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穹烬
影片以倒叙的形式进行,间或穿插着主演——英国男星格里戈斯的念白。根据演员生平资料来看,他生长于伦敦的下城区,满口牛津腔模仿痕迹颇重,并没有亚瑟那么规整典雅,不过也还算悦耳动听。
“我想念佩妮。”
这是背景音乐转低后,男主角的第一句独白。
我情不自禁地在脑内想象起了亚瑟用他充满磁性颗粒感的嗓音,附在我耳边说出这句话的场景。
——这样的亲密已经有约莫两个月没有发生在我和他之间了。我很是为此苦恼,只是无计可施。
第一幕最开始,画面从起初刺目的荧亮纯白逐渐褪淡,直至回归对比鲜明的正常色调,古典哥特式风格建筑的脉络线条随之像描绘铅铸画般渐次浮现。
明媚光影倏忽一晃,镜头旋即切换到内景,看装潢布局应该是在某所大学的图书馆。
格里戈斯所扮演的“亚伦”正使劲蹙着挺直的双眉,眼光直勾勾凝集在桌面摊开的书页上,他用两指夹起页缘的一角,将书翻到下一面,同时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唇,用近乎于气声的音量轻轻嘀咕道:
“她喜欢我。”
说完这一句话,他的眉眼舒展开来,生动明亮的神采浮现于双目之间。
分不清是窗外投射进来的自然光、抑或是片场的技术性打光使然,他耳侧的淡金短发显得分外柔滑闪亮,氤氲着暧昧甜腻的光泽。
据我前几天上网搜索到的资料,格里戈斯拥有一头天然棕发,只是为了拍摄这部影片而染成了现在的颜色。
影片中,“亚伦”身着平整熨贴的淡赭石色格纹衬衫,袖口衣料被齐折起来挽到肘关节以下——这个细节和亚瑟本人的习惯简直如出一辙。我注意到这一点不由得微微一笑,可能是没忍住发出了些许细小的声响,搁在扶手上的那只左手被亚瑟不动声色地握得更深了。
我悄悄斜眼去睨他,只见他脸上仍不带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而专注地直望着荧幕,与我手背相接触的皮肤略微汗湿,摩挲时有些黏腻的发痒。
把视线移回电影画面,我看到片中的“亚伦”又单手按着额头,将书掀到下一张页面:
“她不喜欢我。”话音刚落,他的神色也因此而变得黯淡。
在那之后每翻一页,他都要像这样小声地念叨一句——
“她喜欢我。”
“她不喜欢我……”
转眼间日近黄昏,那本大部头的学术专著被他读到了末尾。
——“她不喜欢我。”
手里捏着薄薄的最后一页,“亚伦”心有不甘地将嘴角使劲抿起来,神态转为的的懊恼与颓丧。
继而他的脊背微弓,用手背抵住额际,上身疲惫地后仰,跌靠回椅背间。
画面在这一瞬间定格。
这时,荧幕上所有的颜色开始减淡,基调转为默片式的黑白。有零散细碎的金粉窸窣扑簌而上,有如微光颗粒般闪闪,拼凑组合成一串字母——
【miss】
【penny】
“penny。”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旁的亚瑟也轻细地低念了一句,语声与电影画面上浮凸泛光的耀金色片名微妙地重叠了。
接下来的九十八分钟里,亚瑟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
甚至在电影里年少的矮豆丁“亚伦”垫起脚,勇敢地亲吻“佩妮”的时候,他忽而探身压过来,紧绷到骨节发红的有力长指没入我的发隙间,扣住我的后脑迫使我面朝他的方向,紧接着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剧情进行到高中毕业舞会的那一夜。卡迪夫城中的某一间旅馆房间里,“亚伦”光.裸半身站在窗帘前,一线清晨微弱的日光自缝隙悄然钻入,轻淡地披落在他棱角有致的面容轮廓间。
他悲伤的神情也因此被全然掩映。
“她永远也不会记得我。”
他霍然用手合拢窗帘,掐灭了那一点游移不定的稀薄阳光。
之后的一幕幕影像统统都带着不切实际的梦幻色彩,直到这场电影正片落下尾声、全场观众起身热烈地鼓掌时,我才恍然间明白过来:其实亚瑟没把那本《y》所有的主要故事情节全都念给我听——而那些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遗漏的部分,却更加让我感到触动不已。
从中学食堂的午餐时间、到大学入学的第一天,去年感恩节的夜晚、乃至每一场公寓电梯间里偶然的不期而遇……他什么也没说,我便什么也不记得。、
我总以为他把一切都向我全盘托出了,却没想到他所做的要比我所理解的多得多。
当全片演绎完美落幕,画面重归最开始的一片茫白至极,男主角格里戈斯经过特殊效果处理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球彼端传来,裹挟着虚浮的倦意与空洞的风响,伴随着嘶哑如同荒沙滚涌的伴奏,将维持了不到两秒钟的死寂彻底撕裂:
“她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旁侧的亚瑟身体猛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听到他在隐忍地喘着气,像是濒临溺亡那样粗重而迫切。
我反握住他的手,结果又一次被他紧紧地抓进掌心。
“佩妮。”他蓦地张开微合的眼帘,细微漫散的蔚蓝瞳孔里,失去的焦点在我脸上慢慢凝聚。
“我在这儿。”
我先是略动了一下被他拢在手里的指尖,权当做回应了他,又忍不住提起自前不久就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曾经遇见过你……那么多次。”
周围人们相互交谈的嘈杂喧嚣此起彼伏,他的眸光克制而晦涩,虽说沉重得好似蕴藏了无数隐秘的渴望,却又格外轻柔地落到我的面容之间。
“你会害怕。”
他说得异常艰难,“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盯着他说完便迅速垂敛的蓝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我身边,他从来没有一刻感觉到安心。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坐直了身子,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噢,佩妮……你们在这儿!”
循声一转头,麦考伊夫人丰满敦实的身躯阔满了我的视野。
她举步维艰地分拨开鱼贯退场的人潮,边快步走来边兴高采烈地笑着道,“这部片子真不赖,对吧?明天就是情人节了,要是你们乐意,可以再来电影院约会一次……”
麦考伊夫人好像没注意到我和亚瑟之间蔓延着的、足以被称之为紧迫的气氛张力,一左一右亲亲热热地分别挽住了我们的胳膊,“现在,是时候去吃点儿东西了。”
与电影院毗邻的一家餐厅暂停营业,被布置成了冷餐会的会场。我没心思进食,也鲜见地对向来最热衷的交际活动提不起兴趣,这里对我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提供有几间独立的休息室,方便进行较为私密的谈话。
我拖着亚瑟走进其中一间,砰地扣上门后立即开口: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然而亚瑟直面着我,安静地垂手默然半晌,终于说:
“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凝望着他,连最微小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逐渐地,我脸上一直勉力维系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一瞬迟滞,和随即而来的恍然大悟:
“——你想跟我分手,一直都想,对吗?”
亚瑟眼睑微抬,不置可否。
“为什么?”我发誓我的人生当中从没有过一天跟今天一样,来来回回神经质地问了这么多次“为什么”。
面对他的默认,我超乎寻常地难得镇定,没像从前被别人提出分手时那般歇斯底里或者胡搅蛮缠,更是一点儿也不想难堪地流泪哭泣,这让我十分费解。
我只是抱着双臂,背倚着冰凉的门板,条理性极强地向他挨个道出我的自行分析,“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还是你其实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样——”
“不。”
他打断了我的话,语速极缓音量不高,好像光是震颤声带就耗竭了全身力气,“你比我想象中好得多。我也比我自以为的那样——更爱你。”
“那么……”一阵呼吸困难,我止住话音,半秒之后重新出声。
“为什么?”我真不想再说一遍这个单词了,因为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与我所期待的背道而驰。
“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他单手按抚住眉骨,手背笼罩的阴翳阻掩了眸中深长的叹息,使得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你随时都可能离开。”
我感到嘴唇在哆嗦,有些狼狈的发麻:
“我以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到此为止吧,佩妮。”他哑着嗓音说,语调放得很低,有类似哽咽的微妙停顿转瞬即逝。
我明白了。
他可以为了我改变自己的一切,我却做不到。
对我而言,这并不能代表我不爱他,可是他不理解,也不愿意去试着理解。
“好吧。”
我不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此刻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让我强撑的理智截然塌裂。
“祝你能找到更好的姑娘。”我对他说。天知道我每说出一个音节要用上多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丝发抖的颤音。
——而毫无疑问地,我撒谎了。
“你是最好的,佩妮。”
反手掩上门之前,我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永远都是。”
牛津腔 第39章 道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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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毕业的某一天,图书馆自习桌对面正襟危坐的史黛拉突然告诉我:“你还记得橄榄球队那个绿眼睛的四分卫吗?他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那时我正愁眉苦脸地咬着原子笔,埋头仔细研究比我一只胳膊还要厚的一大叠学术资料。空气里有番茄酱、热狗和炸薯条的咸腻味道不均匀地拥挤混合着,加上不断攀高的燠热温度更让人昏昏欲睡。阳光隔着落地窗玻璃打在我指间的书页上,荧亮刺目的白色让我不禁眯了眯眼,随后迟钝地意识到史黛拉的问话。
“好啊。”笔尖略微一顿,立马在一行注释下方勾画出标记,我若无其事地点头说道。
我和亚瑟分手至今,还没再找到新一任男友。每回史黛拉有意向我介绍,我总是表面上答应,但背地里丝毫不为所动——她硬塞给过我好几张写有不同联系方式的纸条,全被我要么顺便当做书签、要么转手扔进了垃圾桶。
直到这一次史黛拉也失去了耐心,以匪夷所思的眼神望着我的脸,过了足足十秒钟才继续说道:
“你知道,佩妮,你完全可以向我承认你很难过……我的意思是,关于亚瑟。”
可能是怕我羞于启齿,她又体贴地再加上了一句很有说服力的劝解,“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当时我硬要和马修重归于好,你也没有嘲笑过我。”
“我不难过,一点儿也不。”
见她即将不满地冲我皱起鼻子,我只好放下笔坐直了身子,交握住双手准备好好儿谈谈这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找个新男友?”史黛拉穷追不舍地接着问我。
“我想给自己一段时间,用来想清楚一些事情。”
刚才的音量有些过大了,我顶着周围两道不太友善的目光,竖起食指抵到唇中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得承认,我还想着亚瑟。”
听闻我鲜见诚实的回答,史黛拉张了张嘴又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从对面绕过桌子走过来,刷地抽出我旁边的一把椅子紧挨着坐下,然后凑趴上我耳边小声絮絮道:“我听说法学系的学生很多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法律专业比普通学科要多读一年,与之相应的是课程结束的时间也要早得多。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忽视了这一点,赶快合上书作势想要起身:
“那我得去找他说声再见。”
手臂撑着桌面站立到一半,我的动作稍稍一停,又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至少我要先做好准备……说不定这回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虽然明知不切实际,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企图。
其实我真的不想和亚瑟分开。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没在公寓楼、法学大楼和图书馆附近捕捉到他的身影——我不可能想不到他在故意躲避我。仅有的两次我们在电梯前碰面,他无一例外地都在抬起眸光扫过我以后匆匆扭头,朝向相反的方位飞快前行。从他的神态和步速来看,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以至于我涌到嘴边的几句客套招呼也被咽回了喉咙。
亚瑟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他可能会去牛津、伦敦,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谁也不能确切地预言我们之间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哪一天。我如果以道别的名义要求和他见面,或许他不会拒绝。
不管史黛拉前一刻想要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在还没展开时就彻底消失了。
“……你是说真的?”她猛然拔高的语气比外表看上去还要惊骇得多,“你想重新把他追回来?!”
这个问题难倒了我。我稍加考虑,冲她不太确定地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我会去见他的,不过得等我确定自己有把握顺利毕业之后……”
就算不考虑一等还是二等学位,“顺利毕业”对我而言也要花费上几分货真价实的努力才能达成。半年前我囫囵写成的毕业论文粗纲毫无意外地被打了回来,后来我通过布莱登提交申请,更换了一个较为常规的题目,再花上三天时间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第二次上交的那份崭新的简要大纲终于被我的导师惠特尼夫人通过了。
当时惠特尼夫人问我为什么要临时修改论文题目,我只能装作没听见,含混地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糊弄了过去。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最初那个论文题目的“理论样本”跟我分手了吧?
在准备好了所有考试和论文所需材料以后,我细心地换上一条黑色裙子——他喜欢我这么穿——时隔数月头一回来到四层,却徘徊在他公寓的门前良久,就是不敢伸出手叩开那扇门。
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对于这种被甩后还要拼命挽留的戏码,我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经验可以借鉴。犹疑了半天我果断转身下楼,手持护照到街对面的零售便利店随意挑选了两瓶酒,蹲到路边的台阶前面仰头一饮而尽。
分不清是酒精催化还是心理作用使然,我没有那么手足无措了。
好像全身的勇气都跟着热量一起被灌满了红血球细胞,我失去了等电梯的耐性,直接从零层跑上四楼,肺叶抽吸着焦渴难忍,我捂住喉管外侧最干涩的一部分,不暇思索地抬手敲响了他公寓的那扇门。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儿了,来的时候还差点迷了路。很难想象这里就是我生活过数十天的地方。
室内传来脚步声。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十根指头带着细汗紧张地绞到一起,又在门锁的闩芯“喀嗒”一声开启的同一时刻松开了手,任由它们自然地垂落到身侧。
出现在门口的亚瑟可能半晌前还在浴室里,淡金头发凌乱半湿着,薄t恤挡不住诱人的身体线条,在水珠顺眼肌肉隆起的弧度缓缓下滑、濡湿的细线纵横交错后就更加明显了。
看到我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亚瑟单手撑扶住门,垂眼与我对视,眸光凛冽而自持,隐含着无形的波动。
薄唇在某个瞬间做出想要开口的趋势,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的视线越过他肩头转向屋中。原本生活气息浓郁的“家”至此空了一半有余,不少零碎的家居物件已经被他极富条理地分类装箱、在阳台边上码放整齐了。
“看来我没猜错,你真的待不了多久了。”我咧开嘴角,脸部肌肉僵滞生涩,*的再做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亚瑟察觉出异样,眼底流露一丝微动:
“你喝酒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摇摇晃晃将两只手拢成扇形聚到嘴边,呵出一口气靠嗅觉检查自己呼吸间的酒精浓度,“很明显吗?”
我又在明知故问了。我喷到手心里的那一缕吐息相当灼烫,混杂着酒精的醺甜气味,浓烈得呛人。
我当然没醉,甚至比平时都要清醒。
我重新把目光聚焦回他满溢着冰蓝的双眼之间,声线放软几近等同于央求道,“我能不能跟你道个别?”
沉冷的眼神微微回暖,亚瑟侧开身,为我让出一条通路。
天花板上顶灯投落的光线太过晃眼,导致我的视网膜上浮现一层光怪陆离的色斑。头脑被晃得发昏,我走进屋伸手按住墙,试图平复从脚跟滚沸起来的虚麻无力。亚瑟只好跟上来揽紧了我的肩将我固定在身侧,带我到床沿摆放好。
我不该因为这么两瓶酒就神志不清的,不管是伏特加还是龙舌兰,但是我忘记我匆忙之中顺手抽出的究竟是哪一种了。
我仰面躺倒下去,抓起手边不慎碰到的绵软枕头抱进怀里,瞪着天花板良久倏然坐起身,看见他站在离我半尺远的地方,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液,神色因过于复杂而难以捉摸。
“我觉得比起喝酒,我更像是嗑了点儿药。”我半开玩笑地戏谑打趣道。但是显而易见,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眼前笼罩起茫然的雾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只听到他微压的嗓音说:
“我知道。”
床头一抹粉红色的硬皮书抓住了我飘忽不定的眼球,我抓不准确切方向,只好模糊地对着印象里的位置指了指:
“可以把这本书送给我吗?”
他很快回答:
“……嗯。”
“还有这个……”
我用力按了按怀里既有任性又十分软和的枕头,“……我睡过,我记得它。也可以给我留作纪念吗?”
亚瑟发出的音节比上一句还要短促:“嗯。”
我霍地把枕头扔开,勉强支起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双腿,左摇右摆地走向他。
“亚瑟。”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嗯。”他做出适当的回应,声源距我不远不近。
我眨眨眼张开双臂:
“你能拥抱我一下吗?”
然后我就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臂弯,带着淡淡的湿潮气。
三个月前他低头默许分手时我没流泪,一个人度过的三个月里也没给自己哭泣的机会,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猝不及防地滚了出来。
“我很想你。”我呜咽着说,有泪水掉进嘴里。
我环着他每时每刻都挺得笔直的腰杆,侧脸贴在他胸口,他六英尺多的个子就这么被我压上了墙面避无可避。
然后我踮起脚去咬他的喉结,情热迷乱间只听见他隐忍的挣扎,“我也很想你,但是不行,佩妮,不行……”
我永远不会有机会得知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了,因为他已经被我一把拉下脖颈,胡乱地堵住了嘴唇。
牛津腔 第40章 再见佩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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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早就醒了,可能早到天还没亮。残存体内的酒精让我头痛欲裂,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闭目酝酿了好半天,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凭借直觉伸手往旁边一摸,指尖触到一块很柔软温热的皮肤,我心头顿时一阵放松——幸好亚瑟还在身边。
窗帘松松垮垮地半遮半掩,大量清晨时分还尚且稀薄的日光鱼贯倾泻进来,我仿佛能听见阳光在他颈窝和面容上流淌的声音。
我移动那只轻碰着他侧脸的手,沿着面部利落线条抚摸到闭合的薄削嘴唇。唇隙间有些干燥,他可能被我拨弄得不太舒适,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恍惚间有种自己在逗弄着大型金毛犬的错觉,我忍不住弯弯嘴角笑了,指节微屈刮过他挺直的鼻梁,最后整个手掌覆按住他的右眼,隔过薄而白皙的眼皮感受着眼球上血管脉络的细微搏动。
亚瑟躬起身子侧卧着,距离我很近,近到能借着微弱光线数清悬他在眼睑上方纤长而浓密的暗金色睫毛。我探上去的指腹被眼睫顶端轻轻刷过,像是根绒细羽毛在手心里搔痒。
估计是昨晚实在累坏了,被我这样上下其手,亚瑟都没出现醒转的迹象。
随着记忆渐渐复苏,我记起了昨天那个混乱又疯狂的夜晚里所有无法忽视的细节。
从墙脚到厨房流理台再到床上……要不是亚瑟一直体贴地撑持着我的身体,我今天双腿肯定会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我还依稀记得,最开始他眼里燃烧着的渴望付诸到实际行动上,却成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抗拒。那时候我在酒精的鼓动下主动去碰触他,拥抱他,亲吻他的下巴、嘴唇和眼帘——而他先是明确地一再表示出拒绝,但很快又自暴自弃地反手把我搂得更紧,呼吸之间裹挟着滚烫的温度,热烈地给予我回应。
漫长过程中我一直在流泪,大概是极度快慰下无可避免的生理性反应,眼角和脸侧始终都是淤积潮湿的,咸涩的泪水被他在接二连三的亲吻中舔舐干净。
到后来我忍不住困乏地昏沉睡去的时候,亚瑟还没结束。
想到这儿我低头瞥了眼身上的纯棉睡裙,可能是从这儿搬离时忘记带走的,过了这么久还平整顺滑没有一丝褶皱,隐约可以闻到衣物柔顺剂的薰衣草香味,应该经常被他拿出来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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