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霍克凯里
他回了魂,喊了句“册那,鬼赤佬这么阴。”
岑沅回过头,“少废话,跟上。”
林路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更加小心周遭的一切了。
回到商社的时候,没遇到其他伏击,林路刚放下心,想说些什么。
前台说有电话找他,他以为是祝雅红不放心打的电话。
“喂?”
“今晚上,老地方见。”电话里传来熟悉的中性女声。
水灯 第三十八章
一艘巨大的邮轮停靠在码头,还没到点上船,此刻拥挤的人山人海被阻隔在铁门外。
周遭很喧嚣,有些人却很茫然。
季先生统共给了五张船票,要再多也没有了。
岑沅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挺括的西服,天气转凉,他在西服外面套了件呢大衣,脚边是两个沉重的皮箱。
他身后站着林路,祝雅红和岑渝。
却唯独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但他知道下了船,总会见到,只是忍这一时,他们以后就能安稳地共度此生了。
或许是造化弄人吧,他这辈子拥有了很多,失去的也很多,现在要走了,带不走的更多。所谓的繁华,转眼即逝,犹如一场梦,所幸他还年轻,失去的总有机会再夺回来。
但只要她在身边,就还算很幸运的。
“铛铛……铛铛……”
到点了,听到了敲击的钟声,铁门敞开了。
人潮开始往码头涌去。
祝雅红牵着自己女儿,尚在幼学的岑渝天真地问自己母亲:“妈妈,以后还可以回来吗?”
打仗后停了课,不能上学,岑渝她时常感觉有些孤独,再加上她即将要离开这里,很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祝雅红苦涩地笑了笑,“等不打仗了,就可以回来了。”就是天晓得什么时候能恢复太平,祝雅红摸了摸岑渝的头顶,将女儿拥进自己的怀里。她总感觉这番话有些像是搪塞女儿,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
开船后,岑沅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会被背叛,要知道多少人现在想离开这里,都求不来一张的船票,她们竟然就这样随便地给了别人。
岑沅错了,且大错特错,被设计的人居然会是他。
他上了船,在船开了有一会儿的时候,他偶然看到叶蕊轩和水灯站在甲板的身影,仅仅只看了一眼,就已察觉不对劲了。
他心剧烈跳动着,心想绝不会的,他恐惧心中所猜测的,紧禁跟着那对身影走了过去,越走越近,越近就越绝望,那个身影绝不是这样的。
岑沅他小声呼唤了一下:“水灯?”
那名女子转过脸来,岑沅对上的是一张平凡女学生的脸。
那双桃花眼上满是骇然和愤怒,他紧咬着牙,深吸了口气问道:“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那名女学生尴尬地笑了笑说:“呃,那人见我们买不到船票,说给我们的,然后给了我们两套衣服,叫我们提前换好了再上船,那人真是好人。说上船要是有个男人来找我们,她说那就是她朋友,叫我们和您说:“那个‘叫你放心走嘞,什么会照顾好她’之类的话。”
岑沅这辈子都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走得太匆忙,他甚至忘记思考其中的不对劲,他忘了她厌恶他,所以她怎么可能肯跟他走呢?
还有别人帮她,他太阳穴上青筋在不停跳动,提醒他被人耍了,还是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那两个女学生看见这男子虽相貌过人,但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两人认为自己完成了任务,就赶忙离开这处。
他像个愚蠢的傻子一样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这时候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他愤怒得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那人的名字:“叶、蕊、轩!”
此时船已经开远,甲板上有几个人转过头来好奇地盯着这个正暴怒男子。
……
三天前,林路来到一条熟悉的弄堂赴约,叶蕊轩悠闲地靠在墙上,“你来了啊。”
“你找我什么事情?”他开门见山。
“这次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情,找两个背影身形和我们相似的人,简单吧?”
林路大概猜到了,不屑轻嘲道:“我怎么可能会背叛四爷来帮你呢?你脑子被驴踢了?”
叶蕊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我知道你当然不会,可是你真的想被四爷知道你做的那件事吗?”
林路听到这番话,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你威胁我?”
“怎么会,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然也不会帮你瞒着这么多年,我只是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我是肯定不会害你的,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的,我和四爷早就不是同路人了,注定分道扬镳的。”
叶蕊轩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林路不敢轻举妄动,“好,我答应,如果事情不成功,可别怪我。”
“绝不会。这事还要你帮忙着掩护掩护呢。”
林路撇了撇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因为我一直没变啊。”她坦然又灿烂地笑了笑。
……
一个月后,叶蕊轩陪同水灯坐船回到了苏州赵宅。
其实整个镇子没剩下多少人了,这里被日军轰炸过。
车站也被炸了,所以只能坐船回来了。
水灯回到赵家,眼见到一片破败凋零,赵适康死了后,赵家没有掌事的人,吴管家用剩下的钱辞退了佣人,宅子里剩下的两个老妈妈拿了遣散,回了乡下养老。
水灯回到赵家的时候,只剩下吴管家和他的侄子小吴守着赵家打理。
这时的吴管家头发已经全白,满脸更加沧桑了。
这个年迈的管家在赵家尽忠职守了一辈子,赵家人死的死,走的走,看到赵家的血脉终于回来了一个,掩面泣不成声。
水灯的心揪成一团,连忙安慰着。
听吴管家说,赵家的纺织厂倒闭了,严部长带着小金去上海谋生了。
倒的不止赵家纺织厂,隔壁有家丝厂也倒闭了,丝厂给不出遣散,缫丝女工还去闹过事,工人还抢东西,差点闹出人命。
赵家纺织厂虽然囊中羞涩,但当时赵适康还是变卖了一部分资产和古董,赔了遣散,工人才没有闹事。
之后赵适康忙完了纺织厂的事情,打算去上海找水灯,才出了事。
吴管家说起这些事,恍如隔世,世道越来越难了,尤其还打仗。
之前繁华的小镇,如今也到处狼藉。
傍晚时分,吃饭的时候,水灯和叶蕊轩一起用饭,发现菜肴减了很多,她们心里也明白是什么原因,还是愉快的吃完一餐,一点都没剩下浪。
水灯在赵家祠堂守了一夜。
她同舅舅说了很多话,以前是没有机会说,可悲的是等舅舅死了才能说个够。
“舅舅,我是不是很不孝?最后的日子,我都不在你身边,您身体一直都不好,居然还千里迢迢来找我,因此才……才丢了性命,我怎么会这么没用?是不是我就不应该来苏州认祖归宗?这样也不会连累您,可是您知道吗?”
“水灯一直……一直很敬爱您,除了我娘,从来没有人像您和哥哥这般对我好,我也一直很珍惜我们相处的日子,也想永永远远和你们在一起,可惜天不遂人愿,哥哥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知道他很自责,自责到不能面对我,其实我真的不怪他,我也想当面和他说这句话。
可……可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所以我在这里等哥哥回来,这儿是他的家,他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舅舅,我们一起守着这里,等玉青哥哥回来吧……”
水灯后来又说了很多话,一边说一边哽咽,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准确的对某个人诉说的,她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声音沙哑不堪才停下来,祠堂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寂静的让人难受,沉闷,这种沉闷是沉重凄楚的。
她说不出话了,她有些明白何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了,再后来就跪着缄默不语。
只是任凭泪如雨下,太难了,拥有亲人在身边的幸福太难了。
她堕进名为孤独的深渊,里面太寒冷了,太寂寥了,冷得她牙齿打颤。
忽而她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水灯身后传来清润纤细的嗓音说道:“夜凉,小心伤寒。”叶蕊轩蹲下来,捧着水灯的脸,擦拭她的泪痕。
水灯望着叶蕊轩婉约温柔的眼眸,下一秒,她扑进叶蕊轩怀中,死死地搂住叶蕊轩,克制不住得发出呜咽声。
叶蕊轩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哄道:“不哭,乖。”她抚上着水灯的背,轻柔拍了拍。
不知道为什么,水灯这时把叶蕊轩当做母亲和姐姐的化身来拥抱,在她感觉快要被恐怖的寂静吞没时,她迫切一个温暖的怀抱,叶蕊轩就出现了。
凉夜很漫长,还好她还有人陪。
水灯 岑沅番外(一)
在一偏僻贫瘠的小村落,夜晚不似往常寂静,秋风瑟瑟,打落了枝头上枯黄的树叶。
这种天气,寻常人家总给孩子换床厚的棉被,清晨再给孩子多添件衣服。
夜色凉如水,南头村的一户普通人家中,稚童却蜷缩在脏臭的一个角落酣眠,旁边就是区隔开的猪圈。
曾绰总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叫他,可叫的却又不是他的名字。
梦中那个女人大约是漂亮温婉的,穿着一身旗袍,而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她语气温柔亲切,好像唤他……
究竟唤他什么呢?他听不到。
可惜却看不清她的脸,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挣扎。
他在睡梦中眉头紧蹙,迫切想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
“死小子,还不赶快起来!”一个凶神恶煞三十多岁的男子,恶狠狠地朝正在熟睡中,窝在稻草堆里的曾绰踹了一脚。
这男子叫陈力,是曾绰母亲的丈夫,却不是曾绰的爹。而陈力只能算是曾绰的继父。
曾绰小小的身子忍不住挛缩起,被踹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只好麻溜地起床,姑且称那堆破稻草是床吧。
此刻他浑身乏力,舌根泛苦,却还是强撑着咬了牙了牙,硬爬了起来。
他日日睡在这脏破臭的地方,前些日子热还好,这几天天气转凉,一到晚上四面受风,他才受了寒,发起了烧,整个人昏昏沉沉,以至于今天起了稍晚了些。
曾绰去厨房吃了点剩菜,那碗里的东西,普通人看了定要作呕,要倒了喂猪的。
曾绰却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吃完早饭,他背着个大竹筐,去山上割猪草喂猪,之后还要去砍柴。
他如此麻木,日复一日,过这种日子,看不到尽头。
曾绰今年才不过七岁,却因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个子很小。
几年前曾绰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胖娃娃,小脸白皙圆滚滚的,一双薄唇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富人家养的孩子,瞧这五官样貌想必将来长大了,肯定是天人之姿,人中龙凤。
当时这小娃娃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极好的料子,他被曾秀莲抱在怀里,说话时奶声奶气的,很讨人喜欢。
如今不过几年,便被折磨成这样,瘦骨嶙峋,头发枯黄,小脸干瘪,倒是那双眼眸极为好看,虽然瘦成这样,看曾绰的五官,还依旧是个漂亮的小孩。
曾绰一开始随着他曾秀莲母亲来到南头村的时候,他头上受了伤,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南头村是曾秀莲的老家,她早些年去上海做女工。不知是混的不好,或是其他原因居然选择离开上海,回了南头村。
一个单身女子,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娃娃回到贫瘠的小村庄,村里人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曾秀莲一开始对曾绰还不算差,大约是嫁给村里的单身汉陈力后,两人孕育一子,取名陈昌宝。
之后,家里所有目光都焦距在小儿子身上。
曾秀莲当然知道曾绰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和自己丈夫陈力说过。
两人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怎么都觉得曾绰不顺眼。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筷子,每顿饭多一个人吃一点粮食,长此以往,不少粮食都被这个外人吃了。
陈力不让曾绰读书,只让他干活。对此曾秀莲没什么异议。
曾绰当初来南头村穿的那身漂亮衣服,早就被扒拉了下来了,现如今曾秀莲准备留着给自己的小儿子穿了。
可曾绰怎么就睡在猪圈隔壁,床铺变成一窝干稻草的呢?
这话说来也长,本来曾绰还住在屋里头,不至于那么凄惨。只不过干活多,吃得少,不能上学。
现在却还要被动不动就毒打,忍受母亲和继父的冷言冷语。
起因是曾秀莲的小儿子那日啼哭不止,头上摔了个乌青块。
平日里陈力下地干活,曾秀莲在家带孩子。
那日,曾秀莲上个茅坑的区间,叫正在喂猪的曾绰照看下自己的小儿子。
结果回来她就看到,曾绰抱着自己正哭着小儿子宝儿焦急哄着,她的宝儿头上不知是怎么了,摔了出一块乌青块。可心疼死曾秀莲了。
她瞬间一把抱回自己的宝儿,气愤地踹了曾绰一脚。
曾秀莲又是懊恼,又是心疼。她大声骂道:“你怎么照看你弟弟的?居然让他摔了,没用的东西,养你干嘛的,要是你弟弟出事,我活剐了你。”
曾绰被倏忽地踹倒在地,他捂着被踹到的地方。
他想解释不是的,在他进屋前弟弟就摔在了地上。
可是那一脚太重,他说不出话来。
只好缓了缓,便爬了起来,继续干活。
曾绰其实早就明白了,解释也没用。他这样的生活,和村里的孩子都不一样。
他母亲眼中,对他没有任何疼爱。
就在当晚,他住在偏屋的东西被扔了出来,当然本来也没多少东西,就这样被自己母亲赶到了猪圈隔壁。
而这一住就是半年。
……
曾绰发着烧还照样劳碌了一天,傍晚回家遇到同村的孩子散学。
看着他们结伴而归,曾绰心里有些羡慕,心里在想,母亲什么时候也让他能去上学。
他想到此,气馁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只好丧气地回了家。
夜晚他高烧不止,第二天浑身发烫,这天陈力依旧想踹醒曾绰,不对劲的是,这次曾绰没有起来。
陈力皱着眉说道:“小子装死呢,想偷懒不干活啊。”他蹲下身,想摇醒曾绰,一碰到曾绰身子,发现这小子真的不对劲。
他晦气地啧了一口,朝屋里大喊。“秀莲,你过来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病了?”
曾秀莲靠近猪圈就问到有股臭味,还脏,她一步都不想踏进去。
她停在几步外问道:“怎么了?”
“秀莲,这小子病了,真他妈晦气,你说这要死了就干脆死了,生了病咱还要给他买药。”
“你管他干嘛,死了就死了,还少个人吃饭,他要是真死了,找个地方随便埋了。”曾秀莲翻了翻白眼,这语气完全不似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陈力看了看曾绰这小子,心想也是,就起身离开了。
曾绰虽然睡得昏昏沉沉,却还是听到了。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嗓音疲乏,低声乞求道:“娘,救救我……”
一开口就是稚嫩嘶哑的童声,正常人听到绝对是要心碎的。
曾绰力地睁开眼,望见的是曾秀莲转身离开的背影。
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生,为什么都是曾秀莲的孩子,他和弟弟的待遇却天差地别呢?
弟弟是宝,他算什么?是根草吗?
他蜷缩起身子,把周围能裹的东西,全部裹在身上。
村里的刘婆子就住在曾秀莲前面,平时他们怎么对自家大儿子的,刘婆子心里有数。
刘婆子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自己鳏寡大半生,平日里偶尔拿些吃食给曾绰这个讨喜漂亮的小娃娃。
如今这个小娃娃病了,他父母都不管不顾。
之前劝过几句,刘婆子被陈力辱骂了几句,叫她别多管闲事。气得她差点当场去找她家老头子了。此后,明面上她不在多管这事了。
这天到了夜晚,刘婆子悄悄出了房门,端着一碗药,来到了曾秀莲家猪圈的隔壁。嘴里嘀咕着:“住这样种地方,怎么会不生病啊。”
刘婆子年岁大了,佝偻的身躯蹲下有些吃力,她见小娃娃脸越来越瘦了,想起正事,赶忙把手中端着的药,喂给正病着的曾绰。
“小娃娃,吃药喽,把药吃光光,病才能好。”
……
他迷迷糊糊又梦到那个女人,一些很零碎的片段。
依旧是那个场景,曾绰看见他自己好像站在一张柔软的小床上蹦跳,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拿着拨浪鼓逗他,只露出半张脸的那个女人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呢?
画面一切换,那女人和他在一处庭院中,他正步履蹒跚朝她怀中奔去。
他屏住呼吸,想努力探究那个女人的脸,可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此刻他终于听到梦中的女人开口说了句:“小沅,到娘这里来。”
之后便是整个脑海都在回荡她的言语。
“小沅是个乖宝宝啊,是不是最喜欢你娘。”
“小沅不哭啊,娘给你买了好玩的。”
“小沅好聪明,长大一定很厉害。”
“小沅……”
……
或许是老天都不想他死,喝下了药,再加上昨夜无风,气温也没前几天那么阴凉,他裹着那几件破烂出了一身汗,烧就真的这么退下了。
天还没亮,曾绰就睁开了眼。
他触摸到了事实的边角了。
这时,他眼中透露着冷静,他也多了份筹划。
片刻后,他依旧同往常一样,吃了点东西,去干活。
陈力清晨起来,去看那小子死没死,结果发觉他奇迹般还活着,只好撇了撇嘴回了屋。
曾绰在割猪草的时候,寻找着一味草药。
芙溪草,外观和野菜差不多,根茎直立,叶呈大头羽状分裂,边缘有锯齿。之前村里有人误食过,上吐下泻,浑身无力,人如果误食过多,还会昏迷不醒。
依旧照常,傍晚时分,曾绰砍完柴,生火做饭。他将洗好的菜放在一旁备用。
曾绰不能上饭桌,只好坐在门外,等他们吃完了,他们会把剩菜全倒到一个碗里,而那就是曾绰的晚饭了。
他靠在门口的墙上,听到里面传来的话语。句句似刀,可惜他的心是铜墙铁壁了。
“那小子要死还不死,真是麻烦,你说啊,秀莲,咱们怎么把他弄走啊,如今成一点都不好,养着这个人,过几年人大了,胃口也会大,咱们家根本养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杀人可不行,损阴德的。”曾秀莲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杀人,这不是还有别的法子吗?”
陈力凑近曾秀莲的耳边商量着,“就把他卖了呗,男娃子值钱,反正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不如卖了,给咱们家赚点饭钱。”
曾秀莲眼珠子转了转,“卖得出去吗?”
“这事我来办。”陈力说完扒了口糙米饭。
坐在门口的小男娃娃,嘴角却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水灯 岑沅番外(二)
“力哥,我肚子好痛啊。”
半夜曾秀莲腹痛不止,原以为忍一阵子就过去了,结果疼痛加剧,直到疼得头上直冒了冷汗,才不由地低声哀嚎。
陈力这么一个壮汉都被疼醒,疼得浑身无力。
两人上吐下泻爬都爬不起来,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到下半夜的时候曾秀莲和陈力彻底昏迷了。
一个瘦弱身躯推开门……
如今是下半夜,屋里黑乎乎的,曾绰点了盏煤油灯,提着灯进来的时候,带进一股微弱的凉风,煤油灯晃了一下。
曾秀莲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她浑身无力,力睁开了眼,发现曾绰正蹲在她面前。
她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搞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哎哟,疼死我喽,臭小子,快去找村里张伯。”
村里的张伯读过几本医术,平日里会替村里的人看点小病。就近的话,只能找他了。
可曾绰一动不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曾绰一脸冰冷,在此刻显得有些诡异,
“还愣着干嘛?你皮痒了是吗?”曾秀莲趴在床上,刚想起来教训这小子,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了。
她气虚无力地骂道:“我怎么被绑住了,死小子赶紧快把解开啊!”
曾绰依旧面无表情,忽而说了句:“真是太吵了。”
他缓缓蹲下身拿起地上的鞋,直接往曾秀莲嘴里塞。
“呜呜呜。”又脏又臭的布鞋是陈力穿过的。那股子脚臭几乎熏得她要作呕,但是嘴被堵住了,呕又呕不出,熏得她神志不清。
曾绰发烧好了后,像是变了个人,本来就话不多,现在更是像块冰,话少还冻人。
“该说正事了。”
他又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你是怎么把我拐来的,现在我问你答。如果不说真话……”
他将布鞋从她嘴里扯下。
曾秀莲顿时呸了好几下,“死小子胡说什么呢,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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