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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贵女守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鸿一菌

    他拿顺狗毛的刷子当竹板打,浮夸作态先就引得绮芳馆上下笑成一片,再往下细听,不由都露出不尽相同的惊奇反应来。

    只听陈喜语调铿锵地接着道:“那些个传遍街头巷尾的公媳、叔嫂丑事,妯娌小姑亲戚之间的恶斗,污糟得奴才都听不下去,张不开这个嘴和六姑娘细说,没得脏了六姑娘的耳朵!远山姐姐别瞪奴才,奴才要说的不是这些。

    这内宅再多腌脏事儿吧,到底只算家务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闹出来不过白图个乐子,事主都不怕丢脸,咱做外人的哪个耐烦帮着断黑白呐偏家务事又牵扯出谋财害命的官司来,内里牵出的那些龌蹉,真是别提了!

    单是自家争产害自家人也就罢了,到后来竟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进不少乡绅、良民相关的陈年旧案,一数一个,全都是人命官司!那些苦主跟攒着一块爆发似的,这些天衙门外的大鼓就没停过响儿!

    那可都是告飞鱼卫荼毒良家、草菅人命、强取豪夺的状纸!京兆府不敢接、大理寺不想接,转头全送进了刑部,最后可好!全摞在六皇子案头了!诸位可说说,六皇子新进刑部椅子还没坐热乎呢,正经门道还没理清楚,就遇上这种事儿,管还是不管”

    以远山、近水为首的下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楚延卿的名号,又都不自禁提起心来。

    念浅安也津津有味地啜了口茶,舒泰地呼出满嘴茶香。

    不用陈喜细说,她只怕比所有人都清楚背后是怎么个污糟法儿。

    着眼内宅女眷,挖人阴私引人内斗这种损招,就是她出的。

    效果这么好,当然不是飞鱼卫全员水逆,而是徐月重的手下当真会办事儿,拿得起刀枪放得下脸面,勾搭目标逗引恶念的种种暗箱操作,简直干的太漂亮了!

    也不是飞鱼卫全员智障,竟这样容易入套,而是飞鱼卫和宫中禁军、侍卫多从勋贵子弟中选拔不同,飞鱼卫的人员构成真心不咋地,说句鱼龙混杂都算高评价了,比三教九流也就多出一层官身。

    飞鱼卫众人如此出身,背后家族、娶的婆娘能是什么礼教之家、良善之辈

    何况财帛动人心,更何况飞鱼卫敛的多是染血的横财。

    根本不用他们捏造莫须有的混乱和罪名,只需稍作引诱做些手脚,那些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龌蹉就全都破土而出。

    至于那些陈年的人命官司,早在楚延卿进刑部之前,就已经搜罗齐了罪证捏在手中。

    不过是另外在苦主身上下点功夫,煽动苦主翻旧案,一等事情爆发,就闹上公堂,扩大舆论影响。




第133章 蚂蚁撼树
    陈喜爱闲磕牙,但从不说某个特定人物的坏话。

    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不管对方是伪善还是真恶,刘嬷嬷曾说这样的品质看着不显,放在宫中就十分难得了,不然轮不到陈喜挣出花鸟房,单单被陈宝选中送进绮芳馆。

    此时听问,果然只就事论事地板正道:“孔大人没有家小,和这次的事干系不大。又是魏相的学生,皇上令魏相闭门思过时捎带上了孔大人,只命孔大人卸职待查呢。”

    念浅安心道那就好,她只想借此断魏父一条臂膀,从没妄想过魏父能因飞鱼卫而跟着倒台,孔震也确实没能叫徐月重的人捉住大把柄,她是不是该庆幸孔震还算干净

    念浅安苦中作乐,让远山打赏陈喜。

    陈喜见她爱听,就拍着胸脯道:“奴才瞧着这事儿只怕没完,到时候有什么新动静,奴才再来说给姑娘听个消遣”

    这事儿当然没完。

    她还留着后手等着将飞鱼卫连根拔起呢。

    念浅安毫无自觉地露出个隐晦的奸笑,忽然觉得陈喜名字取得真好,说话做事都讨人喜欢,又让远山拣出一盘点心赏陈喜。

    陈喜笑眉笑眼地飘走。

    念秋然却脸色微白地走了进来,转达于老夫人的话,“祖母说眼看着就要过中秋节,外头再乱中秋节前也该有个了断了,让我们这阵子都老实待在家里,没事别出门……”

    她如今住在公主府,于老夫人有什么事都招她去说,一是懒怠和安和公主商议,二是省得面对刘嬷嬷端着内务府出身的架子,只拿她当传声筒使唤。

    念浅安只当念秋然被外头新闻吓着了,搓着念秋然的小脸笑道:“小透明别怕,就是祖母不说我娘也想到了,冷飕飕的天儿,不出门正好。”

    安和公主很有些嫉恶如仇的义气,一边拿飞鱼卫大案当笑话看,一边严令公主府看好门户,然后州官放火,不许女儿出门,自己却三天两头地和念驸马出门踏秋逛吃,顺便围观飞鱼卫谁谁谁又被抓了砍了。

    回来还不肯和女儿说,美其名曰太血腥。

    还好有陈喜做耳报神。

    念浅安小声哼哼出酸泡泡,念秋然见状勉强笑了笑。

    她的大丫鬟扶她回小跨院,见她坐着发呆,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说是已经放下了,但那人家里一出点什么事儿,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记挂担心。

    “姑娘”大丫鬟沏好热茶送上,好让念秋然缓缓脸色,低声开口道:“奴婢虽不懂外头的大事,但说句不好听的,魏家名声在那儿,平时也没少受弹劾。魏相这次说是闭门思过,但一没丢官二没波及魏家女眷和三位公子,兴许反而是好事儿呢”

    念秋然握着茶盏点了点头,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但愿如你所说吧……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担心他过得不好。”

    似解释给大丫鬟听,又似在为自己开解,神色仍有些呆呆的。

    念浅安也在发呆,近水找借口支开远山,兴冲冲凑过去道:“姑娘,飞鱼卫突然出事,是不是和六皇子有关您刚才听得半点不惊讶,好像早知道似的。六皇子私下跟您透过底了您这些天老坐着发呆,原来是担心六皇子现在可好,您还发什么呆啊”

    她自说自话,自个儿就把话都说圆了。

    念浅安深觉近水二得好省事,一边给近水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跪了,一边问起正惦记着的魏家,“魏相闭门思过,魏家眼下是个什么样儿”

    她其实想问,魏母可好,魏家哥哥们可好

    近水难得机灵一回,答了句让念浅安结束发呆的话,“能是什么样儿上上下下都好着呢!”

    念家拘着姑娘们不许出门,两府下人还是照常办差,走过路过同在朱门坊的魏家看得清楚,魏家确实好着呢。

    照旧门庭若市,并不受魏相闭门思过的影响。

    不过魏家于交际上一向低调,门房得了交待相当高冷,只收拜帖不放人进门,一句圣谕不可违只管闭门谢客,见惯不怪地看着车马来了又走,点着外头人送的孝敬点到手软,耳听又有马蹄声就老大不高兴,吊着眉毛探头一看,忙换上满脸高兴,“小的给孔公子问好!老爷和大公子、二公子都在外书房呢!”

    孔震将马鞭丢给门房,跨进外书房就见院中老树下蹲着魏无邪,以及魏大公子魏明忠、魏二公子魏明诚。

    父子三人正围着一座自鸣钟,魏无邪挽着袖子不知在捣腾什么,魏明忠帮着递扳手起子,魏明诚捧着毛巾不时帮父亲擦汗擦手。

    谁能想得到,权倾朝野的魏相私下全无形象,竟是副闲云野鹤般的寻常老者模样。

    孔震阴沉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柔和,语气透着对待老小孩似的无奈,“这是在忙什么”

    “阿震来了。”魏无邪捶着老腰站起身,丢开工具抚须笑道:“老听人说刘乾有个爱听自鸣钟报时的怪癖,我白得几天清闲,正好把掐了的响儿装回去,也体会体会刘乾那怪癖是个什么好滋味。”

    思过成了清闲,哪有半点郁色

    说得好像和刘乾很熟似的,其实一个帝师一个宠臣,政见不和立场不同,每每遇见没少脸上笑嘻嘻,心里两看生厌。

    魏无邪的口吻却好似全无嫌隙,说罢招来下人,“抬回屋里去。”

    这般规制的自鸣钟京中统共只得三座,一座摆在皇上的养心殿里,一座被皇上赐给刘乾做了整寿贺礼,最后一座则被皇上赏给了魏无邪。

    下人哪敢不仔细,跟抬祖宗牌位似的抬进屋小心摆好,看坐上茶后就扎着手无声退了出去。

    魏无邪刮着茶沫抬了抬眼,“外头怎么样了”

    孔震脸色复又阴沉,皱眉说起正事,“六皇子咬着飞鱼卫不肯松口,照这样放任下去,飞鱼卫一个都跑不掉。”

    魏无邪不置可否,放下茶盏又问,“汪保那里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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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什么心态
    c_t;院中老树下,换成孔震陪蹲,半晌只见魏无邪眯着眼一心拆解自鸣钟,说有话问他却没了下文,只得主动开口道:“您还有什么话想问”

    “听说你之前查过念六姑娘,现在又查起了念大姑娘”魏无邪看了孔震一眼,“不是陈妈妈说的,你不用多想。你师母思女心切,对念大姑娘一时移情。你暗查念大姑娘,又是为什么”

    孔震自然不会多想,以为是陈妈妈出卖他。

    飞鱼卫一出事,还在内衙门的急着找汪保求救,在外头的则忙着寻求魏无邪庇护,魏无邪从他原来的下属口中听说此事,不算意外。

    此刻听魏无邪点破陈氏的思女之心,孔震面色不由几变。

    他会起心查念甘然,原是恼念甘然不识抬举,视陈氏的示好于无物,后来查得越深,越觉得念甘然行事做派莫名的熟悉,像……她,像那个古灵精怪、总有奇思妙想的她。

    即便停手暗查后,他仍无法自控地琢磨着念甘然其人其事。

    七夕夜偶遇,他忍不住多看念甘然一眼。

    少女灯下静立、垂眸微笑,透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难言观感。

    年龄相当、气质相仿。

    太像魏明安了。

    孔震心中划过这三字名讳,唇线倏忽紧紧抿起,微低下头只是不答。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几分。”魏无邪语带叹息,搭上孔震的肩膀站起身,“大丈夫行于世,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安安走了,你师母只有比你更痛心的。她如今只盼着你好,你莫辜负她。”

    说着摁了摁孔震的肩,“物有相似,人有相类。你若只是好奇,想做什么我不管你。但你若是妄生心魔,牵连无辜之人,我劝你多想想你师母,别做出惹她伤心的糊涂事。”

    孔震只觉肩上力道重若千钧,听出魏无邪深藏的伤痛语气,唇线越发紧抿,“您放心,我有分寸。”

    “倔驴!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倔驴!”魏无邪点到即止,转瞬又气得吹胡子,“你爱惦记谁惦记谁,我又不是陈妈妈,闲得操心你的私事!去去去,你师母知道你来了,指定等着见你。”

    谁又想得到,一句话能打十个机锋的魏相私下和疼爱的晚辈说话,竟是副无赖样儿。

    孔震再次面露无奈,颇有些落荒而逃,“那我去给师母请安了。”

    魏无邪收回笑看孔震背影的目光,转身进屋脸色一沉,打开书案抽屉,内里竟收着一副念浅安出品的限量牌九,已有岁月痕迹的指尖过而不停,取出的是一份尚未刊印的草稿。

    片刻细读后,似看到好笑处,胡须一颤一颤喃喃道:“蚂蚁撼树么这只蚂蚁,有点意思……”

    他身为内阁首辅,想不为人知地抢先入手这份草稿,并非难事。

    不出两天,草稿已落成铅字,由进奏院刊印成册发往各地。

    徐月重翻看进奏院新出的小报,似也看到好笑处,握拳掩唇忍俊不禁:上头单独劈出版面戏说飞鱼卫大案,竟细分章回,第一回的标题是“飞鱼卫罔顾圣恩良弓变恶犬,六皇子怒持打狗棒严惩狗才”。

    实在不是他不尊重,而是进奏院乃各地驻京机构,所出小报和朝廷邸报不同,更重于浅显易懂方便百姓传阅。

    甚至只要有门路,常人想刊登什么也不是不可,何况他们有心,早有准备的内容果然顺利刊登在册。

    也不是他笑点太低,而是即便早就看过念浅安写的草稿,再看依旧觉得念浅安的……文采,实在令人捧腹,大白话刻画得入木三分,可以想见这份小报传阅民间时,舆论效果该有多好。

    一旦激起民怨,饶是皇上想保飞鱼卫,也保不得了。

    何况……

    徐月重视线下滑,正落在小报一角,就听手下脚步匆促,没进门就囔道:“徐指挥使!皇上有命!令五城兵马司查抄汪保名下私宅、庄田!捉拿和汪保相关的一干人等!”

    飞鱼卫即称内衙门,汪保能做督主自是因其乃颇得圣宠的大太监,名下早有私产无数,假婆娘假儿女亦早就置办齐活了。

    徐月重心道终于等来了皇命,身上冷冽大盛,点齐人马按着腰间兵器,大步出了五城兵马司。

    人走风卷,摊在桌上的小报沙沙作响。

    念浅安的桌上也摊着新出的小报,她注目的却不是自己写得贼乐呵的章回体,而是一角豆腐块:江南三省的监察御史接连奏报,汪保祖籍所在有一汪家镇,竟明目张胆为汪保建生祠,打着汪保的名号欺男霸女,勾连当地县衙、知府搜刮民脂民膏,逼死良民无数,致使哀嚎遍野。

    甚至逼出一支受害百姓落草集结的叛军。

    念浅安读得有滋有味,摸着下巴啧啧吐槽,“汪保简直不作死不会死啊……”

    汪保身世挺苦逼,还有亲人的话哪会打小自卖做太监,什么鬼祖籍,不过是心大势大,自个儿选中富庶江南做了祖籍,所谓汪家镇所谓亲人,全是捧他臭脚上赶着倒贴的恶佞之人。

    做尽坏事挣尽风头享尽富贵,临到了一锅端,报应的时候到了。

    不过,江南这样的地方出了叛军,任是谁都不敢隐瞒不报吧

    “时机这么巧,难道是楚延卿授意安排的”念浅安自认再活一世,也没能耐查到汪保在江南的势力,“江南……皇后娘家、楚延卿母族周氏就是江南大族。是周氏帮的忙居然能悄无声息地办成这样大的事,不愧是簪缨世族啊……”

    她也不管是不是周氏的功劳,说过就罢,看着小报又不小心露出奸笑。

    汪家镇也是爱作死,打着汪保的名号喊的不是汪督主,而是汪千岁。

    汪保是千岁,那陈太后是什么

    皇上还要不要民心了皇家还要不要脸面了皇上还要不要孝道了

    必须要啊!

    皇上捏着小报龙爪气得发抖,抖出三道旨意急送江南,一招安叛军,二安抚民心,三捉拿汪党就地斩杀。

    汪保当场被龙脚飞踢出御书房,一口老血还没喷完,半句辩解都没能出口,当即下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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