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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穹烬
环境老套陈旧、酒保态度恶劣……我真奇怪这间酒吧怎么还没倒闭。
我放弃了惯有的马提尼,转而要了杯伏特加,然后问亚瑟想喝点儿什么。
“酒。”他保持着惯常的言简意赅,鼻尖些微地腾着一点粉红色。
“哦。”
我转头对面前等得满脸不耐烦的新酒保说,“请给他一杯橙汁,不要加冰。”
——鉴于他能被一杯啤酒轻而易举灌醉的酒量,我可不敢让他沾上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酒精。
“……”
亚瑟默认我的判断,顺从地将手臂搭到我身后的椅背边沿,头向一侧略歪过去,闭目微半不再言语了。
等待酒水推上桌的过程中,我接到了一通莉莲打来的电话。
“佩妮,你在哪儿?”她好像在地下室或什么其他信号微弱的地方,电流的异响滚涌嘈杂,“皮特说他想见你一面。”
“我在老地方。只有皮特?”
我报出她能够心领神会的密语,左手打磨光滑的指甲噼里啪啦轻叩着桌台,“你不打算过来一起喝一杯?”
“我有点其他的事得去处理……”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经过数年的相处,我太熟悉她话语中突然转变的情绪了,不由得压低声音促狭地调侃,“你是不是要去赴个……‘其他’约会?”我故意带着低笑咬重了一个单词。
不同于慢慢转变了观念的我,莉莲依然维持着曾经的生活方式——开放式的情感关系。也就是说,她和皮特除了保持着亲密的情侣身份外,也拥有不被对方干涉、随意约会他人的自由。
当初我之所以同意马修以我的男友自居,也是因为他在来往短信里透露出的想法跟我一直以来的做法不谋而合。
到现在我才恍然意识到,自从睡过了亚瑟,不知怎么,我竟把这条长久以来忠实践行的“自由恋爱”原则自然而然地从脑中剔除了。
和坦然承认的莉莲调笑几句,我挂断电话。一转头,侧后方的桌面上搁了一杯果汁。估计我的干马提尼还在调。
亚瑟快要昏睡过去了,不正常的酡红正在从两腮向颧骨蔓延——这显然不再有关于害羞的象征了。玻璃杯磕碰木桌的闷响在某种程度上惊醒了他,然后他抬起五指,将不断冒着水珠的沁凉杯身握进手心。
……糟糕,我忘记叮嘱酒保别放冰块了。
“嗨。”
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想要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你还好吗,亚瑟?”
他指间捏着细长的果汁杯,几乎与我碰触到他衣料的同时猛然抬头,视线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砰地撞上我的双眼,四目交接间,我听到记忆灼烧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孔跟那个人——四年前毕业舞会后、给了我值得回味的一个晚上的那个人——微妙地重叠了。
……这简直是疯了。
我赶快压抑住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回闪画面。
恰巧这时酒保一扬手粗暴地将调好的酒砸到我面前,我一手抄过来抵到唇边。
“嗯。”
亚瑟沉闷地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音,接着声线喑哑地说,“你想不想回去?”
“……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亚瑟,我不想。”
我想捂住耳朵,但这意味着我必须放下手中的酒杯。所以我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液,连带着吞下一连串涌上气腔的咳嗽,故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噢,我知道她要见我,可那又怎么样?我可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改变行程。”
——好吧。我承认我远没有表面上显现出来的那么不以为意。
“而且,现在你的状况完全不适合坐火车,短途也不行。”
我只好为说服自己再找了个理由——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突然感冒?我不禁想到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有了答案,“你昨天真该在浴室里擦干身体再出来。”
亚瑟的语声已经完全浸在迟滞的鼻音里了:
“但是你喜欢。”
“嗯?”我一时不太能理解,“我喜欢……?”
他小声地抽了抽鼻子,手背轻轻捂在额头,每一个音节都被惫懒倦怠地拖长,说的颇为振振有词:
“你说过淋湿的男人很诱惑。”
结合我对亚瑟醉酒、被亲吻、还有生病时的状态观察,我发现只要他不再是他自己——譬如心跳紊乱抑或头脑糊涂时,就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我哭笑不得地将手覆到他包围着凉意的那只手上。尽管隔着掌间的筋肉和骨骼,我仍感觉到他额迹的滚烫透过指缝渗入我的皮肤。
“很难受吗?那我们现在回去。”我都没察觉到自己正在哄他,把果汁杯拿出他紧攥的手,掏出一把零钱付给酒保,多出账单的部分当作小费。
“嗯。”
他应了一声,亲昵地呢哝,“佩妮。”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叫我的名字?”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亚瑟连眸光都虚茫起来,飘忽不定地没有焦点,过了很久才勉强捉住我的脸,霍然前倾上身,拉近到一个亲密无间的距离,腔调柔和,“我叫佩妮的时候,身边有佩妮。”
——瞧,他病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明白,只能随口敷衍地应和着,心下盘算怎么把神志不太清醒的亚瑟弄回旅馆。
他还不太配合我,烫红的脸颊低垂下来,自然蹭住我的颈窝,跟撒娇没什么两样,“我能吻你吗,佩妮?我想吻你。”
我还没回答,他又抬高脸,接着刚才自己的话尾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也生病。”
他皱着眉头严肃地想了想,并拢起直长的食指与中指,指腹按在自己唇间亲了一口,再将手指翻了个面,两指温柔地贴到我唇上。
“啵。”
他发出一个含糊的拟声词,随后薄唇轻扬,愉快地笑了起来。
霎时间,我咽喉一紧,心跳频率猛地蹿升,几乎马上就要撞破胸口。
——就连中学和皮特躲进校长办公室里偷情的那个紧张时刻,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脸红过。
我才想起皮特,酒吧门口就出现了他瘦高笔挺的影子。这几年过去,皮特越来越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了。他头上歪扣着一顶线绒帽,身穿一件宽大棒球衫和腰际松垮到音乐能看见臀缝的牛仔裤,看见我就咧开嘴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
“嘿,佩妮。”他怪腔怪调地说。
“晚上好,皮特。”
我不想对上一次见面时他粗鲁的表现多说什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亚瑟送回旅馆,我只得向他求助,“你能帮我个忙吗?”
在皮特的帮助下,亚瑟终于顺利地躺回了床上。我给前台打电话要了一袋冰块,覆盖在亚瑟发热的额头间。做完这一切,我一抬眼,发现皮特还没离开。
“我们很久没好好玩儿过了。”
他将我从床头一把拽起来,跃跃欲试地按到墙上,神态急不可耐,“这次干脆当着你睡着的新男友面一起亲热,怎么样?这肯定要比我们在中学校长办公室来的那一回更刺激……”
“没门儿——想都别想。”这个主意太荒谬了,我不暇思索地断然拒绝,使劲挣开了他的双臂,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你疯了吗?!”
他没想到会遭到我的一口回绝,惊愤中还藏了几分困惑不解,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大步上前恼羞成怒地钳住我的胳膊,“原来的你可要有趣得多了……”
我眯了眯眼睛正准备以胯下一记正踢让他好好领会教训,亚瑟的声音突然从被中传了出来:
“滚开,皮特——”*
“……醒了?”
皮特一怔,悻悻摊开手,表情里满是娱乐被打断的遗憾和无趣,“真没意思。好吧,看来我不得不说再见了,佩妮。”
在我真正抬起脚踹他要害之前,皮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我锁好房门,在心里粗略地检讨了一下自己以前选择男友的眼光,再转头望向亚瑟所在的方位:
“你好点儿了吗,亚瑟?”
“……佩妮……你好……”
他答非所问,整张脸大半都蒙在被子里头,嘟囔着发音类似“一封信”的语句。
我发觉不对劲,凑近了床头附身看他。
他睫毛低垂,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我可以断定他一直在熟睡着,从没醒来过。
那么他刚才说的话……是做了什么梦吗?
显然浅眠中的亚瑟无法给我回答。我走出门去,转身为他关上灯。
“嘿,这位小姐。”
就在隔壁我的房间门口站有一个中年亚裔女人,染着栗色披肩长卷发,气质与形象俱佳,尽管眼角不可避免地浮着绵密的细纹,可红润嘴唇和相得益彰的精致妆容仍让她风韵犹存。
她说着一口纯正地道的威尔士中产阶级口音,手持一朵玫瑰花,略微欠身递到我眼下,“要给你的男朋友买支花吗?只要八美金。”





牛津腔 第21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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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底那块人造地毯一直铺陈到走廊迂回的尽头,藏污纳垢、痕裂驳杂但足够吸音,让我走到隔壁房门口的步履变得轻捷无声。我不动声色地挤开眼前那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人,伸手进上衣侧面的口袋里挖出房卡。
电子识别锁清脆地嘀响,指示灯由红转绿。
“真的要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逊毙了。”
我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身后留下了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半敞空隙,一手用力按住抽跳的眉角,声音冷淡散漫得自己都吓了一跳,“进来吧。我猜是布莱登给了你地址。”
就算我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总不能把远道而来的生母拒之门外,对吧?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她的身份。原因仔细说来也称得上无可厚非——我知道血缘有股神秘的力量牵制着我的所思所想、所知所感,就算联系再稀薄也依然存在。
“你在紧张,还有不太情愿的逆反。”
听闻我的话微微哂笑,她踩着卡其色麂皮短靴快步走到我身旁,脱下身上那件剪裁得体、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衣,眼光从头到尾没离开我超过半秒,嘴角噙着一缕捉摸不透的微笑。
她矜持而克制地吻了吻我的面颊,挨近时能闻到极其清淡的松节油味道,还将与之相比更加馥郁芳香的玫瑰花随手塞进我的指缝间,“收下花吧亲爱的,它能让你更轻松,我刚在街对角买的。你喜欢这种红色玫瑰花,不是吗?你看见它的时候瞳孔都在收缩,这一点跟我很像。”
我的母亲谈吐得体,魅力四射,浑身散发着一股惹人生厌的自命不凡,跟我如出一辙。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她竟然擅自靠观察来分析我的行为、并借此揣度我的心理活动——
“你好像也挺紧张的,并且正在努力地绕着弯子用其他话题掩盖你的真正目的,我还不小心看出了一些羞愧和歉疚——关于这个我必须说,你的确应该感到抱歉。”
我忍不住也照样反唇相讥,同时将自己摔进屋角的一张小型单人沙发,抿着嘴交叠起双腿,低头心烦意乱地把玩着指甲边缘的倒刺,嘴里流畅的表述不曾停歇,“假如——假如我也在二十多岁生了个孩子,而且找不到父亲是谁,我也不会……”
讲到这儿我一时语塞,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干脆沉默起来。我不禁暗想,要是过几年自己也面临这样的窘迫境况,我究竟会不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毕竟现在的我还没能拾回该有的责任心,对具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现任男友都谈不上愿意负责到底,更别提一个嗷嗷待哺的新生儿了……抚养下一代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忽然有点儿能理解当初她做出的选择了。
换句话说,我能理解,但是无法接受。
“我看得出,你开始打心眼里认可我的做法了,佩妮。”
她出奇冷静地说,眼角漫起不容忽视的笑纹,柔和了面部疏淡浅显的轮廓,“但是我得告诉你……这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一次决定。”
“我姓怀特,加西亚·怀特。”
话音一转,她不再继续方才触及情感边缘的敏.感话题,屈腿浅坐到床沿,动作优雅地撩拨着垂至胸前的浓密卷发,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以叫我加西亚。”
我迅速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沿用的姓氏,然后稍感费解:
“我以为你姓唐。”
但在那以后略加思索我便了解了她更改姓氏的原因,不由得讥诮地挑高了半边眉,抱臂深深窝在沙发垫内,晃荡着并拢的两腿继续道,“哦,看来是段和谐美满的婚姻,从你说出这个姓氏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不管她是个多权威的社会科学家,都不妨碍我对她的行为心理进行解析。
加西亚深琥珀色的眼底浮现赞许,双手相互交握着,佩戴戒指的环形痕迹在右手无名指显示出来:
“是的,你没猜错,我结婚了,也过得很幸福。”
她偶然流露的情感因素稍纵即逝,无从捕捉,很快又回复了原先那种暧昧不明的叵测模样,“不过别太得意忘形了,连布莱登都有过出错的时候。哦,我注意到你的欲言又止,也明白你最关心的是哪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不是’。跟我结婚的不是你父亲。”
加西亚的自问自答中透露出的信息量不容小觑,但她显然高估了这件事对我可能造成的影响。从几年前开始,我就彻底不再对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抱有期望了,尤其是在听完布莱登讲述的、她曾经杂乱无章的男女关系之后。
“别太得意忘形了。”
我用她自己说过的原话回敬了她,语气抑制不住地针锋相对,“我可从来没告诉过你,什么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就算你心里不承认,也消除不了你行为举止的痕迹,小姑娘。”
加西亚把左膝搁到右膝正上方,不太有耐心地跟我说,“很遗憾,我从未探明过谁是你的亲生父亲。不过看上去布莱登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可不会用‘照顾’这个词,虽然你说起来的时候显得很骄傲。”
我屏息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总有种异样的不协调感卡在眼中,“他只不过是想把我塑造成另外一个你。看看他做的有多成功吧!”
谁都看得清楚,从外形到人格,我几乎是她的翻版。见面后,我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我看着她,就好像亲眼了我恒定的未来趋向,我二十年后僵化成形的人生。
我望着加西亚默然数秒,连眼皮都只是轻微地眨动了几下,没有动作也无法斟酌言语,直到一阵富有规律的敲门声笃笃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亚瑟的声音:“佩妮。”
加西亚先我一步打开了门。亚瑟看见她实实在在地怔了一下,又将寻求解释的目光投向迟迟来到门口的我。
“亚瑟。”我犹豫着说,“这是我……我妈妈。”
他瞪大眼睛,满目湛蓝中惺忪的雾气花了一段时间才尽数消散,回过神来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完全裸.露的上半身线条、和松垂到臀下的低腰长裤,面部迅速涨得通红,向后猛退几步砰地扣上了门。
“现在我不能理解了,为什么你会觉得布莱登把你培养成了我?”
加西亚还保持着一只手浅搭门把的姿势,神态自若地转而面向我,眼神意味深长,“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不会随意搭上这种男孩儿,做情人也不可能。纯情就等同于麻烦。”
不幸的是,我也认同这一点。不过我没说出来。
加西亚扬眉又道,这回语声里带了些微不足道的戏谑:“而且,如果我真的搭上了这种男孩儿……我肯定不会跟他分房睡,真是十足的浪费。”
“你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想来嘲讽我的专业水平,顺便再评价一下我的新男友。”我*的语调再也崩不住原本的礼节性客套了。她对亚瑟的评头论足让我忍无可忍,那句“浪费”更是个相当一针见血的用词。
她脸上一贯的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叹息的深长沉默,过了一会儿开口徐徐说道:
“我想告诉你,我很抱歉,也很后悔。我说过,这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现在我再说一次。
“我不想求你原谅我,而且你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责怪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佩妮,”她略微加重了语气,“承担责任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如果你坚持拒绝认识到这一点,或许你会像我一样,错过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不等我回话,她又接着说,而且不自觉地用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无名指节:
“我不希望你也花上跟我一样长的时间,在丈夫把戒指套上你手指的那时候才想通这一点。”
“丈夫”代表着“家庭”,而“家庭”又千篇一律地归结成了“责任”……我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但她放松的肢体动作宣告着,至少在这一刻,她是真诚而恳切的。
“我不知道。”无法面对那些沉甸甸的字眼,我只能这么说。
三分钟后亚瑟穿戴整齐再一次叩响了门,这回开门的换成了我。看见我的脸,他的反应要明显自然安定得多,然而在发现我身后端坐着神态自若的加西亚时,还是有不少难以掩盖的局促和忐忑堆满了他的眉目之间。
“你过来,亚瑟。”我探手轻抚住他压低的额头,继而感知到了悬殊温差,“你还在发烧。为什么不回去再躺一会儿?”
“我想来跟你躺一会儿。”
他不安地扯了扯勒得过紧的领口,“但是……”
察觉到他悄然扫来的视线,加西亚笑了笑:
“加西亚·怀特。你好。”说着她起了身,取下衣帽架上的长风衣,“我是时候该离开了,佩妮。今后我还会在英国呆上一段时间,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无言以对地把她送出门。一想起布莱登,我就连反驳的力气都退散了。
她此前的话我还没办法迫使自己认真地去思考感悟,这与我现阶段由布莱登一手造就的观念相悖——他们中的一个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只为了让我成为第二个加西亚,而另一个又在缺失了我的前半段人生后凭空出现,言辞诚挚地告诫我别像她这么干。
“再见。”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
临走前,她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
“对你的男朋友好一点儿吧,我猜他至少爱了你十年。”
……十年?
我只能承认很多年前他在某种意义上“追求”过我,但那时候我们一点儿也不熟……谁会为了一个甚至不算认识的人坚持十年?况且到大学要不是马修横插一脚,他恐怕都已经记不得我了。
“这又是你的行为分析理论?”我问。
“有一部分,他身上有种isfj人格的执着爱情观,很显眼。”
她简短地说,留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你该去看看一本书,叫《y》,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不是每个人对待爱情都跟你我一样了。”




牛津腔 第22章 佩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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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你居然没听说过s.h.麦考伊这个名字?”
史黛拉有个坏习惯,就是不管遇到什么她难以理解的事儿,都势必要大呼小叫一番——这次也不例外。
她捂着额头为我的无知□□了好一会儿,一把抓过桌上粉红色封皮、排版精致的爱情小说,急不可耐地一页接着一页翻看起来,淡色纸张在她的手指下沙沙作响,和她飞快的语速相结合成一种奇异的韵律,“哦,那你没资格做一个二十岁英国姑娘——”
我趴在她房间的卧床上给亚瑟敲短信,打算询问他的身体情况,闻言头也没回地给予反击:
“嗯,我的确不是‘英国’姑娘,从各方面来讲。”
床板还保持着塌陷的状态,我回城后就直接进了史黛拉的房间借住。虽说搬去和亚瑟一起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方便的最佳选择,但我还不想过早地开始同居生活。
从史黛拉滔滔不绝的口中,我得知这本小说的作者s.h.麦考伊是一位最受青少年欢迎的文艺爱情女作家,她的经典之作《y》一经问世,短短几年间就经历了无数次售罄和再版,甚至已被确定改编成了电影,大约会在明年情人节上映。
我向来对阅读不抱有太大兴趣,除了偶尔扫上几眼写论文必要的学术资料,其余时间根本不愿接触那些密密麻麻让人头晕眼花的文字——我宁可用看书的时间多参加几场派对、认识几个新朋友。
要不是布莱登一如既往地忠实贯彻我母亲的指令、在我从卡迪夫回城之前就吩咐我找家书店买到这本书,还要求我一周之内读完并上交读后感,我才懒得全程围观一个男孩儿长达近十年的单相思呢……
“《y》刚出版的时候我就买来一口气读完了。”
史黛拉兴奋地翻覆默念着书里几段耐人寻味的字句,目光黏在书页上挪不开,“不管你信不信,作为一本爱情小说,这里面男女主角真正接触的剧情连全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剧情全靠亚伦的魅力来维持……那段时间,每个英国的女高中生都想要一个那样的男朋友。”
似乎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史黛拉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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