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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贵女守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鸿一菌




第97章 锦衣夜行
    端坐案后的昭德帝身姿笔挺,执笔书写的手并未停下,垂着眼皮“哦”了一声。

    刘文圳自认专司揣摩圣心几十年,此刻也无法从一个单字里听出喜怒,挨着冰凉地面的额头恨不得贴进地缝里,稳住声线禀道:“都说是受姜姑姑暗中指使。往六殿下酒菜里下药的侍酒太监、掳走李四姑娘的粗使太监,不是受过姜姑姑的恩惠,就是姜姑姑拐着弯的同乡。那位从水里捞出来的宫女,和那粗使太监往来多年,私下里关系有些不清不楚……”

    他在慎刑司泡了小半天,不怕问不出话来,就怕问出皇上不想听的话。

    姜姑姑是椒房殿的掌事大姑姑,服侍姜贵妃从闺阁进潜邸再到椒房殿,活脱脱心腹中的心腹,各个都说是受姜姑姑指使,姜姑姑又不是吃饱撑的没事搞事,背后站着的还不是姜贵妃

    刘文圳暗骂一帮龟孙子自己找死就算了,凭白给他招了个苦差事,答话的声音轻得仿佛怕惊动猛兽的鸟雀,却听上首传来不轻不重的笑声。

    “姜氏”昭德帝提笔收势,放下毛笔摇头轻笑道:“她没那个能耐。”

    是没有算计坤宁宫的能耐,还是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刘文圳不敢深想,一听这话瞬间活泛过来,不等昭德帝叫起就很自觉地弹到御案旁,边伺候昭德帝洗龙爪,边拍绝不会出错的龙屁,“皇上英明。”

    他拧干热手巾包住龙爪擦了擦,昭德帝舒泰地长出一口气,“慎刑司那里都处置妥当了”

    “都处置妥当了。”刘文圳立即接口,答得贼顺溜,“那些个押审的侍酒太监、粗使太监都灌了热油挑了手筋,再兴不起风浪来。这会儿恐怕已经抬出慎刑司,送出宫了。”

    他纯粹睁眼说瞎话,没有明确圣意之前,他哪里敢擅自下杀手,这会儿听话听音,说得跟真的已经处置妥当了似的。

    刘文圳要是连这点眼力介儿都没有,也做不上乾清宫的总管大太监。

    昭德帝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刘文圳,嗯了一声道:“家里还有人在的,就让内务府拨一份银子安抚一二。家里已经没人的,也让内务府派人好好收殓。”

    说罢龙爪一指,点着摊在案上的宣纸道:“送去椒房殿让姜氏过过眼,命内务府协理姜氏操办小六纳皇子妾的事宜。”

    刘文圳闻言越发肯定:皇上这是不打算深究了。

    若不是想维护姜贵妃,何必特意让内务府出面,给那些注定要死在宫外的涉事太监善终不管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面上不信审问的结果。

    若不是依旧宠信姜贵妃,又怎么会闲得亲笔拟纳妾文本,再派人送去椒房殿给姜贵妃过目皇上还肯让姜贵妃操办皇子纳妾事宜,就代表姜贵妃无罪,和构陷六皇子一事无关。

    姜贵妃这屹立多年不倒的圣宠,真真儿是头一份儿!

    刘文圳表示服气,面上郑重而恭谨地应是,“奴才遵命。”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宣纸却行退出御书房,停在廊下想了想,招来亲信小太监道:“你亲自送去椒房殿,交到姜姑姑手上。”

    小太监听他语气就晓得皇上是晴是雨,心知接的是露脸的好差事,忙爷爷干爹地一顿谄媚,“您老放一百个心,小的必定把差事给您办好咯!”

    “去去去!赶紧去!”刘文圳虚踹小太监一脚,冲小太监屁颠颠飘走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真露脸的好事儿轮得到你们这帮孙子教不会徒弟饿不死师傅,杂家放心得很。”

    他嘴里哼哼,心里笃定皇上必会去椒房殿用晚膳,忙抬脚去处置涉事太监,趁早完事儿趁早回皇上身边伺候着。

    这边刘文圳折回慎刑司,那边姜姑姑接过小太监奉上的宣纸,冲乾清宫的方向三叩首,起身后一脸惊喜兼痛心,“头先娘娘就又气又累地病过一场,今儿八殿下、六殿下先后沾上是非,娘娘即委屈又忧心险些阙过去,这会儿还起不来身。还好,还好皇上肯信娘娘,圣听清明不曾错怪娘娘。”

    小太监接过姜姑姑递过来的赏钱掂了掂,边心中暗喜,边咂摸刘文圳的态度,堆起笑道:“可不是姑姑这话儿皇上一向心疼娘娘,娘娘受了委屈,小的一定代姑姑仔细回禀刘总管。”

    刘文圳知道了,皇上也就知道了。

    姜姑姑一脸感激地又塞了个荷包,亲自送小太监离开椒房殿,折身进寝殿后哪里还有半点晦暗神色,语气已然得意又轻快,“要不说娘娘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呢!慎刑司能审出什么话来咱们一清二楚,奴婢还等着刘总管传召呢,哪想皇上连问也不问一字半句,这样信任娘娘!”

    传说起不来身的姜贵妃正好好儿地坐在妆台前,动作优雅而缓慢地卸着钗环,闻言透过铜镜冲姜姑姑淡淡一笑。

    姜姑姑忙奉上宣纸,边服侍姜贵妃卸妆,边后怕地小声道:“娘娘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以身犯险了。您能赌太后不会多事、能赌六殿下不受皇上看重,可经不起这样

    冒险地赌圣心。如果皇上下令深查,以刘总管的身份手段,岂会查不出那些人吐出的其实是再真不过的实话”

    背后收买唆使太监、宫女构陷楚延卿和李菲雪的,确实是姜贵妃,也确实是姜姑姑亲自去办的。

    姜贵妃看向一同映在镜中的姜姑姑,勾唇轻笑道:“如果我敢赌,就不怕如果。这宫里最求不得的就是非黑即白四个字,大事化小、小事糊涂揭过,才能在这深宫过得好活得好。我明白这道理,皇上和太后只会比我更明白。”

    那些人越是说得真切,越是咬死她不放,皇上就越不会疑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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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猪蹄子
    王庶妃闻言疑惑更甚,不解道:“好好儿地说着李四姑娘的事儿,你突然提念四姑娘做什么”

    贴身宫女不管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只管苦口劝道:“念三夫人为什么突然那样殷勤,想来您也想得到。无非是瞧着皇上松了口,眼见三殿下、四殿下和六殿下不出两年必然大婚,又看中三殿下在文官中名声好。

    念三夫人算盘打得精,不过是赔个庶女,即能搭上三殿下,又代表不了念家,有什么事也左右不到念家的立场。您可不能被念三夫人牵着鼻子走,别说永嘉候府和公主府本就是两回事儿,只说刘家是公主的外家,可不是念三夫人的外家。”

    “我看念三夫人和刘夫人倒是亲热得很。”王庶妃越听越紧张,搓弄着手犹豫道:“我听说刘大家最是爱才惜才,当年就是看重念驸马的学识,才一力促成念家尚公主。凭小三的才学,如果能纳念家女,刘大家未必不会看在姻亲情分上,高看小三……”

    “早年二殿下还在上书房读书时,得皇上夸奖的次数可是皇子中的头一份儿。刘大家可曾因此对二殿下另眼相看过”贴身宫女忍不住驳了一句,见王庶妃面色微白,忙放缓语气道:“您只瞧李家,李十姑娘进皇子所多久了,也不见李家有所表示。同样是庶女,念三夫人想借三殿下的力,念家可未必会为三殿下出力。

    再说了,从来只有皇家挑拣女家的,哪有上赶着任由女家将算盘打到皇家头上的咱们三殿下可没这么不值钱!只要三殿下能凭着真才实学在朝中站稳脚跟,就是不靠姻亲关系拉拢帝师、皇亲又如何!”

    王庶妃白着脸点头,神色仍满是纠结犹疑。

    贴身宫女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今儿万寿宫闹那一场您也瞧见了,指不定是哪位娘娘皇子背后捣鬼。先不管李四姑娘是怎么回事,只说六殿下纳的是武将嫡女,等轮到四殿下时,贵妃总不会往差里挑。

    如今皇子所里三殿下为长,就算要再纳一妾,有四殿下、六殿下比对着,再差面子上也差不到哪里去。贵妃可担不起厚此薄彼的名声。这可是三殿下现成能得着的好。不说让三殿下独善其身,您可不能胡思乱想做岔事儿,反倒拖三殿下后腿。

    您再瞧贵妃、德妃、淑妃是怎么做的不是忙着躲开,就是紧着避嫌。贤妃倒是敢闹,但您能跟她比吗贤妃没了五殿下,您可还有三殿下。今儿的事哪件不蹊跷万幸火没烧到咱们头上,咱们没得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王庶妃愣愣听罢,摇着头红了眼眶,“怪我没用,生了他,却没本事帮他护他……”

    贴身宫女见状不慌不乱,晓得王庶妃听进去了便不再多劝,抬出皇上道:“椒房殿传了太医给贵妃请脉,皇上是不会留宿了。皇上离开椒房殿先后脚去看过德妃、淑妃,照着往年过节的惯例,皇上不定会选哪处歇息,万一来您这儿,瞧见您红肿着眼可不好看!”

    王庶妃忙憋回眼泪,希翼中掺杂着苦涩道:“那你快些去调盆冰水,拧了毛巾拿来给我敷一敷。”

    贴身宫女笑着应是,一出屋子就叹了口气:她这哪是大宫女,分明是操碎心肝的老妈子。

    但不认命又能怎么样

    从被拨到王庶妃身边起,她的生死就系在王庶妃身上,王庶妃好她才能好。

    不等贴身宫女打叠起精神,就有小宫女小太监围上前抢着问,“姐姐怎么不在娘娘跟前伺候有什么事儿姐姐吩咐一声,一准儿给姐姐都办好咯!”

    贴身宫女淡笑着交待人服侍王庶妃洗漱敷眼,打发走小宫女小太监后,望着空置的主位上房出神。

    王庶妃依旧住在逼仄的偏厢,原本偷奸耍滑的下人们却已经闻风而动,盯着三皇子哪天大婚后王庶妃能水涨船高,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宫里不讲求黑白,只讲求高低。

    捧红踩低才是常态,她见惯不怪,不仅不能对前倨后恭的下人摆脸子,还得更加努力地把牢大宫女的位置。

    王庶妃做不到四妃之首,她却必须做到王庶妃身边第一人。

    贴身宫女用力抿了抿嘴,等听见净鞭声响起时不由长长松了口气,一边命人往上房点灯,一边笑着转进偏厢,“皇上果然来看娘娘了。这个点儿,皇上定是要留下的。”

    她领头跪迎圣驾,眼见龙纹厚底靴径直跨进上房,看着王庶妃被人抬着送进去后,就钻进偏厢耳房,起炉子拆药包,盯着熬避子汤的药罐又出起神来。

    有时候她也看不明白,皇上对王庶妃,到底是宠,还是不宠

    “皇上对王庶妃,到底是宠还是不宠”贤妃的心腹姑姑说出了贴身宫女的心声,难掩讥诮道:“要说皇上是恼了万寿宫闹出的事,来了又走有意敲打娘娘们,却又留宿在王庶妃那里。要说皇上是有心抬举王庶妃,偏每次过完夜都赏避子汤,奴婢真个看不明白。”

    贤妃不在乎圣宠,也不在意圣心,只懒懒摆手道:“他乐意来,我还不乐意见。他爱来爱走,白折腾得我多累一回。赶紧把

    这些坠头皮的首饰卸了。”

    心腹姑姑不敢接话,怕劝来劝去贤妃又犯左性,忙快手快脚地动作起来,转口道:“慧嫔闹那一场虽保住了小命,但往后再想出头可就难了。就是皇上不说,太后也不会让慧嫔亲自养孩子。等孩子落地,凭着太后对您的怜惜,您抱养皇子的胜算可比王庶妃大多了!”

    她盼着贤妃能再养个孩子,自然也盼着慧嫔能一举得男。

    而皇上溜了一圈,在德妃、淑妃那里只走了个过场连茶都没用,反倒在贤妃这里坐得久,又留宿在王庶妃处,已然表明了某些态度。

    贤妃这才面色微亮,连连



第99章 查无此人
    小豆花自然不会泼冷水,忙坐到一旁帮着分线,转而感激道:“奴婢去看小豆青时,她刚上过一回太后赏的药,疼得直抽气硬撑着才用得下饭。多亏六姑娘另给的好药,好歹能睡个安稳觉。小豆青让奴婢替她告罪,是她不够谨慎才害了李四姑娘。多谢六姑娘还肯惦记着她。”

    宫里打板子打得贼有技术含量,里头疼个半死外头半点看不出来,小豆花一回想小豆青面色惨白的样子,就牙疼似的倒吸气,不敢多说污贵人耳朵,故作好奇地换了话题:“那药六姑娘总贴身带着,显见是极宝贝的。您肯赏给小豆青,她不知道多感激。”

    说的正是柳树恩送的那三瓶药,半点没剩全给了小豆青用。

    念浅安似笑非笑地低哼道:“以前是宝贝,现在不是了。”

    说着放下裁帕子的剪刀,歪头问,“听说那药是番外进贡的,这样难得的东西,如果是皇子身边的暗卫去太医院讨要,是不是一要一个准”

    “哪儿能呢!就算主子能赏,也不是下人轻易能讨要的。”小豆花不管药的来历,也不管念浅安何来此问,只如实答道:“这些事体都归皇子屋里的管事大嬷嬷管,太医院给药不看人,只看大嬷嬷的对牌。”

    念浅安脑中顿时回放各式画面,半晌又低低哼了两声,边闷头穿针引线,边皱眉问起另一件事,“小野猫的事儿问清楚了”

    小豆花挑亮灯火,低声道:“奴婢私下问过和奴婢一块儿回头找李四姑娘的狗腿,七皇女之所以会想起去皇子所看望李十姑娘,是听了另一个大狗腿的提醒。因那大狗腿原先是服侍姜贵妃的大宫女,拨到七皇女身边后总爱拿捏架子,七皇女不爱带她,当时并不在场。”

    念浅安抬眼冷笑,“你在宫里世面见得多,你信不信这是巧合”

    小豆花干笑,“皇上信这是巧合,那就是巧合。”

    念浅安没想为难小豆花,闻言滋味复杂地摇摇头没作声,手下针线走得又慢又认真。

    她挑灯奋战,绣到半夜才搞定一方小巧的手帕,陈姑姑自然收到她熬夜做女红的消息。

    陈太后大感新奇地接过帕子看,没控制住嘴角一抽,“……绣得好。”

    念浅安小口吃早膳,小脸微红道:“……您不必昧着良心硬夸。”

    陈太后笑着亲自帮念浅安擦嘴洗手,牵着念浅安一道出万寿宫,命陈姑姑送念浅安出宫,自家摆开仪仗,往皇子所探望楚延卿。

    念浅安挥手辞别陈姑姑,登车刚驶出内皇城拐上朱雀大街,就碰上公主府来人找,“六姑娘,赶巧您出宫,念妈妈今儿一早刚回城。这是念妈妈命奴婢转交的信,请您过目。”

    跑腿婆子跳上车辕跟车,念浅安窝在车里拆开信封,打头一页是念妈妈的字迹,说的无非是她名下脂粉铺子翻新的种种进度,第二页是王强的手笔,先说柳树恩私下派人找过几次让他做过什么,再说他奉命暗中查探柳树恩家世的经过和结果。

    当先就是“查无此人”四个大字。

    念浅安顿觉辣眼睛,一目十行地扫过王强拉拉杂杂的禀报懒怠细看,翻到下一页不禁微愣,盯着最后两行字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单怀莎也在偷偷查柳树恩还被王强撞上了,顺藤摸瓜发现是单怀莎派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

    念浅安想不明白,再往下翻则是附带的另一封小纸条,笔迹不可谓不熟悉:柳树恩约她明天见,商议驰古阁开张事宜,通过念妈妈转交纸条,地点选在她名下的脂粉铺子。

    念浅安撇了撇嘴,身下马车突然一震,车夫紧跟着禀道:“还请六姑娘安坐,三司衙门的兵爷们正打大道上过,兵爷们办差是不管谁是谁的,路上车人都得往一旁避让,等兵爷们打马走完了,咱再走。”

    念浅安掀开车窗帘往外看,见除了衙门皂服还参杂着宫中侍卫服色,不禁奇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车和车夫都出自万寿宫,车夫见识不似一般下人,闻言就讲起新鲜出炉的消息,“还不是大盗掳人案的事儿。听说昨儿四皇子一头扎进三司衙门后,就没回过皇子所,夜里都是在衙门里凑合过的。一早不等小朝会,就和魏相往御书房求见皇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三司衙门点兵点将,宫里也出动了不少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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