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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苏他
她在此刻心情复杂的程度,已经超过过去两个月,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性,她是真的吗?
秋明韵找出当天发布会的视频,拿给她看。
视频里,沉诚刚开口,温火就关掉了,她不想听到,是很下意识的行为,她在排斥,她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她跟沉诚的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秋明韵不再强迫。她为温火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好像很伤感,但事实上,每个人每天都在跟无数人最后一次见面,其中更多是相识便是人生中唯一一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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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措的工作室。
沉诚就想知道温火的失眠症到底有多严重。
程措不会告诉他的:“你已经从我这儿套走很多消息了,我再跟你说我这医生也没必要做了。你体谅体谅我,我不能这么干。”
沉诚问他:“你是什么?”
程措愣了下:“啊?”
“你是什么?”
程措没懂,试探着答:“医生?”
沉诚给他看一张照片,是温火现在的样子,骨瘦如柴。“病人变成这样,现在或许有办法治好她,你也拒绝,你跟我说你是医生?”
程措看到温火那样子,皱起眉。
沉诚又说:“医生是治病救人重要,还是墨守成规,抱着职业守则照本宣科重要?”
程措沉默了。
沉诚理智强硬的态度也拿掉一些,声音里的分量轻了很多:“她不太好。”
程措抬起头来,盯着沉诚看,他不信沉诚这话里的心疼是真的,沉诚太会伪装自己,他从小到大被他骗过很多次,每一次他都信了,每一次都不是真的。
但是,他也没有把握,他在说假话。
程措抿了下嘴,把他的记录簿拿出来,说:“你说的对,她确实不太好,她睡不着。她的大脑总是过于兴奋,不停地转。她过去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治好。”
沉诚翻开,一页一页地看,程措记得很详细,他把温火就诊时的所有状态都写下来了。
2018年5月21日,温火在长安街头站了一个晚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她说她感觉有地方很疼,可她说不出来是哪里疼。
2018年6月14日,温火的药吃完了,她问我:是不是我再吃一瓶就可以睡着了?我没答。
2018年7月3日,温火一晚上看了四部悬疑恐怖片。那几部我也看过,我只记得画面有血,断指,眼珠,黑暗,诡异,她却可以把逻辑和凶手确地分析出来。我知道她的病更重了。
……
2019年1月19日,温火想去蹦迪,可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了,我没允许。她问我:我其实可以尊重我身体的选择,它不想休息,我依着它,不好吗?我没答。
2019年3月8日,温火的状态很糟糕,她的心脏已经超负荷了,我给她挂了心脏科的号。
……
2019年4月4日,温火谢了我,她找到了能帮她睡觉的人,她每次从他那里离开,她都可以入眠。我认识她那么久,第一次见她那么开心。可找助眠工具这个方法是我编的。
2019年6月10日,温火的胳膊有被硬物勒过的痕迹,我怕她自残,她说她不小心弄的。
……
2019年8月2日,温火的状态好很多了,眼睛有神了,身体各项指标终于快要接近正常值,她说她最近都有睡着,我很开心。
2019年11月11日,温火脖子上有项圈勒过的痕迹,中间一块更深颜色的伤是椭圆形的。我很担心她,她说她没事,能睡着的感觉太好了。
……
2020年3月9日,温火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像又反弹了,但比她最早睡不着的时候要好。她身上稀奇古怪的伤没了。我不认为她喜欢她现在的状态。
2020年5月29日,温火要找去找一位教授,那位教授的母亲和妹妹都死于心脏方面的疾病,都源于失眠引起的心脏衰竭。我问她是睡眠工具不管用了吗?她没答。
2020年6月3日,原来温火的睡眠工具,是沉诚。
……
沉诚看着、听着程措说话,他脊梁变凉了,疲惫感上来了,他知道,他的双向情感障碍发作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巨大的不安和自我否定中。
无所不能的沉诚,也不能避躁郁症里,抑郁那一面发作。
他对郁郁寡欢的自己没有任何掌控能力,所以他从来都是规避掉让他感到消极的事,尽量让自己保持着躁狂症的核心状态,也就是神层面的高亢。
这样的他往往干劲十足,思维敏捷,效率极高,当然,这样不了会暴躁,会显得脾气很差。
但他能控制住,控制自己是他的强项,他控制不了高亢的情绪,控制不住他偶尔会出现幻视、幻听的症状,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表现。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有在吃药,所以他对自己的行为是可察的。
抑郁就不是了,无欲,无求,无悲欢,疲惫,消极,自卑,这些情绪哪怕他知道,也藏不住。
温火手上、脖子上的伤,全都是他弄的。
他开始还不明白,她委屈什么,她怎么能那么委屈,他哪里对她不好了?但看了程措的记录,他对她哪里好了?
本来他以为,他在跟温火的这段关系里,是一个无辜的角色。毕竟是她主动挑起的纷争,那她就应该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她不该委屈。
后来他在她离开后,出现各种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状况,他意识到她对他的重要性。也许这里边有习惯的因素,他习惯了温火的身体,习惯了她的小聪明和分寸感,人都会对自己习惯的东西低头,他默认了这是他开始在意温火的理由。包括他偶尔会想要跟她进入婚姻,这一辈子就对着她一个人。
因为在意,所以他想要把她重新带进自己的世界里,死都不让她逃走,这个逻辑没任何问题,他甚至感动到了自己,他竟然原谅了她的欺骗,还对她这么好,她还有什么委屈和不满意?
直到他看到程措记录的内容,他才发现她也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她把他沉诚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是问程措:“是只有我才能让她睡着吗?”
程措哪见过这么低落的沉诚?他一个心理科医生的角度看来,他似乎有更大的问题,“表哥,你……”
“是不是?”
“是。”
轰的一声,沉诚叁十几年搭建的城堡,墙皮脱落,顶梁断裂,坍塌了。
他那天还问她,‘跟他睡了吗?’她一定很难受,她明明只跟他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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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温火躺在床上,看沉诚的手机,他竟然拍了她四千多张照片,六百多个视频。
这个病入膏肓的老男人。
她知道沉诚有做爱时拍照、拍视频的恶趣味,她从不担心会流出去是她相信他。那对他没好处,他不会允许。
她又想到秋明韵说的话,想到电影节上沉诚曝光她……那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沉诚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出轨的舆论当中,还允许事情发酵成这样?
之前因为情绪问题,她一直忽略的地方,突然就变得清晰了。沉诚跟韩白露没结婚,他没孩子这一点,也没怀疑的必要了。
他手机跟她的换了,也是他故意的吧?
也许开始不是,但看到她手机掉出来那一刻,他一定是故意的了。
就算是真的,沉诚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她也不是他的情人,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她还会假戏真做,真的跟他在一起吗?
她没看发布会,但她能猜到沉诚一定是把韩白露推到了风口浪尖。
或许他们之间没有爱,或许除了韩白露出轨、雇佣她勾引沉诚,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仇恨,但都不能作为洗白沉诚这个行为太过歹毒的理由。
这么歹毒的男人,这么对一个女人,她温火哪够他吃呢?她不想成为下一个韩白露。
而且她很清楚,沉诚搞这些小动作,并不是在意她,是他再难遇到像她这么合口味的小玩具了。
但他失算了啊,以前的温火会跟他玩游戏是因为合同,没了合同还能是因为睡觉,现在她对睡觉的态度都是爱睡不睡了,她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狼窝呢?
他给了她车,房,但温火并不缺啊,她确实不嫌钱多,但挣钱要跟其他需求混在一起才让她有欲望。比如之前她要睡觉这个需求。
现在的温火对睡觉的需求不大了,挣钱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况且她从来也不缺钱。
温新元偏心温冰,却也没短了她的吃穿,她不能跟人富二代一样动辄几千、几万的消,但日子也还过得去,中等水平。阮里红也常给她钱,她一直攒着。
那时候就想着等跟韩白露结束合作,她拿着她的酬劳和自己攒的钱,去加拿大,找阮里红,找粟敌,告诉他,谢谢他让她发现物理,爱上物理,她要把一生都投入到物理当中。
然后租下他以前做实验的地方,接着他的发现,研究下去,跟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
……
粟敌,就是让温火发疯一样迷上物理的人,也是让她失眠的人,这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他。
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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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火出来喝水,粟和坐在下陷沙发区的地毯上,以皮沙发为桌写字。他听到动静,扭头看了温火一眼,说:“西厨有鲜梨汁。”
温火只想喝水。
粟和没有因为温火走过来,坐下,停下写字的手,一手漂亮的英文字迹在线圈笔记本上呈现。
温火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的电视区,电视在墙后,要摁开关它才会转过来,现在那个地方是阮里红高价来的一幅画,戈雅的《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
她为了这副画两年跑了无数趟马德里,几乎要住在普拉多美术馆,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温火以前不明白阮里红要这么一幅反抗拿破仑的爱国主义画作干什么,无论是构图还是色,都不是她的审美。直到她无意间看到阮里红的备忘录,里边有个文档名叫‘我们火火’。
那里边记录的全是温火提到过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儿的,她每一项都记了。
但她理解错了一点,温火当时提到这幅画,并不是从美术角度出发,对它产生兴趣,是这幅画营造、渲染的恐怖气氛很符合她那个时候的心情。
她只是找了个结论,又或者说代表,代表她对命运的反抗和最终败下阵来的狼狈,以及哪怕失败,也仍然不低头的顽固和勇气。
为什么那个时候她会有这样的心情?她的失眠症也要从那个时候说起。
粟和写完了,把写完的那一页撕下来,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着了,火苗带着火星在他手里跃起,那张纸最后化成灰烬落在烟灰缸里。
温火问他:“给粟敌写的吗?”
粟和点头,“给别人写都不用烧掉。”只有给已经离开的人才会烧掉。
“你想他吗?”
粟和的笑容有点苦涩:“想,他是我弟弟。”
温火也想:“他是让我勇敢面对陌生环境的人,是我从小就崇拜的人。”
说到这个,粟和说:“那时候我还不高兴,我比他好看那么多,你怎么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哥哥、哥哥叫的勤。”
“他不用脸就可以征服一个人,这是人格魅力。可是没有用,这救不了他。”温火淡淡地说。
粟和突然想到一个词:“是不是有个词叫天妒英才?”
温火点头:“嗯。”
粟和跟粟敌两兄弟,一母两父,粟和天生具备艺术感,外型也是叫人一看就惊叹的那一种,简而言之,他可以靠脸吃饭。粟敌就不是了,粟敌个子不太高,长得也一般,但他聪明,他有超一般的智慧,那种摁不住、每天都是溢出状态的才华,让他从小在人气方面,并不输给粟和。
温火到加拿大之后要上esl课程,也就是非国语外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语言班,她虽然好学,但没有语言方面的天赋,所以总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是粟敌给她补课,教他标准的美式英语发音,帮她拿到学分,顺利进入多伦多的公立中学。
那时候起,粟敌就在她心里神化了。他好像什么都会。她突然想到中国古时候花魁和状元的戏文。戏文里,似乎越是漂亮、离经叛道的女人,越喜欢文人墨客。
她不知道有没有写戏文的人意淫的成分,但她也相信,特别有才华的人,就是会招人喜欢。
后来粟和去参加了选秀,接着去了表演学校,粟敌则是拿了一个又一个文化奖,什么文学的,数学的,化学的,医学的等等。
温火在他身上看到了‘学海无涯’这四个字,不由自由地跟上了他的脚步,摄入更多知识。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年,温火每天都在学习,觉得很充实,但她没有一个方向,也没有特别喜欢做的事。因为她的榜样粟敌也没有。粟敌什么都强,但似乎没有真正想做的事。
直到有一天下午,他一改平常的专注冷静,慌里慌张地赶回来,把自己关进门里,饭都没吃。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物理成了他的人生目标。他抛弃他少年成名后所有的成就,扑入一个未曾涉猎过的领域,开始近乎疯狂地挖掘,研究。
往后,他教给温火的,就只有物理,他给温火展现了一个复杂、庞大充满未知的物理世界。
温火就在他的带领下,也走上了这一条路。
她开始还以为她不是喜欢物理,只是喜欢跟在粟敌的身后,渐渐地,她发现,她在物理上找到了粟敌都不能完全满足她的神富足。
她爱物理,仅仅是因为物理本身值得,而粟敌,只是一个把她领到物理门前的人。
两个人有了共同的人生方向,后面的相处更和谐了。他们一个研究天体,一个研究高能粒子,但他们又总能聊到一起,互相给予灵感和帮助……
充盈着积极意义的生活让他们感到幸福,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他们可能会这样一直惺惺相惜、幸福下去,但它偏偏发生了。
粟敌喜欢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太坏了,在知道他的心意后,立刻交了个女朋友。
粟敌和粟和虽然天差地别,但他们兄弟两个对爱情都是一样的态度:极致,永恒。所以这个天之骄子粟敌因为得不到他极致的爱,选择了死。
那时候温火还不明白,不爱就死不是很不负责任吗?难道一个人的人生就只有爱跟死两件事?
当她因为灯塔和标杆的缺失,越来越难以入眠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就像有人喜欢吃糖葫芦,有人讨厌,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只是一种人生选择。
粟敌的卓越与生俱来,这是上天给他开的一扇窗,那他某一扇门,必然是关上的。
这好像是世界法则,是上天为了世界的平衡在冥冥之中设计好的。
也好像只是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上天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人生来就不会一帆风顺,经历注定会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粟敌的死,让温火患上了睡眠障碍。
温火就是在那时候提到了戈雅的画。她那段时间状态说‘差’都是粉饰过的,她每天都像丧尸电影里的丧尸,站在十米之外就闻到腐臭,感到阴寒。
睡不着太痛苦了,尤其她刚开始陷入这种苦恼,身体的不适应让她反应尤其的大,无论是从神上还是外表上,她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逃回了国,却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阮里红不知道温火和粟敌那种是朋友,更是知己的关系,也不知道他在她的人生方向上有那么大影响,所以听到她失眠的消息时,就以为是遗传的。
因为温火的外婆就是睡眠障碍,晚年尤其明显,最后死于暴发性心肌炎。
阮里红那时候误入法轮功,就是怕自己遗传这失眠症,结果自己没患上,她女儿患上了。她有帮她想很多办法,要么不管用,要么她拒绝配合,那几年就都挺难的。
粟和只是猜测:“你失眠,是不是因为粟敌的死?”
温火淡淡笑了下:“很明显吗?”
粟和摇头:“不明显,只是我知道我们叁个人之间那些事,所以我才会这样猜测。”
温火说:“其实不完全是。我是觉得我们都是俗人,但俗人也有自己的信仰。类似于软肋,我们总是要其他事为它让道。有一天,这个东西被摧毁了,那就等于是脊梁断了。”
粟和明白:“粟敌是你的信仰。”
“是跟随粟敌脚步的那段时光是我的信仰,有他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才有方向。”温火之前一直不想提起这件事,并不是她猜不到她的病因在哪里,是她假装不知道。假装,是她还算擅长的事。
粟和就知道是这样,“那是不是说,除非他活过来,否则你都不会好了?”
温火其实已经找到了另外治疗她失眠的办法,只是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不想治了。
粟和见她不答,也不问了,“本来我很恨那个害死他的人,可当我不考虑后果、不计较未来的爱上红姐,我发现那个人好像也没错,他只是不喜欢粟敌而已,是粟敌太偏激。”
温火喝完一杯水,这一晚上想了好多以前的事,她想让脑子歇会了,准备回房了。
粟和喊住她,“你想知道间接害死粟敌的人是谁吗?”
温火不想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知道了我会想太多。我没力想了。”
粟和就没说,看着温火回了房。
也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温火,那个让粟敌以死来证明他的爱如此炽烈的人,就是现在跟她纠缠不清的沉诚。
粟敌喜欢物理,是因为沉诚喜欢物理,所以给温火打开物理大门的,根本就是沉诚。也所以,只有沉诚在身边时,温火才能睡觉,因为他才是源头。
沉诚才是温火人生的方向。
当温火的世界只有黑色时,粟敌把手伸向了她,而给她点灯的,是沉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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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和把线圈笔记本起来,从扉页夹层里拿出他跟粟敌,还有温火的合照。似乎从他们父母叫人理解不了的相处开始,他们的人生就注定不会是约定俗成的正常。
所以他喜欢大他很多岁的阮里红,而粟敌喜欢一个男人。
其实说喜欢也不完全正确,粟敌除了学习就只对沉诚感兴趣,他以为那是爱情,这很正常。但事实上,他喜欢的好像只是沉诚身上那股子劲儿。
粟和是知道沉诚这个人的,当时在北约克很出名,约克大学附近无人不知,男、女都想认识他。
加拿大可以说是个多种族混居国家,本来就乱,多伦多几个典型区域,每天都在上演人间炼狱。沉诚那个时候叫cheng,跟人混战过,也拔刀相助过,总结就是好人、坏人,全都他一人干了。
多伦多黑组织很多,他们搞到枪支弹药很容易,沉诚就活跃在这些组织当中。能看到他用一张冷漠的脸跟所有团伙都处得很好,这首先就是一种魅力。
加上很多人都意想不到,这个花臂,银发,眉钉,疤比牙齿多的男人竟然还是个搞物理的。
沉诚这个人本身的颠覆性很强,也就是你会在跟他接触的过程中,不断颠覆自己对他的印象。粟和那时候听粟敌说起他,就是这个感觉。
粟敌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少有他感到好奇的事,更别说人,沉诚是第一个,他当然在意。
在意到钻进牛角尖,他终于还是没能放过自己。
粟敌自杀前写了一封遗书,他竟然很清楚他在做什么。就是说,他是在清楚的状态中仰慕沉诚,也是在清楚的状态中,自杀在了爱德华王子桥。
他这样清楚,知道都是自己解不开那个结,而沉诚只是一个被仰慕的人,粟和就没办法去找沉诚要一个公道。这跟他没关系,他不必要承担粟敌死的责任,要他负责那是道德绑架。
粟和虽然愤怒,但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真要追究罪魁祸首,似乎是让他和粟敌变成这样对爱偏执的父母才是。
粟和坐在地上,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中国有句话叫因果循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那沉诚和温火这番纠缠好像就是注定的。
这说法是佛教提出的,佛教还说,灯代表光明,光明即智慧。
沉诚应该就是粟敌没有失误、看起来明亮、实际上混沌不堪的人生中一盏长明灯,而粟敌又把这盏灯送给了温火,所以温火手里那一盏,从来都是沉诚的那一盏。
粟和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没办法对沉诚有好感。沉诚无辜,并不代表他就不能讨厌他。
讨厌,很多时候是一种不需要理由的情感输出。
但他还是理智的,他不会过分干预温火和沉诚的发展,除非沉诚伤害她。那他作为温火的朋友,她妈妈的男朋友,肯定是要有插手的。
他直起身子,看着烟灰缸里那一小堆灰烬,说:“以后就不给你写信了,我好像没话要说了。”
他笑了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粟敌的脸,“farewell,brother。”
*
沉诚在知道温火的病之后,整整叁天,他拒绝见任何人,拒绝说话,吃饭,睡觉。他很疲惫,每一寸肌肉都在疼,可还是觉得他没感受到温火那些年所承受的千分之一。
程措的记录簿像一把刮骨刀,他心保养才有的骨质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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