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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下官明白。”吴荪菖顿了顿,又道:“大老爷,您看这人手、钱财……”
“本县正税还欠了许多,哪有钱财给你!至于人手嘛,你自己去找个攒点便是。”知县大老爷抬起手,朝桌上的茶盏摸去。
吴荪菖只得无奈告辞,心中暗道:钱也不给,人也不给,就要我做编户齐民的大工程?也不知道昆山县现在做到了哪里。
回到自己职房,吴荪菖唤来户房吏目,见是个五十上下的老者,不愿用官威压他。非但让他坐了,又命人上茶,然后方才客气问道:“我县从去年接藩台公文,编户齐民之事进展如何了?”
那老者脸上并无抵触之情,只是道:“尚未入手。”
“这是为何?”吴荪菖一愣:藩署去年才发公文,已经是晚了,怎么到了地方上竟然还没开始!
“三老爷容秉,”那老吏略一拱手:“这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我户房平日里银钱往来已经甚是繁琐,哪里来的工夫。”
“此事是朝廷大事,若是上峰追问下来,如何是好?”
那老吏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坐着,仿佛石雕。任凭吴荪菖再说什么,那户房老吏只当听不懂,偶尔应对也不再用官话,只是以昆山土话方言对付,听得吴荪菖怒火渐起,恨不得将他发落一顿。
将这老吏赶走之后,吴荪菖怒气微消,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拉扯,当即喝道:“谁在外面!不懂规矩么!”
门帘分开,却是鲁玮、杨祥两人。正是与吴荪菖一道来的两个会计学生,他们一同挤进门来,却还拉了个蓄着老鼠须的皂隶。
“何事?”吴荪菖见了鲁玮、杨祥两人,按捺下气愤,出言问道。
“将你之前说的,原封不动说与三老爷听。”鲁玮在那皂隶身后推了一把。
那皂隶怯生生上前,给吴荪菖见礼,道:“三老爷,小人也是听来的传闻……”
“说。”吴荪菖没来由心中一紧。
“说是大老爷与二老爷要发落您呢。”
吴荪菖眉头一皱:“我到任不过两三日,所领公务尚不到程文之日,他们如何发落我!”
“是三老爷的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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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五二六 旌旗十万斩阎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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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律对官吏的控制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为了防止官吏与外界沟通,徇私枉法,在律文中规定所有县衙官吏都得住在衙门里面,不得擅自出衙。但凡敢住街市民房者,杖八十。
法律对于各级别所住的屋舍数量也有规定:知县十间,县丞八间,主薄七间,管马主薄七间,典史六间,吏舍四十间。后来随着各县吏员渐多,屋舍又会损坏,所以根本住不下这么许多人。从万历年间,官吏不住衙门已经渐成风气。
实际上,官吏若要徇私枉法,就算是被关在牢里也挡不住,所以皇太子对这条规矩并不甚看重,在地方官吏职能手册中也没有要求。然而这条律文的确是有效的法律,而且照朱元璋说的:万世不易。
吴荪菖到底不是官吏世家出身,否则早就有家中前辈指点他了。此刻听说上官要用这条来整治他,气得手脚发凉,差点瘫倒。
笞杖之刑是最神奇的刑罚,有的人挨了百十下,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回家就能下地飞跑;有的人只吃了两下,不见皮破出血,却“体弱不堪”竟被打死了。
以现在昆山县的态度,吴荪菖真不敢硬吃这“八十杖”。
“你所言可是真的!”吴荪菖喝问道。
那皂隶苦着脸道:“不敢欺瞒三老爷。”
“他吃了我们的酒,若是传出去也会被其他人排挤。”鲁玮低声道:“吴大哥,此事还要你拿主意。”
原来这皂隶最是贪杯,鲁玮和杨祥不甘于被排挤事外,故而投其所好,用酒水引他。谁知他喝得多了。竟不小心说漏了嘴,将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计划告知了杨祥鲁玮。这也是昆山县衙上下一心,所以事不机密,没成想竟被人泄露出来。
吴荪菖见他们两个小年轻竟然知道寻个突破口,也是可造之材。当即有了三分底气,道:“此事要破解不难,我等只要搬回衙里住,他们总不能翻旧账。你先出去吧,不要与旁人说。”
那皂隶如蒙大赦,连忙跑了。
吴荪菖探头外面看了看。关了门,压低声音道:“只是日后却未必不会再被人算计。”
“正是。”鲁玮沉声道:“他们故意不给咱们安排宿处,原来打的是这般注意!”
“吴大哥,日后怎么办,也得靠您拿个条陈。”杨祥道:“我与鲁玮商议着去找上官说说,但又怕如此一来。反显得我等不会做事了。”
“正是这个道理。”吴荪菖其实也想去找上官,但被杨祥说在前头,自然不敢再说出来。他沉吟片刻,道:“你二人这几天没事做吧?”
“他们什么都不让我二人看。”鲁玮气道:“我二人说是分来照磨所,却连账簿都没见过一眼。”
吴荪菖在屋中踱步,几个来回之后,终于道:“有了!”
“大哥请说!”两人同时眼中一亮。
“咱们虽然看不到账簿。但你们猜猜,济留仓里缺不缺粮?”吴荪菖问道。
从太祖时候起,各县设立济留仓,最初的目的是赈灾防荒,所以各县要在东南西北四乡设立四座,储备足够两年开支的粮食。成祖时一度要求将仓库移入县内,后来不了了之。现在这个世道嘛,哪个县能有两年储备粮?就算是湖广产粮之地,济留仓里的存粮也多半被官员转卖、侵吞了。
“他不仁,我不义。”吴荪菖道:“索性将这揭露出去。闹得声势越大越好。咱们是北来官,有皇太子殿下背后撑腰还怕什么!”
“正是!”
鲁玮杨祥两人本来是抱着一展才学而来,偏偏被扔在了冷板凳上,上官还处心积虑要发落他们,如何让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忍得下来!
吴荪菖虽然信心满满。到底还是要谨慎行事,先从县里将鲁玮、杨祥二人的关系调入自己属下,然后装模作样地定制门牌号码,又开始走街串巷,真像是要做编户齐民的事。
知县一招落空,也不着急,反正按照衙门里的规矩,大事二十日就要程文,汇报进度,到时候不怕找不到差错发落他们。
他却没想到,吴荪菖并无乖乖等候二十日的打算。
崇祯二十年二月二十六,一篇揭露昆山县济留仓彻底空乏的文章出现在了《曲苑杂谭》上。
因为这份报纸原属于“小报”,所以其中自然充满了臆想出来的故事。譬如当地百姓如何吃不饱穿不暖,苦苦期待开仓济民,知县老爷又是如何孤高冷艳一副公事公办模样,背后却与粮商大肆瓜分,以陈年烂谷换得该当入仓的新粮。
一直没有参与舆论讨伐皇太子的《曲苑杂谭》有充足的版面渲染此事,也有足够的人力进行追踪报导,将知县的人机关系网拉扯出来,最后用一个整版的空间,只印了一句话:此斯文败类名教罪人,是东林耶!非东林耶?
前面可以说是正常的舆论,但最后这句话却又套上了党争的牌子。原本想对此视而不见的清流,不得不回过头来,撰文指出:此人乃是混迹在清流队伍中的败类。
有这个注脚,东宫系统的枪手自然要跟进,浑水摸鱼说:如今东南有几个官儿不是东林身份?难道都是真东林么?还不都是混进来捞取资本的?
许多人都被这不明身份的言论套了进去,浑然没想到支持这种言论本身就是自证东林有党!
君子群而不党,你既然结党,就是小人,是小人就该死!
这个道理放哪里都说不出花来!
高弘图连忙出来表明身份:当年东林可说我是齐党!所以大家不要误会,虽然我不是齐党,但真不是东林。
张慎言也不得不出来辩诬:东林之初只有君子,并没有党,是以他引荐赵南星等人入朝,是为朝廷选君子。而有人借先人之名,自立党派,这是伪君子!既然是伪君子,就该揪出来打倒在地踏上一脚。当然,也得防止阉党小人诬陷,所以昆山济留仓之事,该当详查。
朱慈烺看了张慎言用本名发表的文章,不由感叹到底姜是老的辣。原本昆山济留仓案是东宫反攻的第一手,等于从清流背后刺入刀子,硬生生开个血口出来。将口水仗引入政绩考成,用实打实的证据来推倒之前清流所谓皇太子任用私人,信任阉党的话。
顺便还可以让江南士林自认“有党”,好让东宫顺利占据道德制高点。
张慎言却能抓住根本,直接将“有党”的问题打破,再将话题引回昆山济留仓一案,可以预料得到:这位昆山知县已然是被抛出去的弃子了。在这枚弃子被打吃之后,某些人也该顺势求和了。
……
“这定是那三个北来官干的好事!”昆山县赤红双眼,神情狰狞,双手发抖——这是因为他心中正幻想着如何手持利刃,将吴荪菖等三人千刀万剐,生啖其骨肉!
县丞也是满脸憔悴,道:“偏生他们是朝廷命官,不能用刑。”
“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昆山县重重捶在书案上:“他们要我死,我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等都察院检点来了,我就与他们同归于尽!”
“县尊,还不至于。”县丞也被这癫狂吓了一跳:贪污渎职没有弄出大的民变,也没饶进去人命,最多就是免职流放的惩罚。若是杀了朝廷命官,那可就是死罪了。
“如今还有个办法……”
“快说!”昆山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上前扣住了县丞的脉门,突然嘴角一咧,眼泪直流:“你且救我这一命,我日后给你供长生牌位。”
“县尊……”县丞动情地拍了拍昆山县的手,心中暗道:你这指甲都掐我肉里去了……哎呦哇啦,这都出血了!
“县尊,您先不急。”县丞拉开昆山县的手:“您看,这报上通篇都没个实证,显然是阉党诬陷忠良啊!”
“可是他们要来看仓,现在仓中……呜呜呜,哪里还有粮食?”
县丞自然也知道,他自己就是分润的环节之一,若是知县倒了他也摘不干净。
“若是他们来检点时,仓中有粮,那又如何!”县丞道。
“那……那……那是哪里来的粮食?”昆山县止住哭,小声问道。
“借呗。”县丞道:“济留仓没有粮食,各家大户难道也没有?粮商也没有?这些粮食若是借来,别说两年之用,就是十年都够了。”
现在的人口比之国初时翻了不止一倍,昆山县知道填满四仓都不可能够用两年。不过若是四仓充盈,别人也没话说,硬是死扣“两年”来做文章,只会显得政敌无理搅三分。
“不过,马上就是春荒了,到时候粮价一涨,谁还肯借?”知县也不蠢,红着双眼低声求教。
春天看似生机盎然,处处充满了劳作的喜悦。然而在这个时代,春荒却是十分残酷的。冬天存的粮食已然快吃完了,种子粮却是万万不能动的。同时又要面临沉重的农活,少不得还要添餐饭。
这个时候别说佃农和自耕农,就是有些小地主也得出去借高利贷。
官府若是借粮,肯定不会给利息。那些粮商、大户,借出去一石粮自己要亏五七斗,又不是亲爹老子,谁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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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五二七 旌旗十万斩阎罗(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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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县地处苏州府东南,与松江府的青浦县毗邻。虽然不像湖州那边几乎全种上了桑树,但本县土地却也是桑树、棉花、烟草居多,真正的粮田不足十之三四。这样的经济结构放在历史书里是农业社会向工商业社会过渡的先进表征,但在当前这个时代,却代表着对天灾人祸的抵御力下降。
一旦发生自然灾害或者人为祸乱,立刻就会导致饥荒,从而引发社会动荡。
这种情况下,济留仓的粮食就更加重要。任何一个识字的人,看了报纸之后都会得出一个结论:昆山县完了。
但凡这位知县还有一丝转机,就有人可能投机。
对于铁板钉钉要被人丢弃的废物,却没人肯陪着一起死。尽管县丞说得很有道理,换个知县,尤其是换个北来官,全县大户都不好过……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肯拿出粮食来。
在当地乡绅看来,任何一个县官,不管南来北来,都得遵守大明的规矩。
大明的规矩是什么?是县官不下乡。
他们想要完成正税额度,只能靠缙绅;他们想要升迁的资本,只能靠缙绅;他们想要在发生天灾人祸的时候有个帮衬,只能靠缙绅。
总而言之,他们想要顺顺利利无灾无难地度过自己的任期,只能靠缙绅。
这种情况下,换个知县又算什么事呢?
昆山县刚刚腾起的希望旋即又被扑灭,每日上衙都像是上刑一般,就等着署衙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手持铁链铁尺的缇骑将他拘走……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缇骑又变成了牛头马面……
“县尊。无妨,无妨。”县丞见知县老爷又陷入习惯性地呆滞抽搐之中,连忙将他唤醒过来,又劝道:“不着急,南京那边带来了文书。说是这回皇太子很看重此事,为了不生冤屈,非但有都察院的人来,还有各报社的访员。这么多人,路上肯定还要耽搁耽搁。”
“不如三尺白绫一了百了……”昆山县忍不住又要哭:“这般折磨,真是生不如死……对了!我还要将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抓起来!死也要他们垫背!”
县丞道:“他们早就逃了。连个影子都不见,显然是心虚之故。”其实吴荪菖等三人却是拿着县丞开具的公文前往上海公干去了。
这位县丞可不是没脑子的人,被牵连亏空不过流放,若是卷入刺杀朝廷命官的案子,那妥妥的大辟啊!
何况现在保全这三位北来官,日后无论风往哪边吹。自己都有一条后路在,何乐而不为?
知县听说吴荪菖等人已经逃了,后槽牙磨得咯噔直响,突然问道:“为何是都察院派人来?”
县丞回忆了半晌,道:“之前好像是有过公文,说六部改制的事,日后侦缉查访的权责全归了都察院。”
两人都是不在乎所谓改制变法的事。反正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哪个官来了不都一样伺候么?
昆山县长长“噢”了一声,又道:“你看能从这都察院的御史下手么?”
“这倒是应尽之意,只是不知是否跟那些北来官一样盐油不进……”
“去试试。”昆山县定了定神:“我再去找那些粮耗子说说,我若死了,他们也别想逃!”
县丞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出去之后,发现应天府府衙里的关系网已经全都被拔除干净了,只得又去找其他府县的故交,打听这专案御史的消息。
原本以为这等大事朝廷方面会遮遮掩掩,谁知道还没见到老朋友。只是随手买了一份《曲苑杂谭》,就看到那位御史的大号挂在上面,好像生怕人家不去走他门路一样。县丞对这份报纸真是爱恨交加,用力卷起收入袖中,径直去安排人手私会这位御史。
唯一让昆山县和县丞欣慰的。便是这位御史虽然是北人,但也是进士出身,多半还是要讲些官场道义的。
好不容易等到三月初八,专案御史张荏张文泉,总算带着浩浩荡荡的访员团到了昆山县,在驿馆住下。昆山县和县丞已经拿到了张荏的履历,打听好了年科,带着恰如其分的礼物赶往驿馆拜见。
张荏原本在山东为官,就是因为接受了下属的礼物,列名犯官,打入犯官院里居住。在那个仅比窝棚好些的环境里,着实煎熬了张荏的心性,也让他看出了官场的人情冷暖——没有一个同年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以至于自己的妻子竟然动了入宫为女官的念头!
总算这两年东宫光复极快,许多犯官都得到了起复。胆子大些的,直接去前线为牧民官,现在都跻身通贵之列。他当初就是胆子太小,错过了那股晋升之风,如今仍旧只有六品。
好在张荏听说都察院招人,拿出当年科举的苦功,将大明律例以及皇太子、李明睿的书籍文章都苦读了一遍,终于成功进了都察院,出任御史。这可真是因祸得福,谁能想到竟然跻身台垣清流了呢。
张荏很快发现自己对都察院的认识有些偏差,御史貌似还干着纠察风纪的事,但权力却更大了。而且待遇好得有些过分,若是纠察出了一个违纪官员,非但有奖金,还有可能记功。当然,如果御史贪渎枉法,惩罚也是极重,最轻也是委派辽东为书吏,重的直接去修路挖矿。
开始张荏还有些心虚,暗道凭御史的这点俸禄看来还得过几年苦日子。
不管怎么样,总比在犯官院里好多了,妻子也不用去当女官,苦就苦点吧。
谁知都察院下达了“清肃司法官专项”的任务,几乎所有御史的眼睛都盯着那些新任的司法官。
张荏到底老成,不像年轻人那样听风便是雨,故意缓了一步,结果却懊悔不迭。
那些司法官违纪违法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小到收受当事人馈礼,大到贪渎枉法……这简直是一座银山啊!
最为令人激动的是,这些司法官多是女丁科出身,入读政法学院后出任地方司法,在朝中没有靠山,互相之间没有网络,不打这些人还打谁?
张荏看清时势之后,动作也不比年轻人慢,追着各级法官猛打。因为他笔头好,条例也熟悉,尤其是常年儒学教育,让他更能从“微言”中寻得“大义”,对条例的解读入木三分,很快就在一干年轻人中脱颖而出。
依靠这些法官,张荏顺利地发家致富,还受到了都察院的表彰,特发“纸币”一百两,被他裱起来挂在了墙上。
开始时,张荏还要用出身不同来安慰自己:自己是正牌子进士,那些人只是女丁科出来的白丁、破靴党。打到了后来,哪里还有出身问题,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和彰显身份的奖状。以至于碰上进士出身的官员,即便是同年他都没有手软过。
这回被都察院推荐担任专案御史,自然是因为这个下手快准狠的名声。
张荏亟亟赶到南京,访员团也组建得差不多了,正好一起下昆山。路上他已经看过了各种报纸,知道《曲苑杂谭》是皇太子这边的——也就是自己这边的,其他报纸多是江南士林一派,或多或少不甚友善。
这些访员号称“布衣御史”,一双双眼睛盯着,言行举止不能不小心。
到了昆山第一晚,张荏就接到了昆山县的帖子,要来驿馆拜访前辈。这种正常的人际往来不算什么,张荏自然也没有推辞。何况他也想摸摸对手的品色,看这场案子能做多大。
按照都察院里不为外人道的规矩:案子越大,奖金越高,功勋越著。
所以有经验的御史一般都是先从重罪开始查,不够格才勉为其难层层下降。
张荏对这起案子并不甚满意,因为亏空粮仓,最重也就是贪污;如果抓到了官员卖粮给粮商,还可以加一条私卖公产;再算上官员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巨额家产,可以扣一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数罪并罚,也不过是辽东戍边三五十年吧。
“后学杨承德见过前辈。”昆山县与县丞两人见了张荏,毕恭毕敬地行了后学礼。
张荏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请坐,又道:“二位夤夜来此,何其操劳也。”
杨承德看着陪坐的另一位御史,心中痒痒难耐,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位是……”
“都察院的规矩,办案时不得单独会见与本案有关人士。”那位御史冷着脸道:“你们不用管我,且当我不在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是进士。”
杨承德尴尬地抽搐嘴角,想摆出个微笑却一败涂地。他看了一眼县丞,县丞也是摇头,有如此巨大的蜡烛在场,如何说那些私底下的话?
“后学准备了一些土产……”杨承德将准备礼物推了上前,堆笑道:“还请前辈笑纳。”
“太麻烦……”张荏微微摇头,伸手去推,却见昆山县颇为坚持,只得接了下来,又取出一张表格,道:“那就劳烦贤令填了这张表吧。”
昆山县接过一看,目瞪口呆:这表格上有送礼时间,送礼人,接受人,见证人,礼品名色,价值几何……
这东宫治下竟然如此严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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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五二八 旌旗十万斩阎罗(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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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昆山知县杨承德还是单独见到了专案御史张荏。
张荏身穿制服澜衫,就像是一个久试不第的迂书生。他知道杨承德肯定要派人盯着自己,所以早上刚出来走了两圈,就被这位知县“偶遇”了。
“本官尚未去清点仓库,莫非真的已经亏空了?”张荏直言问道。
杨承德泪涕齐流道:“前辈明鉴,下官上任之时,济留仓就已经空了啊!”
张荏点了点头,道:“这是国朝情弊。明知仓库有亏,但看着前任升迁,同在官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杨承德顿时觉得张荏这位御史实在是太通情达理了。大明官场上又不是自己这一县济留仓亏空?为何偏偏咬着自己不放呢!
“皇太子殿下监国南京,欲有大作为。你也是运气不好,撞在了刀口上。”张荏满怀理解道:“其实江南各府县,账目与仓储对得起来的又有几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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