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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苦役营也需要大量识字的人处理日常事务往来,绝不肯轻易放手。而且在蒋臣之前,户部新近派往张家口的专员也已经瞄上了这些人,还有那些大小掌柜、伙计,用以对清剿的赃物进行登记在册,并且拟定价格。皇太子说那些货物要廉价卖给运粮来的商人,但没说要贱价出卖。
如今在整个帝国缺乏的不是粮食、白银、布帛、人口……而是能够出任公共事务的人口。新的一批专门学校很快就在顺天府成立,除了时下紧缺的会计、明法、行政专业之外,还有适用性更广,专业性稍弱的秘书专业。
早在去年六月时候,河南行政学院开学,朱慈烺颇为兴奋,幻想着一年之后能够收获多少人才。然而现在,他却发现人才的培养并非呈阶梯状上升,而是渐渐进入瓶颈,在之前一批可堪教育的苗子之后,出现了一个断档。
这个断档就是国家动乱造成的人口低谷,适龄儿童的数量锐减,以至于各府县的村学、里学都很难召到学生,甚至有些人觉得每村开设学校是一桩十分浪费的事。而且国家安靖之后,也不能长时间采用速成式教育方式,仍旧还是要放慢培养速度,让大明的下一代充分茁壮地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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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九一 春来雨露宽如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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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九年六月初十,萧陌站在了山海关城头。
看着这座失而复得的雄关,萧陌百感交集。
当年修筑这道关卡实在太过用心,以至于近卫第一师调集了全师二十余门火炮对着城门猛轰,以及挖地道放火药爆破,竟然都没有将关门轰开。作为城墙最为薄弱的环节竟然都没打破,其他包砖夯土墙段更是没有什么指望。
眼看东虏两红旗在山海关守得固若金汤,两黄旗主力绕过了山区,从锦州杀向宁远,一时间辽东局势风云突变,第二师反倒成了深入敌军包围之中的孤军。
而且宁远不同天津,可以建立水城与海运通道直接连通。东虏在将近十里的空白区域保持绝对优势兵力,导致守军只能从外围据点撤退,婴城固守。
两白旗最终还是与两黄旗取得了联系,从绝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迫使萧东楼退守大营。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多尔衮带着侍卫亲随渡过兴城河,与两黄旗合兵一处。
常志凡和朱睿死守宁远,依靠热气球带来的先机,掌握了清军进攻节奏和主攻方向,一次次打退了东虏的进攻,最终打得东虏战意消退,又见河西残存的大部队已经被明军主力击溃、俘虏,只得退回锦州,抓紧时间修整一番,分配粮食,为过冬做好准备。
如此一来,两红旗算是被抛弃了。
失去了与多尔衮的联络之后,代善知道大事不妙,在山海关蠢蠢欲动。然而萧陌拿厚厚的关墙没有办法,代善也不敢出城与士气旺盛的第一师野战。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萧陌顾惜战士性命,一直不肯用人命去填,代善未必能撑得到今日。
最终。代善与博洛派出了亲信,悄悄前往萧陌营中,劝萧陌效仿辽镇,养寇自重,并且还用上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显然也有挑拨离间之计。
萧陌连人带信送去了北京,只等皇太子的命令。
朱慈烺正全身心地投入在政治改革之中,挑选值得信任的部寺堂官,每天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与人谈话。辽东战果对他而言,只有大小的区别,而非有无的问题。从最初决定渡海作战开始,这个项目就不会亏本。
“可以许诺他们:只要投降,可以不杀一人。”朱慈烺特别强调道:“包括代善、博洛。”
两红旗在山海关的旗丁、包衣、余丁、家眷。加起来足足十万人,在如今到处需要基础建设的情况下,又是一支奴工苦力队伍。
因为这句承诺,年迈的代善和年轻的博洛最终放弃了孤守山海的壮举,选择投降。
萧陌允许旗中夫妇相聚,登时将最后一点反抗的苗头掐灭。只要有“家”在,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被人第一个干掉。
在原历史时空中,郑成功正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以至于都打到了南京城下,却因为送去了战士的家眷。导致战力崩溃,被满清反扑。
两红旗从旗主代善、博洛到最下面的各个牛录额真、拔什库,却被一网打尽,统统关入囚车,押往北京。最后再将各牛录打散,总参谋部就可以根据各总部、营伍、苦役营的需求进行劳动力分配了。
这些旗丁、包衣中的绝大部分得以留在了他们熟悉的关外。因为宁远有铁厂和矿厂,需要大量重劳力,而他们正好能够胜任这种需求量大而且技术要求较低的工作。另外一部人被送上船,跨过辽海,直接送到了辽南。陈德在那边修筑城堡。开山修路,对于壮劳力来者不拒。
被解救的难民没有必要再数百里路赶回去,近卫一师将他们尽数安置在辽西走廊,开始新的生活。
安置难民的一幕足堪经典,十个局从山海关齐头东向,身后跟着的是上万难民。每到一地,军中文书就高喊一声:谁愿在此世代耕种?
因为开始的土地离山海关更近,都是熟地,所以应者如潮。文书再报出这些地的租税,筛掉一批,让剩下的人自报税额,额高者得。确定之后就发与田地契,制定户口,算是安顿成功。
如此一路东进一路安置,等到了兴城河西岸,难民也就安置的差不多了。原本这一块养活了六万居民的土地,现在分到一万难民手中,人人都宽裕得多。尤其难得的是这些土地十分干净,没有任何财产权纠纷,可以放心地制作契约。
因为这些土地全都属于吴家为首的辽镇武官集团,而他们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
当日崇祯得知辽镇做过走私粮食、资敌叛国的事后,恨不得一刀砍了吴襄吴三桂父子。若不是皇太子劝说时机尚不成熟,说不定杀人抄家的旨意已经跑在半路了。
至于辽镇留在关外的家人、亲戚、故旧……在满清大军扫荡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是很常见的事。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被东虏残害,或是掳掠而去。就算过个十年八年,他们突然从某个铁厂、矿厂钻出来,那也是极端小概率的意外。
更何况大明还没有制定《国家赔偿法》的计划,而且他们恐怕也不会被法官认为属于“无辜获罪”的行列。
萧东楼见到萧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颜色,因为在他看来,如果第一师早点解决山海关的两红旗,自己这边的两白旗也就不可能逃出去了。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等两白旗跑了,才劝降鞑虏,收复山海关,踩着咱们的肩膀拿战功。”萧东楼忍不住恶意地猜测道。
曹宁在一旁只是愣了一下,呐呐道:“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此一来,第一师的战损自然就小了!”战损与战果成反比,则战功必然不小!但要就此推测第一师故意拖时间,却也缺乏证据。
卢翘楚干咳一声,柔声劝道:“二位长官,萧陌或许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战况,说不定他还以为咱们能歼灭两白旗呢?这事啊,就跟射箭一样,咱们自己射偏了,只能找自己的原因,可别找人家的茬啊。”
曹宁连连点头,甩开扇子摇头晃脑道:“孟子曰:‘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卢训导说得甚是!”
卢翘楚摆出一张笑脸,眼看着曹宁被萧东楼一脚踢翻在地。她就是因为怕萧东楼听不懂才说的大白话,否则以曹宁一个十数年不读书的生员,哪里能够在她面前掉书袋。现在她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略带匪气的第二师特性,比之严厉酷杀的辽东师不啻为天壤之别。
“萧陌肯定是知道咱们没打下来的,总参那些参谋就是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的货!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耳聪目明!迟早因为泄密一个个叫锦衣卫抓了!”萧东楼犹自不忿。
“锦衣卫管这事?泄密是军情司、五军督查司、五军都察院管的!”曹宁从地上爬起来,也是一脸气愤:“你有本事去告他呀,你咋不去告他呢?”
萧东楼被曹宁这一挤兑,也不说话了,只是重重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发狠。
萧陌的确没有任何过错。他若是能配合第二师作战,那是他有大局观。他只看重山海关第一师的战绩,控制战损,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说到底萧陌的任务是夺取山海关,军令中没有任何一个字让他来配合第二师作战。
反倒是第二师自己,在此次宁远之战中不断得到增强,最后已经达到了两个师的兵力,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两白旗。虽然在兵力上始终处于弱势,但也可算是战史上的污点。
而且因为两白旗奋死相抗,死了绝大部分的壮丁、难民,以至于第二师最后的战果收获都十分难看……除了那些财物。
多尔衮狼狈渡河时,只能抛弃两白旗在关内收刮来的各种财物,甚至连布帛、粮食之类的民生必须品都丢弃不顾。如此说来,第二师也算完成了朱慈烺最根本的作战计划,让东虏不死也脱了层皮。
“我倒是从训导部听到一个消息。”卢翘楚轻声道。
作战室里的紧张气氛登时冰释,萧东楼与曹宁都望向卢翘楚。
“第一师很快就要调回京师负责京畿防卫,萧陌奉命午门献俘。”卢翘楚道。
午门献俘啊!那可是武人的毕生荣耀!
萧东楼与曹宁登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搭着脑袋。
“我师恐怕要……”卢翘楚的目光在两人紧张的面容上打了两个转,终于忍俊不禁飞快道:“要扩编为近卫第二军啦!训导部已经在准备派遣训导官和军官升职、加衔谈话了。”
萧东楼和曹宁在短暂的惊诧之后,旋即振奋起来,再次斗志昂然起来。
只要第二军扩军,就意味着接下去的主攻方向仍旧是东方,而且距离重获“天雄”称号更近一步。
“我这就去组织人手做锦州攻防计划!”曹宁站起身,大声宣布道。
“速速做来!”萧东楼也高兴叫道,浑然忘了之前的颓唐:“待老子光复了沈阳,抓了伪帝,也要去午门献俘!”(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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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九二 春来雨露宽如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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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什么俘!平定内乱献什么俘!”朱慈烺有意识地加重了口吻。
吴甡面带微笑,早就知道皇帝不会给他轻松愉快的任务。
今天是吴甡在内阁当值,就在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被崇祯帝招对。崇祯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借着俘虏了两个东虏亲王、一个贝勒,再凑百八十个鞑虏,搞一次午门献俘。吴甡作为内阁次辅,礼部尚书,承接这类活动是职责所在。不过现在鸿胪寺基本完成了对典制礼仪的接手,所以吴甡也只是传布命令罢了。
关键在于,皇太子是反对午门献俘的。
“殿下,”吴甡悠悠道,“崇祯九年的时候,孙传庭擒获高迎祥,也是午门献俘的。”
朱慈烺不由一噎,当年他就表示反对,可惜被父皇一句“年幼无知”就堵得死死的了。他放缓了口吻,道:“吴先生,献俘乃是军之大礼,为的是彰显武功。原本俘获逆贼就当以国法治之,一旦献俘,岂非国政不修的铁证?若要献俘,当有神庙那般战胜于域外的军功,我才赞同。”
吴甡以为这是朱慈烺的真心实意,劝道:“殿下,战胜敌国于域外固然是彪炳史册的大武功,然《左传》有云: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此为武功。故而臣知道俘得东虏,也是足以献俘午门的武功。”
“东虏尚未殄灭,辽东尚未恢复,谈不上禁暴、戢兵;我军仍处于劣势,战力不足,谈不上保大、定功;百姓仍被掳往辽东,血亲远隔,尚未救回,因此也谈不上安民、和众;至于丰财,打到现在大明元气几乎耗尽。更是无稽之谈。”
吴甡发现皇太子对于经义了解不深,但是在辩论上却意外地能够引经据典,明明似是而非却又好像头头是道,让人一时难以辩驳。
“殿下对献俘如此排斥,是因为……”吴甡终于抛开官场习惯,直截了当问出了核心问题。
“献俘之后,对东虏之战是否就算完结了?”朱慈烺也直言道:“献俘于礼无据。这是其一。再者,献俘之后,朝中是否会有人说战事已毕,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否会有人认为天下太平,又可以笙歌艳舞,通宵达旦?我以为。政事诚如军事,一旦泄了那股劲,一如既往地懒散懈怠,那就回天乏力了。”
吴甡闻言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他跟随东宫一路走来,先是只有侍卫营,后来侍从室渐渐出头,两者都表现出了不同于往日风气的朝气。侍卫营有铁打的军功。可能更显眼一些,但真正让治下安定的还是侍从室。
无论侍从室里是否包纳酷吏,事实证明他们在能、勤、绩三个方面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现在侍从室出身的官员中已经有了一些端倪。在京的,不愿加班加点,怨言渐多;在外的,迷恋风月交际,习气败坏。这才多久?再过三五年会成什么样子!都以为光复神京就没事了?”朱慈烺已经隐隐发怒了。
晚明之世,官场风气与士林相通。士林风气与民风相引。整个社会从上到下全是一片浮躁繁华,人心不定,集中体现就在于不安于本分!
“做官的不好好做官,只想着应付了上官欺瞒了下民,自己过着高人一等的日子。这种官就算不贪污腐败,也是该杀!
“读书的不好好读书,只想着名动天下名利双收。碰到点事不思考其中道理,只会人云亦云乱吵吵。太祖高皇帝当年谕令天下事天下人说得,惟独生员说不得,为何?就是因为他们半瓶水晃荡。歪理横生,最蛊惑百姓,败坏风气,却不知道好好读书求知,还自以为什么都懂!
“谁都知道东虏走了,闯逆死了,献贼逃了,但是有谁准备好了打这场移风易俗的大战!这时候搞献俘之礼,是振奋民心?还是自泄士气?”朱慈烺连珠似的发问道。
吴甡见皇太子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当然不可能再说下去。然而这样他也没办法向皇帝复命,只好先回职房再说。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阁辅都有自己的幕友,既可跑腿打杂,又可出谋划策。如今皇太子殿下不许豢养私人,杂务下手皆由舍人承担。自然不能与这些人商议方略,否则回头就传到皇太子耳中去了。
吴甡在屋中踱步良久,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对策。若是照以前的做法,发动言官上疏就可以了。现在台垣不许风闻奏事,日子清静了,但要用到他们却也不趁手了。而且可以想见,皇帝见内阁没有动静,肯定会直接授意鸿胪寺上疏,要求举行献俘礼,到时候内阁的票拟怎么写?
这分明是逼着官员在皇帝和皇太子之间做出抉择。
……
“气煞朕也!”崇祯在坤宁宫疾步绕圈,手中折扇重重扇着,暴怒道:“朕名为凯旋,岂能没有献俘!固然于礼微瑕,总算是全个颜面!否则还不如当初不要说什么‘亲征凯旋’之类的话!皇太子这是要逼死朕么!”
周后端坐宝座,抿口不语。
“你说说,这是要逼死朕么!”崇祯却偏要周后表态。
周后这才悠悠启口道:“妾闻善小不避,恶小不为。圣天子十足精诚,焉能有微瑕?”
崇祯脚步一滞,心中如同有只猫儿狠狠在挠,道:“好好好,你们都对!就是朕的错!”
周后见丈夫这般难过,也是心中不忍,又劝道:“春哥儿从小就是顶顶懂事的。他反对献俘肯定有他的道理,皇爷为何不将他唤来当面问问,让大臣们传话终究不妥。”
“让他当面顶撞朕么!朕还如何为人父,为人君。”崇祯撇嘴道。
“我去与他说。”周后长出一口气,应承下来。
这也正是崇祯来坤宁宫的目的所在。
周后看了看天色,尚未黑透。如果没甚意外,皇长子肯定在文华殿与外臣用膳,然后还要接见两拨人,之后才会回钟粹宫安寝。不过那时候多半过了亥时,自己也未必熬得住,还是让他明日早上早些来用膳再说。
崇祯也知道周后说得有道理,只能再熬一个晚上。帝后二人又聊起了长子长女的婚事,周后担心国家一连召开多次典礼,钱粮上不敷用,崇祯却有四千四百万银子打底,豪气干云,号称绝无问题。有了这份喜庆,皇帝心中的积郁也算是淡去了不少。
朱慈烺当天正是要接见工部的几个主事,问他们运河疏浚之事。现在从安南、闽浙运来粮食都走海运,但对外只能说是权宜之计,绝不敢喊出“废漕改海”的口号。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大运河贯通南北,一船漕粮过关讨闸,每到一处都有陋规,全靠红包开路,直到通州上岸入仓,伸手拿钱的人不计其数。
如今朝堂上还算干净,但下面靠河吃饭的人数以十万计,一旦闹将起来如何是好?现在漕帮只是个雏形,没有统一的舵主帮主,但也已经形成了地域性质的行帮,未必不能闹事。因此朱慈烺只说要先疏浚运河,然后再恢复漕运,使的乃是缓兵之计。
运河疏浚之后也有好处,一者方便国内民间运输,为邮政铺路。同时大运河也肩负着周边田地的灌溉任务,疏浚之后方便地方州县开展水利工程。最后,大运河还有泄洪的作用,可以临时充当水道。可以说,大运河是比长城更为实惠的千古工程。
如果隋炀帝当年将这些好处一一罗列,而不说自己是为了南下看琼花,那他恐怕就真能与大禹较功了。
从文华殿散步回内宫,朱慈烺先去问父母昏定,果然都已经睡了。然后才回到钟粹宫,写了日记之后和衣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现在的工作强度虽然不如前世应对高考,但对于这具十七岁的身子来说也算接近极限了。
陆素瑶带着宫女进来,轻手轻脚为朱慈烺脱去衣冠,扑虫扇风,轮班休息。
前一天的工作刚结束,新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朱慈烺是被宫女服侍穿衣的时候醒来的,而且那时候已经穿好了中衣。他避开蜡烛的火光,道:“现在什么时辰?”
“殿下,现在是三点三刻,因为皇爷娘娘有旨意,今日早些过去用膳,就提前了一刻钟。”宫女上前解释道。
朱慈烺头还有些昏沉,重重点了一下,道:“水。”
一旁的宫女早准备好了温水,连忙递了过去。
朱慈烺一饮而尽,这才舒服了许多,擦脸漱口,穿戴冠服,往乾清宫去了。
不出朱慈烺所料,皇父陛下还没有出来,只有母后拉着他说话,没两句话就说到了午门献俘的事上。对于能够将皇帝心思摸得如此透彻,朱慈烺没有丝毫成就感,只是道:“母后,这事正要报与父皇知道。”
周后见儿子已经有了主意,也不便多说,只等皇帝出来。
崇祯躲在耳门帘幕之后,听了之后略略站了站,便“正好”出来,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仿佛刚刚跟上天沟通过感情。
“父皇,近日来总有人与儿臣说午门献俘之事。”朱慈烺见了礼,旋即开门见山道。
“哦?怎说?”崇祯压抑住内心波动,好像事不关己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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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四九三 春来雨露宽如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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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将献俘的请说简单重复了一遍,又将自己反对的原因告知崇祯,然后就静静望着父皇,等待圣裁。
崇祯没有想到献俘竟然跟吏治、民心都有关系,但仍旧不舍得就此偃旗息鼓。他道:“都有些道理,但朕看啊,你这道理还不充足。”
“请父皇赐教。”
“你只看到泄了士气,却没想过要安民心么?”崇祯道:“大乱之后,献俘定论,民心才能安定下来,自然百工乐业。是否是这个道理?”
“吏治败坏了,民心哪里能安?儿臣以为这是本末倒置。”朱慈烺道。
崇祯虎着脸不说话了。
“不过若行献俘礼,倒是能全圣天子的颜面。”朱慈烺突然低声道。
崇祯手上一慌,脸上发红,道:“朕倒是不介意这个。”
周后像是被呛到了,轻轻咳嗽一声。
“父皇不在意,儿臣却是要在意的。”朱慈烺道。
崇祯心中一喜,嘴里却道:“倒是真的无妨。”
“唔,既然父皇如此坚持,那便罢了。”朱慈烺道。
崇祯一噎。
“也实在有些麻烦。中央六部改制尚未定论,钱粮往来、承办官衙都搅合在一起,想想就头痛。”朱慈烺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疲惫神色。
“怎么还没改?”崇祯正色道:“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要谨慎持重。可是做事也要雷厉风行!像这等部寺增添,大不了就是个冗衙,实在没用再裁撤就是了,当得什么?春哥儿没有少年人的轻浮是对的,但也不能老成得近乎暮气。”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朱慈烺拿到了部寺改革的通行证,而非上回的“再议”、“且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政坛和赌桌一样,都是无父无子的,现在可以开条件了。
“父皇,儿臣还想讨要一桩差事。”朱慈烺道。
“你是国家储贰,如今朝政多报与你裁断,还要什么差事?”崇祯一愣。
“家事。”朱慈烺一笑:“此番国难。倒是让儿臣看穿了些亲戚的面目,就算祖宗有亲亲之义,儿臣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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