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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可就是害怕。
没有别的原因,这种畏惧在段氏心中驱散不去,皇太子离开越久,她在宫中越是自由,等皇太子回来时她就越是拘谨畏惧。
朱慈烺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股情绪,也能够理解: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突然之间成了夫妻,而相处时间却很短,因为身份而产生的差距自然需要时间弭平。想当初姚桃、陆素瑶等女官见了自己不也是如同老鼠见猫?几年相处下来,这种敬畏自然就会消弭。
“这孩子像你多一点。”朱慈烺抱了抱儿子朱和圭。
“男孩都是越长越像母亲,他生下来的时候可像殿下了。”段氏在一旁道。
“他生下来的时候不是像只丑猴子么?”朱慈烺随口道。
段氏噗嗤失笑,连忙又以咳嗽掩饰自己的失仪。
朱慈烺抱着孩子摇了摇,看着这个前世今生的第一个骨血。他很想看出小资们的种种“心情”,如诗人一般写点“啊,这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之类的文字。
可事实上,朱慈烺看了半天,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小家伙与自己生命有何种纽带,鉴于大明皇子极高的夭折率,如果他明日夭折了,自己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心痛。这或许就是人与人的个体差异,有些人更能感悟到形而上的层面——当然,也不排除无病呻吟故作姿态。
朱慈烺唯一看出来的。就是自己的教育责任。
帝国的兴盛是个长久的大项目,自己做完之后,为了不让子孙糟蹋掉,必然要对子孙进行教育。
“他跟你一起住?”朱慈烺问道。
“臣妾看他还小……”段氏支吾道。
“嗯,就让他跟我们一起住。”朱慈烺小时候可不是跟父皇母后一起住的,由乳母和内官照顾。别殿而居,这才是真正的传统。不过朱慈烺很担心孩子的早教问题,所以特意下了令旨。
段氏听了自然高兴,乳母却不乐意。如果换个人,她或许已经喊出来:这不合体统。然而面对杀伐决断的皇太子殿下,她却没有这个胆量,只能垂头站在一旁,希望皇太子能感受到这股怨念……只要皇太子开口垂问,她就会将祖制和传统告诉皇太子。尽自己的本分。
可惜朱慈烺并没有去注意这些小细节,而是继续道:“以后尽量不要让孩子离开你的视线,大危险别有,磕磕碰碰也别太在意。不曾听人说么,若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和寒。”
乳母终于忍不住要反驳了,刚一抬头,却见朱慈烺正抱着孩子望向她:“以后就住我卧房隔壁。”
“遵命。小爷。”乳母胆气尽消,连忙接过孩子。低下了头。
段氏真是恨不得一瞬都不离开自己孩子,闻言喜笑颜开,将头深深埋下,暗道:果然是自己骨肉,看着就是亲近。
“你也可以适当运动一下。”朱慈烺道:“静养心,动养身。不该偏颇。你喜欢什么运动?”
段氏闻言有些诧异,她长这么大,最大的运动量就是散步。若说喜欢,却也谈不上。
“会骑马么?”朱慈烺问道。
“当然……不会……”
“明天教你骑马。”
段氏心中登时泛起一股甜蜜蜜的滋味,对翌日的活动既是期盼。又有些紧张。
朱慈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看过了妻儿,一起用了午膳,下午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首先一点便是跟内阁商量“分赃”的问题。
这次复台用兵,朝中其实反对者不少。他们大多认为国家刚刚平静,正该休养生息。北面扩军用兵是迫不得已,南面用兵则是无端寻衅了。
而且诚如崇祯皇帝一样,许多人对于打下台湾的现实利益并不清楚,对他们而言台湾就是个蛮荒海岛。对于岛上的生番,按照儒道思想,文明的大明人不该去打扰这些野生动物,让他们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原始状态之中,这才是“德”。
朱慈烺可以在私下场合跟父母说清楚收复台湾带来的经济和政治利益,但在君子耻于言利的大环境下,这种话绝不能公开说,否则就是败坏风气。
所以只能直接做。
朱慈烺从郑芝龙的赎金中做账划走一百万两,作为台湾在崇祯二十一年的预估收益。提前进行分红——当然,只是针对留给朝官的百分之五,也就是五万两。这笔银子随着东宫行辕返回北京,直接入了内承运库。
“虽然今年的收益不多,不过我相信会逐年多上去的。”朱慈烺对吴、孙、蒋三位阁老道。
三位阁老面面相觑,心中琢磨着如何推辞这份分润。
无论如何,天家给臣子分润,这种事虽然在名义上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但真放在眼前还是有些骇人。
“蒋先生是知道海贸之利的,”朱慈烺若有所指,“南洋公司给诸位的又是干股,先是不会亏,就算亏也不会从诸位手里拿钱。放心吧。”
“殿下,”吴甡终于道,“此事不妥。我等皆是国家阁辅,焉能无功受禄?这岂不是让我辈寝食不安么?”
“你们为我稳定朝局,已经是大功了。”朱慈烺道:“我知道诸位未必赞同我复台用兵,但这些日子朝政得以照规矩推行,异论之声得以压制,民心得以凝聚,这都是诸位先生的功劳,怎能说无功受禄?”朱慈烺没想到送钱出去还得如此耐心开导。
他又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国家之利、官绅之利、百姓之利的问题。思来想去,我大明其实是两头穷。国家也穷,百姓也穷,惟独富了官绅。所以我一旦对官绅勋戚这些人开刀,立刻就有钱了。”
三位阁辅脸上并无异色,果然是宦海老将。
“问题就在于官绅是不可能杀光的。”朱慈烺道:“我杀得了旧日的官绅,而我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又成了新的官绅。若是我动手再狠一些,别说下面的官,就是诸位先生也不肯跟我一起治理天下了。”
“殿下,官绅亦是民心。”吴甡对朱慈烺的认识给予肯定,的确害怕这位小爷铁了心思要杀富济贫。
“官绅要富,百姓要过活,朝廷要银子,怎么办?我想只有内外两个法子。”朱慈烺轻轻敲了敲桌面,加重语气:“内里,咱们互相妥协,谁都别吃独食。官绅过好日子的同时,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让朝廷有钱养兵,抵御外辱,兴修水利。对外,咱们也不能看着泰西人远道而来抢咱们的利润。”
说到这里,朱慈烺再次望向蒋德璟,道:“蒋先生,我在福州收到一封很有意思的信函。”
蒋德璟面不改色,道:“请殿下明示。”
“是有人控告福全蒋氏仗着阁老之家,垄断贸易,强买强卖。”朱慈烺笑道:“不知蒋先生是否知晓?”
“殿下明鉴,”蒋德璟脸上腾起一片红云:“臣耽于公务,久未与族中联络。定是宵小之辈借臣名义诈骗乡里。臣家世代书香,子弟纵有不肖,也不至于此!”
朱慈烺随意道:“我就是想说,真要发生了这种事也不稀罕。蒋先生家没有,难保吴先生家没有,说不定孙先生家也有……以后来了李阁老张阁老,谁能保证家里人不背着自己做些小买卖?”
“究其根本,其实就是一个念头:利不嫌少,能多赚就多赚。”朱慈烺道:“乡间小利尚且如此,放在汪汪大洋,百万千万两的大利益,怎么都没人去取了呢?倒让那些弗朗机人、红毛夷千万里赶来挣钱。”
吴甡等人登时明白过来。皇太子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其实就是想说服内阁:要将南洋利益紧握在大明手中!南洋公司的干股看似奖励,其实也是诱饵,拿了银子的人总想继续拿,拿得更多……所以就不得不支持用兵南洋。
难怪这公司不叫台湾公司,而叫南洋公司呢!
吴甡道:“殿下,臣以为这干股还是不该给臣等私人。”他见朱慈烺面有不愉,连忙又道:“殿下洞悉万里,自然知道我等官绅之家本有买卖。说起来其实已经分润了朝廷用兵之利,焉能再分?岂非贪得无厌?”
“殿下既然希望朝中官员皆能瞩目南洋,莫若将这半成的干股分给各个部寺。”吴甡道:“每年的分红入部寺公账,其各部官长吏目,按职分银。在职则有此福利,去职则不再分润,如此朝政方针自然长久稳固。”
朱慈烺当然知道部门奖金比私人奖金对于政策推广有更显著的效果。日后就算某部大佬不乐意合作,也得顾忌整个部门的民心士气。只是他本想一步步以利引诱,却没料到吴甡要一步到位。
不过如此一来,官绅合法经商也等于得到了皇太子的首肯。
真是小看天下英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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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五七零 南北驱驰报主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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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公司干股分配计划在内阁讨论之后,便以中旨发布出来。wwwwcom其中内阁、都察院、兵部都分到了百分之一的股权;户部、工部、工商总署、交通总署各分到了百分之零点五。
如此分配正是形成了以兵部、内阁为主干推动,户、工、商、交为枝干辅助的南洋开发体系。为了维护所有人的利益,都察院也拿到了主干待遇,正是要靠他们确保南洋的吏治健康,保护工商发展。
李遇知终于得到了致仕许可,同时还皇家分到了百分之零点五的分红权,在他有生之年都可以领取,以此感谢他为大明做出的贡献。至于致仕后的加衔和待遇,也仍旧没有落下分毫。
朱慈烺借着南洋公司分红的热浪,顺势发起廷推。在内阁诸臣和皇太子殿下的鼓动之下,周应期、蔡懋德、袁继咸三人顺利入阁,如此内阁阁员终于达到了六人,属于正常编制了。只是这三人晚了一步,内阁的一万两分红已经作成四份,李遇知、吴甡、孙传庭、蒋德璟每人拿了两千五百两。
这笔银子仍旧是存入了帝国银行,发给众人纸币,超过五百两银子的提兑只需要提前三日预约便是。
即便是家中涉及海贸的蒋德璟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了。大户人家走海,一方面要担着干系,另一方面也有分文不得的风险,每年所得利润无非数千金。如果一手拿着朝廷的分红,一手在南洋置办地产、实业,非但规避风险,更是本小利大的好门路。
崇祯二十一年五月,筹备已久的各地市舶司终于等到了《崇祯开海令》,宣布大明从北到南一应开埠港口可以接受外国商人交易。不过交易有额外限制。那就是所有外国商船必须使用帝国银行发行的合法纸币才能从中国购买商品。
当然,并不是所有市舶司都受此影响。北部的市舶司主要是面对朝鲜货物入关征税。这部分贸易大明是买家,所以支付的是白银。只有南方的市舶司才是出口重镇,需要大量的纸币供应。
这部分纸币是帝国银行特别督造,以“外”字号打头,禁止兑换白银。但可以用来缴税。外商用白银换取纸币,然后纸币只能在购买中国货物。这看起来十分吃亏,但面对高额利润,葡萄牙人仍旧愿意进行交易。
他们甚至还开创了国际金融贸易。
开始时,葡萄牙在澳门的金匠们用其本国货币埃斯库多,从在中国任职的同胞手中收购白银,或者直接收购纸币,然后将这些纸币高息贷给本国和外国的商人。因为大明禁止流通外国货币,所以这些埃斯库多仍旧在银行之中。只是账面上有所改动。
这样的无本买卖很快引来了其他商人的觊觎。
广东的商家开始自发地从越南等地收购粮食,或是在张家口等地建立屯田,用以换取北边的纸币,正是换了一种形式的开中法。这些纸币被视作购买许可,所以能以百分之十的溢价出售给外国商人。粮食即便不能赚到钱,也绝不会亏,所以光是转卖纸币的收益就有百分之十的纯利。
无需上税的纯利。
有百分之十的纯利,江南逐渐开始有人将大量白银存入帝国银行。以至于蒋臣为纸币的供不应求感到痛苦。
大明现在一共有十余个造纸厂承担币纸制造,三个印刷厂全力印刷纸币。即便如此。纸币产量仍旧得不到满足。
“殿下,必须印制大面额的货币了。”蒋臣进言道:“而且必须是禁止回兑白银的纸币。”
朱慈烺对此还能说什么呢?欧洲对丝绸、茶叶、瓷器的购买欲之强让人惊讶,为了满足货币需求,刺激外销,印制大票面的货币符号是势在必行的事。
“先印一百万两面额一千两的纸币吧,禁止兑购白银。其他一如国内小票纸币。”朱慈烺道。
在中国商品的刺激之下,原本已经渐渐低落的白银流入,竟然又掀起了一个小**。虽然西班牙禁止白银外流,但比索和印度卢比仍旧被大明吸入金库之中,换走一张张印刷精美的纸币。
荷兰人在丢了台湾之后。虽然扬言报复,但是其本国与英国的海上霸权争夺愈发激烈,摩擦渐多,如果没有意外,原历史剧本中的英荷海战将如期上演。既没有军力攻打大明,又没有足够量的白银交易,荷兰人在东南亚经贸体系岌岌可危,终于让葡萄牙人看到了夺取爪哇的可能。
不过这些并非朱慈烺的关注点,朱慈烺更注意江南白银的入库情况。
华夏作为一个贫银国,在明中期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是以铜钱为主,白银只是作为大宗交易的辅助货币。之所以在明中期之后白银迅速成为国家主流货币,正是因为南方势家通过海贸积存了大量白银。他们不可能把白银全埋在地里,还得用出去,这就是白银成为主流货币的真相。
张居正秉政时,举国以白银缴税,正合南方势家的心意,却极度加重了北方农民的负担。因为北方白银紧缺,兑价高昂,国家收税又只收白银,使得粮食等于变相跌价,为了完税,农民必须贱卖粮食,最终导致丰年破产的惨状发生。
鉴于天灾**,朱慈烺对北方诸省的政策仍旧是粮、币双向扶持。对于失地破产的农民,吸入各种官办、民办法人组织,通过出卖劳动力而获得报酬。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自耕农,则给予口粮补助。对于达到了纳税资格,但缺乏纳税能力的小地主,则还要辅以技术补助。
“陕西、山西明年的赋税补助计划准备如何了?”朱慈烺又问蒋臣道。
蒋臣道:“各县网点已经铺开,人员也调派妥当,只是具体税额还要等明年收成统计出来之后才能确定。因为按照户部部议,帝国银行只是补贴全部税额。”
“这也是检验银行网点的实际营运能力要谨慎。”朱慈烺最后提醒道。
蒋臣点头称是。
一个只有两处业务点的银行实在不能算是真正的银行。然而在这个没有电力、没有通讯、运输条件恶劣的时代,要在全世界率先铺开帝国范围内的银行网络,不亚于再修建一条长城。
“殿下,微臣下个月还要去跑一趟山陕方面,等到明年收税时断然无碍。”蒋臣立下了军令状。
朱慈烺见他一脸凝重,笑道:“跟你说个事,也算给你宽心。明年的正税可以任由农民在全年任何时间缴纳,所以你不用担心一下子涌来许多人。”
蒋臣果然宽了心了,这样就不用在税季额外多派人手了。不过即便如此,帝国银行的工作进度还是过慢。在今年的自报考成中,蒋臣可是将低息扶助贷款一同报了上去,可现在铺设完山陕两省的网点之后,就再无余力去做别的事了。
考成若是完成不了,自己的前途晦暗且不提,光是奖金就得少拿多少?想到自己的奖金,蒋臣又想到了各级官员吏目重订薪俸的任务。
皇太子废卫所之后,大明的州县达到了一千五百余个,每个县行政司法两套体系,吃皇粮的少则七八十人,多则过百人。这些人的薪俸日后全要从银行走账,让他们在各县营业所支领。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朱慈烺看蒋臣脸上神情变幻,知道他要忧心的东西不少,归根结底就是人手不足。一亿五千万人口的大明,绝大部分是农业人口,要转职工人还可以胜任,转职管理岗位则力不能逮。
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引入商业银行机制,将大量繁琐的基层业务承包给私人银行。其实两淮盐商并非没有动过这个脑筋,非但在报纸上鼓吹,还走门路递上了题本,不过朱慈烺全都压下不发,并不打算将金融领域开放给民间。
何况这些盐商素无操守,比之张家口的晋商好不到哪里去。
食盐利润之高,乃至朱慈烺前世国家仍然实行专卖。而那个时代国家只有两项专营买卖,一者是烟草,再者便是食盐。可见食盐价格再低,仍有暴利。
大明的盐价是北宋的六倍之高,盐税收入却是北宋的四分之一。北宋每斤盐抽税三十文,大明每斤抽税二十二文,两者相差不大。然而考虑到大明崇祯年间的人口已经是两宋人口一倍有余,盐税收入竟然还如此之低,那就很成问题了。
更何况,按照洪武年间定下的盐税税费,每引得钱六两六钱四分。又按全国盐产量二百万引计算,则全国每年的盐税收入当在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
大明建国以来盐税最高一年只收到过二百五十万两,其他的盐税去了哪里?
朱慈烺对他们的态度很简单:让他们“坐困”,断绝其主要财源,逼他们将口袋里的财富一点点吐出来。聪明的人或许会借此破蛹成蝶,笨些的只有死路一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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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五七一 南北驱驰报主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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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明盐政,没有朝廷许可不能从事盐业交易。wwwwcom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控制盐商,方便收税。后来实行开中法,还可以借盐引粮,保证九边输粮。后来废除了开中法,朝廷收银子卖盐引,由此导致边塞商屯破产,边军粮食匮乏,国防衰弱。
嘉靖朝时,王崇古等人想重开边塞商屯,再行开中法,两淮盐商却不可能再答应了。
贸然打击两淮盐商,势必会导致社会动荡。这点朱慈烺看得很清楚,但这些盐商同时也是两淮大地主,不打击他们,则治淮成本会居高不下。
朱慈烺的打击手段很简单,明确盐田面积,计算盐产量,以此确定盐厂所属州县官的考成。卖到了定额,则考成合格,多卖则加分,奖金自然也随之而来。若是卖少了,考成分低,州县官自己就要好生掂量了。
至于来买盐的商旅,则不问纲引,只看营业执照。
只要是登记在册,申报了食盐买卖的公司,都可以从盐厂买盐,并可在任何地方向民间出售。如此一来,也打破了纲引制度的地域划分,刺激了食盐市场的价格竞争。
现在如果有人在一地出售高价盐,不出三天就会有其他大小盐商带着盐涌入这个市场,直到将盐价砸下来为止。
为了保证食盐的供应量,朝廷放宽濒海州县开设官办盐厂的审批,禁止民间资本介入盐厂生产。原本全国七个盐课提举司,也改成了因地而设,非但沿海省份都有一个,云贵川山陕豫等内陆省份也因为有井盐、湖盐、矿盐,同样设了提举司。其职责从盐政管理变成了盐厂管理,从主要查禁私盐。变成了主要查禁私盐厂,工作强度却没有下降。
到崇祯二十一年年底,各省盐政如果能够实额上缴盐款,国库收入当在一千五百万两以上白银。
论说这样的政策放下来,掌握了大笔资金的盐商其实仍旧可以通过手中资金,合法合理地大量占有盐厂所出的食盐。然而这里头还有一个大问题。皇太子殿下回京时路过扬州,接见了一众盐商,这些盐商还是嘉靖时候的老一套:哭穷。
他们这一哭穷,皇太子殿下也就不客气了,大笔一挥,定下规矩:盐厂只收纸币。
既然要哭穷,那就让你们真穷!
除非将大量白银存入银行,否则上哪里能搞到纸币?而且现在的情况是纸币紧缺,就算你要存。银行还不收呢!
“黄堂总得想想办法,总不能看着百姓没有盐吃吧?”盐商们汇聚在郑元勋家的影园,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惶焦躁的模样。
郑元勋是崇祯十七年的进士,两淮盐商之首,为了照顾母亲而建造的影园也让他留名后世。不过此刻,他虽有官身却无官职,虽然为众盐商推举却没有实权,是个最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我也曾与府尊说过。府尊只是说无可奈何,我等又能奈之何?”郑元勋叹道:“现在我家也是守在盐厂大门外。零零散散收些盐皮罢了。”
“皇太子不通经济民生,这样搞下去势必要出大事的!”有人狠狠道。
郑元勋看了那人一眼,道:“此事还是急不得,且等一等。国初时候发行宝钞也是一样值钱。用不了多久,宝钞泛滥,自然价格就贱下来了。我看倒不用太过着急拿银子去换。”
众人听了,纷纷道说:“终究是进士老爷有见识,如今钞厂日夜赶造纸币,票面越来越大,多半以后要成废纸一张。”
郑元勋安慰了众人。正打算扯些闲篇,突然看到花厅外人影晃动,却是自己的儿子郑翰学在外面打探。他道了声得罪,快步走了出去。郑翰学见父亲出来,连忙上前就要说话,却被郑元勋拉住,一路走到后面书房方才放手。
“大人,南京那边已经有了消息。”郑翰学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
虽然南直隶已经分成了安徽、江苏两省,应天府也改了江宁府,但人们习惯上还是称江宁为南京。
郑元勋悠悠道:“多大的事体,这般没有城府!”见儿子面露愧色,他才又道:“江宁那边怎么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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