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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徐帝子
心里细细密密的感动翻涌起来,充了眼眶,含了几分泪。
唐碧海看她双瞳剪水,泫然欲泣,噗嗤一声笑了。
抬手戳了下她的圆脸,道:“傻瓜,哭什么。”
郑天青把他手打掉,吸吸鼻子,道:“没有。”冲他傻笑。
唐碧海哈哈一笑,道:“我看我再说几句,估计你就要以身相许,哦不,咱已经订了。”
见他又开始嬉皮笑脸,郑天青收起眼泪,道:“今天我跟苏澈去望仙楼,结果被金蝉看到了,她不太高兴,说了几句不中听的,结果我爹、你爹和一些伯伯都在隔壁听到了,应该没有大碍吧!”
唐碧海眉毛一挑,道:“怎么可能没大碍,你这还没过门儿就出墙,还弄的众人皆知,估计明儿少泽就得送我一顶绿帽戴了。”
“啊!”郑天青脸一苦,道:“连少泽都会知道,完了,这回事儿大了,我还以为就唐伯父会生气,我还打算最近少去你家呢。”
“放心,我娘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为难你的,我爹又惧内,你有人撑腰。”他悠哉悠哉的喝茶。
“那不一样,之前是她是因为与我母亲交好,将我当作你妹妹一样疼,当然百般疼爱。现在被指了婚,我变成了你家的媳妇,相处定然是不同的了。再者我又犯了未入门女子的大忌,恐怕要失宠了。”
唐碧海眨眨眼道:“真在考虑着给我当个好媳妇啊,连婆婆都要开始讨好啦。”
郑天青推了他一下,道:“别闹!”
唐碧海笑着说:“有我在你甭担心,反正我看看丈母娘也不是特待见我,咱们俩就这能夫妻齐心,齐力断金了。”
郑天青脸一垮,知道唐碧海定是也没什么主意,不过给他提个醒儿总是要的,两人关系好,少不得还要互相走动,说一嘴让他心里有个底,免得今后遇难堪。
她一向是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她不是不知道金蝉对唐碧海的心思,她也不想坏了那两人的缘分,但是她晓得个道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就像她与苏澈一样。
思及此处,不禁长叹一声。
唐碧海以为她还为此忧心,拍拍她的肩道:“你别多想了,此刻只能随机应变,咱们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得生死与共。”
听他说的夸张,她也不禁轻声一笑,起身拉他起来,道:“这都二更天了,你快走吧,我要睡了,以后你可以白天来啊,老是翻院子,再被我爹瞧见,又得挨一顿数落。”
唐碧海打晃着脑袋,往窗户那溜达,权当耳边风。
反正每次他漏夜前来敲窗,她都会如此唠叨一番,但是从没把他拒之窗外。
唐碧海走后,郑天青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
被赐婚那一瞬间的眩晕已经渐渐散去,虽说还有些不真实,但她好歹能认清事实。
苏澈拥抱的温度她还记得,父亲的训斥还在她耳边荡,唐碧海的眼神突然蹦了出来。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全乱了。
唐碧海同她自小青梅竹马,郑家只有她一个独女,她一直将其看作兄长,平时一起嬉笑打闹,互相往来,已然成了习惯。
而今,关系陡然生变,两人本就不好相处。
刚刚在房里,母亲说的话他定是一字不落的全入耳中,有些话确实是欠妥的,但他听后仍对她依旧关怀备至,细致入微,若说她纹丝未动,那必是假话。
平心而论,唐碧海并不差,甚至是京城官宦子弟中的翘楚。
虽说出生名门,但他没有公子哥身上的跋扈与骄纵。
在博雅书院时,虽说贪玩,但是从来也没有犯过少爷脾气,或是仗势欺人。
他虽然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但骨子里却是极要强刚毅的。
或许是因为出身于将门,他学武时不畏艰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自他会了轻功,每次一学会新的掌法就会找她耍一耍,她饿的难受的时候给她送口粮,这是他们的默契。
他的等等好处,郑天青不是不知道,全记在心里。
细细一数,这十几年的感情已经入了她的生活,成了难以忽视的一部分。
她甚至开始思忖,要不要就此认命,遂了父亲,再不见苏澈。
可一思及此处,心中便钝痛。
两难。
头一回,郑天青如此左右为难,终身大事,岂能含糊混乱。
从前听戏文里唱小姐选夫,一个是如玉君郎,一个是邻家兄长。
她总是笑小姐优柔寡断,故作惆怅。
此刻她才明了,情之一事当真难消难断。
男女之情,竟是如此纠缠暧昧,令她头昏脑胀,思之忙乱。
她翻来覆去,若是理不出个头绪,恐将难以入睡。
她起身下床,拿出一盒凝神香,焚于香炉中,香烟袅袅,随后翻身上床,合眼欲睡。
但愿明日醒来,一切能迎刃而解。
城南竹林中,一阵掌风擦过,竹叶沙沙作响,待那人落地。
一排竹子应声而倒,近前一看,非是拦腰而短,竟是碎成小块,切口整齐如削,可见内力深厚。
唐碧海向一黑衣人俯首道:“多谢师父指点,徒儿练成了!”
那人冷哼一声道:“还不到家,何时竹子碎成粉末,才叫练成。今日你来晚了,罚你去河中再练两个时辰!”
唐碧海回声是,便飞身入水,逆流而立。
河水不深,刚没过脖子,站定后,开始练习掌法。
水汩汩流动,阻着他的动作,他不以为意,任意施展。
那黑衣人在一旁打坐,忽开口问:“练功讲的是心无杂念,莫要让赐婚冲昏头脑。”
唐碧海道:“是。”
“为师即已遂了你的意,那么接下来你也要为我做事。”
“徒儿明白。”
而后两人不再讲话,只有呼吸吐纳与河水拍击之声。
月亮挂在天上,月光却黯淡,而夜空中紫薇星大亮后东坠。
黑衣人收于眼底,眼中精光一闪。
紫微星动,这是自古改朝换代的星象,天将大乱。





珠圆玉润 第33章 风雨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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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闷热,蝉声聒噪,厚厚的云像个巨大的笼屉,将整个京城厚厚罩住,捂得密不透风。
即便是望湖山庄这样矗在郊外的避暑之处,因了湖水,倒湿气更盛,更添浓重。
苏澈正在湖心亭里练字,亭中四面透风倒不见风动,空气里的水汽像是把风给堵了个严实,将人团团裹住,大汗淋漓。
苏澈凝神静气,全神贯注的握笔,额头上也渗出微微的汗,他伸臂蘸墨,笔尖吸饱了酽黑。
随即俯下身子,挥毫泼墨。
少顷,他直起腰,再蘸墨。
纸上已现: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几个字,墨黑字劲,笔力劲挺。
他在等一场雨。
自那个拥抱后,又过了一周。
他与郑天青没有任何交集,若不是此刻他在这个地点,正写着这幅字,他就如从前一样,淡泊自持,无欲无求。
而今,风景未改,心已乱。
沉一口气再俯身,继续。
笔走龙蛇,笔法多变,折笔顿峰,含蓄蕴藉。
运笔也不似从前的潇洒肆意,倒多了些蒹葭辗转的情味。
这可不似苏东坡,也不像苏澈。
他再起身,已经写完全诗。
俯瞰全篇,笔精墨妙。
再观细节,一字见心。
落纸烟云,银钩铁画,千里阵云,下笔风雷。
落款,下章,再敲几枚闲章:一悟百得,望湖楼,荷亭怀古。
搁笔晒墨,苏澈落座,取一杯茶,慢饮,眼却一直盯着那幅字。
清风入亭,遣了小童去取些冰与点心,亭中独留两人。
苏澈抬眼道:“情势如何?”
清风回:“一切妥当,碧琼传回消息,人已到了西域,过几日,使臣便会进京。”
“嗯。”苏澈展开折扇,缓缓摇动。
清风瞟了他桌上的字,竟是望湖楼醉书,微微一顿,道:“公子,碧琼仙子还让人给您带了玉佩,让您随身佩戴,祈福平安。”
“放起来吧。”苏澈道。
“公子您不戴上吗?这似是西域上好的羊脂玉,也是仙子的心意。”
“我知道了,放起来。”苏澈不为所动。
清风仔细看了眼公子的字,跟着苏澈时日长了,见了不少公子的书法,知道他的风格向来是洒脱无垠,风骨畅远。
而这字中竟流动着一股子缠绵,清风一惊,看了一眼公子,不禁激动:“公子,你对郑天青难道是真的?”清风有些激动。
他不敢信,甚至不甘心。
公子这样的人物,在他心中仅次于师父的存在,他是天下第一才子,更是聪明绝顶却心无杂念的神医,他已明了天下众生,且手握死生之秘,怎么会对那么一个相貌普通,身份存疑的女子动心呢。
他眼神波动,急的满头是汗。
苏澈看了他一眼,道:“你心里不是已有了答案。”
炎炎夏日,阳光笼在水汽里,闷的人发慌。清风听了苏澈的应答,竟如坠冰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不再了解多年追随的公子了。
徐遇仙坐在二楼书房看书,屋里放着冰块,正散着凉气,窗门紧闭,把裹着水的热气挡在门外。
月桐端一碗酸梅汤放到他桌上,道:“公子,皇上昨儿令人连日送来的冰块可还好?还让魏灵通捎话说今晚会来。”
徐遇仙头也不抬,道:“知道了。”
喝了一口酸梅汤,又道:“今日仍是不见。”
“可是,公子,这都拒了一周了,再拒,皇上恐怕会破门了。”月桐道,“若是为了天青,她前几日来,您也见了,她神色如常,并无大碍,您何必这么折磨皇上,折磨自己呢。”
“嘭”的一声,徐遇仙撂下书,看着月桐。
月桐噤了声,低下头。
“月桐,这你跟了我多久了?”
“十三年了。”
“从那儿出来,你一直跟着我,辛苦了。”
“是。”月桐随后神色一凛,“莫要折煞我,您一直拿我当亲妹妹一样照顾,公子才是辛苦。”
他有一丝沉吟,“月桐,大变在即,我自身难保,你要知道……”他声音竟有一丝哽咽。
“公子,月桐愿生死都追随左右。”
徐遇仙神色凝重,道:“此生我已负太多人,只为护他一人周全,此时想来,不觉可笑。但愿此事顺利,了断孽缘。”
月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不敢细问。
她隐了神色,道:“沈醉已回西域布好棋局,只待您吩咐。”
“嗯。”
“至于那郑天河,按线报似乎近日也将到达敦煌,会不会误我们大事。”
“郑天河,他与沈醉之事我已经知晓。”他一沉声,“尽管沈醉没有提,但是已经满城风雨,不过他的心思很单纯,不足为虑。”
“您不怕沈醉受到干扰嘛?”月桐劝道。
“沈醉还不至于被个人情愫扰了理智。”徐遇仙喝了口汤,“叶寻那边怎么样了?”
“自从他发现了那采风官以后,便开始按计划行事,有了这李不渝,倒省了我们好些麻烦,只差最后一场大火烧起来。”
“嗯,这事他办得漂亮。”
“公子,您若真要将位置传于郑天青,却不与她讲明,若是到时她不愿参与,您身在京城,恐怕鞭长莫及。”
“这便由不得她了,你当苏澈会袖手旁观吗?”
“天青已与唐碧海订婚了,他怎么会,难道他也是?”
徐遇仙一笑,道:“师出同门。”
月桐倒抽一口气,道:“难道,他下山,是为了通天教?”
“不是,他的目标不是我。”徐遇仙再饮一口,“但是我却不会放过他,怪只怪他居心不良,惹了我的徒弟。”
“那唐碧海倒确实是个可托付之人。”月桐道,“他确实和天青交情不浅,又共同长大,夜半敲窗的事儿可是不少。”
“哼,臭小子。”徐遇仙笑道,“可惜天青单纯,不懂分辨,心思还在苏澈身上,那郑远静虽有私心,倒也算是帮我们。”
“所谓日久见人心,日久又生情。”她劝慰道,“公子不必急,我听闻赐婚那一日,太师府二小姐金蝉在醉仙楼撞见天青与苏澈独处,大闹了一阵,恰好郑老爷和唐将军等不少大人就在隔壁,天青恐是与苏澈不会再有交集了。”
“那孩子此时必定内心不好受,上一回郑远琛被查时她就日日愁眉不展,内心忧郁,此时不知会怎样。”
“公子别担心了,我看苏澈并无意,天青总归是需要想通的。”
“但愿。”
月桐在冰前摇着团扇,为徐遇仙送去凉意,丝丝凉凉,确实去了不少暑气。
蝉在殿外不住的叫,扰得人心乱。
殿内倒是清凉,风轮在冰鉴上摇动,带来阵阵凉风。
冰镇的荔枝上挂着露水,一双涂着红色蔻丹的手取了一颗剥开,白色的软肉露出,冰凉圆润。
红唇微张,贝齿轻咬,汁水四溢,流到手上,顺着指尖往下流,一路冰凉,却被一只丝帕堵了去路。
丝帕吸了汁水被扔到一旁,丝丝黏黏的触感却留在如玉的肌肤上。
秀眉微蹙。
南春一招手,一个小宫婢忙端了只小金盆,盆中清水上荡着几瓣玫瑰。
那双玉手伸入盆中,轻轻浸了几下。
南春捡了丝帕,递上个棉巾,她取过来拭净双手。
“娘娘,公主近几日望湖楼去的紧。”南春在她身边道,随后看了看四周。
郑远静一扬手,小丫鬟们收拾了东西,纷纷退出去。
“那苏澈也不知道在狂些什么!竟然十次里有九次敢将公主拒之门外!”南春忿忿不平。
“碧池那孩子,还是太轻率,缺计谋。”郑远静看着自己的指甲,血红精致,“那他有没有见别人?”
“没有,除了山庄里的人正常进出,苏澈自己也没出过门。”
郑远静眼都未抬,道:“那便无妨,他不识抬举也罢,反正他也不是碧池的良人。”
“可公主对他,当真上心的紧。”南春道,“奴婢听闻这几日,公主不是做点心就是绣荷包,再巴巴的送去吃闭门羹,今日终是倦了,正把自己关在殿里摔盘子摔碗呢,娘娘您不去瞧瞧。”
郑远静起身,满脸烦躁,道:“忒不省心,这大雨之前正闷,她还这般胡闹,当真是骄纵坏了,皇上那边知道了吗?”
南春道:“还没有,皇上这几日没心思管公主,似是在琢磨前朝政事,抽不出功夫来。”
郑远静一怒,拍桌道:”借口!有时间给那贱人送冰,没时间管自己的女儿,哼!“
“娘娘息怒。”南春劝她,“别伤了指甲,您刚刚才涂好的伤了可惜。”
郑远静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
天气太热,刚刚动了气,一怒,身上又糊了层薄汗。
她拿过南春递来的玉骨团扇。冰凉的翠玉。触手生凉,消了些暑气。
南春替她开了大殿的门,递过来个金炉,里面放着冰。
小丫鬟们举着伞替她遮阳,一行人往碧池的翠微宫去。
宋临在太极殿邀重臣喝茶,苏国璧坐于殿下,唐碧海之父唐国忠身为骠骑大将军,自然也同坐殿中。
“此番贵妃回朝,两位爱卿作何看?”宋临放下茶杯,开口便是此句。
两位老臣皆是心惊。
贵妃还朝打得是苦尽甘来,修得百年好的旗号,虽说人人都知。
但皇上初登位前,贵妃只是个侍婢。
后在皇位争夺中,助宋临脱险,却怀了皇室血脉。
恰逢苗疆虎视眈眈,苗疆王入朝。不知怎的,竟又被苗疆王掳去,最后还落了个苗疆奸细的名声销声匿迹多年,只留下个碧池公主。
皇室秘辛,就算好奇,谁敢揣测。
今日京城闷热,皇宫内也不舒服,知了声声乱,水汽蒸的宫外的石狮子也垂了汗。
云虽厚却挡不住日光,殿内却是异常的凉爽,此时的闷热湿气和刺眼日光竟被全然隔在了外面。
尽管这样,大殿内也放着冰鉴,内里镇着鲜蔬瓜果,室内鲜果之香,倒是清新。
往日此时,宫内会开始准备着皇上到别院避暑,但今时不同往日。
宋临正端坐着,看两位忠心的老臣流汗。
本朝换位时,皇子本就不多,还各个明争暗斗,幸存者仅有宋临一人,并无兄弟可议事。
苏国璧与唐国忠到底是两朝老臣,又曾极力扶宋临上位,深得其品性,知其心思虽深,却不暴虐,倘若问出此言,必是为议事,心中虽有底,但无人口先开。
“臣以为,皇上在担心贵妃仍与苗疆有联系。”苏国璧先开口。
唐国忠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老东西,抓尖儿不说,出言还忒不讲究,也算开了个头,不如就如此说下去。
“臣听闻今年万国集会将要在原敦煌,今沙洲。这是各国贸易的盛事,必得参与,扬国威。但今年西夏蠢蠢欲动,不断骚扰我边境及兰州,沙洲位置在西夏腹地,难行不说,且险要。虽回鹘以向我大梁臣服,可助一臂之力。但若是西夏与苗疆勾结,截我使团,以挫我国威,恐怕我们更加难以控制这边境的局面。”
“回纥虽是小国总该有个态度吧?”宋临扶额。
“臣前两日派使臣去了回纥,那回纥王哈迪尔。一直在招待着我们的使者,却不表态,想是不愿向苏里唐低头,归顺苗疆。但心中忌惮,只差推一把。”
“看来这一趟是势在必行了。”
“臣听闻通天教在苗疆也有些势力,但如今朝廷公然与其为敌,想必难以拉拢。”苏国璧道。
“若是可以拉拢呢?”宋临抬眼。
“那么它地处苗疆在我大梁、回纥与西夏三国边界位置的交点,便是个有利的牵制。”苏国璧从袖中拿出一卷地图,放到殿中。
两个小太监搬来一个架子,将图挂于其上,宋临从龙椅上下来,三人细观研究。
郑天青自被父亲禁止与苏澈往来,便日日在流光溢彩阁研究。
前几日惯常到徐遇仙府上学艺,他告诉她四年一次的万国集会要来了,她这一听,兴奋的连伤春悲秋都忘了,一心扑在上面。
徐遇仙告诉她,这次的万国集会将在敦煌,若是想参与并非难事。
朝廷每年万国集会前,吏部会先在京城举行个斗宝大会。
虽说有三百六十行,但是能够贸易的行当并没有这么多,能参选的更是凤毛麟角。一旦选中夺得行当里的魁首,便可入朝廷的斗宝朝会,去敦煌的费用可由朝廷报销。
郑天青自从得知此事,便整日欢喜。
她自小就喜爱万国集会,虽然只参加过一次,就是四年前在京城。
但那半个月可是她最快乐幸福的半个月,也是在那时,她萌生了开一间首饰铺的想法,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有机会带着流光溢彩阁的牌子亲自参加万国集会,成为真正的匠人。
天气闷热,郑天青在书房里托着腮沉思,冥思苦想了数日,一点参赛作品的头绪都没有。
书桌上摆满了书,山海经,唐诗集,宋词选,苏澈诗集,她所有画过的图样,没一处空地。
暑气逼人,窗户挡不住湿热的空气,混着潮气冲进屋来,郑天青被这热气撞出一脑门子的汗。
头发被汗浸湿了贴在额头上,捂得难受。她无心摇团扇,免得再激出一身汗,垂着眸子,心浮气躁。
歪头看外头的日光,刺的眼花,更觉得热。
索性起身将帘子遮上,挡了日光,屋子里立刻陷入黑暗,生出几分幽凉。
手里全是汗,她拿手绢抹了抹手搭在一边,将书推开,将就着挤出一小块空地,扭着身子伏在书案上。
手指轻敲着微凉的桌面,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桌面也温热了。
这样的天气,她真想泡在水里,躲着日头,随便浮到哪里去。
眼睛微眯,不再动弹。
在这样潮湿的空气里,眼前氤氤氲氲的散着水气,突然有什么又苏醒了,挣脱了心底的层层封锁,占据了她的思绪。
是那一天,那个人。
此刻郑天青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下午,满塘的荷花,轻摇的小船。
她飘飘忽忽在水上看荷花,他在对面冲着她笑。
碧绿的叶,嫣红的花,如玉的君子,温暖的怀抱。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想必望湖楼下的荷花还一样娇艳,碧水映天,他也一样温润,遗世独立。
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又吸入了一腔的荷香,悠悠的淀在胸口,飘飘散散,化入心扉,酥了骨头。
彩月端着桂花酸梅汤上了二楼,一进书房看屋里暗暗的,郑天青又伏在书桌上,心知她必是被暑气蒸的乏了。
于是敲敲门,跨进来小声叫她:“小姐,明月刚从井里拿上来的桂花酸梅汤,您先喝一碗去去暑气吧。”
郑天青被她一唤,回了神,起身接过来,道:“这么热的天,估计大家都不好受,你多端几碗拿到大堂里给大家也分着喝吧。你和明月也别光忙着,多喝几碗,别中了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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