从没放弃过,特别是曾经有过那样几幅画,于逆境中给了他一线生机。
那是三年前,当薛眠决定要从韩家将薛小觅要回来抚养时,摆在他面前最亟待解决的第一个难题,是钱。
韩家是小觅的生身父家,论起抚养权要比他占优势太多。但既然打定了主意把孩子争过来,薛眠就不能不全力以赴。金钱、人脉、法律、关系,这些都是他的炮火子弹。他千金可抛,不惜铤而走险找出明的暗的各种办法,以利诱、以威胁,甚至单枪匹马来到韩家,拎着韩风同的脖子拖到窗边,风吹着他的头发,他看着外面无边的夜色,忽然转过脸对韩风同笑了一下,说,要么一起同归于尽了吧。
那一晚对韩风同来说终身难忘。
要不是他胆小如鼠、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见这个前任小舅子双目充血印堂发红,一副真的不问生死要跟自己一头栽下二十楼的架势,那一晚社会新闻版面的头条可能就让他们上了。
韩风同不是不愿意放弃抚养权,事实上他既没养活小觅的能力,也没抚养这个儿子的意愿。比起养儿子,在外吃喝玩乐不是更逍遥。没人管,也不必管别人,图的就是这份自在。
韩家一双父母倒是想留下孙子,可他们年纪太大了,一没有体力,二也拦不住儿子的执拗——韩风同说了,我的事你们少插手,过好自己得了,我的儿子我自己处理。什么大孙子二孙子,你们要真想抱孙子,等我玩够了这几年,还怕以后不能再生几个给你们?
所以,要想让韩风同不吵不闹不折腾,心甘情愿的交出小觅的抚养权,条件只有一个——钱。
大口一开,要价三百万。
气得崔绍群抄起电话就要找派出所的哥们儿报案,准备告姓韩的一个敲诈勒索巧取豪夺。
薛眠整个人被沙发裹着,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他一言不发,嘴里是一根点着的烟,红色的火光忽明忽灭,提醒着那黑漆漆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崔绍群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挠头想办法,一边忍不住破口大骂韩姓孙子:“三百万?他妈的他怎么不去抢?怎么不去大马路上被吊车撞着飞一圈以命换钱?不要脸的傻逼玩意儿,在这卖儿子呢他?操!”
“够了,师兄。”角落里一片烟雾缭绕,袅袅的青烟不断从那点猩红的火苗上释放上升。薛眠揉了揉额头,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来:“钱我会想办法,这也是唯一的出路……毕竟他才是小觅的爸爸,法律上我站不住脚。”
“可那孙子也太他妈狮子大开口了,那可是三百万啊!”崔绍群仰天长叹,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难不成你去抢银行吗?”
当年的非凡还没做到现在的成绩,崔绍群真心实意想帮忙,可且不论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拿得出来薛眠也不会要。无论是掏老崔口袋里的钱还是从公司账上划了给他,他都不会答应。
这不是欠不欠人情的问题。
老崔不比别人,他是薛眠“非亲兄弟却胜似兄弟”的亲人,欠他人情,薛眠不怕。
只是还没到那一步。
毕业以来,薛眠勤勤恳恳工作四年,没有任何挥霍消,攒下积蓄三十万,去年底的时候贷款买了一套房子。如果现在转手一卖,按照云州房价升值空间,赚的差价不过十万块,根本不顶用。
但天无绝人之路,已经定居欧洲的武小满一个电话打来,说他可能有办法搞定钱,让薛眠再等他两天。
过去的几年里,薛眠偶尔兴致之下提笔作画,前后加起来共有十五幅。武小满在欧洲做职业艺术品经理人,一直跟画廊、拍卖行、藏协会有合作,之前一次慈善画展上他突发奇想,把薛眠的画要过去挂进了画展里,没想到反响居然不错,在得到薛眠的首肯后替他卖掉了其中的三幅。但因为是搞慈善,而且这些东方水墨画之前没在欧洲地区出现过,算是既没名气也没影响力,初次露面获得认可纯属歪打误着,所以卖的价钱并不高。如果以后真想走这条路,还得需要武小满这样的经理人好好运作才行。
显然那会儿的薛眠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一心扑在翻译上,画画只是一个习惯,而且也不定期提笔,只在有灵感时才会挥毫。
不过这一次武小满的电话却带来了一个转机。
早在一个月前,当武小满听说薛眠为了薛小觅的事正在想办法筹钱,他离得远,也帮不上太多忙,琢磨了半天,最后跟薛眠商定把当年没卖掉的那十二幅画重新换个画展挂出,并且这回还花了点心思做了点广告,争取吸引一批有眼光的高质量买家,提档卖个好价钱。
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有眼光”的买家终于在上周武小满办在瑞士苏黎世的画展上出现了。
据说是一眼就相中了武小满挂出来的那十二幅画。
武小满充分发挥一个经理人该有的巧舌与谈功,最终以六十万欧元的高价将画打包售出,创造了那场画展上的最高交易记录。
一开始薛眠是不信的,甚至是有点惶然的。六十万欧元,换算成人民币接近五百万,哪个“有眼光”的专业藏家会花这样一个数字买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选手画的画?
武小满在那头都急了,说有钱主动找上门还不好啊,趁着买家都还没喊后悔呢,赶紧拍板才是正理。薛眠疑虑未消,正犹豫不决时,那头又来了消息——
那个冤大头买家在付款前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这些画的作者可以在日后每年都给他画一幅画。他不强调风格,也不规定内容,只要是这位落款为“坐北”的画家画的就行。而每年的这幅画也不白要,他将以一元人民币的价格向坐北购买,“合约”期为十年。
至此,薛眠终于吁了一口气。原来人家并不是冤大头,后面这十幅算是白送的画才是他这次出这么高价的原因。
解除了顾虑,薛眠让武小满把合同传真过来,签了字,落了名,钱也终于有了着落。
如今这位画家“坐北”就坐在书案前,埋首垂目,神情专注。笔锋在宣纸上细细勾勒,画上内容出云入海,淡逸劲爽,锦绣山河跃然纸上。色清秀,不着重姿,但磅礴气势的山河表里却栩栩如生不差分毫,可见笔下真章实力。
今天感觉到位,大有一气呵成直接笔的架势。薛眠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全情投入,手边电话响了一声。
低头一看。
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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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明天见!
——爱你们~
却非意中人 笙曲9
屏幕还没灭。
薛眠垂着眼睛看着那个亮光的“f”,第一反应是在脑海里倒推了一下他们已经多久没联系。从上次在秦笛餐厅吃饭算起,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快半个月没联系,好像也没什么一定要联系的理由。云汉不派差事,非凡的译员连去都不用过去,除此之外,实在没什么由头见面。
薛眠搁下笔,解锁了手机。
忙吗。
也就短短的两个字,但是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兜住薛眠那颗本来跳得很平稳的心脏,又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探入水中,搅得一池静波起了涟漪。
还可以,不是太忙。
薛眠对着屏幕输入了好几次,删删改改、改改删删,最终敲下这句。
没一会儿回复就发过来了。
身体呢?
怎么说呢。薛眠发现关于自己身体好不好的这个问题,对方好像一直很关注,甚至是很在意。他搞不懂,难道是那次昼山住院的事给他留下了自己身体素质很差的印象?
其实他身体可以的,按时吃药复诊,化验单上的各项指标也在一个一个归位正常。还有那盒药糕,味道比想象中好太多,效果也不错。薛眠不敢说自己肠胃大有改善全是药品的原因,总觉得那盒糕点多少应该也起了点作用。
突然想听他的声音。
薛眠发誓这真的是突如其来的念头,突然到他都还没来得及问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一串文字已经不假思索的发了出去。
你在忙吗,可不可以接电话?
几秒后,屏幕上弹出的两个字让薛眠的心跟着扑通扑通狂跳了好几拍。
打吧。
记不清到底犹没犹豫,或者犹豫了多久,总之等薛眠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出去。
然后很快被接通。
薛眠清了下嗓子,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又似乎笑了一下,道:“你打来的电话,应该我问你有什么事才对。”
这话听着是有道理,可明明又有哪里不太对,薛眠转过弯来立刻回道:“不对,刚刚不是你先发信息过来的吗?怎么能算是我找你。”
这回南渡是真的笑了,在那头道:“好吧,是我主动。晚上有没有空,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薛眠问。
“上回秦笛没告诉你,seven并没有解散,只是他一个人退出了。乐队今晚有公演,他邀你过去看。”
薛眠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们全转业了。”
“那是支老牌乐队,有许多忠实粉丝,不会这么轻易解散的。”那头南渡的声音忽然变远了一点,一阵很小声的对话声响起,听动静是有人进了办公室,正在跟他汇报事情。
薛眠举着手机,瞥见宣纸上有一处细节可再着墨二三,便提笔蘸色,弯下腰,徐徐勾出了一只乌篷船。
画上内容和去年那幅一样,是他比较中意的山水风景。意境开阔宏大,画面视角高远,是写意风格里最擅长的一类。
还专门取了个名字——《日海步云图》。
说来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在画作名字上动心思,比起前面几幅好像编号似的只以年份加季节取名字,今年这件算是有心多了。
电话那头事情处理完,南渡接过话题继续道:“晚上八点开场,我们提前过去。”
薛眠本以为自己会找个借口拒绝,可鬼使神差的他居然张不了口说不去,说自己晚上已经有约。
所以他清楚地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好。
晚上七点,薛眠从家出门。下午电话里已经说好了,今天不必南渡绕路来接,他自己开车过去。
演出地址是城东一个大型酒吧街区,那地方年轻人去得多,薛眠让崔绍群拖着去过两次,发现果然不习惯那种灯红酒绿的喧闹疯狂气氛,后面就没再光顾过。
城东路况优于市区,车开了半小时就抵达。薛眠将车停到街区地下停车场,走上路面的时候天刚擦黑,夏末秋初的晚霞残留下最后一抹胭脂红,在天际的余光里渐渐被吞没。
兜里电话响起来,薛眠按下接听键。
“到了?”南渡问。
“嗯,刚到。”
薛眠举目看了看四周的华灯初上,街道民国时期的建筑比比皆是,两层高的灰砖小楼错落有致。由于一些历史原因,百年前这里曾经是法租界,所以建筑风格里保留了一抹西方风情。现在被打造成酒吧式文化街区,很多现代元素加入其中,比如墙壁上的涂鸦作画,街边抱着吉他的自由歌者,都将这片老景区贴上了“时尚”、“潮流”的标签。
“沿着主街往东,两百米左右有个梧桐广场,”南渡手打方向盘,耳边夹着手机:“舞台就搭在那儿,你先过去。”
薛眠好像听出了点什么:“你自己开的车?”
南渡应了一声:“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梧桐广场在街区正中心,老厂牌seven乐队今晚有演出的消息已经插着翅膀的传开,当薛眠走到的时候,广场上早就人山人海,围满了各路乐迷粉丝。
不同于演唱会或音乐节的演出形式,这次表演地点定在开阔的酒吧街,并且不采用售票模式,三百个座位由主办方对接的三十家街区里的酒吧分领,每家分得十个座位,可以把票送给本店的长期老客户,也可以任意转赠,原则就是。至于其他没座位的观众则可在指定区域站着观看,按薛眠这会儿一眼望过去的人头数推算,今晚至少将有一千人在这里共同度过一个狂欢之夜。
找了个人少点的街角站定,薛眠点了支烟,一边等人一边望向不远处的主舞台。这次演出虽然不售票,但灯光设备都没马虎,该有的全有。龙门架上挂着的追光灯和射灯将百余平的舞台照得犹如白昼,台上演职人员正在做最后的调整,电子琴、架子鼓已经就位,两个抱着乐器的乐手站在舞台最里侧,面朝大屏上的字幕互相沟通着什么。
薛眠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二人正是乐队的贝斯手冠佑和吉他手泓杰。这么多年不见了,除了年岁见长,脸上多少留下了一点岁月的痕迹外,二人从五官到体型都与当年毫无二致。
果然玩摇滚的都有一颗长青不败的心。
薛眠无声笑笑,想看一眼时间,可手还没抬起来,突然嘴上一空,原本叼在齿间的烟就这么让人给抽走了。
南渡立在两步外,夹着燃了一半的烟卷朝薛眠晃晃:“烟瘾不小。”
“……你怎么知道我站这儿?”薛眠有些错愕,看了看他手里的烟,想伸手拿过来,可对方动作快他一步,烟头被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晚上了,少抽点。”南渡扬了扬下巴,指着舞台那边道:“座位秦笛已经安排好,我们在第二排。”
“不是说座位都分给了各家酒吧吗?”薛眠跟着他往舞台那边走:“怎么他还能给安排?”
南渡笑了一下,转过脸对他道:“因为这里有间酒吧,老板叫秦笛。”
“……啊?”薛眠愣了。
南渡拍了拍他的背:“票的确是分来的,秦笛的酒吧也有十张票。至于要是好奇他背后究竟有多少店面资产,一会儿可以当面问。”
薛眠听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跟着笑了:“那看来是有不少了……所以他不做艺术改做生意,该不会是受了你的影响?”
“我可没那个本事。”南渡摇头笑笑:“不过秦老板很惧内,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你大概就能懂了。”
“惧内?”
薛眠突然想起上次在餐厅和秦笛聊天时的情景,顿时醍醐灌顶:“难道是因为他太太喜欢?喜欢美食,喜欢美酒,所以他就退出乐队,开餐厅开酒吧,只为讨太太开心?”
“基本上对。”
前方大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南渡避开人流,从小路带着薛眠往前排座位区走去。
“基本上?”薛眠没转过来,这个解释难道还没囊括他所有的暗示?
“最重要的一条不对。”南渡答。
越往座位区走找位子的人越多,加上为了烘托舞台灯光效果,下方的观众区几乎没有任何照明,靠的都是粉丝们自带的灯牌打一点光亮,视物就特别麻烦。
南渡走在前面,两旁不时有人擦肩而过,挨着碰着在所难。几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从前方追逐着嘻嘻哈哈跑过来,花蝴蝶似的在本就拥挤狭窄的座位间一通乱飞,薛眠避让间躲闪不及,身体重心一偏,差点一跤栽倒进座椅里。
南渡伸手扶住了他,带一点力的牵到自己那边,语气不似责备,只是纯粹的叮嘱:“看着路,别离我太远。”
一个大男人差点让几个小姑娘撞飞,实在是没面子。薛眠把脸藏在昏暗的光影里,不尴不尬的揉了下鼻子,转移话题道:“刚刚那个最重要的一条到底是什么啊?”
南渡一边找位子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快说。”薛眠最怕被吊胃口。
南渡笑了一下,回身朝薛眠走过来两步,道:“秦笛的‘太太’你见过,一会儿也会来。到时候见了人,你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却非意中人 笙曲10
等见了面让自己去看,那就是在卖关子了。
薛眠就不想让他得逞,也不想让他吊着胃口取乐,只好忍一忍,别那么急着去探究答案。尽管他觉得很奇怪——自己见过秦笛太太?什么时候,哪位女士?
那头南渡已经找到了座位,因为演出形式不同于演唱会,所以座位也不是传统的前后排阶梯座,而是一横过去十张小圆桌,每桌可坐四人,一共有八排。有鉴于秦笛没找乐队走后门,他的酒吧分到的都是正常票,前后排皆有。把第二排靠中间的留给了南渡,其余票则送给了酒吧里常来光顾的客人。座位区每桌都有酒水招待,赞助方就是领到票的各家酒吧。他们这桌目前还空着,南渡带着薛眠落座,掏出手机给秦笛去了个电话,确认人一会儿到。
演出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四周人头攒动地闹哄哄。薛眠一手托腮,转着眼珠左看右看,目光不经意落到南渡举着手机的手腕上,微微眯了下眼。
那腕上空空如也,除了一块海蓝色表盘的星空百达翡丽,售价不菲,造型也美非常。
但这不是薛眠想说的重点。
今天他们二人有通电话联系,可南渡打来的时候明明用的是私人号。
——私人号难道不该是用手表拨号?
那他现在腕上这只常规表又算怎么回事?而且以秦笛和他的关系,更不可能留给对方一个对公号码。
所以这会儿南渡手里的手机……
察觉到有束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脸上,南渡了线,抬眼看过去。
两厢视线蓦然一个交错,薛眠闪了一下,迅速避开,却没去看别处,而是将目光落到南渡还没回去的手机上。
“你换手机了。”薛眠几不可察的抬了下眉。
“没有,”南渡将手机放到桌面上:“只是添了一个。”
“不用手表和耳机了?”薛眠问。
“不方便。”
“最近才突然觉得不方便?”薛眠又问。
“对。”
“为什么?”薛眠紧追不舍。
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南渡抬起眼帘看过去,从容道:“因为想发信息,想打电话给你,没有手机不方便。”
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了一下,呲出一段电流。
薛眠张了张嘴,有点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
“之前和你说过,这号码只有几个人知道。”南渡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目视着对方道:“我父母一个月里跟我联系不超过三次;西瀿只有缺钱了才会想起还有我这个哥哥;和秦笛的联系电话反而不是最常用的,如果有事要找他,餐厅酒吧就能找到。”
“所以,”他顿了顿,忽然将手机解锁推到薛眠面前:“这个号码对我来说,只是用来和你联系。”
亮着屏的短信箱里孤零零的躺着唯一一个来往过的联系人,能看到最近一条信息来自机主本人,短短两个字——打吧。
保存着联系人姓名的地方显示的是两个浅灰色的汉字,但那两个普普通通的字此时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一束刺眼的强光灯,照得薛眠本能的合上了眼睛。可是闭眼之后的一片黑暗里,那字却像赶不走的幽灵一样,从无尽的黑暗最深处慢慢浮现,最后越变越清晰,越变越亮,烙印般熔在他的眼皮上。
小眠。
不是没有人这么喊过他,陈姨、福利院老院长,甚至崔绍群贱脾气犯了时也拿这个叫法占过他辈分便宜。可以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两个字的使用,能有眼前这个人对薛眠造成的冲击来得大。
“可……”薛眠听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奇怪,像漏风的笛子,埋在沙子里,破旧又萧瑟:“就算是用来和我联系,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用手机?刚刚不是还说麻烦吗?”
“是麻烦,”南渡点了烟送到嘴边:“但麻烦也要用。”
“我……没明白。”薛眠皱着眉头看过去。
“我在等,”四周鼓噪的喧闹声一直没有停歇,南渡徐徐吐出一口烟,声音是淡淡的:“一直在等,等你什么时候主动找我。只要你主动打来电话,这场听起来近乎偏执可笑的等待……就可以结束了。”
薛眠不懂,他真的没懂,越听越觉得不解,茫然的摇头:“我没懂。”
“薛眠,”南渡突然喊了他一声,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身体往前倾过来,声音不高,语调也温和如水,缓缓道:“那天你问我在不在忙,能不能接电话,其实短信上那几个字并不难认,但就是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我眼花了。所以当天下午把手表换成手机,晚上在秦笛餐厅,我腕上戴的已经不是原来那块,只是你并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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