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明楼
“不能见官”杨景和重复着张衷的话,目光却利剑似的瞥向珊瑚。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张衷越是不敢说——杨景和对西夏人恨之入骨这件事整个延州都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了魏娘子是西夏公主,恐怕都不用送回汴梁,下次见到就当场正法以告慰三川口丧生的将士们了。
珊瑚自小学的便是不能多嘴,况且眼前三人虽是争执不休,对找回公主却是一点用也没有,看来只能寄希望于狄钤辖和展大人了,按他们的吩咐便是了。
三人正僵持着,却听得珊瑚平静下来道:“展大人临走时让我照看好他屋里的东西,耐心等着他们就是了。若是明早之前还没有回来,就在这里多呆一日,奴婢先去忙了,诸位请自便。”说罢转身便去了。
这下正主都不急了,他们三个还急什么
张衷只想快点揭过“魏娘子为什么不能见官”这个话题,假装打了个哈欠道:“既然展大人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回去睡觉吧,这天还没亮呢。”
第194章 居之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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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劫的是魏娘子,眼下珊瑚都不急了,他们三个还急什么
张衷只想快点揭过“魏娘子为什么不能见官”这个话题,颇有些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佯装困乏道:“既然展大人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回去睡觉吧,这天还没亮呢,没准儿这天一亮,他们四个就一路回来了呢”
傻子都能看出来张衷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杨景和被他这样糊弄,自然是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李宜心知张衷怕杨景和这事无可厚非,只是不明白为何张衷总是这般恶意揣测,在他看来,杨景和虽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温婉和善,却也是通情达理的。
“困了就先回去睡觉吧。”李宜鼓足勇气说出这话,见杨景和刀子似的眼神射过来,心里反倒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了。
张衷倒是想回去,但杨景和的手还抓着他衣领呢。
他低头看了看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又求救似的望了望李宜,只盼着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宜一脸诚恳地道:“魏娘子的事,我来解释。”
杨景和将信将疑,松手放开了张衷,见他感恩戴德地回屋去了,转头问道:“说吧,她是什么人。”
李宜略一思索,还是先绕了个弯子:“杨统制觉得,魏娘子是个什么人”
“你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不是什么好人。”
杨景和虽是个粗人,却也不至于连这样的言外之意也听不出来。
“身份是好是坏先不论,就说您和魏娘子也有过几面之缘,觉得魏娘子是好人吗”
杨景和冷笑道:“几面之缘就能给人下定论了”
“自然不能,”李宜循循善诱,“但言行举止,总比单薄的名头更能定义一个人,还是说,杨统制根本不觉得魏娘子是个好人”
“不管我心里怎么认为的......”
“杨统制若觉得魏娘子不是好人,大可以直接否认。”李宜愈发有了底气,不由得出言打断她,欣然笑道,“只有在说好话的时候,杨统制才会这样忸怩。”
她心里是能辨是非的,嘴上不承认,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杨景和抓了李宜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少废话!她要是好人怎么会不敢见官,你们要是觉得冤枉她了,到衙门里说去!”
“要是魏娘子没有触犯大宋律法呢”
“没有犯法怎么不敢见官!”
“也许有别的缘由。”李宜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比如,她是西夏人。”
杨景和闻言一愣,半晌又不敢相信似的拉得李宜更近些:“你再说一遍!”
“我说,”李宜铺垫了这许久,终于心怀忐忑地说了出来,“魏娘子,就是百花公主。”
杨景和仍然皱着眉,抓着他衣襟的手却渐渐松开了。
百花公主
就是西夏那个,抓了狄青又放回来的
就是那个既放了金明砦的战俘,又帮忙救了卢政的百花公主
李宜见她并未暴跳如雷,心里有些得意——他就觉得这件事告诉杨统制也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藏着掖着。202电子书
见杨景和半晌都没说话,李宜又忍不住开口唤她:“杨统制”
“那就不报官了,你回屋睡觉去吧。”
杨景和木然说着,自己也转身往房间走去。
她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隐隐的自惭形秽。
她一直以为这位魏娘子是位体面的闺秀,或是名慷慨的富商,而她混迹行伍、征战沙场,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之后也会相忘于江湖。
若要用她匮乏的表达来解释这种怅惘,大约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沙漠里的白杨,虽则枯燥沉闷,但拥有的是广袤的天地和自由;因而,就算汴梁城有成千上万种姿态各异的花朵,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曾经以为,那位魏娘子也是一株美丽的花朵。
但她竟然是百花公主。
那个为西夏献上宝马良弓、收复河西走廊的公主,不是花朵,也不是白杨,而是天幕之中的明月。
她也曾欣赏过,也曾羡慕过,只是不知怎的,如今这些羡慕和欣赏竟让自己觉得难堪。
李宜见她神态反常,鬼使神差地多嘴了一句:“魏娘子是大哥的心上人,还请杨统制体谅......”
远远传来的声音,似乎戳破了她心里蒙尘已久的一层窗户纸。
是啊,她曾经以为狄青和她是一样,都是属于边关和战场的,汴梁城里的花朵再美好,也难以与他们并肩。
就像她曾经以为,她心里因为焦贵的离去而紧闭的窗户,不会接纳任何一缕阳光透进来。
......
驿站的天井三面都是客房,从大门进来便有楼梯上楼,外侧是走道,内侧是客房。
歹徒若想从天井出入驿站,必得经过驿站大堂,若是不从大堂过,就只能从房顶上逃走了。
如此想着,狄青便翻上房顶来,嗅见夜风中隐隐有些熟悉的香气、又混着些浓浓的血腥味。
狄青打开随身带的火折子俯身去看,只见瓦片上一道道暗色的痕迹,触手一摸便能知道是尚未凝固的血迹。
若按珊瑚所说,索迪尔砍伤了那些黑衣人之中的一个,那这些血迹便是受伤之人留下的,那劫持百花的就不会往同一方向离开。
而这浓烟是在索迪尔追人离开之后才发作的,想来不会沾染到他们身上。
此时东方天际已有些发白,驿站四周却仍是黑黢黢地,什么也看不真切。
狄青从房顶跳下来,努力分辨着空中幽微的香气,一路往南追出百余步仍不见有什么动静。
难道不是往南去了
狄青停住脚步,一面寻找着空气中的蛛丝马迹,一面推测着这些人要往什么地方去。
劫持的对象是百花,计划又这样缜密,十有**就是为纵火案而来的。
若是要将百花劫去南边,自然可以等到蔡州、甚至到了随州百花孤身一人时再动手,这些人如此心急,劫了人只会立刻调头回汴梁。
如此想着,狄青立刻转身往回走,不出两三步却又停住——
若是他们,只为杀了百花灭口呢
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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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听到百花被劫之后,狄青心里就是一团乱麻,越是心急,越不能想好往哪里去追,而越像这样耽误时间,心里就更加急躁。
在原地绕了几圈,仍旧理不清脑袋里的思绪,狄青忍不住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身旁的树干上头。
粗砺的树皮硌得拳头有些发疼,狄青发泄完怒气,终于能平静下来想一想歹徒逃走的路线。
若是只为杀了百花,大可不必使出断腕这样的苦肉计,因而只能是为了将百花劫回汴梁;
而带着个人质赶路,定然不能大剌剌地骑马回京,一定会有马车等在暗处;
若是马车赶路,山野之处自然是行不通的,只消问清楚从驿站去往周围城镇的大路有几条,就不愁追不上她们。
正待转身回驿站时,却听得原处有嘎吱嘎吱的动静,等不多时便瞧见有老翁推着板车缓缓走来,狄青上前问道:“敢问老人家,从此地往别处去,能走马车的大路有几条啊”
“这儿就几个村子,大路还能有几条”老翁指了指方向,又推起板车来,“就一条南北的大路,你要去啊,就跟着我来。”
狄青忙上前搭上手,又问道:“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官道上卖点热汤面,给别人行行方便,也给自己攒些棺材本。”
“您老天天都在这官道上摆摊”
“有时候摆,有时候不摆。”老翁见狄青像是个正经人,说话也带了几分笑意,“主要不是落雨落雪的天,我都出摊。”
狄青大喜,忙道:“那昨日您可见过有马车停靠在这附近”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
“那前两日呢”123文学网
老人笑道:“马车可是个稀罕玩意儿,难得见着哟。”
狄青疑惑道:“这里不是颖川府到蔡州的必经之路么,往来的贵眷理应不少,怎么会难得见到”
“你不懂,这条路上的人马复杂得很,特别是这一段,驿站又少,贵眷可不走哩。”老人指了指身后,笑道,“有头有脸的老爷们都走水路,宽宽大大的船,在河上又平稳又快,可不比马车舒服吗”
狄青闻言一惊,稳稳搁下手中的推车,急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说罢转身便去了。
那老翁望着他的背影,摇头笑道:“毛头小子,冒冒失失的,不成大器。”
回头推起自己的板车,只见什么东西叮铃桄榔地滚了下去,老翁又放了推车,伸手去摸,竟掏出两块有分量的碎银子来。
......
百花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半晌才瞧清楚自己置身于一间还算宽敞的屋子里。
她皱了皱眉回想着,只记得自己瞧见屋里四处冒出浓烟来,珊瑚转身出去呼救,自己则低头拾起一支竹管,不料还未起身便被人从后方挟制住,口鼻处被覆上了面巾。
那面巾上头有她从未闻过的香气,方才吸了两口,她就昏昏沉沉起来,尔后被人带着起起落落、奔走跳跃,她都无力反抗。
朦朦胧胧中,她还反常地乐观——且看看这些人要将她劫去哪里,没准能见到阻挠她调查纵火案的主谋,也许那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呢
心里这样想着,身上唯一的力气,也只剩下手指时不时地遮住、放开右手中的竹管,试图在空中留下些蛛丝马迹。
身后那人带着她不知跑了多远,她明知不能昏厥,却抵挡不住神智越来越模糊,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这会儿了。
第196章 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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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墙壁不见动静,却是右上方顶面有木板微微移动,有绳索吊着食盒缓缓放到地面上,尔后绳索又渐渐收回去,顶面的洞口又重新关上。
木板移动时也瞧不见外头的光亮,看起来倒像是木板上头仍然还是木板似的。
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靠行事谨慎就能做到的,想来这是一间特制的暗室,也不知道在她之前有没有别的人在这里呆过。
百花一边想着,一边上前取过那食盒,又抬头看了看方才木板移开的地方这会儿已咬合得严丝合缝,接口和木材的顺纹混在一起,半点看不出这里还有门。
食盒放上桌子,打开来一看,竟是热腾腾的米饭并几样还算精致的小菜。
昨天的晚饭是在驿站里吃的,因着菜不新鲜她便没吃几口,如今过去六七个时辰,她早也饿了。
身处这种地方,她也顾不得双手是不是干净,一一将饭菜取出来摆好便坐下用膳。
略一品尝,这米饭松软香甜,几样小菜也清淡可口,百花吃下两口、愈发怀疑起这主事之人的身份了——
若是为了阻挠她查案,大可直接取了她性命以绝后患,可如今这人非但不杀她,反倒这般善待,实在让人费解。
还是说,这人已摸清楚她的身份了
一番胡思乱想间百花已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只是没有茶水漱口,总有些不自在。
被拘在这一方屋子里无事可做,百花不得不放宽了心好好补觉,周遭没有噪音,又不用担忧有人来烦,睡得倒是比昨儿夜里踏实许多。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却听得外头一阵巨响,船体猛烈晃动起来。
百花骤然惊醒,起身往窗边靠了靠,想听见外头的动静。
许是为了伪装这间暗室做了太多的遮蔽,因而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一片嘈杂,却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心知方才那一声巨响不是错觉,百花自然也睡不着了,只心怀忐忑地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难道是索迪尔和珊瑚追上来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四周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百花心里刚有些不详的预感,却见四周地面和墙面木板都渐渐渗出水来——
是撞上什么东西了
百花静静等了片刻,听得桌上的食盒哐当一声掉了下去,整个船体也开始倾斜,窗户上木条的间隙里也渐渐有水滴下。
怎么还没有人来放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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