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明楼
直到回程的路上,百花也依然六神无主地,陈老妪说的“牌子上挂着的一个平字”深深地刺痛了她,她努力说服自己,偌大一个兴庆府,平姓的人家不知龙津桥这一户。
可能牵扯到这桩旧案里来的,又能是哪个平家
若这位真是她坦诚相待的姨母,那当初她深信不疑的“因为娘家受到迫害而不得不罢手一说”,只是她推脱的一个借口。
更有甚者,这位让她母女感恩戴德的平姨母,又会不会是那桩纵火案的帮凶
光是如此粗略推测一番,百花已是如堕冰窖,忽而听得贺兰轻轻柔柔唤她一声“公主”,这才又被拉扯回来。
“公主若是看不明白这银票,何不请个行家看看”
百花不解道:“姐姐是说”
“安安急需人照看,想来展大人今日就会送了乳娘和仆妇过来。”贺兰点头道,“等他来了,公主不妨请他看看。”
将贺兰送回了妙春堂,索迪尔调转车头往北去。
珊瑚试探着问道:“公主现在要去哪”
要回清晖桥,还是去梁门外平大娘子府上问问清楚。
百花沉默良久,轻声叹道:“回去吧。”
无论平大娘子为何隐瞒此事,都和这银票的来历脱不了干系。
与其胡思乱想、贸然过问,不如等展昭看过了再说。
......
不料这一等就等到华灯初上,厨房里已热火朝天地做起晚膳来,珊瑚刚催促索迪尔去接贺兰回来,转头就见展昭带了两名仆妇上门来。
通报传到后院去,百花披了件大氅就来了偏厅,见展昭已将一应仆妇交到了珊瑚手上,看见她又同她再介绍了一番:“除了一名乳娘,衙门里还另请了一名嬷嬷,都是底细清白的良民。”
百花草草打量二人一番,又吩咐就近给二人腾挪出屋子来以便照顾安安。
珊瑚昨日已打点好了这些,闻言便带了二人下去,留下百花和展昭清清静静地在外头说话。
大年一出,魏宅里的节庆装点一拆,入目之景骤然单调了下来,幸而厅上地龙烧得暖,又有几盆热热闹闹的水仙花,年味之后又有了盎然的春意。
百花正欲拿出银票让展昭看看,却听得他道:“私铜的来历查清楚了。”
狄青第180章 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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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牵扯进这私钱案这么久,即便是事不关己、也忍不住释怀道:“是于亮招供了”
展昭点点头,像是有责任同百花言明此事似的,将这一日的所得一一同百花转述起来。
原来昨夜从清晖桥回了衙门,展昭就连夜提审了于亮,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于亮竟然也不曾见过私铸铜钱背后的主谋。
半年前有人问他可有仿制私钱的门路,他见对方给出的报酬丰厚、又想起族中有人在铸钱监当差,脑子一热便应下了。
可这半年来,除了邀他入伙的坊主、几名铁匠和往来运送铜矿铜钱的小共,他并未见过其他人。
“行事如此谨慎,背后的主谋不容小觑。”百花忍不住点头赞许,复而又想起那枚别致的长命锁,问道,“那长命锁却是个稀罕的物件,可有什么来头”
展昭笑道:“正是这个。于亮说是那坊主不慎掉在作坊里的,他见这锁头可爱,就给他贪了回去。”
若是能找出订做这长命锁的人,顺藤摸瓜就能摸出那作坊的坊主,届时,这案子背后的主谋就呼之欲出了。
得了这份供词,展昭天一亮就往潘楼街的珠宝行询问这长命锁的来历,不料竟无一家肯认这东西,都是一问三不知。
愈是如此,愈说明这东西稀罕,若是找到了出处、长命锁的主人也就浮出水面了——展昭怀着这样的期盼,一天里走遍了汴梁城大大小小的商行,终于在一家鄂商开的铺子问到了这锁头的来历。
“鄂商”百花惊疑道,“是荆湖北路的东西”
展昭点头道:“这种技法叫金银平脱,先唐时颇为流行,因杨太真曾以金银平脱器赏赐安禄山,自安史之乱后朝廷便下令禁止打造金银平脱器,这技法也渐渐失传了。直至南唐李后主复整唐风,这技法才又重现于世,眼下还是不外传的工艺。因而金银平脱的器物只在鄂州一带风行,汴梁无人知晓也是情理之中。”
百花大喜:“鄂州是产铜之地。”
“正是,”展昭点头道,“南唐时在鄂州之下专设了大冶县以示大兴炉冶炼之意,想来这批私铜乃是从大冶产出的,若能从源头整治私采,任由他们铸了多少私钱、磨练了多精妙的技艺也无用武之地了。”
说完这一茬,珊瑚也正好回来复命,说是那两人已安置下了,往后一应起居都和别的仆妇一样,特来回展大人的话。
“那孩子可好些了”展昭半晌没见着贺兰出来,旁敲侧击地问起来,“贺娘子还在照看她”
百花飞快地抬眸打量他一眼,复而客客气气笑道:“姐姐去了医馆,眼下还没回来呢,临走前说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虚弱。”
展昭有些不知觉的失落,见话已说尽了,便同百花告辞、说是会衙门安排前往鄂州调查的事。
“展大人请留步,”百花终于开口问起自己的事来,“我在陈家得了一张银票,是当年收买陈胜作伪证的证物,还请大人替我瞧瞧是哪一年、哪家钱庄的东西。”
展昭接过珊瑚递来的银票,略一思索道:“第一张官方的银票是天圣元年发行的,此前都是民间各商会存取现银得凭据而已。”
“这样说来,这银票查不出源头”来看书吧
“景德年间,益州知州张泳对银票铺户进行了整顿,只批准十六户富商经营。”展昭思量道,“直到天禧年间,流通的大约都是这十六户商行的银票。”
“益州,是蜀地”百花喃喃道,心里却震颤无比——
提起汴梁的蜀属世家,首屈一指的就是刘氏。
若真是刘家插手了此事,那案件层层受阻便不足为奇,毕竟天禧年间宋真宗已病入膏肓,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实则就是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刘氏。
若真是刘家插手了此事,当年平大娘子会就此罢手便也在情理之中了,而她雄心勃勃要清算当年作恶之人,更是如痴人说梦一般好笑。
展昭见百花脸色煞白、双唇紧抿,却不知她心里在推算着什么,也不好贸然开口相问,正尴尬间却听得门上说贺兰回来了。
清清淡淡的春风里,贺兰身披的大氅是极浅极浅的水绿色,她面容生的英气妩媚、神情却又淡漠疏离,当真如生于空谷、孤芳自赏的幽兰一般。
贺兰上前礼数周到地问了安,见百花心不在焉地同她点头示意,她心里暗暗称奇,又主动同展昭交代了安安的病情。
三两句说罢了,正巧白蒿上来询问是否要摆饭了,展昭趁机同贺兰二人告了别、起身欲走。
“展大人。”百花骤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凝重,声音却又低沉着,“请问展大人可知道,前朝吴越钱氏和太后母族刘氏可有什么关系”
展昭不过是个低阶的官差,哪里会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往事,闻言尚且没有听懂这问的是谁,半晌才拱手道:“魏娘子抬举在下了。”
百花也知自己失态,忙道了歉、复而吩咐白芷送展昭出去。
白蒿问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此时见展昭走了,又轻声问道:“公主可要用晚膳了”
“摆饭吧。”百花起身拥了斗篷,“贺兰姐姐先吃,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贺兰对百花全无僭越之心,闻言福礼道:“公主路上小心。”
索迪尔方才接了贺兰回府,转头又听得百花要出去,当即又套上马,问起百花要去哪。
百花转身上了车,丢下一句:“去梁门外,平大娘子家里。”
换做平时,她定然不肯这会儿贸然造访,以免让人觉得失礼,可如今心里装着陈年的旧事,她实在是坐立难安,只想即刻找平大娘子问个清楚。
索迪尔从来都知道自家公主是个有主意的,遇上再蹊跷的事也没犹疑过半分,此时听她语气反常,心知这事非同小可,车速也跟着快了许多。
待到出了梁门,两侧还有些点着灯的商铺、并不十分冷清。
百花正是心如乱麻,却听得索迪尔低声道:“公主,有人跟车。”
第181章 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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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闻言心里一惊,忙起身扶稳了车辙。
百花眉头微蹙,扶额叹道:“继续走,不管他们。”
话虽如此,索迪尔和珊瑚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直到到了王府门上、果真不见得跟车的人动手,这才放了心。
王家的门房听闻有人来访,也丝毫不敢怠慢,往里头通报了片刻,就带出话来,让魏小娘子在偏厅稍等片刻。
不想平大娘子还不来,王弗不知在哪听见百花来访,拥着大氅就来了。
“阿皎!”王弗乐呵呵地上来揽了她,“你干什么来了”
百花心里对平大娘子那若有若无的芥蒂被这亲亲热热的举动化得无影无踪,顿时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的尴尬。
王弗见她目光躲闪,疑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新做了蛋黄酥,你要不要试试”
“送四姑娘回屋。”
王弗正等着百花说话,听得平大娘子开口骤然一惊,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这气氛有些诡异、心知不好留在外头,只得打气似的拍拍百花的肩,低声道:“说完了来我屋里吃蛋黄酥,等着你啊。”说罢转身就溜了。
百花定了定心神,直截了当道:“我也看到孙胜家的银票了。”
见了平大娘子这样胸有成竹的样子,百花心里最后一点犹疑也没了——那挂着平府徽记的,就是这位平姨母的车;那位替孙家筹谋了后事的人,就是这位平姨母。
那位看过银票就再也无处问津的平大娘子,就是眼前这位。
平大娘子早有预料,禀退了身侧侍奉的女使、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坐下说。”
“姨母......”百花话说了小半截,生平第一回觉得这话怎么说也不对,余下的字音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我知道,你怪我没和你说清楚这事。”平大娘子也跟着叹了一声,“是你娘不肯让我和你说。”918小说
百花闻言一惊:“她也知道这事”
“知道又如何刘家和钱家,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平大娘子摇了摇头,又笑道,“谁知你真有本事找着他们,这脾性比你娘还倔。”
百花轻笑一声道:“我和姨母说过,如今世道已换了,无论是临安钱氏还是蜀中刘氏,都不是从前那样只手遮天的人物了。”
平大娘子听她轻飘飘说出这话,全然不似魏菁得知此事后回信那字里行间的颓丧和苦涩,心里又是感概又是欣慰:“有些时候瞧着你和你娘年轻时候就是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有时候又和她全然不一般似的,也不知道我这个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将你教得这样好。”
“我父王名为李元昇,”平大娘子才听了这半句、脸色顿时煞白,又见百花淡淡笑道,“封号为安,曾为大夏国平定了河西走廊。”
平大娘子从前就知道这位侄女出手之阔绰不容小觑,却也只当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妹夫是位丝绸之路上往来的富商,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位竟是西夏的皇女。
李元昇三个字像是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百花忐忑而愤怒的心绪都在说出这三个字后平和下来,她欺身向前拉了平大娘子的手,目光里带着些执着,又像是带着些不屑:“我和姨母说过,如今已时过境迁了,无论是内阁诸相公还是太后母族都已不似当年的炙手可热了。我没有和姨母说过的是,侄女不仅有彻查此事的决心,更有彻底清算的信心。”
平大娘子仍然没从听到这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怔怔然点头道:“好,好。”
百花见她骤然生份了,满怀抱歉道:“从前瞒着姨母,原是我不对......”
平大娘子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只知你是魏菁的女儿,心里也只当你是我本家的侄女一般,在西夏,你是公主也好......”
两人正说得入神,忽然听得身后哐当一声,都惊得转头去望。
只见王弗抱了满怀的蛋黄酥,干巴巴笑着走到厅堂上来:“我就是怕阿皎饿着,拿些蛋黄酥来......来给她吃......”
谁知刚上台阶就听见说什么公不公主的,吓得一步没走稳,蛋黄酥倒是接住了,这盘子也像意料之中的安排落在地上一声巨响。
平大娘子安慰似的拍了拍百花的手,转头冲着王弗道:“听着了就听着了,慌什么”
王弗倒不慌张,笑容中反带了些惊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早觉得阿皎不是什么普通人。”
平大娘子听惯了她神神叨叨的笑话,起身道:“罢了,你们回屋说话去吧,我就不扰你们了。”
第182章 不仁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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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弗像是天天都能做出新鲜的吃食,起的名字也奇奇怪怪的,就像眼下这“抹茶奶绿”是什么意思,百花也弄不明白。
换做平时,百花一定乐得去尝尝,但眼下她一心只想静下来细细计划去汉东随州的行程,只得托词道:“贺兰姐姐还在府里等我吃饭,我就不便在姐姐这耽搁了。”
王弗却全然不介意,向平大娘子告请去送百花上车。
两人走下天井来,王弗又好奇道:“贺兰也是你们西夏的公主”
百花笑着摇摇头,又听得王弗点头笑道:“我果然没看错,阿皎和那些上尊下卑的封建势力确实不同,看来你还不仅品味超前,思想更是超前的。那你是不是有个封号,难道是皎月公主”
话一出口,王弗骤然想起那追逐月之魂的皎白之光,忍不住一声叹息。
百花早已习惯了她说出些叫人听不懂的奇言怪语,方才同她说了自己的封号便瞧见已送到了门口,故而拉住她道:“姐姐别送了。”
王弗倒也不坚持,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车渐渐走远了才转身回屋去,走在路上心里还忍不住地兴奋,待到再走两步,又后知后觉地“哎哟”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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