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苑琼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官玛丽
绿媛在旁听了,亦咯咯笑弯腰,“听说徐尚书五子叁女,儿妇孙妇济济,嘉嘉你以后不愁没有孝子贤孙了。”
吴善才瞪她一眼,“羡慕了?”
绿媛吐舌头作鬼脸。
只听杜矜道:“我的意思是,不要急着办婚礼,你多考虑下,万一后悔了,万一崔郎归来——”
琼嘉翘鼻子,“就是要教他悔不当初。”
“结了婚可就不好离婚了。”
琼嘉笑起来,“是的,做寡妇也比离婚容易。”
大家想起徐楷的鹤发鸡皮,一时都沉默了。
琼嘉忽又打起神来,半开玩笑道:“我着急办婚礼,一则是老头子实在老了,朝不保夕,怕作望门寡;也因为他下月过七十岁生日,徐妃与颐王等都要来拜寿,我也跟着受几个头,给他们立立规矩。”
杜矜摆首,“你那是狐假虎威,徒惹人怨。”
*
徐贤妃自己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自不愿老父再娶,央姬瑕劝老头子爱惜脸皮。
徐楷料到皇帝会干预,先激动起来,声称若无自由追求晚年幸福,情愿自杀。
姬瑕反倒被吓住了。
好色乃男人之本性。老头子打理帝国财政多年,至今仍是他的得力膀臂。不管吃错什么药变得如此,都该予以优容。
婚礼当日,姬瑕还赐下许多珍贵补药、闺帏玩器与婴儿用品,鼓励徐卿老当益壮、再添贵子。
徐楷亦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阅毕,单拿出一只扁扁方方的黑檀木盒,命小婢请新夫人过来。
閬苑琼葩 蕉叶覆五
*
琼嘉卸了妆,着一件本色葛布睡袍,披着长长的乌发,顶着清水素颜,来见她的老夫君。
一入室,便登榻,亲昵地偎在徐翁身边。
徐楷旧家出身,喜洁,每日必浴,发须亦打理得齐整,气味殊不讨厌。
只见他指着木盒上的篆字,问琼嘉,“认得么?”
琼嘉瞥一眼,“麈?”
“你猜里面装的什么?”
“麈尾啦。”
徐楷含笑启盖,侧首看琼嘉的反应。
琼嘉樱口微张,愣愣看盒中物,两颊慢慢泛起粉云。反应过来,捏拳捶他,“哎呀,你真是老不羞了!”
徐楷轻抚着她的背,蔼然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你素日是极爽气的女子,何必学小女儿忸怩做作之态?”
“脸皮总要顾的呀。”
“那就不要快活了?老夫少妻,你已吃亏,我不愿在此事上委屈你。”
琼嘉调皮起来,去摸他的老弟弟,皱巴巴、软塌塌的,“夫君,我十年不云雨,亦不至于欲火焚身,你又何必自揭疮疤?”
徐楷却自盒中拿起一根玉麈,摩挲着,笑对琼嘉道:“我虽不能了,幸而有此妙物,助我洞房夜慰劳夫人。嘉嘉,这尺寸可还当你意?”
琼嘉忆及崔郎的伟岸,下意识地摆首,又忙点头。
徐楷遂换一根更粗长的,“这个呢?”
琼嘉伸手摸摸,玉质幽凉清润,极坚实的,不知捅到身体里是何种感觉。
崔郎去后,夜来幽梦,时常梦到他,面目总是模糊,他阳物的硬度与热度,却是极清晰真切的,令她在梦寐间春水泛滥。
每一想到崔郎,她总觉得惆怅,需要排遣,遂对徐楷一笑,“那我们洞房吧。”
閬苑琼葩 飞泉泠一
晨曦如雾,暗香流动。
帷幕四垂,玉簟上睡着一具不着寸缕的女体,皎白婀娜。浓发如水藻,遮住半脸;玉腿舒张,稀疏的阴毛上,仍挂着昨宵放荡的花露。
稍一转侧,下体中的异物感便分明了。
她的睫毛蝶颤,却未启眸。一只手来至腿心,握住玉麈的镂花金柄,拔出了黏腻湿漉的半截。
突如其来的快感如电,击中了她的神智。
“崔郎——”
她情不自禁地唤,握柄的手就势往里一推,入得很深,戳痛了蕊心。粉白的腿儿蚌壳一样张开,激动得直打战栗。
食髓知味的她,回忆与崔郎床笫的种种,握住玉麈,贯穿、搅动、研磨,如法炮制。
花心不知受了欺弄,慷慨地泌着泉露。
滋噗……滋噗……
她快活地吟哦、媚叫……
此番自渎,相较与徐翁的嬉戏,更加酣畅快乐。
大约是徐翁不在场的缘故。
他不在,她便可令崔郎入魂梦。一根无血肉、无情义石胎玉质的棒子,得女儿幽怀滋润,也雄风振作,当起了“杖夫”。
高潮来得迅猛,浪头劈过,她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下体涌出汩汩热泉。
啊——嗯——
娇音袅袅,连绵绕梁,刺激着廊下偷听的耳朵。
待泉冷,她才懒懒地坐起身,拔出玉麈,丢在一旁,漫声唤:“小红。”
小红尴尴尬尬地入室,低首恭谨道:“夫人。”
“我的儿妇孙妇们呢?”
“都在画堂候着。裴娘今晨孕吐厉害,不能来问安,遣婢子来请假。”
琼嘉不悦道:“那一会儿玩六博不热闹了呢。”
“已经派车去接十二娘了。”
“好吧。”
琼嘉赤裸着站起身,悻悻地踢一脚玉麈。
这个怎么比得上真男人!
她的脾气坏,说起来都因为欲求不满。老头子对她各种好,她自不能同他发火,闲来找儿妇孙妇的茬,就成了理所当然。
閬苑琼葩 飞泉泠二
徐翁的子孙,有的游宦在外,有的分府另居,最没出息的以侍奉老人为名,住在尚书府中,他们的家眷是琼嘉主要拿捏的对象。
徐楷唯恐琼嘉被儿孙辈看轻,认亲仪式搞得格外郑重。
家祠内,庙堂般肃穆。
十八岁的嫡母正襟危坐,四五十岁的儿子儿妇与二叁十岁的孙子孙妇低眉顺目,下跪奉茶。膝盖一着地,人便矮了大半截,气焰顿消。
徐楷咳嗽一声,容色庄严如祭祖时,训戒儿子们道:“有赖祖宗的庇佑,我于耳顺之年,又幸得贤妻,你们这些失恃孤儿,也有了新的母亲。你们怎样侍奉从前的母亲,也怎样侍奉如今的母亲,不可轻忽!”
儿子们俱躬身答道:“儿虽不敏,谨承父命!”
琼嘉笑着谦虚,“我年幼,头次做当家主母,行事若有不当处,也烦请你们指正。”
徐翁却拍拍她的手,温声道:“欸,这不成了儿子教育母亲?我们家没有这样荒谬的规矩。”
他面对儿孙时,色寒若刀,同琼嘉晤对,却春风般和煦,切换自如。
应邀前来观礼的众亲友当此时,努力绷住脸,生怕笑场,牙关咬得痛。
徐楷的前妻卧病多年,诸徐家妇堂前侍药,做得漂亮,贤孝之名传遍上京,才熬出头,老棺材瓤儿居然又娶娇妻,总不能自砸招牌,勉强打起神,继续做孝妇。每日心中骂一万遍老头子老不顾羞,琼嘉妖无耻。
徐翁与琼嘉,夜间活动丰富高调。其起居点滴经由仆婢网络,传布府中。
徐家妇脸红心跳之余,又悄悄盼望老家伙纵欲身亡。但徐翁再娶之后,竟像吃了神仙药,一年比一年壮健。
琼嘉的起居处,妖氛之重,有如盘丝洞。她翘脚斜倚榻上,织锦鞋头的明珠熠熠晃人眼。
儿妇孙妇鱼贯入,逐个行礼。
“母亲。”
“祖母。”
……
随后便捧上羹汤来,服侍她用早饭。
閬苑琼葩 飞泉泠三
琼嘉初作夫人时,对持家感到新奇,每晨必召集儿妇孙妇训话,鼓励她们鸡鸣入户织,叁日断五匹。
徐楷想得远,“顽是顽,也不要得罪她们太苦。将来我不在了——”
琼嘉掩住他的口,“所以我不许你死,你要长命百岁。”
徐楷亦不禁她定期探视雅望,乃至接来尚书府小住。
雅望六岁时,便开始与远在西州的生父通信。海宁公主又生子阿羌,大器去了雍州幕府、取刺史女为妻等事,琼嘉都是辗转自雅望处得闻。
崔君羡在西州,如汉时班超,深孚众望。每次回京,必有人牵马泣留,唯恐他一去不返。皇廷为安抚人心,特许他五年一朝。
徐翁上了八旬,神虽不减,人却日益消瘦,夜间常失眠。琼嘉目睹,暗暗忧心。听说海山寺香火盛,便去拜佛许愿。
用过斋饭后,在后山溪畔闲坐,见一个白襕青年男子径直朝她走来,英姿飒飒,不由得警惕。
徐家仆婢欲拦阻,男子于一丈外停步,潇洒地长揖,唇角衔着讥讽的笑,“杜娘,不记得我了?”
却是崔大器。
自离开荥国公宅,琼嘉与他未再会面。十一年过去,他已是成人模样,相貌谈不上俊秀,有种深沉阴鸷的气质。
据雅望讲,大器去年经岳父荐举,入京为监察御史,颇得今上器重。叨在“同父”,时常去王家兜搭雅望,培养兄弟情谊,顺道指点小弟的人生。
雅望虽年幼,却有自己的主见,且固执。对于这位人品与思想都十分奇突的“长兄”一点儿都不佩服,对他的教导更是敬谢不敏。
少年时最喜毁僧谤道的大器,居然出现在佛刹里,琼嘉表示讶异。
大器笑着看她,道:“杜娘不知么?我耶耶回京了。同行的安息使臣听闻海山寺有地府壁画极壮观,甚好奇,耶耶便陪他来一赏。我不过随耶耶来凑个热闹。”
閬苑琼葩 飞泉泠四
仆婢环绕,耳目众多,琼嘉当此时,自不能详问。幸得亲旧中有心人多。不几日,闵夫人遣车来接。
琼嘉晓得此行有所遇,妆罢,对镜呆坐良久。
她难得这样安静,教婢媪们都诧异,“夫人,哪里不妥么?”
她回身,严肃地问:“我可是老了?”
小红骇笑,“夫人正值盛年,如何言老?”
黯黯春阴,漠漠云天。
去王家的一路上,她倚窗默坐,略憔悴,如一朵将凋未凋的花,因其好景不长,愈加惹人怜惜。
崔君羡在雅望的居室见到她时,便是此种心情。
她一定过得不好。怎么可能好呢?那么老的丈夫。彼时骄傲任性的小女孩,永远想不到人生方寸地,一转万重山。
闵夫人已支走雅望,摈退仆从,隔绝出一套静寂的庭园,教一对旧情人独处。
“来。”他张开手臂。
琼嘉投入他怀中,仰首打量他。
男子如陶,粗糙的质地,浑朴的造型,皆悦目,时光的磨损亦不减其魅力。
“崔郎,”她不放心地问,“是你自己来的,还是闽孃孃请你来的?”
崔君羡笑道:“当然是我自己来的。我思念你。我想见你。你这傻孩子,怎么还钻牛角尖儿?”
她眼泪花花地说:“我从前就不可爱,现在还老了。”
“谁人不老?”君羡牵着她的手,摸自己的络腮胡,“不扎了吧?看,连我的胡子都没了锐气。”
琼嘉若有所思。
崔郎会意,捏捏她的乳,“你想什么呢?”
她愤愤道:“那里最好也不中用了。不然,你家公主这些年,岂不快活死——”忽略身下有异,眼睛睁得溜圆,脸颊渐渐红了。
閬苑琼葩 飞泉泠五
崔君羡自认为是君子,但他行动时,有自己的考量,并不宗法圣人先哲的说教。
譬如,圣人绝不赞成一个有妇之夫私通一个有夫之妇。但面对久旷的琼嘉时,君羡以为,若不给予她男子的热情,才是不道德的。
他缓缓宽去她的衣物,用目光和双手感受她的曼妙。
琼嘉骨骼修长纤细,近年来肌肤丰泽许多,双乳如凝霜的脂球,双腿粉白似藕,触手柔腻,有陌生的韵致,但她的气息是熟悉的,仍如少女时一样清甜。
当此时,君羡既有重温旧梦的惆怅,又有再结新欢的悸动。
琼嘉垂首阖目,沐浴在他的爱慕中,面色慈柔若观音。一手握住他的阳具,像观音托着玉净瓶,里面盛满了滋润娇花的甘露。
睽违期的无数次春梦,总是充斥着激烈的交欢、肉体的碰撞,连他的面目都模糊了。她对他的渴望,因旷疏而变得粗野原始,忘记了两情相悦的含蓄与迂回,春宵一刻的靡艳与雍容。
沉浸在重拾的秾情中,她既欢愉,又感动。坦然展露自己的胴体,似一座昆仑玉山,任他的抚摸、他的亲吻海雨天风般拂过。幽深的丛林里,淌出涓涓的泉露。
君羡令她伏卧,从身后进入她。花径徐舒,寸寸含住他的昂扬。两具身体漾溢的情意,在肌肤相接处交通,融汇奔涌。
琼嘉随着他的撞击,发出姣媚的吟哦。
啊……啊……
雪白的身躯,凭舞伎特有的袅娜柔软,迭成不可思议的姿势。虽则动作激烈,她的发髻纹丝不乱,花钿亦未移位,惟步摇频晃。
其上,压着他麦色的雄健之躯,胸膛的热度,几乎要融化她的背;灼烫的呼吸,炙红了她的耳朵。
啊……啊……
她媚叫着,而他亦发出快乐的喘息。
狂飙的液,射在她的蕊心,引发了泉啸。两人沾染着淋漓的体液,紧紧相拥。
作者:像不像白描的连环春宫图?
读者:……
閬苑琼葩 中宵立一
晚膳时,雅望结束马球练习,回至居室,与生父母一起用餐。
餐室里燃着百合香,绿云悠悠。
他敏感地注意到:母亲更了衣,发髻亦重新梳理过,莹腻的肌肤泛着朦胧的轻粉色,雨后海棠般娇艳。
而父亲,尽管像个外来嘉宾,与母亲保持着疏远客气的距离,但他们每次目光交接,都流通着涓涓的情意。
雅望十二岁了,性情温和一如幼时,待人接物却极有原则,尊长跟前亦敢于抒发、坚持己见,是个教人敬惮的少年。
他看一眼崔君羡,又看一眼琼嘉,目光朗彻,道:“耶耶,孃孃,你们这样,多对不起徐翁。”
徐楷待他如己出,他很敬重老头子。
琼嘉道:“我同你耶耶,睽违十一年了。他今番离开,再相见又不知何年。”
“既已分开,为何还藕断丝连?”
奸夫淫妇,偏生出一个小道学先生来。
君羡觉得有趣。
琼嘉暴躁了,没好气道:“我恪守女则,规行矩步,这世上哪来的你?”
雅望吐下舌头,适时将注意力转向食物。
虽言若有憾,他并不觉得私生子身分对自己有何妨碍。孔圣人还是其父母野合所生呢。
*
崔君羡离京前,琼嘉又与他欢会过两次。
徐楷日渐衰颓,终于辞去官职,在府中静待天年。
在生命最后时刻,他最在意的仍是尊严与清洁。默默忍耐病痛;每晚必浴身,一日数次更衣。
琼嘉服侍他,任劳任怨,并无不耐烦。
他对她太好了。
恐她年少孀居无所依,受人欺凌,一早在京中京郊为她置了房产副庸,也为她请封夫人诰命,还叮嘱故义亲朋看顾她。
雅望已十二岁,不久即成人。
徐翁百年后,琼嘉无须再忧生计。
偏在此时,她发现自己又有孕了。
閬苑琼葩 中宵立二
呵,私通这种事,男人能做到片叶不沾身,女子却难此遗患。
琼嘉来不及悲叹不公,先思考对策。
她在徐家作妖多年,上上下下,不满她者伙矣,恐怕都在暗中窥伺,等着抓她的把柄。若教这些人知晓,她就死无葬身之处了。
徐翁再疼爱她,亦不可能放下男子的自尊,容许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养私生子。何况他已八十余,缠绵病榻许久,娇妻在此时有孕,谁人肯信?
想到堕胎,琼嘉浑身发冷,但也惟此一条路可走了。
正焦虑张惶间,家人报崔大器至。
他穿着新制的绯色袍,一望可知近来君前宠遇优渥,益发意气骄骄。
崔家与徐家,原本有些旧瓜葛亲,大器自称是琼嘉外甥,倒也蒙混进了内宅。
见礼毕,他坐下来,笑对琼嘉道:“耶耶离京前,嘱我务必时常来望侯阿姨。阿姨近来可好?”
琼嘉没好气道:“好个甚么!”
他细看琼嘉神色,“阿姨瘦了,夜间睡得不安稳?饮食上可有不周?常感倦怠——”
琼嘉抬手制止他,“无须再刺探,就是你想的那样。”
大器的笑容加深,“耶耶丢下话,若阿姨有故,教我安排车马,送你去西州。”
琼嘉讶异,“那——那不是私奔么?”
“阿姨留在此间,肚皮一天天鼓起来,可就不止是身败名裂了。”
“为人妾妇,仰公主鼻息,我固所不愿也。”
大器点点头,“我亦不主张此,还有别个办法。”
琼嘉扬眉以询。
“若徐翁此时故去,阿姨丧礼毕,便可去京郊别业杜门隐居,偷偷生下婴儿送走,神鬼无觉。”
琼嘉苍白了脸,“你教我——不可不可!”
大器低声道:“他已病得不起,早死晚死有什么两样。”
“那也不可!”
大器叹口气,“你想好了,再知会我吧。万不可堕胎,没有可靠的医士和心腹婢媪,瞒不住的,小心连性命也搭上。”
他去后,琼嘉略思索过,起身去徐楷病室。
作者:接下来不是潘金莲毒夫,有更好玩的转折。
閬苑琼葩 中宵立三
徐翁着宽松的青色布袍,科头,须发皓然,倚躺在曲背竹榻上,不惟无虚弱相,竟有些仙气。
琼嘉在足踏上跪下来,“夫君。”
他启目,见她泪滢滢,以为她在忧心即将到来的死别,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不怕,不怕。”
这世上,除却骨肉至亲,他对她最好,慈蔼如父。做过宰相的人,心胸当更开阔。或许会原谅她吧。
与其接受世人审判,不如向他自首。
琼嘉鼓起勇气,坦承:“我做了对你不起的事。”
“哦?”徐楷以为又是内宅妇人间的琐碎纷争,要他平章,兴趣寥寥地说:“再忍忍。等我走了,你就搬到新宅去,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想到某种可能,自己也觉得好笑,“再嫁也不为不可。”
琼嘉终觉难以启齿,听他絮絮叨叨半晌,才道:“我行止不端,与人苟且,现怀了身孕。”
徐楷猛然坐起,老眼矆然,目光如箭,盯着她问:“那人可是崔驸马?”
“是。”
“呵,”他冷笑,“有人密嘱我,你同他有旧,他此番回京,你二人难旧情复燃,我犹不信。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不够好么,贱人?”
他厉声喝问,目眦欲裂。
琼嘉吓一跳,垂首喃喃道:“是妾的错,任夫君责罚。”
他不语。
长久的沉默,像电闪之后,雷声迟迟不到。
“夫君?”
琼嘉奇怪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仍是适才那副怒容,纹丝不动,金刚塑像一般冻结。
琼嘉战战兢兢抬起素手,去试他鼻息,太紧张,觉察不到差异,欲摇晃他的身子,才一推,他如墙一般倾屺,轰然倒在竹榻上。
怒容似崩了弦,松弛了些。
琼嘉壮着胆子,将其抚抹成一副平静肃穆的遗容。心中又悲伤,又庆幸。
琼嘉:夫君好像被我气死了哎。
众读者:……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閬苑琼葩 中宵立四
琼嘉与崔君羡的女儿晴明,于次年春二月,在徐氏辋川别业降生。
女长辈们欢喜弄婴。
琼嘉却意气消沉,对杜矜道:“姑姑,我心不安。”
杜矜晓得她仍在为徐楷之死内疚,笑道:“从前有浪子回头,你想来个荡妇回头?千万不要。”
琼嘉不明白地抬头。
杜矜道:“你看我,我大约是普天之下良心最安稳之人。为何?从来都是人负我,未尝一次我负人。
“我沦为宫奴,是受父亲牵连;为裴安世所辱,是受亡夫带累。
“我那丈夫,年长我十余岁,虽为才子,却一生困顿潦倒,脾气亦乖僻,难以相处。我并不钟意他,都是你祖父作主。
“我一生恪守女则,为淑女,为贤妇,从无逾矩,到老来,只赚得一颗安稳的良心。我觉得自己白活了,很庆幸你不像我。
“你如今年华盛在,衣食优裕,贵为诰命夫人,膝下儿女成双,人间富贵尊荣无过于此。可见上天非但不恼你之所为,反而有意嘉赏,上天待女子并不苛刻。你万不可作茧自缚。”
女婴欢快地伊伊呀呀,是雅望在逗弄她。
隔着纱幕,琼嘉凝望自己的一双儿女,本来是意外的产物,而今却成了她的锦上花。
人生真也奇妙。
兴起而发文,兴尽而止,这篇真的计划就是这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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