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想到小姑子,段氏也觉得好笑。自己想生女儿而不得。小姑却是盼儿子而不可得。据说坤兴在家中盖了一座佛堂,专门供奉送子观音,求一个儿子。而且还听说,她乘着永王回京叙职。设宴款待,又以家中姬妾侍寝,就是想“偷”个儿子自己养。
这种事在朱慈烺看来十分荒唐,还特意暗中教训了坤兴一顿,说得这位长公主双眼红彤彤地回家去了。然而当事人永王慈炤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庆幸自己没有莫名其妙当爹,更没有莫名其妙变成自己儿子的舅舅。
不过其他知情者如皇后、皇后的妹妹,包括崇祯、周后、懿安张后。都不觉得坤兴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反而还十分赞许。因为朱慈炤的儿子本就是血亲之族,加之又是“意外所得”,母亲只是个姬妾,就算给姐姐姐夫承祧香火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啊。
若是实在没有儿子,傅家说不得还得去抱个几乎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呢,哪有这般亲近?
这种伦理关系让朱慈烺也无法对抗。只好怪自己多事,送了一幅字算是变相道歉。
“其实生儿生女都一样。”朱慈烺道。
段皇后秀眉一挑:“还是不一样的。”
朱慈烺说完自己也笑了。
现在是皇子多,而且身体健康,国本无虞。如果像自己伯父那样,皇后元子受损,其他诸子又夭折,朝中少不得天天有人催着纳妃,恨不得皇帝变成花丛中的小蜜蜂。然而如此一来却是恶性循环,越是纵欲则精子质量越差,越是生不出健康的孩子。稍有变故又会夭折。
“如今没有群臣盯着朕的后宫。全是皇后的功劳。”朱慈烺笑道。
“也是皇帝重情。”段氏说着,脸上一红。
隆景帝简直就是孝庙的翻版,至今只有一个女人,这让不知内情的人多了许多想象空间。就连皇后的父母都以为自己女儿专宠不容人,偷偷来劝过几次。那段时间段皇后也颇为苦恼。自己明明不是妒妇,为何世上会有这等诽谤之言?
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皇后也发现做个“妒妇”也是有好处的,每日里看看父慈子孝,能够和和美美,不用担心背后中伤,岂非人伦之福?而且嫁入皇宫数年以来,对皇帝的依赖却像是愈发增进了,偶尔皇帝加班晚了,自己就会忍不住盼着丈夫回来。
“皇父皇母要回来了。”朱慈烺又道:“说是要来接老五。”
“江南一行走了这么许久,也该回来了休息一番了。”皇后摸着肚子,觉得自己还是很受婆婆看顾的。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长子,叹道:“秋官这些日子写来的书信,看得妾实在焦虑。”
“怎么?不是没什么事么?”朱慈烺也看了那些信,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意外,只以为是妻子有孕在身太过敏感。
“秋官的字啊,许久没有长进了,指不定荒废了多少功课。”母亲看儿子那是三百六十度绝无死角,就连朱慈烺这么重视细节的人都忽略了从书法角度来分析儿子的境况。
“书法到了瓶颈,光靠苦练无法长进,得有天机。”朱慈烺自己说着都笑了。不过这却是他此生的领悟,光靠苦练只能写出好看的字,但要成为傅山那样的书法大师,则要人生阅历的积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通透处走出一片全新的天地。
再说,朱慈烺当初要朱和圭跟着爷爷奶奶出去玩,就是想让他荒废些功课,恢复孩童的天性,不要被故有成见所束缚。
“你还笑!”段氏佯嗔道:“二哥儿一直不在学业上上心,你也不说他。成日里就是玩、玩、玩!带着下面两个小的也是疯来疯去。”
其实老二朱和圻更合朱慈烺的心意,已经能够看出这孩子更洒脱更大气。
虽然实际做事上可能有所欠缺,但在大方向的把握上,恐怕更能适合自己百年之后“后隆景时代”的需要。然而皇太子没有任何过错,要废长立幼无疑会导致朝局混乱,说不定这些年来的改革成果都会付诸东流。决不能造次。
“两个小的才三五岁,现在疯一疯以后长得壮。”朱慈烺笑道。
段氏叹了口气,道:“当娘的哪一时能不操心?从生了儿子开始就没一天省心的,恐怕得操心到老。”
“时代不同了。等这些小崽子们到了十八岁就一个个都赶出去,咱们谁都不要操心。我不信他们会饿死。”朱慈烺道。
“这倒是……儿子长大了都得走,哪能长留父母身边呢?”段氏虽然这么说着,却有些萧索。双目流转望向夫君道:“皇爷,要不看谁有出息,也效永王的旧例,封个边夷的总督?”
国内的总督肯定是轮不到皇亲国戚的,实际上现在就算是文官也很少有总督。因为总督的权力太大,几乎是军民一手抓,这让皇帝、内阁、部院都没有安全感,所以只要是安定了省份。都已经不再设总督,甚至连巡抚都越来越少。
以后大明地方上,三司注定是越来越重要,保证了权力的均衡制约。同时诸如都察院、市舶司、国税等领域,皆由中央垂直管理,也大大加强了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度,保证了国家动员能力。
新开拓出来的省份实在太远。要么就是民族渊源过于复杂,在没有电话电报的时代,中央朝廷就算想管都管不了。如今蒙古四都司、乌斯藏、朵甘都司,朝廷派遣的民政官只是个摆设,只负责“免税免役”——收是肯定收不上来多少东西的,能够“免”也算是直接管理。
“边夷总督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朱慈烺道:“到时候看吧,其实朕也在考虑这个封授的问题。实在不行,从这帮小的开始,皇室宗亲开始虚封,就不要之国了。”
明朝的亲王最初都是实封。在自己的封地颇有军政之权。否则成祖也没机会起兵。
后来文官集团崛起,加上靖难之役的影响,亲王们才由实封转为半虚半实的封国。这种封国有切实的土地,亲王可以获得土地上的收益。但没有军政权力。相比真正的虚封——只领取俸禄而不占有土地,权力虽大。但束缚也深。
段皇后听了却是喜上心头:“能够虚封也就行了,免得跑那么远。”
——免得跑太远了去祸害百姓。
朱慈烺心中暗暗补了一句。虽然是自己儿子,而且从秦始皇以后的皇帝恐怕都没他在教育上注入的心血多,但朱慈烺仍旧不能轻信人的本性。在没有了约束,而又具备权力的时候,堕落几乎是肯定的。
就算是自己,不也曾想过野蛮迁徙秦晋百姓,宁可他们死在途中,也不留下滋养闯贼么?
……
“不!不要!我要一个自己的国家!”朱和圻拽着朱慈烺的衣袖,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几乎半跪在地上。还好龙袍的质量过硬,否则早就连袖子都被扯下来了。
“我要和李俊一样,去海外打一片天地,当个真正的国王。”朱和圻仰着脸看着父亲,没有丝毫惧意。
朱慈烺对儿子虽然严格,但从未打骂过,最多就是严厉呵斥。有些人天生耐受力弱,说两句重话就眼泪汪汪——如皇太子;有些人天生耐受力强,被骂简直当虫鸣鸟叫,没事人一般——比如这位皇次子朱和圻。
“李俊?”朱慈烺第一个反应是成化年间的进士,但此人卒于弘治年间,居官山西参政,根本不搭边啊。
“父皇没读过《水浒》么?”朱和圻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竟然还有父皇没读过的书?哈哈,那李俊原是浔阳江上的好汉,坐梁山第二十六把交椅,浑名唤作混江龙的便是!他一身水上功夫了得,随宋江平了方腊之后,回京受赏,却在苏州假装中风,又留了童威童猛兄弟,一道打造海船去暹罗当了国王!这才不枉好汉之名啊!”
朱和圻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满脸兴奋。
朱慈烺颇有些无奈:“父皇只看到梁山大聚义。”
“父皇,后面可好看了……哎,你怎么了?”朱和圻正说到兴头上,身边的小宦官突然跪倒在地。冷汗淋漓,面无血色,嘴唇已经发青了。
朱慈烺也吓了一跳,以为是突发性的心脏病之类。连忙道:“谁都别动他,速速去叫大夫过来。”
这小宦官索性蜷曲倒地,恨不得就此死了……诱惑皇子读《水浒》着魔,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啊!
朱和圻也被吓到了。紧紧抓着龙袍下摆,看着一干医生将那宦官抬走,方才松了口气。
“以后身边有人发生意外,先不要急着动他,定要叫医生来看过才好。”朱慈烺对儿子道。
朱和圻点了点头,道:“他平日也没这毛病,兴致来了还会唱两嗓子呢。”少年心,天上云。朱和圻刚说完这个宦官,又道:“父皇,暹罗现在是咱们的么?”
“不是。”朱慈烺摇头道:“李俊去当暹罗王是话本里的虚假事,当不得真。人家也是一个传承有序的文法之国。”
“那我能去当暹罗王么?”朱和圻跳着道:“我就带两个好汉一条船去,父皇,能去么?”
朱慈烺不知道自己更应该操心老大还是老二,为什么同样的父母。同样的对待方式,同样的老师,同样的……就是能够教出区别如此之大的人呢?
“等你十八岁的时候,父皇送你十条大海船,你要带多少好汉都由你。”朱慈烺轻轻摸着儿子的总角,补了一句道:“不过灭人宗庙还得有大义支持,可不能当成一种兴趣爱好啊。”
“儿子知道。”朱和圻兴奋地恨不得当地打滚。
“你知道什么是大义?”朱慈烺有些意外。
“大义就是替天行道!”朱和圻叫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早就该猜到的。
皇帝心中暗道。
……
隆景八年的四月,皇帝陛下突然诏令的大图书馆将《西游释厄转》、《忠义水浒传》、《三国演义》、《金瓶梅》等市井小说进行修改编录,删去其中很黄很暴力等过于直白的描写。使之可以为普世接受。然后刊印出版,定名为:皇明小说专辑。
在这套书的书匣之侧,特意用镂刻的楷书体标注清楚:青少年适宜读本。
这套删减过的“洁本”果然在市面上不受欢迎,除了各地图书馆受了严令只许提供这些洁本书供人借阅。其他有能力买书的人还是更喜欢原汁原味的作品。直到他们发现,大图书馆的版本在文辞上比其他刊本更加精美。这才被某些藏书家所接受。
朱和圻是在诸皇子中唯一一个拿到整套初版初刻书的,欣喜不已。又因为里面夹了一张父皇亲笔画的一副丹青书签,题有“开卷有益”四个字,所以这套书和书签都被朱和圻仔细存好,最终在三百年后作为珍品收入皇家大图书馆。
那副梳着总角的少儿读书图,也是朱慈烺一生中唯一的画作,并无艺术价值可言,只是一个父亲给儿子的礼物。
……
张友全被关在大牢的时候,来了许多人,他们并非是来询问当日案发时候的细节,而是专注于张友全当时的心中所思所想。这些人虽然没有穿着军装,但言谈举止上仍旧能够看出他们的军人身份。
这是总训导部派来的资深训导官,他们正在精研一门刚刚冒出萌芽的学科:心理学。
为何人会如此想?为何会做出那般行为?其中因素都有哪些?如何因势利导?
种种这些都有实际目的,那就是更深入了解人心,从而在思想上的巩固阵地。对于训导官而言,他们的敌人并非手拿刀枪的异族,而是变幻莫测的心魔。
“你当时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当时可是愤慨恼怒?”
“你手抖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
“我什么都没想,我就看到他在我面前与我为敌,不知道为何就想杀了他。”张友全诚恳地回答道:“我没有愤怒,手也没抖,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战场上一样,必须要走这么一遭,没法回避。”
这段诚恳的答复最终被总训导部接受,因为犯下重罪的退役士兵并非张友全一个,只是他的情况特殊引起了重视。总训导部在追踪了数年来的退役士兵资料,发现有十六起退役士兵犯下的谋杀罪案,而且其中的共通点都是争执引发的暴力攻击。至于疑似案例,更是数以百计。
犯罪行为人都没有出现失去理智的情况,可以说是处于“平静的杀人”状态。
“是我们的杀敌教育太成功了么?”总训导部的训导官们最终发现根源很可能在思想教育上。
在列阵对射的时代,任何恐惧和自我都会导致阵型的溃乱。
消除自我,消除恐惧,让战士上阵如同上操,这就是总训导部一直秉持的思想教育理念。
这样训练出来的军人,战斗力远比一腔热血的豪侠强了不止百倍,几乎可以说是冷血的杀人机器。一旦被触动了攻击点,他们就能安静地放下筷子杀死面前的敌人,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这种心理疾病最终被大理寺所接受,援引了刑律中“疯魔病人杀伤凡人,例如过失伤害罪”。
隆景八年六月,张友全被宣布“过失伤害致人死亡”罪名成立,判处流放海西永明城定居,终生不得入关。
同年,沈大成携家眷到永明城定居,并与张友全登记“张友全胶鞋铺”,正式生产的胶底鞋靴。
这便是皇明鞋业集团的诞生。(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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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七一九 扶桑今在指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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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景八年六月,上苍似乎是为了让朱慈烺凑足一支枣核球队,他的第五个儿子顺利降生,以“朱和坍”的名字录入宗谱。就在他降生的这个月初,崇祯皇帝和皇后也顺利结束了江南之行,回到宫中,什么事都没耽搁。
不过却有一桩事错过了,因为要急着赶路,崇祯皇帝没有机会在舟山大阅海军。
大明的海军建设远比陆军坎坷,原因很简单:技术瓶颈。
圣明的皇帝不愿意走弯路去造那些排炮大船,浪费船材,所以大明的海军战船中只有极少比例的泰西式炮舰,定为“护卫舰”,主要是布列在旗舰周围进行护卫。战舰仍旧是用过去的船型,加固龙骨和甲板,以船首主炮为主要远程攻击手段,等到近身时还是跳帮作战。
既然主流思想是加固船身以支持更大口径的重炮,这的确在海战思路上抄了捷径,然而加固容易,动力难寻,所以海军不得不将大量资源用于舰船研发,而非一股脑地用海船将洋面铺满。
即便如此,南洋平定之后,南海舰队许多主力舰划归东海舰队,仍旧将这支拱卫内海的舰队撑成了个大胖子,足足有七百艘大小战船,如果站在海边的高山上,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船队,一直延伸到海平线。
郑森站在东海舰队旗舰敖广号的船楼上,看着舰队浩浩荡荡驶向外海。自从南海舰队开了个头之后,东海和北海舰队的旗舰也就跟风改成了龙王的名号,谁让南海舰队在出航至今还没碰到过海难呢。只有台海舰队没有对应的龙王名号可以用。索性打起了妈祖的旗号,号称妈祖号,十分霸气。
十余年来,郑森也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长成了三十过半的大叔。如今他就是敖广号的舰长,位居施琅之下。
作为皇明海军大学的最早一批骨干,施琅没有再回郑芝龙的怀抱,而是抱上了朝廷的大腿。由此成为颇受信赖的提督东海舰队总兵官。
面对施琅,郑森多少有些纠结。这人背信弃义,背叛了自己的父亲,走上了荣华富贵之路,这是家仇。然而作为一名军人,忠于皇帝的朝廷才是天职,本就不该忠于私家军镇,这又是大义所在。更何况施琅在海军大学担任过教官。是他郑森的老师,两人有师徒之分,这让郑森更没有道理与施琅为难。
“大木,你看这东海舰队如何?”施琅走到船楼上,理所当然遇到了舰长郑森。
“果然是蔚为壮观。”郑森敷衍道。
施琅上前站在了郑森身侧,眺望海空,良久方才道:“远洋舰队总兵官调到这里当个舰长。大木是否觉得委屈?”
常言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郑森的确有过这样的委屈。真正到任之后,看到东海舰队舰船型号丰富,战术操演规范,才渐渐心平气和。相比之下,远洋舰队就是民商船队,只是负责跑跑澳洲运送货物。
“并无甚么委屈,反倒还有些庆幸。”郑森道:“远洋舰队的炮舰可没这么多。”
东海舰队旗舰级别的大号福船有三十艘,每艘配有四艘炮舰。旗舰更是翻倍。这就有了百二十余艘。至于战舰更是多达三百艘,补给舰三百五十艘,可以不靠补给一路远航至琉球。
至于用于联络、靠港、侦察的苍山铁,更是不知凡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为了增加运量。许多战舰上连火炮都没有配备。
——沈督说的海洋时代,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来啊!
郑森心中暗道。
隆景八年九月初。赶在南风的尾巴上,东海舰队从琉球转向萨摩藩,正式掀开了“惩戒暴民”战役。
与此同时,长崎发起了数万人的“一揆”。
长崎本就有汉商万人,这还不算那些生在长崎的第二代汉商移民。他们许多人都娶了日本女子,对外使用日本姓氏,与日本人并无二致,然而每个汉商心中都有一份缺憾,那就是背离故土而不得回归的遗憾。
锦衣卫在这些汉商中秘密联络,三年来在长崎拓展出了一个极大的空间,朝廷也给汉商们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价码:待日后长崎反正,朝廷并不设民政官员,而由汉商推举领袖担任知府。
如此一来,在隆景八年最终启动对日作战攻势时,长崎已经藏下了一个军三万人的战斗规模。这些年来,在日本盟友的帮助下,德川幕府仍旧处于朦胧之中。
萨摩岛津家是外样大名中尤其不听话的,所以德川幕府并不打算为萨摩藩出头。甚至有些乐见萨摩藩被迫吐出占据琉球国的土地,被明军狠狠教训一番。然而长崎却是德川幕府的钱袋子,大名们喜欢的南蛮货都是从长崎这个港口运进来的。
“明国欺人太甚!”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愤愤骂道:“召集各方大名,整备人马,我们要尽快平定长崎!”
德川氏的想法是好的,然而他却忽略了大明发起战役的时间。
明历九月二十之后,北风起,正是坦克师从苦兀渡海攻打虾夷地(北海道)的大好时机。
王翊那等性子,早就在等这个雷霆一击的时刻了。借着早年在虾夷地经营的桥头堡,坦克师顺利攻克了整个虾夷地,覆灭虾夷地松前藩。明廷早就有了预案,只等王翊扫清虾夷地的日藩,便设立了北海府,并且迁徙民众加以巩固。
这里可是大明走北太平洋航线前往美洲的重要据点。
日本虽然是个能够动员三十万兵的东海大国,但面对准备充分,思想统一的明军,却败在了战略上。
这种失败甚至让德川氏无从用兵,若是发兵虾夷地,非但无法保证补给,更没有渡海的船只。若是先平定南方的长崎,则面临诸多反幕府外样大名的掣肘和叛乱。若是什么都不做,消极防御,则自己的威信日益消耗,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境地。
加之大明一船的大米运入日本,德川氏还要面对通货膨胀,经济崩溃的局面。
这也是明军从九月虾夷地之战后,再没有进行大规模作战的原因,只是据守各路要隘,形成围困胶着的局面。
这种令人煎熬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隆景十年的到来,德川家光派出家老,以日本国大君的身份向明廷求和。
扶桑今在指挥中。
隆景十年初,德川家光踏上了大明的土地,与之同行的是日本良仁天皇。在日本,天皇的地位更像是精神领袖,并没有实权。而且因为财政权不在手中,日本天皇甚至出现了等钱登极,然后等新皇存够了钱登极便退位禅让。这并非是因为他们尊崇禅让制,而是无法承担天皇的葬礼开销,所以早早退位。
朱慈烺在皇极殿接见了来自东瀛的两位客人,并且册封良仁为日本国王,德川家光为东瀛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准许世袭。这个结局是壬辰之乱时万历皇帝就希望看到的,如今总算是达成了。
因此明军在军事行动上算是告一段落,但日本的局势反倒变得更加纷乱复杂。
首先是国王良仁不肯回国,哭着喊着要留在京师服侍天子。
朱慈烺开始以为这是越王勾践式的表态——当初勾践被俘之后,也是这样伺候吴王夫差的。等吴国失去了警惕,他便回去卧薪尝胆了。后来朱慈烺才知道,原来良仁希望留在北京的原因很简单:每顿饭都能吃饱,而且有鱼有肉,伙食比在日本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不用看武家的眼色,更不用担心被废、被暗杀,几乎没有了心理压力。
其次便是日本国内的保守派不能接受自己奋斗了一辈子,最终变成了明国藩属,纷纷起兵反抗德川氏,欲图重新获得独立资格。这其中甚至包括了毛利家,他们虽然与明国结盟,而且从明国购买了大筒和火铳,出卖了日本的情报,但终究是为了倒幕,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明国人。
于是将日本的内战变得复杂起来。对于一个刚刚结束战国乱世的国家而言,各豪族上溯三代人,总是有些仇怨的,而现在就是这些仇怨重新浮起来的时机。
“增加大米的供应量,让他们能够放开手去打仗。”朱慈烺指示道。
大米在日本是硬通货,许多大名在支付藩士薪俸和公款上都用大米结算。而且大量的南洋米涌入日本,日本农民的生产压力就大为减轻,各藩也就能够动员更多的人进行战争。虽然有识之士都知道,一旦大明从粮食运送上收口,日本就要陷入饥荒和动乱,但是邻居在磨刀霍霍,难道自己就能安心让百姓种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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