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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这个麻烦使张仲平在唐雯心目中的好男人的形像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一想到这一点张仲平就多少有点怨曾真。昨天晚上干嘛那样做?你这样做有什么充分必要的理由?或者换一种说法,你非得这样做不可吗?你给我出的这种难题,万一真的解决不了呢?我怎么办?你又怎么办?你不这样做真的会死呀?
张仲平昨天夜里做出留在曾真那边的决定时,还是留了一手的。他必须为自已夜不归宿的极端行为找到一个自圆其说的借口,用来应付唐雯。正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意,让他下了向曾真缴械投降的决心。能不能在唐雯那里敷衍过去,他心里却不是很有底,完全得看运气。他是被的。昨天夜里他不留下来行吗?难道真的让曾真像一件被风从晒衣架上刮下来的衣服似地飘坠到楼下去?不要说曾真本来就很任性,哪怕是一时糊涂或把持不稳,那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张仲平到底算是个理智的男人,就是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冒那种险。
张仲平知道自己的那个主意有点打赌的意思。可是,当一个人被上了绝路或者说没有了更好的主意的时候,除了赌一把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张仲平已经强烈的预感到,自己的好日子,那种鱼在水中游鸟在天上飞的好日子,搞得不好,从这一天开始,便一去不复返了。
大街上行人车辆都不是很多,张仲平赶到省人民医院的时候,候诊大厅的挂钟还不到六点半。他挂了急诊。那个女医生非常负责任,听了张仲平的述说,马上给他开了粪检化验单。女医生说:“还得验血。”张仲平说:“非得验血吗?”女医生说:“是呀,你刚才说晚上拉了五次吐了三次,我们怀疑是二号病。”张仲平故意问:“二号病是什么病?”女医生说:“二号病就是霍乱。它的主要症状就是上吐下泻,对于这种可疑病人必须验血,上面专门下了文件,除了留院观查,还要追踪调查,所以,还得麻烦你把常住电话留下来。要真是二号病,开不得玩笑,还得马上隔离。”
等这一切都折腾完了,也才七点来钟。张仲平回到车上,把病历、化验结果、交费单之类的东西匆匆地





青瓷 第 20 部分
。”
等这一切都折腾完了,也才七点来钟。张仲平回到车上,把病历、化验结果、交费单之类的东西匆匆地看了一遍,这才舒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又走下车来,掏出手机悬在空中,手一松,手机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啪地一下摔到了地上。他把手机捡起来,开机,居然没摔坏。张仲平慌忙把手机关上,他怕唐雯的电话趁着这当儿打进来。张仲平的手机是摩托罗拉的牌子,美国货的产品质量你不得不服。张仲平再次摔手机的时候把手臂抬高了不少,再摔下去,电板和机身分离开了,把它们合在一块儿,再开机,就再也打不开了。张仲平赶紧回到车里,紧赶慢赶地把车开回了家。
没想到他的钥匙刚c到锁孔里门就开了,替他开门的居然是张小雨。张仲平说:“小雨你怎么在家?”小雨说:“我还是先问你吧,你怎么晚上没有回家?”张仲平说:“妈妈呢?”小雨说:“妈妈还在床上。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哩。”张仲平笑了一下,捏了一下女儿的脸蛋儿,说:“这个问题只能由你妈妈来问,也只能由我来向你妈妈作汇报,你个小孩子,还不够级别。”
唐雯说:“那你说吧。”
张仲平一回头,发现唐雯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打开了卧室的门。唐雯脸上苍白,眼眶发青,头发蓬松着,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张仲平。一夜之间,唐雯眼角就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细皱纹。
张仲平心头一紧,唐雯的样子让他心里一揪。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还是很在乎他的。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却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要伤害唐雯。
张仲平马上朝唐雯走过去,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夜里差点呜呼哀哉。”张仲平并不把话说完,留一半在肚里,嘴里只叹了一口气。唐雯说:“怎么啦?”张仲平说:“你打的第一个电话不是丛林接的吗?那时我正在卫生间,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上吐下泻,只好跑去看急诊,一看不得了,医生怀疑是二号病,不让回家,说要留院观察,吊水刚打完,一夜没睡哩。”张仲平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些病历呀什么的掏出来往唐雯手里塞。唐雯说:“怎么不来个电话?”张仲平说:“还说呢?接你最后一个电话时知道我在哪里吗?在医院厕所里,一边解裤子一边接电话,手忙脚乱的,这不,连手机都摔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医院里又没外线电话,跑到外面,公用电话也都收摊了,也没地方买电话卡。”唐雯说:“你不能找医生借用一下手机?”张仲平说:“你以为医生是你的亲戚呀?怀疑你是二号病,躲你还来不及呢。”
唐雯把那些病历、化验单、收费凭证什么的一大叠看了一遍,脸上马上就云开雾散了,说:“你让人家担心死了,整整一个晚上没睡觉。”张仲平说:“对不起对不起。”唐雯说:“在外面吃东西当心一点嘛,本来肠胃就不好。”张仲平说:“谢谢老婆同志的关心。”
两个人谁也没有料到事情还没完。唐雯把看过了的那些东西随手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在浴室里洗了一把脸,就到厨房里去蒸馒头了。小雨把自己的身子往沙发上一摔,斜躺在那儿没事干,抓起了张仲平的那些东西一页一页地看,突然叫了起来:“不对吧,老爸?”小雨的这一声喊叫吓了张仲平一跳,他心里有鬼,不知道小雨发现了什么破绽。连唐雯也从厨房里探出了身子,张仲平说:“怎么啦,一惊一乍的?”小雨说:“呶,你看电脑化验单上的时间,七点零六分三十秒,老爸你是刚做的化验。”
唐雯一下子从厨房冲到了客厅里,从小雨手里抓过了那一把东西。她飞快地看了一遍,瞟一眼张仲平,又低头把手里的东西再看了一遍,声音颤颤地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仲平说:“什么怎么一回事?当然是刚才才做的化验,证明不是二号病才放我回家的。小雨也真是,大侦探柯蓝的电视剧看多了吧,疑神疑鬼的。”
小雨说:“什么啰,我也是心疼妈妈。你知道吗?妈妈一个晚上没睡觉。不过,老爸你的说法也算合理,就当我神神叨叨,行了吧?幸亏是一场虚惊,你瞧,老妈的脸都白了。”
唐雯说:“你这家伙,故意制造紧张空气。”
小雨说:“我还不是为你好,怕老爸被外面的狐狸精给拐跑了。防着点,总没坏处吧?”
张仲平说:“听你都说了一些什么话,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像乡下大嫂似的,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这是你小孩子该管的事吗?”
小雨说:“我当然可以管,外面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你要真的跟老妈弄个第三者出来,咱娘儿俩不就惨了吗?”
张仲平说:“你一个小孩子还真的不能瞎掺和,你妈妈可以证明,其实我的组织纪律性还是蛮强的。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大人的这种事就不要跟着起哄了。”
小雨说:“老爸你教育得对,这种事情我还真管不着,我昨天晚上就向老妈建议,要是对老爸不放心,可以让外面私家侦探事务所调查你的行踪。”
唐雯说:“你爸要是再这样吓我一次,没准我还真的会采纳你的意见。”
张仲平说:“你们两个赶紧打住吧。怎么一大早就把我弄得真像个犯罪嫌疑人似的?”
小雨说:“老爸你紧张了吧?但愿我们这是杞人忧天。”
张仲平说:“行了,不要再讨论这些问题了。哦,对了,又不是周末你怎么会回家来了?”
小雨说:“问我老妈去吧。”
张仲平就追到厨房里问唐雯是怎么一回事。唐雯说:“小雨的老毛病又犯了,痛经。”张仲平说:“是不是遗传?你不是说你做姑娘的时候也这样吗?等结了婚就好了。”唐雯说:“你的手机摔了,未必脑壳也摔了?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小雨才多大?”张仲平一笑说:“我的意思是这不算什么毛病,等小雨年纪大了自然就好了。”唐雯说:“我还是想带她上医院去看看。”张仲平说:“行呀,我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就陪你们吧。”唐雯说:“你当然得陪。你昨天晚上真的把我吓得不轻。”张仲平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唐雯说:“还下次?你真的得当心,小心我像小雨说的,派人查你。”张仲平说:“不会吧?都老夫老妻了,这种基本的信任感都没有?”唐雯说:“我还不信任你呀?就怕你滥用这种信任。”张仲平说:“看你,还真来劲了。”唐雯说:“你也先别紧张,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我要真查你,会告诉你吗?”张仲平说:“怎么,真要用特务手段呀?”唐雯说:“我对你真的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就是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张仲平说:“当然对。你没看到书刊杂志上那些专家的说道吗?婚前睁大两只眼睛,婚后闭上一只眼睛。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黄永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为什么卖得好?就是这个道理。”唐雯说:“瞧你的急切劲儿,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张仲平说:“我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你休了我。”唐雯说:“你想得美,休了你那不等于对你网开一面了吗?你求之不得吧?”
第二十二章
两口子陪小雨看了病,拿了一些药,一起把小雨送回了学校。在这之前,张仲平建议在小雨她们学校附近找一家好一点的酒楼请她们母女俩。小雨说:“算了吧,我在学校吃食堂就行了,吃了饭好好补补瞌睡,昨天晚上陪妈妈太累了,老爸你请老妈吧,好好犒劳犒劳。”张仲平说:“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没个完?好像在家里受尽了剥削和压迫,真的需要争取妇女和儿童的合法权益似的。昨天夜里我还不是一个晚上没睡好?”小雨说:“你请请老妈总没什么错吧?”张仲平说:“我哪里说错了?好吧,我请你老妈去海内海鲜酒楼吃鱼翅、吃燕窝,我怕她舍不得钱,你负责做她的思想政治工作。”
到了车上,唐雯说:“海内海鲜酒楼就别去了,你要是有时间,陪我去看一下王玉珏吧。”张仲平说:“王玉珏怎么啦?”唐雯说:“这几天她天天跟我煲电话粥,把我当垃圾焚化炉。”张仲平说:“你不是就要考试了吗?哪里有这个闲功夫?”唐雯说:“是呀,可是,人家来了电话跟你说那么隐私的事,总是想从你这里寻求点安慰,你总不好不冷不热的撂电话吧。”张仲平说:“王玉珏到底怎么回事?”唐雯说:“还不是为情所困,正闹婚外恋哩。”
王玉珏是唐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也在河西另外一所大专院校里教书。张仲平跟唐雯认识不久,也就认识了王玉珏,王玉珏上个周末还带着老公和女儿一起来玩过。王玉珏属于那种很会保养的女人,跟十几年前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一副金边眼镜戴着,文文静静的样子。她和唐雯上大学时并不住在一个寝室,但因为来自于同一个地区,上学放假结伴来结伴去,家庭条件又都差不多,所以走得比较近。唐雯认为王玉珏是个可怜的女人,因为她目前正与她高中一个姓蒋的同学陷入一场婚外恋而不能自拨。唐雯说:“他们两个高中时就有那么一点意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谈成,前年同学聚会,一见面双方不管不顾地坠入了情网。玉珏找我找得勤,老问我这婚离还是不离。”张仲平说:“你怎么说?”唐雯说:“我能怎么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难道我还会鼓励她离婚?再说了,玉珏的老公你也见过,那个周教授文质彬彬的,整天笑容可掬,一脸憨厚,哪里比那个姓蒋的差了?”张仲平说:“中年男女的这种婚外情,有一种形像的说法,叫老屋子着火,那是没有救的。你不会也跟我来这么一场火灾吧?”唐雯说:“你是倒打一耙吧?是担心我来这么一次还是希望我来这么一次?”张仲平说:“当然是担心,难道我会抢了绿帽子来戴?”唐雯说:“你就放心吧,我这人最传统了,典型的贤妻良母。再说了,你叫我找谁婚外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谈恋爱的对像第一个是你,最后一个也是你。不知道你前世积了什么德,修来这样好的福份。”张仲平说:“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哩,这辈子还不完,还有下辈子哩,我下辈子还娶你好不好?”唐雯说:“这话平时听着也还顺耳,今天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张仲平说:“不会吧?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唐雯说:“我怕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哦,真的,你不提我还忘了,当年你跟中文系的那个姓夏的谈恋爱闹得轰轰烈烈的,最近没什么状况吧?”张仲平说:“谁呀?我跟她能有什么状况?要有状况那也是国际纠纷,人家不早就是美国公民了吗?隔了一个太平洋呢,你怕什么?”唐雯说:“谁说我怕了?说穿了,她也就一美籍华人,活得还不一定有我们现在好,我听说当初你们吹是因为她嫌贫爱富?”张仲平说:“是呀,人家向往西方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唐雯说:“她以前向往的那种生活,咱们不也过上了吗?再说了,她可是你的初恋情人,不说整天梦牵魂系,偶尔想想总会有吧?你可别不承认。”张仲平说:“岂止是偶尔想一想,经常想哩,因为我只要一想起过去,再看看现在,就知道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唐雯说:“你这么油嘴滑舌,真不知道你嘴里哪句话是真的。”张仲平说:“那还用说吗?当然句句都是真的。”
在他们两口子之间,像这种讨论婚恋家庭的对话其实是很少有的。这跟张仲平有意回避的态度有关。在他与唐雯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里,他对于她,已经有了太多的隐瞒、谎言和欺骗,岂止一个夏雨。毕竟,那早已被漫长的时光和遥远的距离磨平了尖锐的棱角的初恋的回忆,已经构成不了对他们家庭的威胁。但曾真呢?却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炸弹。要在家庭之外继续保持跟曾真的关系,不说谎,不欺骗唐雯行吗?好在张仲平所有的花招和伎俩都已经被运用得驾轻就熟。他和唐雯的关系之所以是平稳的、和谐的,其中张仲平的谎话假话起了至关重要的粘合剂作用。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就看你拥有的层次和程度,你如果要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拥有鱼和熊掌,那当然不可能。但是,现在社会多复杂多丰富多彩呀,你今天拥有鱼,明天拥有熊掌不就行了吗?这叫交叉换位打时间差。所以,张仲平是从来就不拿唐雯跟他生活中已经出现或可能出现的女人做比较的。不错,有比较才会有鉴别。但是,如果你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做什么取舍,那比较又有什么意义呢?什么叫内外有别?内外有别就是家里的就是家里的,外面的就是外面的,千万不能把界线搞混了。张仲平认为,这就是他在外面风流快活的底线,也是他对唐雯、对家庭负责任的表现。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唐雯对他的感受,不是他天生冷漠,他是害怕涉及这个问题,因为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势必要打破那种建立在虚假的话语环境之上的平稳与和谐。每个人都害怕被别人欺骗,张仲平当然也害怕别人欺骗自己,但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的心理负担,他害怕或者不愿意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时时刻刻在欺骗唐雯。
和王玉珏两口子一起吃了中饭之后,唐雯又有了新的感受,说:“要不是王玉珏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还真看不出王玉珏暗中准备跟她老公分手,你看她对周教授多好,脉脉含情,深情款款,当着我们的面还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挟菜。”张仲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外面做了亏心事,心里多少有点内疚,忍不住就要做出一些补偿。”唐雯说:“你倒是一下子就理解了,是不是也这样做过?”张仲平说:“你看你这个人,还真不能对你好。”唐雯说:“说漏嘴了吧?要是外面没鬼,对我好一点是应该的。”张仲平说:“我们在谈女人,你倒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扯。”唐雯说:“女人怎么啦?”张仲平说:“女人有表演天赋的也只是极少数,但当女人说谎的时候,却个个都是天生的表演艺术家。”唐雯说:“你见识多,是不是深有体会?这样的艺术家你碰到过多少?”张仲平说:“你看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回家的时候,张仲平有意没有在那间摩托罗拉专营店门口停,把车一直开回了家。他想到了曾真,担心她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唐雯正处在杯弓蛇影的状态,要是万一再从维修的手机里发现一点什么线索就麻烦了。其实昨天夜里的事能够化险为夷,也还得归功于唐雯,她要是对他的说法心存疑虑,亲自到省人民医院跑一趟,他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说穿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张仲平有很多怪论,其中纸能够包住火就曾经是他的怪论之一,比如说灯笼。但严格的说来,点燃的蜡烛虽然带了火,却不过是火的一种极特殊状态,它被外面的纸包住了还能起到照明作用,仅仅因为蜡烛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它与灯笼纸之间有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与空间。
想到玩火,张仲平不得不想起与曾真的关系。两个人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以致于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警戒线,从而失去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与空间?玩火者必自焚。曾真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一点也不顾忌吗?不怕自焚也不怕把他或者她和他一起烧了?
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张仲平本来是有一套理论的。因为老婆红杏出墙而离婚的丛林,对此曾经十分反感。按照张仲平的说法,丈夫的适度花心对维护家庭的稳定是有积极意义的。在外面做了亏心事的丈夫回到家里一般都会对老婆言听计从,决不会动不动就跟老婆斤斤计较。关键的问题是适度,是分寸感。丛林说:“什么是适度,什么叫分寸感?怎么量化?由谁来掌握?别忘了做这种游戏的是两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而感情是最难把握的。你把握得了别人的感情吗?一时一事可以,一生一世呢?恐怕就不行了。按照这个标准,你不仅把握不了别人,你甚至把握不了自己。”张仲平承认丛林说得对,说:“如果真的遭遇到了自己也把握不了的感情,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有什么办法?”其实,丛林也就自己说说而已。毕竟,对自己感官的放纵就像吸食鸦片一样,有一种让人上瘾的致幻效果。张仲平就知道丛林在离婚不久的一段时间里,同时与两三个女孩子保持了拉拉扯扯的暧昧关系。开始还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后来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脸皮越来越厚。像那个城市演艺厅里的表演明星一样,这里那里地赶场子。丛林有次喝了一点小酒,约了张仲平开车到香水河边上去看慢慢退却的洪水。丛林跳起来,对着满天星斗的夜空,突然叫了一句:“这个社会,可真他妈的好呀。”
在跟曾真认识以后,张仲平倒不知不觉地有点改邪归正了。曾真有时候跟他开玩笑,说:“教授应该给我发奖金,因为你蛮乖的嘛。”面对张仲平可能有的越轨行为,唐雯的观点恰恰相反。唐雯说:“仲平你要是憋不住了,或者觉得跟别的男人比吃了亏,你可以偶尔找找小姐。但是必须戴套子,免得染上病,你可绝对不能找小蜜、找情人,因为如果那样你投入的将是或多或少的感情,成本太高了。我们学院新分来了一个女研究生,时尚得很,说她们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经常感叹好男人难找:有才华的男人长得丑,长得帅的男人挣钱少,挣钱多的男人不顾家,顾家的男人没出息,有出息的不浪漫,会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人窝囊。要是碰上一个合适的,管你是不是围城中人,会黏住你不放。”张仲平笑笑说:“我不用你敲警钟,警惕性高得很。现在外面怎么咒人的你知道吗?就是咒你找个情人,让你有解决不了的麻烦,让你人财两空。”张仲平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清醒得很,从来不相信唐雯让他找小姐的提议是心里话,哪个老婆真的允许自己的老公做那么龌龊的事?开玩笑。
曾真是个怎样的女人?你为什么提起她就有一种亲情般的感情?就因为她像你的初恋情人夏雨吗?当初就是真的跟夏雨结婚了又怎么样?对她一直耿耿于怀是不是仅仅因为她与你的状态——一个未圆的梦的状态?是不是就像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的道理一样,没有得到的也总是让人念念不忘?当她真的成了你的老婆之后,每天的油盐酱醋是不是也会把浪漫的爱情之花淹死?是淹死还是腌死?谁能抵抗日常生活的那种单调、乏味?不是说重复刺激引起厌倦吗?谁能保证当夏雨真的成了你的老婆之后,你们就会像美丽动人的童话的结尾一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商品社会为我们制作了多少足以以假乱真的替代品,连所谓的爱情也能这样吗?曾真和夏雨,她们有多少相似之处,又有多少不同之处?你真的了解过去的夏雨吗?你真的了解现在的曾真吗?曾真还真是个问题,你拿她怎么办呢?或者说你和她将怎么办呢?
昨天夜里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张仲平当然不会把它简单地看成一阵空x来风。曾真当时的身体状况,她与小曹身份地位处境的比较,都可以让她借机生事。平时她的隐忍不是解决问题,而是用一根手指头按下水中的皮球,让它不要浮出水面。可是,你能永远按住水中的皮球吗?你越用力,它难道是越有可能蹦得更高?你和曾真只要在一起就总有一个未来的问题。一个怎样的未来?应该怎样去面对?你暂时从曾真那里走掉了,你按照她的要求或者说在她的威之下留了下来,几个小时以后你走了,你走的时候没有理睬她,因为那会儿你对她的怨气是甚嚣尘上的。怨气是一种多么真实的感情。如果你仅仅把她当成一个游戏的伙伴,你用得着对她烦、对她怨吗?你只要像过去无数次所做的那样,甚至像对江小璐所做的那样就可以了。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多么飘逸潇洒,只有快感、只有快乐,没有忧愁、没有烦恼、也没有怨。
曾真怎么会那么看重昨天晚上的几个小时?她怎么说的?她说她愿意用那五、六个小时换唐雯跟他在一起的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甚至她自己的一条命?这像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女性说的话吗?她真的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连自己的小命都可以不要了?你有何德何能能够让她对你这样?或者,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威胁。问题是她为什么不惜采取极端的方式对你进行威胁?江小璐这样威胁过你吗?没有。江小璐以前的那些女人这样威胁过你吗?也没有。曾真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像丛林说的,仅仅因为她可能是一根筋的主?是她精神或人格方面的缺陷使然?最后你屈服了,你留了下来。你输了,她赢了。换一种话说,在满足了她的要求留下来之后的现在,你如果执意做一个了断,她应该是不能再理直气壮地缠你了,她说她会完璧归赵。可是,你真的会从她身边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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