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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曹宁很快也闻讯赶来,见了缴获之后着实嘲笑了萧东楼一番。等过足了瘾,他才道:“那些逃跑的东虏肯定要去找援兵,接下去的仗你想好了如何打么?”
萧东楼刚被嘲笑,心里正是不满的时候,白了曹宁一眼,没好气道:“参谋长速速将作战计划呈我过目。”
曹宁也不介意,嘿嘿一笑,道:“参谋部倒是已经拟了一个计划,咱们里面说?”
萧东楼撇了撇嘴,跟曹宁一路回了城内钟鼓楼。
曹宁自打登陆之后就在海岸营寨监工,还是第一次来宁远。进了钟鼓楼之后,他直奔挂着的作战地图,一手拍在宁远和海岸营寨上:“这两地相聚十二里,有平坦官道,往来便捷。咱们作为守军,自然要成犄角之势。东虏作为攻方,势必要二中择一,一主一辅,一面真打,一面佯攻。”
萧东楼点了点头:“否则他们的兵力也不够。”
“关键是,哪边是主攻目标。”曹宁道:“参谋部认为:东虏肯定会以海岸营寨为目标进行攻坚,解决海岸营寨之后,才会包围宁远城。”
“理由呢?”
“首先,按照我们的情报,多尔衮在山海关一线最大动员能力是五万人。天启六年时,老酋奴儿哈赤以六万众围攻宁远,一直没有攻克。多尔衮凭什么相信自己的五万人马就能打下宁远城?
“其次,天津之战刚刚结束没多久,他们记性再差也该记得咱们第二师善于守城。刚在天津碰完钉子,转头又来宁远碰一次,多尔衮脑袋也太不好使了。
“所以只是从攻击难度而言,海岸营寨就要比宁远城小了不下百倍。”
曹宁说完,顿了顿又道:“再从地利来论。你看这儿是南北向的兴城河,宁远城在河东,咱们的海岸营寨扎在河西,东虏从山海关来,若是渡河去打宁远,岂不是正好被我们前后夹击么?即便为了安全渡河,他们也得先将咱们的海岸营寨拔掉!”
萧东楼摸了摸脸上的疤痕,道:“海岸营寨能守住么?”
这回曹宁真是鄙视他了,扬声叫道:“守什么守?等东虏大队攻打寨子的时候,正好与其主力决战啊!”
萧东楼摸着眼罩嘿嘿一笑,道:“此言甚得我心,看来咱俩还是默契十足啊。”
“你敢更无耻一些么?”曹宁撇嘴,转了话题:“你看宁远这边怎么安排?派谁坐镇?”
“派谁坐镇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我想把师训导部放在宁远。”萧东楼道:“你也知道这里比较安全,训导官们暂时离开一下军中,督促一下宁远屯垦事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曹宁知道萧东楼是想让卢翘楚呆在安全的宁远城,他又何尝不照顾卢督师的后人?
“不错,宁远周围都是熟地,听说都是吴三桂的亲近家丁才能在这边买田置业。”曹宁道:“若是能够开垦出来,倒也不浪费。何况那么多难民、俘虏,总不能闲着什么事都不干。”
“对,闲着就容易出事。”萧东楼点了点头:“这事先办起来,若是殿下觉得军屯不妥,日后转给地方州县就是了。”
曹宁也看不上那些地,只是为卢翘楚找个由头呆在宁远罢了。至于各部粮饷,那都是总后调派。前边吃不上饭,后边就有人要掉脑袋,没人敢当做儿戏,所以也没必要担心。
“宁远城还是得放上两个千总部,好歹不能太难看。”萧东楼又道:“其他部队就在海岸营寨附近驻防,今番得让多尔衮着实肉痛一回,哪有过来抢完了东西就这么大摇大摆逃回老家的!”
“粮食和火药也得运到宁远。岛上我看过了,残破得太厉害,祖大寿当年偷工减料啊!”曹宁摇头道:“咱们粮食多,放久了实在容易腐败。还有火药,放那儿就跟泡水里没甚两样。何况等海冰融化之后,运起来也不方便。”
“这你说了算,不过要放宁远的话,屋舍也都得修起来。”萧东楼道。
曹宁正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此刻再多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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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六三 星宿煌煌日月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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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翘楚赶到宁远城的时候,不由眼睛一亮。在漫长的海上颠簸之后,她首先在海岸营落脚,实话说起来那里的条件甚至还不如在船上。而现在进了宁远城,她终于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尤其是三丈有余城墙,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难怪袁崇焕当年敢守此孤城,真是雄阔!”卢翘楚低声赞道:“我大明在辽地有如此雄城,竟然还会被东虏打得节节败退?”
“训导,这宁远城算什么?当年孙督以城堡定辽,大城有九,小堡四十五,宁远不过就是比军堡大些罢了。再往东面的锦州、大凌河,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雄城。”跟在卢翘楚身边是个辽东女子。她家里世代为辽东军户,因为李成梁弃宽甸六堡,爷爷那一辈迁到了铁岭。奴儿哈赤起兵打铁岭,父亲辈逃到了锦州,又继而又逃到宁远,最后跟着吴三桂入关。
她男人也是辽东军户,有个弟弟在吴三桂身边做亲兵,算是能攀得上高枝的人家。这回挑选辽兵,因为训导官是女子的关系,萧东楼特意讨要了几个辽东军中的健妇。这些健妇原本只在将领家中做些粗使活,能成为贴身侍女也算是登天了。
卢翘楚点了点头,忍不住想说辽兵妄称精锐,但想想身边这“梅家媳妇”也是辽军,只好硬吞了回去。说起来身处她这个环境并不令人愉快,虽然师长和参谋长都是伯父的旧部,对她客气有加,但是身为女子始终会被人歧视。
这种歧视甚至不是源于恶意。
譬如女子未出阁之前,闺名是不容别的男子知晓的。而她既然在军中为训导官,许多地方都会提及全名,总不能以“卢氏”称呼。这种时候,对她颇为照顾的军官往往会以“师训导”军职代称,以全风俗礼节。可以想见,前面是“萧东楼”、“曹宁”。突然跟上一个没名没姓的“师训导”,这是何等的不和谐?
卢翘楚说了好多次自己不在乎,但仍旧有许多人都很在乎。
又比如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健妇侍女,一样是录入了辅兵名录,只比其他将校亲卫的待遇低一等。然而在称谓上也很纠结。照习俗,这些人会被主家呼以“某家媳妇”、“某家娘子”或者直接就是“某家的”,但军中若是这么称呼便显得十分不庄重。卢翘楚本想指名道姓。但人家可没有成为巾帼英雄的觉悟,对此十分排斥。
因为这种排斥,自然也会生出抱怨,背后指摘卢翘楚“失心疯”,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跑来吃兵粮。只因尊卑伦常。这些人表面上也还算守礼,让卢翘楚也没有机会发作。
“训导,前头就是钟鼓楼。”梅家媳妇指着十字路口上的两层高楼,声音中带着些许自豪:“这楼极高,登到顶上可以俯瞰全城。”
卢翘楚嗯了一声,却不以为然:这种规制的钟鼓楼,在江南只要是个县城就有。若是南京等地。大户人家的阁楼都比这个高。
她刚走到门口,萧东楼和曹宁已经迎了出来,两人都明显带着拘谨,努力不让自己的匪气流露出来。曹宁本还想把自己的扇子拿出来增添些许文气,但是在这个每天都有人冻死的时候,自己拿把扇子恐怕不合时宜。
“卢训导,这一路可还顺利?”萧东楼笑道。
“顺利,十分顺利。”卢翘楚也笑道。又转向曹宁道:“我看沿途已经有人在修路了,曹大参行事果然雷厉风行。”
“勘察之后一共是十六里路,早些修好还有许多东西要运。”曹宁让开一步:“训导,里面详谈吧。”
卢翘楚也让了一步,最后还是以萧、曹、卢的顺序依序而入。
鼓楼里还有几个参谋在纸板上写写画画,见了三位主官进来也不曾有什么表示。这是总参谋部传出的习惯,据说最初参谋们见到上官便要停手。被皇太子殿下以“管宁割席”的故事教育了一番,这才形成了“工作第一”,“主官靠后”的风气。
“卢训导,”萧东楼请卢翘楚入座。“我与参谋部以为,宁远是囤集军资的上佳之地,很需要一个主官坐镇,卢训导以为如何?”
卢翘楚当然明白萧东楼的言外之意,这是让她自己请缨。她瞟了眼墙上的地图,上面用朱笔在兴城河河西画了个老大的圈,显然是预设的主战场。既然如此,萧东楼和曹宁都不可能离开主战场,留守宁远。
“卑职愿听将领,服从调遣。”卢翘楚终于还是没有请缨,她也希望能够身在主战场,履行训导官的职责。
“那就好!”萧东楼道:“请卢训导坐镇宁远,驻守军资,设立野战医院。我与曹宁守在海岸营地,直到兴城渡修好。”
兴城是宁远的古名,源于辽圣宗时候。参谋部因此将连接宁远和海岸营寨的渡口称为兴城渡,甚至还有人建言起一座大桥——当然,那得是日后彻底巩固之后的事了。兴城河在宁远到海岸这段,足有百丈来宽,最窄处也有九十丈,要修桥谈何容易。
卢翘楚轻轻一笑,道:“卑职固然愿在沙场建功,不过身为大明将领,固然当以全局为重。”
“训导好见识!”曹宁手腕一抖,方才想起自己手里没有折扇,哈哈一笑,掩饰尴尬。
“不过野战医院若是放在宁远,受伤将士恐怕不便医治啊。”卢翘楚质疑道。
“在宁远的院舍修好之前,医院自然还是在海岸营寨。”萧东楼道:“东虏反应再慢,十日内也该开到了。”
卢翘楚了然道:“原来将军是想一战定乾坤。”
“东虏来人越多,战斗力越弱,越是好打,而打完之后他们的胆气丧得就更厉害!”萧东楼道:“殿下曾说:哪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所以嘛,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他们还可以走喜峰口。”卢翘楚道。
“呵呵,”曹宁笑道,“东虏大军走喜峰口是去威慑蒙古的,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条路不说好不好走,只说粮草补给绝对不够。多尔衮选辽西走廊回沈阳,一者是路途近,二者也是补给方便。”
卢翘楚恍然大悟,道:“那他还真是不得不跟咱们打这一场。”
“他十倍于我,我只好守城,如今他以两旗之力不过三五万人,我何必怕他!”萧东楼豪爽道。
“祝将军旗开得胜。”卢翘楚抱拳拱手道:“卑职既然奉命驻守宁远,便是与城共存亡,请将军放心。”
萧东楼和曹宁也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放了两个满编千总部,宁远城防就有两千人。数字不大,但这两千人可都是精锐之师,比之袁崇焕手里的两万人不遑多让。若是野战恐怕力有不逮,但论起守城,绝不会有问题。
……
逃进山林里的满洲猎人终于在一间供猎人休憩的茅庐前聚结,领头的牛录满面潮红,这是半日疾驰与恼羞成怒混合而成。
“主子,这事咱们得快些通告军里。”有包衣建言道:“看起来宁远那边人数不少。”
牛录点了点头,道:“你们谁看清了有多少蛮子?”
众人一片低语,终于道:“之前追咱们的马兵少说就有上百,城里步卒肯定更多。”
“两万人!”牛录沉声道:“宁远城里肯定有两万人。”
按照满洲人的规矩,打了败仗轻则鞭笞,重则斩首。而这轻重之分就在于敌人是否足够强大。
比如浑河血战中,有不少将领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奴儿哈赤却没有对他们动刀子,正是因为奴儿哈赤自己也知道明军太强,逃跑情有可原。然而在黄台吉手里,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丢了永平,就被判了囚禁到死,乃因为输给孱弱著称的明军不可原谅——虽然当时对阵的明军中有大小曹的部队。
自己手里有一百多号人,如果说被等数量的明军追着跑,那绝对是个死!如果明军是十倍之众,那就是惨败,可以减罪;如果明军足足是自己的两百倍,那就不存在“战”的可能性,而是侦察得力,赶回来报信的。
至于大军到了之后没有这么多明军,那是因为……明军吓跑了呀!
多么合理的解释!
众人明白过来,纷纷赞叹自己主子英明神武,如此一来非但无过,还有大功呐!
这牛录与属下对好了口径,宁远城的明军就成了两万步卒,三千马兵。他们没想过明军哪里来这么多马,更没想过这些马怎么绕过山海关,甚至连海运不可能运输如此之多的战马马都没深思……但这些不妨碍他们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牛录先是追上了那支原本要去宁远巡视的五百人队伍,通报之后,那支人马也不敢贸然回头,留下探马打探,径直率领主力返回东关驿,将这紧急军情通报上司。
如此层层上报,多尔衮终于在第二师登陆之后第五天收到了消息:明军五万之众,渡海辽东,攻陷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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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六四 星宿煌煌日月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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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亲自带兵,收复宁远!”
多尔衮戎装上殿,说得豪气万丈,然而知道他领兵能力的武拜等人却毫无振奋可言。这位王爷的确也打过仗,要么是打了就跑,要么是绝对碾压,一旦陷入苦战,他自己首先就撑不住了。
不光是身体上的羸弱,更有心理上的懦弱,根本无法在巨大压力下支撑一场大战。
要有这份心理素质,不光要看透生死,接受伤亡和哀嚎,同时也是一种天赋。
多尔衮正是缺乏这样的天赋。
如果明军已经占据了宁远,算上消息往来的时间,然后大军进发,清军赶到宁远城下少说也得十五日后了。那个时候明军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深沟大炮,永远吃不完的粮食,永远杀不尽的战士……这简直就是第二个天津,令人胆寒。
天津打不下来可以就此算了,可宁远扼守在辽西走廊的咽喉,若是不打下来,两白两红旗如何回家?居庸关眼看就守不住了,跟着蓝黄四旗走喜峰口的话,大军哪里就粮?以蒙古人的那点口粮,支撑两黄、两蓝旗吃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主子,奴才还有个法子。”苏克萨哈躬身禀道:“将屯在山海关的粮食运往喜峰口,一样可以出关。”
萧东楼是不相信东虏还能从关内收罗出多少粮食,武拜则是没想到有人能出这种馊主意。粮食转运不是桩简单的事,因为在运输过程中,本就要消耗很大一笔粮食。
这姑且不谈,只说草原上自有草原的规矩:强者为尊!
蒙古人不会在意谁当皇帝。他们最早臣服突厥,后来臣服唐朝,再后来臣服契丹,最后臣服女真,所认定的标准只有这四个字:强者为尊!
等他们自己掌握了最强大的力量之后,他们就会将这套草原法则送到每一个他们能够到达的地方。
诚如他们乐意看到全世界都成为自己的牧场。
若是在蒙古人的地盘上行军。却不问蒙古人拿军粮,势必会让蒙古人意识到满洲人的孱弱,继而引发贰心。这种貌似宽厚的行为对于蒙古人而言,本身就是怯弱。
——看来苏克萨哈已经被明军打怕了。
武拜心说。
果然,多尔衮虽然不擅长军阵,总算还有“聪明王”的称号,在外交内政上总有些见识。他没有计较苏克萨哈的不靠谱。因为这样正好能够衬托出他的英明决断。不过他很讨厌这种对明军的畏惧!
畏惧就如同瘟疫,会渐渐蚕食人的斗志,让满洲从一个“不可敌”的强者变成任人拿捏的倡优。
那些京观就是瘟疫的源头,看来如今这股瘟疫已经蔓延到了这武英殿上。
“此战势在必行!本王必要屠尽那些胆敢踏足辽东的尼堪!”多尔衮手握剑柄,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雄伟高壮一些:“传令下去,各旗但凡有一刀高的男子。尽数编入军中!各牛录全都要披甲上阵,有怯战者,斩!”
多尔衮麾下将领纷纷领命,喝声震得大殿微微发颤。
多尔衮又望向代善和博洛,道:“两红旗在诸申和伊尔根退到山海关之后再离京,扼守山海关,不可使明军威胁我后军!待我军夺得宁远之后。再步步为营,屯兵宁远,沿河驻守。”
代善和博洛只好出班领命,其麾下诸将却是面有不忿。自古以来,冲锋在前和死命殿后都是死亡率最高的工作。明军若是知道满清大军围攻宁远,焉能坐视?后军肯定会面临明军强力攻击,以求打通道路,援救友军。
“传令:即日出兵永宁!”
……
萧东楼在总参谋部下发的小册子里知道了东虏一族的来历。以及他们的作战方式和生活习惯。在他看来,这种兵民一体的部落,根本不需要动员,完全可以闻讯而起。由此他估算出东虏十日内兵临城下的结果。
然而满洲其实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民族,在与明军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之后,他们的行军方式已经十分类似明军。甚至朝中还有人希望能够将满语爵位恢复成老酋时代的汉语爵位,连军制都仿照明军。
因为明军现在又能打了。
与他们三百年后的子孙相比。倒是务实开放得很。
向明军学习的代价就是丧失原始部落的反应能力,但好处是延长了作战周期。
当年奴儿哈赤就是没有学到位,所以只能在辽东乱撞,然后在辽西走廊跟大明死磕。
黄台吉上台之后。意识到了这一点,改变作战方式,加大汉化程度。满洲人登时就能远征蒙古,在漫长而没有补给的环境下作战。虽然这样入关也会有补给线过长的问题,但已经不再是老奴时代在一个小地方打转了。
清军因此在攻城方面的耐受力也上去了不少,甚至能够半年、一年地围困明军驻守的城池,并实行围点打援的战术,赢了松山之战。
崇祯十九年三月二十六日,满洲在旗的男丁几乎尽数入伍,组成五万之众。大军从丰台出发,前往山海关。
因为消息走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清军在第一天晚上就遭到了明军的偷袭,那是夜幕之下的“百虎齐奔”,虽然战果不彰,却在士气正旺的清军头上浇了一盆冰水。
从那夜之后,清军一直到山海关都不敢放松警惕,严重耽误了路程。而明军再没有做出过在三百步外发射火箭的夜袭,让多尔衮大骂“不知所谓”。
萧东楼很感谢第一师帮忙拖延了清军步伐,使得第二师有足够的时间将粮食和火药搬运到宁远,修建营寨,在营寨内建立渡口,在河东平整道路……但他仍旧希望满清能够早点到来,因为他们来得越急,主帅的心理就越焦虑,士兵的体能就越弱。
尤其是主帅由多尔衮那个病秧子担任,说不定急行军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萧东楼的期盼并不是没有道理。
多尔衮身体原本就不好,在北京又没过上好日子,总是被前线将领的无能气得昏阙。外间传说他好色,但身为一代摄政王,却连自己的子嗣都没有,越想越是心焦,付诸在行动上自然就变成了夜夜“无女不欢”。
真是知我者谓我操劳,不知我者谓我好色!
此时关外冰雪初融,路上泥泞难行,东虏虽然有足够多的包衣阿哈,但哪里会想到修路这等闲事?附带一说,在原历史剧本里,清朝占据天下之后,明朝制度和民间风俗被大肆破坏,曾经让传教士惊为天堂伊甸的美丽城市,在乾隆时已经是臭气熏天,沟渠不通,垃圾遍地,直堕落为当时欧洲的水准。
多尔衮正是在这种泥泞之中勉强前行,又受了朝晚寒气,出关没多久就病倒了。两红旗一应军事,只得交给亲弟弟多铎和心腹武拜处置。
多铎年纪轻,心气高,虽然没能在关内战场上取得漂亮的战绩,但并不妨碍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大军一到,明军就只有溃败的份。
“想我两白旗甲兵五万,就算明军倚仗坚城,落败也只是时日多少的区别罢了。”多铎对武拜并不看重。在他看来,武拜并非一时良将,只是因为兄长多尔衮的看重,在正白旗里颇有些人脉罢了。
武拜的确名声不彰,但他能在军中被多尔衮视作心腹、助手。在原历史剧本中,多尔衮死后全靠他稳住旗中军队。可见其人不仅仅是“有些人脉”。
“王爷说的是,”武拜敷衍了一句,“只是宁远也不是小城。当年先汗打过,先帝也曾打过,都没能打下来。咱们此番还是该当谨慎。”
多铎这才收敛起傲色,道:“这倒是,我军在攻城上还是略有不足。”
武拜暗道:何止是略有不足?从先汗十三副铁甲起兵至今,我军攻城无非就是内应开门,或是挖沟围困。若是小城还可以搭建云梯,像宁远这样的大城就算用云梯、楼车硬攻,也未必能攻下来。
“何况我军还有火炮。”多铎又得意道:“这回我军带了这么多的红衣大将军炮,宁远城顶得住几炮?”
北京城的城防炮还是嘉靖年间到万历年间置办的,都是重达千斤的红夷火炮。多尔衮决定离京之后,将朱慈烺、李自成都来不及带走的火炮拆了下来,其中选了五尊让两黄旗带去蒙古耀武扬威,自己将剩下的十五尊尽数运往山海关。
这回大军从山海关出关,又留下五尊守关,全军带了十尊前往宁远。想当初宁远城头的火炮还没这般大,也助袁崇焕守住了城池。如今自家有了更厉害的火炮,哪有攻不破的道理!
崇祯十九年四月初四,清军的探马终于与明军探马接触,双方都要赶着回去报信,只是对放两箭便各归各阵。随即得到消息的探马纷纷接近接触点,寻找对方主力所在的位置。不过两日的功夫,明军近卫第二师就找到了清军主力,并且侦知其人数在五万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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