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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恰逢春分
她病了,她想让陈禁能够尽快地成长为能接管家业的人,可陈禁总是不听话。她也想过让陈禁嫁给一个有能力的人,看到陈禁和顾纵在一起的模样,却又想着再等等吧。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祝行生也在,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问她,“你家那么些个产业你打算怎么接手?”
陈禁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来,“问问顾纵有没有兴趣吧,他能管就管,如果管不来,亏了或者是卖了都无所谓。她和我爸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上头,我和顾纵不会成为下一个。”
祝行生不再说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想见到的人,只有门外那一个。
陈禁在病房外边找到顾纵,见到她推门出来,他从长椅上站起来。两人沉默地对视半分钟,顾纵上前把人揽进怀里。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她说:“我刚才和她说话了,从我高中开始,我俩就没有好好相处的可能。果然,那些名家伟人说得没错,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厌恶对方,不吝于表达最大的恶意,却总是习惯对死者说冠冕堂皇的话。”
“你知道吗,我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和我说节哀,我有什么可节哀的,我难道会难过吗?我不是应该高兴吗?助理刚才和我说了好多,可是我一句也不想听,我是不是特别冷血特别没人性。就算她对我不好,也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妈,我是不是个白眼狼……”
“陈禁,”他扣着陈禁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你听我说,你很好你特别好,这一切不是你导致的,没有人料想过今天的发生的情况。她出了事故,不是你的错,你还活着,也不是你的错。”
她看着顾纵,忽的低下头去,从开始到现在,连泛红都未曾有过的眼睛,在这一刻蓄起水光。她用掌心蹭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却还是不自觉地哽咽。
“顾纵,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真的好害怕,有一天所有人都这么不声不响地走掉,我又只剩我一个人,那和我被关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有什么区别?”
顾纵的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不会有那一天的,陈禁,你看着我。我朝你跑了九年,今年第十年,可这都只是个数字而已。追逐你,是超越我生命的事儿,所以你不要怕,我永远不会先离开。”
陈语堂车祸去世,覃姗也因车祸而死。故事就像一个圆,绕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起点。
覃姗葬礼那天,陈禁没有去,就像她也没能参加陈语堂的葬礼一样。
他们的墓地没有在一块儿,甚至不在城市的同一边,因为陈禁知道,他们谁都不会愿意挨着。
后来很多年的这一天,去墓地怀念覃姗的人,都会在她的墓前看到一束白鸢尾,和其他所有人送的都不一样,没有人知道,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生杀 52
新年之后,园子里开始了开箱演出的排。
开箱的当天,陈禁唱的是《南柯记》里的瑶芳,里边有一段很美的词。
“我如今乘坐的是云车,走的是云程,站的是云堆。
则和你云影相窥,云头打话,把云意相陪。”
顾纵给她压岁的红包,陈禁到了第二年除夕前整理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打开。原想着找个盒子,把每年的一块儿起来,毕竟以顾纵的性子,年年都少不了这个流程。
拿着下楼的时候,随意地打开看看,却意外地发现里边不只有压岁钱,还有一张字条,那个飘逸的劲儿,一看就来自顾纵。
“新年愿望是——”
“快一点到22岁。”
陈禁倒是没想过小朋友会把新年愿望写在压岁的红包里,再说这是什么愿望呀,姑娘到了二十岁都护肤品预备着抗衰老了,哪有二十来岁的人还希望自己快点长大的。
她笑着摇摇头,把字条放回红包口袋里封好,找了个铁盒子放起来。
那年的除夕夜里,顾纵仍准备了压岁钱。
闻景正在小园子的微信群里起哄着要陈禁发红包,陈禁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往群里发了个最高限额,成功止住了大家的嚷嚷。手往后一伸,摸了摸顾纵的下巴,“我压岁钱呢?”
谁能想得到呢,前一秒还在群里发了两万块拼手气红包的人,冲他要几百块的压岁钱。
顾纵把红包放进她的手里,陈禁前后看了眼红包口袋的表面,直接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口袋。顾纵明显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意料之中,口袋里边也有张字条,陈禁把字条取出来。
“新年愿望是——”
“能和陈禁结婚。”
陈禁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前一张字条上的内容。
春晚里的主持人们正在最后十秒倒计时前的新年祝福。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从架子的最高层,把刚放上去不久的铁盒子拿下来。红包开口冲着下边一抖,纸币和字条一块儿掉下来。
“3——”
“2——”
两张字条并在一块儿,加上一两个字,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想快一点到22岁,才能和陈禁结婚。
“1——新年快乐!”
陈禁赶在最后一秒跑回顾纵的身边,扑进他的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顾纵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感觉到陈禁咬上他脖子上的皮肤,咬得稍狠了些,疼得发麻。
等到她咬够了,听到她闷声说着什么。顾纵没太听清,把人抱着在他腿上面对面坐好。
她想发火的,可是对着顾纵的那张脸时,又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敛了平日里懒散的模样,木着脸问他,“这是除夕不是平安夜,红包也不是圣诞袜子,你以为圣诞老人还是玉皇大帝会看到你的愿望吗?”
偏偏这个小孩还对着她笑了笑,“他们看不到,可你不是看到了吗?”
陈禁和顾纵对视着,他的眼睛里映着室内灯的光,比最初他们见面时要活泛很多。陈禁剩下那一星半点的气,蓦地就散了。
“算了,不爱说就不说罢。你留点小线索,我难道还能不去找吗?”
顾纵开始上学的时间晚,年纪比同届生要大个一两岁。年后过生日的当天,两人去了趟民政局。
民政局上班的第一天,不少情侣赶着争第一对办证。陈禁和顾纵两人都对这个头不太在意,到的时候,前边等候区已经排了长队。
有人抱怨着来得晚了,有人说着紧张。陈禁坐在椅子上,用手机看着近期要排的一出戏。看了眼曲目的名字,凭着记忆往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某句词——
“自有皇天在上,照证两心知。”
陈禁把手机往上抬了抬,举到顾纵的面前,“小顾老板,是你安排要唱这出的吧?”
顾纵好心情地扬了扬眉,没说话,听到陈禁在边上说着,“领证和照证是同一个证吗?我怀疑你一雍大高材生在抹黑雍大……”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顾纵的手里多了两本小红本子。
陈禁怕麻烦,原想着领完证就不走婚礼这个仪式了,抬头见顾纵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了然。隔天去小园子,合理利用闻景的额外技能,让他对着黄历反复算了一整天,挑出这一整年里最适合办婚礼的日子。
婚礼是同年办的,人请得并不多。
当天早晨出发去陈家接陈禁,按照惯例新人见面之前,伴娘会有诸多为难。伴娘是几个师姐,在得知陈禁要办婚礼的时候就开始策划堵门的环节。
陈禁看她们兴致高昂的模样,没有拦着,只不过在背地里作弊给顾纵发“参考答案”,也着实没想到最后这些“参考答案”没能派上用场。
老宅子占地不小,陈禁住的地方自带院子。一伙人闹了半天才开了院子的门,还有一道房门。
红包给了要求也尽量达到,沉编和徐向阳作为伴郎帮着好话也说尽了,门那头的人就是不打开门,说是让新郎再想想办法。乐司以作为娘家人,一边往外张望着情况,一边捧着把瓜子幸灾乐祸地对身后的陈禁说,“这小顾结个婚可不容易哈,我家老头想让我相亲,那可是门儿也没有。”
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陈禁搭理他,一回头,人早就不在原位上待着了。乐司以一个瓜子仁差点卡喉咙里头。
两拨人隔着扇门对峙了好一会儿,最后以顾纵差点拆了陈禁房间门为结束。
众人进门后却不见陈禁,乐司以从房里跑出来,站在走廊往底下望,他们正找着的人出现在庭院里。一手抱着裙摆,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她高定的鞋。
大约是没想到顾纵已经弄开了门,对视时愣了一下,而后不紧不慢地放下了头纱,冲着众人大方一笑,仿佛脱了高跟鞋光着脚从窗户翻下来的另有其人。
闻景和祝行生站在一块儿,诸多感慨。祝行生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小时候长辈揪着她练功的时候,都没见她翻窗,和我们一块儿跑路去玩儿,都非得要从大门里走出来,嚣张得很。”
“这俩现在一个拆门,一个翻窗,愣都愣到一块去了,怪说不得凑到一块儿。”
那头众人还在懵着,新娘什么时候跑外边儿去了。顾纵走过去牵她的手,替她把头纱和裙摆都整了整,“怎么出来了?”
“着急见你。”
“我也是。”以至于踹坏了扇门,不太便宜的那种。
陈禁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门,挑了挑眉毛,“去年你砸碎玻璃墙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你拆门的这么一天。”
证婚人是顾纵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这事儿是陈禁定的,当时顾纵看到名单上证婚人后边老高的名字时,转头看着陈禁愣了好一会儿。陈禁在拟其他的邀请名单,正不耐烦着,被顾纵这么盯着,上前恶狠狠地咬了咬顾纵的唇。
小元和林教授也来了婚礼现场,小元已经会说一嘴很漂亮的普通话了,腼腆地跟陈禁和顾纵说“新婚快乐”。
婚礼邀请名单里没有柯悦怡,她人没到,但是份子钱和礼物都到了,大方得不像她本人。帮她带礼物来的人,说她还托了句话,没头没尾的,只有“对不起”叁个字。陈禁笑了笑,没说什么。
拆门和翻墙这事儿被乐司以嘲笑了两天,陈禁默默地给乐爸爸推荐了不少适龄女性相亲对象,乐司以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不得不参加各种相亲局。
后来陈禁和顾纵有一个小孩,陈禁给起的名字,叫做顾先——
以顾为先。
小顾先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乐此不疲地从爸爸那争夺妈妈的爱,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后来小顾先长到五岁,从乐司以那儿听到他名字的解释,以顾为先里边的“顾”指的是他爸爸,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小顾先当时哭得好大声。
到退回几年前。
这场重逢的最开始,那个荒诞的早晨,在那个酒店的房间里。陈禁问顾纵“是城北顾家还是城南顾家”,当时她的小孩说“哪个也不是”。
可是后来啊,他给了一个属于陈禁的顾家。
——正文完——




生杀 番外
那几年陈禁的身体仍不大好,从最后一次和覃姗争执之后,有大概一年的时间,她身体的各项情况都很差。
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晕过好几次,各种调理的方法都尝试过,但成效颇微。
某天晚上去了个朋友组的局喝了酒,不算多,当晚都表现得很正常,第二天早上她在厕所吐了大半晌,到最后咯出血来。她怕顾纵看见,可是一回头,顾纵就站在她身后,脸比她还要苍白。
在那之后她几乎不抽烟了,酒也喝得很少。偶尔烦躁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捻一下手指,却没有丝毫想找烟的心思。她怕咯血的事情再来一次,顾纵真的会在她面前哭出来。
小园子几乎是每天都有演出,陈禁一个月只演几场,剩下的时间写写新的本子,等着顾纵下班。公司的事她是一点儿没过问,全然丢给了顾纵。
顾纵除了学校和公司,其余的时间都用来陪在陈禁身边,看她排练,看她演出,陪她宅在家里,陪她一块儿在闲时满世界跑。
有天随口开了口玩笑话,问顾纵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这是第二次涉及类似这样的问题,顾纵的语气要比之前更严肃了一点。他说他不想要多一个女儿,来分他对陈禁的爱,也不想要一个儿子,来分陈禁对他的爱。
他说不许她要小孩。
多少年了,陈禁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不许”这个字眼。
原因也简单,陈禁一直很清楚。
顾纵怕她死掉。
陈禁得知怀孕这件事,是在某次检查之后。
当时两人在阚淮的医院,顾纵对着报告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顾纵拿到驾照之后,常开陈禁那辆底盘很高的越野。车驶入车库,顾纵推开驾驶座的门下车,绕过车头准备替陈禁开门,顺带着扶她下车。
她的动作快顾纵一步,习惯性地直接从副驾驶座上跨下来。顾纵看着她的动作,脚步稍停,在那之后就换了别的车型,那辆越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放在车库落灰。
从回到家,顾纵就一直待在书房里,一点儿工作忙了剩下的一整天。中间两个人一块儿吃了晚餐,也不过寥寥数语。
最后陈禁实在受不了了,踹开了书房的门,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纵先走过来抱了抱她,“气性别那么大,腿疼不疼?”
她攒了一缸的气,瞬间被他摁了回去。
顾纵的情绪就这么着,像是在和他自己较着劲,在对自己发火。陈禁忽然觉得阚淮给她推荐的那个准妈妈心理课程,应该让顾纵去听一听。
那天晚上陈禁睡到半夜,忽然感觉到身侧的位置空了,她正要开灯,忽地看见了阳台上的身影。
他倚在栏杆上低头咬着烟,没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贯挺拔的脊背,在这会儿微微弯下来,低头看着地面,显出一种颓丧来。
陈禁推了门走出去,顾纵听见动静抬眼看向门的方向,怔了一瞬,嘴里的烟掉下来。陈禁接住,随手折了丢进烟灰缸里,和他一块儿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无言着。
雍城秋天的晚上,风一吹就感觉出凉意来,陈禁正要把手往衣兜里揣,忽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牵着放进对方的口袋里,她偏过头看向顾纵,平静地开口:“死不了。”
“什么?”
“你一下午不说话,不是就在担心这个吗?”口袋里那只手被攥得很紧,陈禁朝着他又挪了半步,和他紧挨着。
顾纵没接话,半晌,他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这么多年了,陈禁第一次听他唉声叹气,她轻声笑着,伸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就算要死了,也不会是明天,在那天到来之前,你还可以陪着我很久,不要这么悲观。”
顾纵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好一会儿才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顾纵都表现得很正常。所有的孕检以及准妈妈课程,他都陪在陈禁身边。有时候陈禁觉得不耐烦,一转头发现顾纵正做着笔记,恨不得把讲师医生说得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宝宝很娇气,在前边几个月,陈禁的孕吐反应很大,吃不下什么东西,体重一直往下掉,顾纵每天想着法子哄她吃饭。
到了六七个月,大约是因为四肢过于纤细,显得肚子大得吓人,随着周数的增加,坠感愈发的明显。顾纵看着陈禁的身形,总觉得她会支撑不起那么重的腹部。但凡她上下楼和出门,哪怕只是到自家的院子里,顾纵都一定在身边。
有时陈禁觉得他已经做好了当爸爸的准备,可顾纵经常看着她发呆。不论她晚上几点钟醒来,总能对上顾纵毫不带惺忪睡意的目光,轻轻抚着她的后颈和她说:“我在这,睡吧。”
像是在那坐了一晚上,就因为担心她会半夜醒来。
那一年里,顾纵掉的体重比她还要多。
顾先来的那一天比预产期早了很多。
顾纵最后还是没跟着进产房,他怕他看到陈禁疼,他会崩溃。
乐司以祝行生和魏扶山叁人也守在产房外,时刻禁戒着。主要是怕顾纵会想办法踹坏手术室的门。
护士出来过一次,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几人肉眼可见顾纵握成拳那只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还好,顾纵比他们想像的要理智很多。
一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顾纵从来没有觉得几个小时那么长。
他冲到陈禁的身边,抓着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
顾纵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和她说对不起。陈禁躺着,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手抽出来,打了下他的嘴,“谁要听你说对不起?宝贝,说我爱你。”
之后的几年里,顾纵一直是个合格(但是不那么爱说话)的奶爸。
那么小一个团子,从还不会睁开眼睛到学会爬,再到咿呀学语。有时候顾纵觉得很奇妙,好像看着他长大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陈禁陪在顾先身边的时间要长一些,但顾先先学会说的是爸爸。陈禁没觉着什么,失落的那个人是顾纵。
因为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教顾先说妈妈这两个字。
后来顾先叁岁,他学会了“爱”这个字,每天把“我爱妈妈”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是陈禁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有天陈禁听见他偷偷问他乐叔叔,为什么妈妈好像不爱他,乐司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朋友解释,只能说“那是你妈妈骗你的”。这句话的说服力太小了,顾先难过了一整天。
那天晚上哄小顾先睡觉的是陈禁,她讲完两个故事,顾先还睁着大眼睛。有一半的小脸埋在被子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陈禁,“为什么我每次说爱妈妈,妈妈都不说我也爱宝宝?”
陈禁捏着书页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沉默片刻。他忽地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大概是蜷着,被子鼓起一团。陈禁隔着被子,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宝宝?”
小团子动了动,还是没有露出脑袋来。
陈禁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顾先看着她,鼻尖红红的,瘪了瘪嘴,眼泪就掉了下来。双手环着陈禁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陈禁抱着他,轻拍他的背安抚着他,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概是哭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陈禁抱着他坐在那,一直到后半夜顾纵到家。她替顾先掖好了被子,这才回到房间。
顾纵从乐司以那里听说了顾先今天问的问题,他斟酌着该怎么和她开口,陈禁却朝他笑笑,状若不在意的模样。
那天晚上陈禁没睡着,整个脑子里都是顾先躲在被子里的画面。
她不爱顾先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怀着孕,顾纵连着害怕自责九个月,可是她却把本该属于对他的爱分给了另一个人,他该多难过啊。
她怕顾纵难过,所以她不能。
第二天被顾纵扣下来,没让她去小园子,在家补了一天的觉。
顾纵带着儿子去逛了趟超市,他单手抱着顾先,另一只手推着辆购物用的小推车。路过儿童玩具区时,把顾先放下来,让他自己挑。
小顾先看中了个玩具车,逛了一圈又很喜欢另一个小熊,一手抱了一个,仰着脸眼睛里亮晶晶的,问顾纵:“爸爸,我可以要两个玩具吗?”顾纵摇头。
“可是两个我都很喜欢……”
顾纵静默地看着他,顾先抱着两个玩具在原地犹豫着,拿起这个又舍不得放下那个。顾纵也不催他,等着他做出决定。
最后顾先把力地把几乎有他一人高的熊放回了商品架。
顾纵牵着他,没着急走,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和他说话:“你喜欢车车,那你不喜欢小熊了吗?”
顾先小小声说:“我也喜欢。”
“可是你要是喜欢小熊,车车就会很难过。”
小团子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熊,跑过去实打实地对着它鞠了个躬,“对不起熊熊,我不能喜欢你了。”
朝它挥了挥手,这才跑回到顾纵的身边,重新牵着顾纵的手:“爸爸我们走吧。”
顾纵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叫了声顾先的名字。顾先知道顾纵大概是要和他说点什么,站直了,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
顾纵看着他,耐心地把声音放轻,“你知道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的对不对?”
“她在生宝宝的时候,很危险,我差点以为她要离开我们了。”
小团子低下头去,有点沮丧:“对不起……”
顾纵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不是怪你,只是我想告诉你,妈妈很爱你,只是她很少表现出来,因为她在害怕。她怕她如果对宝宝太好了,会让我觉得是宝宝分走了她对我的爱,她担心我会难过。”
顾先认真地听着,那双像极了陈禁的眼睛眨呀眨,看看手里的玩具车,又回头看那只他没有办法买回家的熊。顾纵知道他听懂了,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宝宝知道了,”小团子伸手抱着顾纵,在他的脸上亲亲,“爸爸你不要难过,我也爱你。”
顾纵把他抱起来,顾先的小短腿蹬了两下,说要下去。脚刚沾到地上,就抱着他的玩具往回跑,“我不要玩具了,我们给妈妈买口红吧!”
顾纵沉默着,想起了顾先上次给陈禁挑的色号,伸手把人拎起来,阻止了他的行动,“不行。”
两人一块回到家,陈禁正在院子里浇花。车还没停稳,陈禁就听见顾先在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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