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明楼
众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琵琶声复而变得和缓起来: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随着歌声,似有山河画卷在眼前展开,却只见空山寂寂、冷月暝暝。
琵琶声渐渐停了,只听得那女子轻叹一声,唱到: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唱罢抱着琵琶飘然而去,众人寂静片刻、待到回神后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仁多黎廷忍不住抚掌感叹,方才听他问话的客人瞧他这模样,心满意足地笑道:“贺娘子逢三才会露面,你可遇上好时候了。”
“要不,请那贺娘子出来喝两杯”张元瞧着他连连点头赞叹不止,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出言试探道。
黎廷知道贺娘子是个清倌,不愿坏人家的规矩,忙推辞道:“不必了。”
“在下是怕侯爷见此绝色,茶饭不思。”张元笑道。好中文吧
仁多黎廷看了这一阙霓裳羽衣曲,兴致高昂的很,忙举了酒杯笑道:“张大人这话说得,教我我不多喝几杯都不行了。”
...
天香楼白日里不待客,晚间却是彻夜不休的,黎廷出天香楼时已喝得不知年月了;张元架着他,瞧见夜市换了鬼市,便知已到半夜了。
张元正欲将仁多黎廷交由侯府的卫侍,却见黎廷推开旁人,踉跄了两步,道:“你们做什么,我还要和张兄把酒言欢呢。”
说罢仍攀了张元,笑道:“我今日见了张兄,才知道,什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张元见此情状颇为无奈,忙上前搀了他往忠勇侯府去。
“此间乐,不思蜀。”仁多黎廷喝得迷迷糊糊地,低声道,“河湟有汪洋将军就够了,为什么非要我守着。”
张元扶着他的双臂微微一僵,又想着小侯爷到底是年轻气盛,耐心安抚道:“侯爷不想去河湟,那想去哪啊”
“大宋!”黎廷听得这一问,好似清醒了许多,兴奋道:“去宋夏边境啊。我跟你说,能把宋军杀个片甲不留、挥师东进、入主中原!那才风光呢。河湟之地啊,到此为止了。”
张元听他一番妄语,笑道:“河湟乃是肘腋之地,若要进取大宋,还得后方安定啊。”
黎廷摆了摆手,低声道:“谁爱去谁去。我堂堂忠勇侯,足以独当一面,凭什么要在小汪洋手下做事。”
身旁的小厮听得这一句,心虚地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好在此时已过三更,四下杳无人声。
张元向来都觉得汪洋氏一族乃赳赳莽汉,徒有匹夫之勇,此时听了仁多黎廷这话,虽是得意、却不接话,心思一转笑道:“侯爷远在西凉府,大概不知道、宥州已被百花公主捷足先登了。”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阿皎她不喜欢宥州。”黎廷得意道。
原来她的小字是皎。
张元心头蓦然漾起一片涟漪,笑问:“公主哪会不喜欢宥州”
“你别不信。阿皎还和我赌了三瓮陈酿的白葡萄酒,若我能说服陛下,将我调往宥州、换了她回来,阿皎不仅认罚,还得做一道佛跳墙来谢我。”黎廷乐道,“张兄你是宋人,可曾吃过佛跳墙‘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跳禅墙来’,啧,当真这般好吃”
张元笑道:“佛跳墙是南边的吃法,我长在随州,也不曾吃过。”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忠勇侯府,黎廷抬头瞧见敕造的匾额,起身站稳了,笑道:“今日多谢张兄款待,等我得了阿皎的葡萄酒和佛跳墙,再请张兄一醉方休。”
两人就此告了别,张府的车一直赶了车跟着,张元这才乘了车辇回府里去。
...
中书令府的正厅仍亮着灯,张元虽多喝了几盅,神思却还算清明,远远瞧见是吴昊等在那。
吴昊亥初便到了,先是坐在书房里,后头实在耐不住了、又换到正厅来候着;到了后半夜终于听得门上响动,忙起身来迎。
张元心底正有盘算,招手唤他往书房里去。
“借调忠勇侯往宥州”吴昊刚坐下,便听得这没头没脑地一句,难免疑惑至极。
张元饮了一口茶,将今日和忠勇侯喝酒的事说了一遍,道:“我原本只想探探他对安亲王府的态度,不成想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吴昊低头沉思着,不置可否。
张元又道:“若是能帮了这个忙,不仅得了忠勇侯府的人情,更能将宥州的人事一并解决了。”
吴昊摇头道:“忠勇侯和公主青梅竹马的,怎么能被一份人情给比下去了”
“忠勇侯若是有意同安亲王府结秦晋之好,两年前便该有所动作了;能拖到这个时候,忠勇侯即便有意,也抵不过想去宥州建功立业的热血。此事若成,便可做东风了。”张元端了茶盏,满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第42章 借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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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中秋之前,贺兰山东麓的河谷地带便飘散着花果香气,供鲜食的葡萄陆陆续续被摘了送往兴庆府各家府上、正好赶上中秋的筵席,而酿酒的葡萄也要于九月前采摘完。
如今已到十月光景,数十亩的葡萄园中仍有篱笆围着的、半亩的一角,里头稀稀疏疏地搭着葡萄架。
架上有藤蔓攀附,绿叶掩映下可见连串的果实,那玲珑剔透的葡萄瞧着已熟过了头,表皮堆起一层一层的褶子,隐隐散发出果脯一般的、浓郁厚重的香味。
林立的木架之中有两人携手缓步,一个穿着蓝绸明花薄裙,另一个则穿着杏子红的云绡小衣。
楚清闭眼抬头嗅了嗅四周的花果浓香,笑道:“今年中秋之后一场雨都没落过,再熬十天半月的,这‘明月珰’就能摘了入瓮了。”
百花瞧着她酒痴似的,忍不住出言笑她:“难为你一年多不曾沾酒,今日也算望梅止渴了。”
楚清满脸的得意,伸手拨开藤蔓上的绿叶,瞧见那葡萄没有半点虫吃鼠咬的痕迹,心满意足道:“太医说了,我那药只要再喝半月身子便可大好,到时候咱们得在皎月斋大醉一场、才对得起我受的这些苦。”
“阖宫里都在夸你有福气、从遇喜到临盆没遭过半分罪”百花笑道,“偏偏韩夫人不放心,还要拗着太医给你调理,也难为你肯听话,这样多的忌口也忍得住。”
...
七月暑气正盛的时候,楚清待产的消息传到了宥州,百花马不停蹄地便赶回了兴庆府。
她人到宁国公府上的时候,稳婆已进了产房了,外头坐着的几位御医正从容不迫地喝着茶。
她听多了民间耸人听闻的传言,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非要听得几位太医都作了担保,她才稍稍宽了心。
果不其然,兴庆府西边云霞尽染的时候,产房里便有嘹亮的婴儿哭声,有丫鬟雀跃着跑出来,说是生了个哥儿。
夜里一切收拾妥当了,百花也抱了抱那小婴孩——软软的、皱皱的,像是还未熟透的鸡蛋一样。
后来楚清月内百花也去过几次国公府,见楚清胃口好、夜里也睡得香,她还连连感叹菩萨偏心。
宁国公夫人拿楚清当自家闺女似的疼,非要请太医替她开方子调理,楚清平日里没轻没重的,这回倒乖乖喝了两月的药,一滴酒都没沾过。
楚清笑得有些苦涩:“爹爹说,我娘亲就是月内落下的病根,一直都没好透彻过;后头一场伤风,人便去了——想来婆母也是听说了,这才谨慎些。”
百花见提了不该提的,忙转了话头,笑道:“今年的明月珰虽长得好,却也要三五年后才吃的成了,你倒不如盼着我那几瓮美人香。”
楚清闻言,抬眼看了一眼百花,轻叹一声、摇头道:“只怕等不到了。”
百花前些日子托仁多黎廷帮忙,三人说定、事成之日百花便要请出安亲王的美人香来答谢黎廷。
此时瞧她的模样,百花心里咯噔一声,追问道:“怎么了,张元识破了”
楚清垂了眸子不说话,只管往前走,百花追了两步,急道:“无论如何,你先与我细细说来,知道了他的打算,总不至于束手无策。”德德小说
楚清抬头定定地瞧她半晌,噗哧一声笑开:“原来百花公主也有这样慌张的时候,我今儿可算见着了。”
百花知道她拿自己逗趣,伸手拧了她一把,仍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是不说。”
楚清瞥了她一眼,矜傲道:“我哥哥都出马了,还能怎么自然是将张大人哄得团团转,我是怕你这美人香留不到给我喝的那日了。”
...
紫宸殿里,李元昊正细细地看着延州的兵防舆图,若有所思道:“谕令可发出去了。”
令介木渡回禀道:“三日前已由兴庆府出发,发往西寿保泰、嘉宁、静塞三大军司,各军司领命后点骑,下旬便可集结大军。”
李元昊闻言微微颔首。
张元同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起身道:“陛下此番征讨大宋,可需快马召回安亲王”
李元昊早已虑及此处,气定神闲道:“回鹘近年来依附于宋朝,一旦我军对宋宣战,大宋朝廷必会联合吐蕃、回鹘两方打击我军后防,安亲王还是留在河套的好。”
“微臣听闻安亲王府上百花公主曾在宥州破敌,臣以为,百花公主长在宋朝,颇通宋学、又精于骑射,是否可代安亲王往宥州抗敌”有人建言道。
一说起百花公主,立刻便有人反驳:“百花公主抓住了敌军宿将却又放了,此时民间军中尽是流言;此番若有百花公主同行,只怕军心不稳。”
张元这时才缓缓起身道:“没移大人此言甚是。令介大人若苦于宥州无人,臣倒有个人选。”
李元昊搁了奏报,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张元上前两步道:“忠勇侯府世代忠良,而小侯爷仁多黎廷更是颇有智谋、骁勇善战;如今河湟之地有小汪洋将军镇守,可谓坚若磐石不可破,若能将小侯爷调往宥州,一则解了无人之困,二则,小侯爷能借此机会在陛下身旁历练,成长为孙吴之才,也是指日可待了。”
令介木渡犹豫道:“小侯爷数年来只与吐蕃交战,如今骤然调往宥州,只怕不太妥当。”
张元据理力争:“用兵之事自有陛下决策,即便小侯爷真有偏颇,也无伤大碍;按令介大人所言,小侯爷此生便只得驻守河湟了”
李元昊静静听了,思索片刻方道:“黎廷现下在哪,传他来。”
宫人附在李元昊身旁,低声道:“小侯爷今日去贺兰山了,只怕一时间传不来。”
李元昊微微颔首,只道是容后再议。
张元早已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正襟危坐地等着下一条议程。
李元昊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子的凛然一闪而过。
第43章 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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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居殿里种了许多桂花,一入十月,满庭的丹桂黄澄澄地开到了尾声,香气变得轻盈而柔和。
李元昊倚在罗汉床上,笑道:“你这仙居殿种这样多的桂树,岂不成了广寒宫了。来年还是种些桃树的好。”
野利皇后替他剥着葡萄,笑道:“桃花太娇嫩了,臣妾不喜欢。”
李元昊接过葡萄来笑道:“桂花也好看,温良娴静,像你。”
那葡萄甘甜多汁,一咬下去满口生津,李元昊不由得赞道:“今年这葡萄比往年更好吃些。”
“贺兰山连着许多日没下雨了,这葡萄一点水气也没有,味道好得很。”野利皇后心里也喜欢,忙附和道。
说起贺兰山,李元昊倒想起午间紫宸殿的事来、说笑一般地讲给皇后听:“张元举荐黎廷去宥州,不料黎廷今日去了贺兰山,只怕也是摘葡萄去了。”
野利皇后奇道:“黎廷在河湟呆的好好的,怎得突然要他去宥州”
李元昊也不避讳,将张元说的话讲给她听,却听得野利皇后笑道:“这话虽是不假,却不像是张元说出来的。倒像是.....安亲王的口气”
此言一出,李元昊如醍醐灌顶——今日朝议之时,他总觉得哪里古怪,此时才算明白了。
张元此番举荐黎廷,与其说是为国举将,倒更像是为将谋职。
安亲王和忠勇侯府世代交好,又是黎廷的长辈,若是他要关照黎廷,自然是情理之中。
可张元来兴庆府时,黎廷早已去往河湟,他们哪来的交情,能让张元在朝堂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今日在紫宸殿上,他才下令传黎廷来,张元却已回了座,像是早将黎廷的动向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投靠忠勇侯府,又以一己之愿插手军国大事,到底所图为何
想及此处,李元昊高声叫了內侍来,问道:“张元近来和忠勇侯府走得很近”
那內侍低头回道:“前些日子,张大人和小侯爷是去天香楼喝了一回酒。”
李元昊极少过问官员朝下之事,也不知各人喜好,再问道:“这一回,是少,还是多。”
“若依从前,是算不得少;可近日来,张大人时常与军器监贺家的两位公子在东江酒楼包席。小侯爷与之相较,倒不算很近了。”
李元昊面色一沉,冷笑道:“军器监铁鹞子”
那卫侍已吓到在地,唯唯诺诺不敢再言,又听得李元昊笑道:“好啊,好个张元。”
野利皇后向来不喜他多疑,开解道:“臣妾倒觉得,这兴庆府就这样大,难得遇着聊得来的、多吃了几回饭也不许了么陛下认定了张大人结交武将,臣妾却觉得此事另有缘由。”
李元昊阴沉着脸不说话,野利皇后却蓦然想起一事来。
“前些日子,含山来了仙居殿一回,还送了支步摇给臣妾,说是、请臣妾做个媒。”见李元昊回头来瞧,野利皇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席间也说起了张大人。”
李元昊闻言向后靠上椅背,微微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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