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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时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睡觉会变白
吃吃喝喝,从八点多直到十一点多,老贾的酒也醒了,对刚才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明天还要工作,年纪最长的余力威就提议散了。
顾正扶着还有点软的贾璋柯回了屋,褚青收拾了下残局,往床上一躺。
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总想着老贾刚才的话。
他一直觉着贾璋柯是个很闷很沉静的人,没想到还能这么失态。
那种情绪,是很复杂的一种集合,愤怒,无奈,还有不甘,热爱,执着……
褚青虽然不理解,但似乎也被感染到了,体内的血居然也在隐隐的沸腾。
电影,电影,到底是什么呢?





文艺时代 第七章 一万块
..不知过了多久,褚青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又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吵闹声,从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晰。
褚青睁开眼,搓了搓脸,辨认了一下,听到声音是从走廊里传来的。再看外面天色,还黑蒙蒙的,这是几点啊?
“威哥!威哥?”
他见余力威不在旁边的床上,就喊了两声,也没见回应。
走廊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听着很熟,褚青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出了门。
狭窄的走廊尽头,昏黄的小灯下,三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他从来没见过贾璋柯这么大火,五官都有点扭曲了,嚷嚷道:“干脆让她走!我们就真找一个三陪小姐来演!也不比她差!”
顾正劝道:“老贾,可别说气话,人家肯定是还有别的原因。”
贾璋柯道:“还能有啥原因!明天就要拍她的戏了,今晚上跟我说不干了,有这样的人吗?!”
余力威见他此时的情绪极不稳定,知道不能再去沟通,说道:“你先回房间冷静冷静,我们俩去交涉交涉。”
贾璋柯还想说,顾正硬扯着他回了自己房间。
余力威一扭头瞅见褚青,道:“青仔,正好你也一起来。”
褚青一头雾水,问道:“出了啥事?”
“女主角要走!”顾正赶上话头,没好气道。
“为啥啊?”
褚青再笨也知道,电影正拍着呢女主角却闹着要走是啥情况。
“还不是因为钱!”顾正愤愤道。
左文璐的房间在楼上,仨人上了楼,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余力威先敲了敲门,“进来!”里面有人道。
三人进去一看,左文璐正在收拾行李,看他们来也没意外。
顾正克制着语气,问道:“文璐,我听老贾说你要回京城了,咋回事啊?”
“哦,我爸病了,我得回去给他买药,照看照看。”
左文璐把跟贾璋柯说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顾正一听简直就是扯蛋,还是努力劝道:“文璐,你也知道现在拍摄正在关键时候,明天,啊不,应该是今天就要拍你的戏了,你是女主角,可一定不能走啊!”
“正哥,这我都知道,可我爸病了,身边也没个人,我实在不放心,只能说抱歉了。”左文璐态度很坚决。
“你!”
顾正刚要飙,被余力威一把拉住。
“左小姐,我说几句话你不介意吧。”余力威道。
他作为剧组的老大哥,左文璐还是挺尊重的,道:“威哥您说。”
“咱们呢,有问题就要解决,别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我就问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事情就说出来,我们信任你,你也得信任我们,我们好好沟通,都是为了拍好电影!”
左文璐沉默了半响,放下手里的活计,道:“威哥,正哥,你们坐吧。”
她压根就没正眼瞧过褚青。
左文璐老家也是东北的,跟褚青还算老乡,而且俩人一个男主角,一个女主角,对手戏很多。但除了跟褚青第一次见面时说了句话,就再没跟他有过交流,更别提一起对戏了。
褚青知道,这是根本就没看得起自己,他也不自找没趣,见面照样打招呼,保持着很客气的关系。
三个人坐下,褚青自己拎过一小板凳,默不作声的打酱油。
“威哥,我觉得自己的角色,说好听是女主角,但是戏份太少了,也没什么亮点,我觉得没什么演的价值。”左文璐思考了一番,方道。
“左小姐……”余力威听着忽然就激动了,但国语水平太烂,越急越乱。突然就抓着顾正的肩膀,盯着他道:“你来告诉她,香港的监制是怎么评价这个角色的?”
顾正一时也懵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对左文璐道:“文璐,胡梅梅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她的重要性,从某程度上讲比小武还要强……”
接着又是巴拉巴拉一大套的什么剧作结构,什么女性主义,褚青跟听天书一样的听着。
他这边狂喷口水,左文璐的表情始终不以为然。
顾正见状也不费口水了,忍不住道:“你直说吧,大家心里都清楚。”
“好!我留下也行,那一万块钱得先给我。”左文璐终于说到了实质的问题。
她虽然是学生,但也见过世面的,看看这帮人,也能叫剧组?导演连啥叫监视器都不知道,摄影师拎着唯一一台机器成天看啥拍啥,没有灯光,连化妆都要自己来,还有那个不着调的男主角……
她无非就是怕这个草台班子随时黄了,想先把自己的片酬拿到手。
顾正没答话,反而看了一眼褚青的反应。
男主角的片酬才两千,女主角却一万,差了五倍。
褚青连眼皮都没翻,专心致志的当着自己的路人甲。他听着那一万块了,但他觉得很正常,人家是京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自己一捡破烂的,给两千就不错了。
“左小姐,你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太让我们为难了。”
余力威继续苦口婆心的劝,但左文璐的态度很明确,不先给钱,就别谈!
俩人又劝了一会毫无效果,只好带着褚青回到贾璋柯的房间。
这会他的情绪也平静了,听说了情况,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老贾,怎么办?要不要先给她?”顾正问。
“不行,绝对不能给!”
贾璋柯一脸严肃,道:“别的工作人员都没拿到一分钱,凭什么就给她!这是规矩,不能破例!事儿可以办不好,但不能对朋友不公平!”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何况咱们手里这点钱,能不能撑到拍完还不知道。”
听这话,顾正也沉默了,余力威更是从进来就一句话没说。
褚青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他对这帮人印象都好,当他们是朋友。哥们儿有难处,就算不能出力,也得让他知道自己是挺他的。所以就算没自己什么事,也一直在场陪着。
贾璋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顾正陪着抽,褚青也来凑趣,不多时小房间里一时烟气弥漫,空气都沉郁了几分。
这会已是早上六点多钟,王红伟也起来了,听闻事情,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四个人,都闷在一间屋子里沉默。
事情似乎已经无可挽回。
天光大亮,左文璐已经提着行李下了楼,没人去送,贾章柯站在窗口,看着她上了一辆面包车准备去火车站。
“砰!”
左文璐关上了车门。
车子喘了口气,慢慢的启动,似乎把贾璋柯所有的憧憬都带走了,本来就小的眼睛显得更模糊,看不到里面的神采。
“哎你看!”
顾正忽然叫了一声。
贾璋柯回过神,看那车门居然又被拉开了,当下只觉得心脏在砰砰跳动。
左文璐拎着行李跳下车,抬头看见了窗口的贾章柯,不自然的摆了摆手,然后进了楼。
她还是没走,她还是想演这个角色,虽然她始终认为这就是一草台班子。
…………
这场风波算是有惊无险,贾璋柯却被吓怕了,修改了拍摄计划,把左文璐的戏份全部提到前面来,早拍完早心安。
左文璐和剧组人员的关系也变得很尴尬,即便她努力装作自然的,什么事都没生的样子,但所有人都和她保持一种很微妙的客气和距离。
而剧组的好运气似乎也随着这场风波改变了,开始不断的生各种各样的烦事。
贾璋柯的拍摄手法,在王红伟和顾正这俩同学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跟学校里教的完全不一样,凡是老师在课堂上告诫的禁忌他都要去试一试,好像故意似的。
他从来不先做好分镜头,余力威问他第二天的运镜方式,说都在他的脑子里,但到了现场还要一改再改,不断有新的灵感涌出来。
好在余力威也不是吃素的,完全接下了他这些不断更新的灵感。
演员要好一些,贾璋柯对褚青他们的要求着实不高。只是让主演看了看当天的剧本,其他次要演员只给他们说一下情节的大概走向和表演基本要求。
然后,就是这些没有一点表演经验的演员,在现场尽情的“耍”电影。
由于这种不着调的拍摄方式,直接导致的就是胶片的消耗大大过了原来的预想。
然后顾正又接到来自京城的电话,说有点事情要回去处理,贾璋柯就让他把拍好的胶片带回去,顺便再买些胶片回来。
这些种种的大事小事,跟褚青的关系不大。
在汾阳呆了还不到一个月,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跟这座小县城融为一体,吃饭睡觉买东西,没事的时候在街上闲逛,一切都和以前的生活一样。
老贾对他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拍一场小武裸戏的时候。
小武为了去见心爱的歌女,跑到澡堂子好好搓了搓自己肮脏的身体。
这场戏需要褚青全裸,虽然事先跟他解释过,褚青也很痛快,但贾璋柯仍然觉得没把握。还特意派顾正去做深层次的思想工作,比如**演出的必要性及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等等……
褚青云山雾罩的听完,道:“不就光屁股么,只要不拍前面就行。”
第二天开拍,那间浴室是美工花了一天时间布置的。在场的都是汉子,褚青利索的脱了衣服,跳进浴池里。
他这具身体很瘦弱,不像以前练武那样充满了爆炸性的美感和力量,骨头一根根的支出来,像包着皮的排骨,可以说是丑陋不堪。
但贾璋柯没用柔光美化,也没有云遮雾罩大造气氛,直接干脆的把这种真实的粗糙感呈现出来。
搞定了这场戏,褚青迅的爬出浴池,嘴里大声抱怨着。
水太特么凉了!
余力威看着画面,说了一句:“触目惊心!”不知道说的是画面反映出的意义,还是说褚青的身体。
贾璋柯也对褚青大加赞赏,认为他演出了“面对社会转型期的那种爱与孤独。”
听得他蛋疼。




文艺时代 第八章 杀青
..京城,夜。
黄颖推着自行车进了小院,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主房里灯光通亮,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和一家三口的说笑声。
黄颖羡慕的看了一眼,摇摇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还没吃晚饭,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吃。或者说从褚青走的那天起,她就这样患得患失。
这屋子比原来的那个好太多了,干净不说,光是那早上直直照进卧房里的阳光,就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赖会儿床。
关了门,主房的声音被隔断了不少,只剩一丝不知是风声还是人声什么的从缝隙里透进来。
黄颖洗了把脸,用毛巾使劲搓了搓,紧绷了一天的皮肤渐渐松弛下来,感觉一阵轻快。她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的往脸上拍着雪花膏,直到拍得匀称了。
然后,就坐在那里看着镜子呆。
她的头乌亮,白皙的皮肤在灯下泛起一层淡淡的炫彩。
黄颖摸了摸头,她以前喜欢戴个小夹,不过不知道哪一天,褚青随口说了句光溜溜的头更好看,她就再没戴过。
也许褚青哥早不记得说过了吧。
镜子里的女孩子正是花开的年纪,全身上下都波动着一股青春的美丽。自己都2o岁了,在老家,早就嫁人了。
黄颖的眼光闪动,似能溢出水来。
想到家里,她暗暗叹了口气,随后拉开抽屉,摸出个小本子开始记账。
厚厚的一本已经用了大半,上面一条条一款款的收支写的极为详细。
上个月挣了八百,寄回家四百,自己花了一百二十三,剩下二百七十七。
这个月让她很惊喜的,工厂的效益愈的好,才过半就已经挣了五百多,估摸着月底能破纪录的拿到一千块。这月又没啥花销,自己省着点,至少还能留下四百。
这个数字让黄颖的心情大好,两只笑眼弯了起来,像被春风暖折了腰的柳叶。
当然还有件事让她的心情更好,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褚青哥说过最多俩月就会回来。
她用铅笔在挂历上画了一圈又一圈。
“咚咚咚!”
“小颖!呀门没锁,我进来啦!”
就在她乱想时,有人在门外说话,话音未落,一个比她稍大几岁的姑娘已经跑了进来。
这是程老头的女儿程颖,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了,性子活泼,待人也好,对黄颖一见如故。老说俩人名字里都有个颖字,一定是上辈子的姐妹。
黄颖也喜欢这个叽叽喳喳的姐姐,俩人认识没多久,但感情已经非常好。
“呀!你咋进来了?”
黄颖被她风风火火的吓了一跳,嗔道。
“咋了?你有啥秘密不想让我看啊?”
程颖才不管她娇嗔,一屁股坐在床上,没等对方说话,又道:“你写啥呢?日记啊?我看看!”
一把抢过那个小本,扫了一眼,道:“账本啊!”
又翻了翻,惊讶道:“哎呀小颖,你这日子过的太细了!哎你这买卷卫生纸也记啊,你不累啊!”
黄颖白了她一眼,抢过账本,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别说风凉话!”
程颖知道她的家庭情况,说起这方面的事都点到为止,并不刺激到她的自尊心,笑道:“你开口闭口汉子汉子的,难不成想汉子了?”
用手敲了敲额头,浮夸的道:“啊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情哥哥就要回来了,怎么,这就按耐不住了?”
黄颖脸一红,道:“什么情哥哥,是褚青哥。”
“哎呀,情哥哥,青哥哥,还不都一样!”
她进门就巴拉巴拉的没停嘴,黄颖说不过她,只好问道:“你跑我这来干啥?”
“哦,我叫你过来吃饭,我妈今天做了几道硬菜。”程颖道。
“我吃过饭了,就不去了,替我谢谢阿姨。”
程老头的老伴儿是个图书管理员,也退休了,烧的一手好菜,见小姑娘自己出来闯荡怪可怜见的,经常叫她过去一起吃饭。
去了两次,黄颖也不好意思总吃人家的,就推了几次,这次又找借口。
“得了吧!前两回我那是没爱说你,还当我真信啊!走走走!别墨迹了!”
看她还坐着不动,程颖竖起眉毛,道:“嘿你还来劲了是吧!”
两只手猛然伸到她腋下,就开始一顿挠痒。
“哎呀哎呀!别闹,别闹了……我去!我去……”
黄颖受不住痒,只得跟她到了主屋。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香气扑鼻。
“小颖来来来,坐这!”
老太太热情招呼道,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之前叫你你都不来,今儿老程的学生给送了几只螃蟹,新鲜的很,我说一定得叫你过来尝尝!”
程颖的性格显然是随她妈妈,程老头虽然也开朗,但又有点蔫坏蔫坏的那种,跟母女俩大气的风格还不一样。
“就是啊小颖,小小年纪心事别太重,你在我这住着,多口人吃饭都热闹,千万别客气!何况还有褚青那小子呢,要是知道我慢待你,回来下棋都不让着我了!”
程老头把烟斗搁茶几上,慢悠悠的坐在桌前。敢情他也知道一直是褚青在让他,说起来一点都不脸红。
“你还好意思说?来吃个螃蟹!”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给黄颖递了只肥蟹,道:“对了,那小子快回来了吧。”
“嗯,说是最多俩月就能拍完。”黄颖道。
老太太道:“这小子也能耐啊,居然都拍电影了。小颖啊,你可得栓住他!这男人啊,世面一见的多了,心思就大了,心思一大,原来在身边的那些人就瞧不上眼了!”
她这么一说,黄颖却当了真,喏喏道:“褚青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那小子也不是这样的人,挺靠谱!”程老头在旁帮衬道。
“你知道个屁!我跟你说小颖,咱先不提男人女人,就说俩好朋友,本来俩人在一个地方呆着都好好的。可后来呢,一个走南闯北见世面,自己创出一番事业。一个还窝在老家,种地养猪生娃。你就说这俩人,还能搁到一块儿么?不能了!为啥?因为有了差距了,这人和人一有差距,沟通就难了,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老太太说了一堆,夹了口菜嚼着,继续道:“你别看那小子,现在就拍了一部不着四六的电影,以后说不准就大了,成明星了。你可别怪阿姨多嘴啊,真要到那会,你俩可就成不了了!”
程颖接话道:“哎呀妈!人家来吃顿饭,你唠唠叨叨说这些干啥?烦不烦人!”
“你妈这回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程老头支持了下,道:“小颖,这种情况确实很常见,俩人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文化层次拉得越来越大,没有共同语言了,结果分了。所以你真得好好考虑考虑,而且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工厂做衣服吧?”
“可我啥也不会啊!”
黄颖被他俩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低低道。
“不会学啊!你人又不笨,想学点东西太行了!但你得先想好自己要干什么,这是最重要的……”程老头道。
“哎呦行了行了!你俩是找人家吃饭,还是找人家上课呢!别说了啊,吃饭吃饭!”
程颖实在受不了了,打断了父母还想继续的思想教育。
黄颖心情忽然就变得很低落,香喷喷的螃蟹吃到嘴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
…………
表演是件很玄妙的事情。
一个人的表演是表演,两个人的表演有时却是生活,一群人的表演甚至是人生。
褚青自开机以来表现的一直不错,经常被老贾夸赞,而就当他为自己的小演技沾沾自喜时,左文璐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一切的矛盾和进步都来自于对比。
左文璐虽然还是个师范大学表演系学生,做演员的天赋却比褚青要强得多。
褚青跟她对戏,从一开始的新鲜,到后来的惊诧,直到现在的不安。
她陪着小武在那条黑黢黢的楼梯口游荡,说话的时候,眼睛玩世不恭的瞄着小武,舌头还在嘴里打了个卷。
她在住处门口接水的时候,没水。左文璐忽然对着水龙头咂了两口,水还真出来了,这个动作是剧本上没有的。
然后,她就站在水龙头边上等水壶接满,这时候,她望着天空,轻轻摇晃着身体……
那种惆怅,让站在摄影机旁边围观的褚青目瞪口呆,只觉得头根儿都竖了起来,全身的皮肤都在阵阵麻。
这是完全自然状态下的,绝不是表演的部分。她这种松弛的状态,直接把褚青轰成渣渣。以至于后来他都有点害怕跟左文璐对戏,还是贾璋柯开导之后才平和了心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压力激,褚青之后的表演居然也提高了一个层次,能跟得上左文璐的节奏,偶尔还能过。
贾璋柯对左文璐的心态则很矛盾,一方面惊叹她的天赋,一方面又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而心有余悸,以后可能再不会找她拍戏了。
历史中也是这样,左文璐这个本来很有潜力的女演员,就因为在拍这戏时消耗口碑,后来只能在脑残剧里接些脑残角色混日子。
“坐吧!”
左文璐裹着被子,靠墙横坐在床上。
褚青露出一个很轻微的羞涩笑容,也坐上了床。
他的腿长,床又短,褚青很不舒服,就想往上窜窜,结果手没扶稳,身子一栽歪。
左文璐很自然的“哎哟”了一声,伸手扶了一下,才接着说台词:
“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喜欢啊!”
“其实我也挺喜欢唱歌的,你知道么?挺多人说我长得像明星,其实我自己最清楚,我这辈子也当不上明星……”
“你唱歌吧!”
“你想听什么?”
“你喜欢啥啊?”
“王靖雯的歌。”
“行啊!”
“那我唱了,不许笑我!”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长镜头,背景是黄绿黄绿的墙,唯一的光亮是从窗子透进来,褚青和左文璐肩并肩坐在床上,自始自终伴随着外面街道上的各种噪音。
“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着脸……”
左文璐唱着歌,褚青安静的听。
一个是歌厅小姐,一个是小偷。
他手里夹着烟,袅袅缭绕,遮了脸。
她唱着唱着,忽然就哭了。
不知不觉,褚青在汾阳已经呆了一个月二十三天。
全片只剩下最后一个故事没有拍,《小武》很明显的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和小勇友情的失去,第二部分说和胡梅梅爱情的破灭,第三部分则是和家人亲情的消散。
小武在农村的家,贾璋柯选在了离县城不远一个靠山的村子里,山坡上全是窑洞。
一帮人刚进村,天就下起了大雨,路况很糟,剧组的车被堵在了村口。
进村只有一条土路,已经泥泞不堪,一侧靠着山壁,一侧就是深深的山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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