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抱瓜
他面前还站在一个人,他是法堂内唯一站着的僧人,年龄约在不惑之年。
长相周正,两道眉深浓,嘴唇抿直如刀刻般,整体看去给人有一种严肃的意味。
他正是戒律的掌院普彻。
普彻执掌戒律院十年有余,为人严厉刻板,奉行惟谨,持律极严,但凡破戒的僧人无论身份高低绝不姑息。
普彻看着法显,想起他方才所言,眉攒了起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
法显是他最看好的师弟,天台寺也对他寄予厚望,他原本有能力去开宗立派,盛兴教门,却因破戒之故修行停滞不前,若不然以他的智慧早已应该悟到更高深的佛法。
两年前法显破戒尚未勘破迷障,不成想他又因再次破戒主动来戒律院请罚,这让他如何能不动怒。
以他多年修行早已做到不嗔不怒,这次却是法显让他太失望了,勉强又压下心中火气,静声问道:“贫僧且问你,何为戒心?”
寂静的法堂内响起法显的声音。
“若佛子,戒、非非戒,无受者,一切性离,一道清净。”
普彻再问,声音深而沉:“何为定心?”
法显垂眸,面上无悲无喜。
戒心和定心是梵网经里的一句偈问,此经文记录的是问一切众生以何因缘得成菩萨十地之道,所得果是何等相。
他以此来问,是有意要警醒他,得道为重。
“若佛子,一切以定力故,我、人、作者、受者,一切缚见性,是障因缘,散风动心,不寂而灭,空空八倒无缘。”
“假静慧观,一切假会,念念寂灭,一切叁界果罪性,皆由定灭,而生一切善。“
当念道一切缚见性是障因缘,散风动心不寂而灭时,法显唇边似乎轻颤了一下。
这句话的大意是凡我所见的一切事皆障道因缘,一遇妄执便会心动如海,流转于生死,无有穷尽。
普彻微颔首,对他所言做了一个总结:“红尘千念,浮华唯空,这一切皆可依定力而勘破,依你的定性断不会轻易破戒,此次又是为何?”
法显抿唇不答。
他缄默的态度无异于执迷不悟,前来领罚却不说为何破戒,不言其因,如何醒悟。
普彻眉峰紧皱,眼中浮现几分苛责,若是一般的弟子问而不答,这便是不尊重师长罪过更大,难逃重罚。
但是,法显的辈分和他不相上下,对寺门有诸多贡献,不同于寺内普通的僧人可以任意责骂,他若是不想开口,旁人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普彻还是给他留了一些情面,到达口中的重话稍作斟酌才说出口。
“不管你为何破戒,即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贫僧也要以戒律论罚。”
法显的声音淡淡的:“法显甘愿受罚。”
他竟无任何的辩驳。
普彻看他,不忍劝道:“这已是第二次破戒,若不道明原委,只怕会罚的更重。”
法显弯了弯唇,眼睛里却是异常的平静:“无妨,法显自知罪孽深重,重罚惩处也是理所应当,掌院师兄就事论事便好。”
周围几个僧人,听法显这般说词皆都神色各异,不过眼神却是相同的痛惜又隐隐失望。
他们是天台寺的几位上师,德高望重、戒行精严,平日里忙于钻研群经翻译经文,听闻法显再次破戒才急忙赶来。
就是想要知晓其因,他们也好给予指点破除迷障,可他一直不肯开口,上次自西域返回也是如此。
普彻盯他看半响,心底叹了一口气。
法显一向执拗,不想说的话死都撬不出来,只是不言明他心里也有底,故道:“你不愿说为何破戒,是不想让你带回寺的西域女子受到牵连。”
话锋一转,笃定道:“使你破戒的人就是她吧。”
自那女子来寺门之后,法显便对她多番照顾,时常和她一同出入,种种行为表明法显对她确实不一般。
除她之外,法显也未和女子这般亲近过,她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念思电转间,他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双目便微微睁大,一丝惊诧自眼中闪过。
法显在西域破戒,不知其人是谁,根据常慧和常悟的供词来看于他接触最深的女子在金光塔和他们分道扬镳。
倘若后面再相遇,法显则隐瞒下来未对二人说,那使他破戒的便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听完他言,法显眼睫颤了颤,眼底有种晦涩难明的意味,微抿的唇更加的紧绷。
他细微的神色变化,未瞒过普彻的眼,顿时眉心深深地蹙起,一种相当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怕不只是破戒这般简单。
普彻走到法显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带着威压的声音问道:“若贫僧所料未错,在西域破戒也是因她而起,事到如今你还维护那域外女,可是对她爱慕难舍?”
法显的脊背僵硬一瞬,目色发颤。
往日里藏在心底深处的爱意,被人以一种赤裸裸的直白方式道出来。
这等同于把他的罪恶和妄念公开示众。
法显闭了闭眼,像是无法承受这种羞愧,又似在强忍心头的苦楚。
法堂内安静了几息,气氛一时凝固,在坐的人神情都不轻松,甚至可以称作难看。
破戒和动心完全是两码事。
身戒虽破,可只要心戒坚固,亦能修有所成,若是动心修行便会不坚,恐有舍身弃道之患。
先前他们就猜测,法显若只是破戒为何会生有心魔,现在却是明白了原因。
他动心了。
法堂中的议论声渐起,几位上师开始询问开解法显,说的话都很睿智有慧。
只是花千遇心神恍惚没有听清晰,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普彻方才所言,以及法显的神情。
爱慕难舍……
她无声的念着,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有苦闷,有哀怜,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叹息。
法显喜欢她,她并不惊讶,这是早已知晓的事情。
盛京城相遇之后,她就发觉法显对她的态度和往常不同,忽冷忽热,极不符合他温厚的性情。
墨家事件结束后,法显对她的关切突然就加深许多,堪称无微不至,要说他本就体贴温和,这也太过了几乎可以说快要越线。
当时她隐约有怀疑的苗头,但一想法显的为人处世,妄下断定有些自恋,故而有意要试一试他,所以她故意捻了一片云片糕放在他唇旁,喂他吃试探他的态度。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他吃了下去。
和尚主动去吃女人递来的食物。
她觉得有趣。
往后她刻意和法显亲近,在马车上靠在他身上睡觉,一同用饭去吃他盘中的菜,法显的反应越来越证实了他似乎倾慕她。
但是这些还不够完全证明,还需更明确的证据,在千步云梯她说不想走,法显就真的背她走了几千石阶。
到达空海山顶之后,她又起了一计,为他拭汗后将锦帕丢给他让他洗,结果法显并没有还给她。
偷偷留下她的东西如何不让人多想,当然她还是有顾虑,兴许法显是忘记还给她了,毕竟锦帕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一时疏忽忘返还,也不无这个可能。
真正让她确信法显喜欢她契机,还是在她走后又回到天台寺的辩经会场上。
他说的那一句话,浓重到克制不住的情感,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无一不诉说着。
法显喜欢她。
…………
宝宝们做个心理准备,我要开虐了。
梵行 第八十五章成吗
星辰闪烁,月色如霜,长明灯在昏暗的夜色中摇动,幽柔晕光将佛寺照亮。
天台寺的夜晚格外的安静,耳畔只有风摇树动的飒飒声,万籁俱寂。
法堂屋顶上坐着一个人,月华光辉勾勒出她的身形,纤瘦窈窕,薄衫罗裳,面若月下聚雪,优昙花开。
一双眸子呈着冷清夜色。
她只安静的坐着,心却不如表面上平静。
审问的后续是法显被人带下去关禁闭,叁日后开戒坛,在众弟子面前受惩,以儆效尤。
到时他破戒的事就会公之于众,在众人心里的形象势必会一落千丈,试想清净离欲的高僧破淫戒,那些以他为荣的弟子,信奉敬仰他的百姓该如何去想。
日后还如何让旁人信任他,一个破淫戒的僧人会有人信他的传法吗?
掌院和几位上师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倘若法显肯认错,并一心修道,戒律院也不会将此事闹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可是,即便面对名誉受损,法显也不开口说是她引诱他,他才会破戒,在西域那次也是一样,也未言明是为救她,因此而触犯戒律。
错不在他,他却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
花千遇觉得他傻透了,不知变通,破戒的事已成定局,独揽下所有罪又如何,事态只会更加严重,还不如先认错,别管是否真心保住名誉要紧。
但又一想,这正是法显会做的事,如果他不这样做也就不是法显了。
思及此,心底便泛起一股难辞其咎的愧疚。
此事全因她而起,如果她不去招惹法显,这一切的事都不会发生。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有的只是结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相应的代价,法显一直说有因有果,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可到最后还是帮她代偿了。
她不是一直都清楚法显是最不能碰的人吗?那为何还昏了头,到禅房里去撩拨他,明知他对她有情,还故意去这样做。
只是为了看他难以自持来取乐吗?
她虽手段阴损,却非不知轻重的人,知道什么是底线不能去触碰,决计不会为了好玩而故意毁他修行。
那是为何呢……
她开始回忆着为何会不受控制的去引诱法显,辩经大会时看到他站在高台上,那时就很想要他,想和他欢爱。
恐怕当时她就对法显有点难言的情愫。
想起法显清隽的面容,唇边不觉间浮现一抹自嘲的笑。
她为了试探法显的心意,屡次和他亲近,故意逗弄他,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了,枉她自诩冷心无情,风流洒脱,最后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不过,如法显这般光风霁月的人,世间少有确实很难让人不动心。
她已在屋顶上坐了大半日,看着太阳西斜,晚霞满天直到夜幕来临,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回想方才脑子里的想这些事。
等她全部理顺,隐隐悸动的心也重新平定下来。
花千遇站起身,月色下的身影沉郁而冷然,目光望着暗处的灯火,平静无波。
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足尖轻点瓦片,身形轻飘而起,踩着一间间法堂的瓦顶,飞身向法显被关禁闭的方向。
静室在戒律院的最里处,周围阒寂无人,窗子淡光朦胧,门外也没有看守的僧人,许是知法显不会离开,便无人看管。
她打开门,脚步无声的走进去。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厚重的莲纹雕花香案,摆放着一尊佛像,香炉里有叁炷檀香,亮着几点星火,烟云缥缈。
佛像上方是一个大大的静字,笔法疏朗,飘若浮云,给人一种沉静闲适感,看着不知不觉间便会舒心放松。
案前的地面上有一个蒲团,一盏油灯,火光旁是一个盘坐的影子。
他低垂着头,身形不动。
背影宽厚,沉凝。
花千遇站在他身后,看着这孤灯独影,心间不由升起几分涩然。
他本不该这般孤苦。
也不该这般受难。
根据他的佛法智慧,会有很高的成就和前途,足以让世人仰之弥高,膜拜顶礼。
心间万分酸楚,呆站了片刻,法显还是一动不动,按理说凭他的觉察力,她进门的时候便能发觉,为何现在还未有反应。
花千遇隐约觉得有些异常,手缓慢地搭上他的肩,想问问他怎么了。
手掌方才落在他的肩头,一只抓住了她的手腕,握的很紧,骨头都在隐隐麻痛。
法显抬头看她,眼底一片空寂。
这种眼神竟有种冷沉到可怕的意味。
花千遇不自觉后退一步,手还被他握在手里,人没能退远,只得垂眸看他,低声说:“你抓的我好痛,放手。”
轻声细语响在耳畔,却如同落雷一般,法显这才猛地惊醒。
看着面前的人,眼中的空无逐渐升起神采,漆黑的眸子一点点的亮起来,像是有繁星坠落在眼底,耀眼的明亮。
“千遇……”
他喃声念着,神情惊喜又难以置信。
法显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去看,那含着温情的眼神,都快要将她给看穿了。
花千遇转开目光,顿觉不自在。
尤其是在她对法显有情的情况下,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法显凝视了她很久,看她微垂的眸子,熟悉的面容,唇边不知不觉间已弯出弧度来。
然而笑才刚挂起,下一刻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弯起的唇线渐渐平直。
他微微拧起眉,用事出不妙的语气疑问道:“施主怎么又回来了?”
花千遇稍作思考,便明白他的忧虑,这是以为她被人抓回来了。
她一时没回话,法显就认准了自己的猜测,当即说道:“贫僧送施主出去。”
花千遇看他一眼,不理解的说道:“你不是正在被关禁闭?”
这还能任意出去?
法显略一弯唇,用她心安的语气回道:“无妨,送施主离开之后贫僧再回来。”
哦,偷偷跑出去。
调侃的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她不觉好笑,只有几分酸涩的苦意。
她也不扯废话了,开门见山的直言道:“掌院审问你的时候我就在法堂屋顶,从头听到尾。”
法显神色一僵,抬眼看她。
花千遇回望过去,平静的问道:“法显,你是不是喜欢我?”
明明是疑问的言辞,却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法显整个人都怔住了,完全的凝滞不动。
突如其来的茫然,让他脑海一片空白,此前从未设想过自己的情意,会被她以这种直白到残酷的方式问出来。
这是质问,亦是责难。
僧人对女人动情,她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品行不端,不堪入眼。
各种顾虑猜测像是一把软刀子捅在心底。
微颤的手紧了一紧手里的佛珠。
本能想回避这个问题,花千遇却一直再等他的答案,如被逼到绝境他退无可退。
法显垂下眼,不敢去看她此时的表情,艰难的张开口,近似毫无指望的说:“……是。”
声音干涩,并且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我知道了。”
花千遇的反应可以说过于平静了,古怪而反常。
法显一顿,心底的不安惶恐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种捉摸不透的异样感,迟疑的目光望过去。
她的意思好像话里有话。
花千遇望着他,看似轻松的问:“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喜欢我这种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的人。”
最初明确法显喜欢她时,她其实是很自得骄傲的,让一个得道高僧所倾慕足以证明她的魅力,而冷静过之后就生出重重疑问,依法显的性情怎么也不会喜欢她。
先前这个疑问她没有仔细思考,今日再想起来就用了整个下午去想原因。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非常明确知晓自己心狠手辣,脾气不好,优点屈指可数,缺点倒是一大堆,舍去了这幅美艳的皮囊,没人会喜欢她这么恶劣的人。
更遑论法显这般才德俱优之人,即便要倾心也应是良善端庄,才华惊艳的女子。
一番苦思冥想,她觉得法显会喜欢她的最大可能,是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男人总是会对他人生中第一个人女人抱有特殊的感觉,法显又纯情自然更盛。
如果在西域他没有破戒,或许也不会留意她,更不会喜欢她,她不过刚好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强硬的在法显心里留下痕迹。
这样一想,她确实不是值得在意的人。
此念闪过脑海,莫名间就有种荒谬的悲哀。
心底略有些不适,隐隐难受起来。
闻她话语中的自轻自贱,法显不认同的摇头,真挚的说道:“施主不必妄自菲薄,众生不一,每个人都有其独特之处,无需和他人做比较。”
听着不是多安抚人心的话,却也不禁让人心头发热。
花千遇笑看着他,目光很近又似离的很远,声音中寻不到半分笑意:“法显,你别喜欢我成吗?”
成吗?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却像崩塌的冰雪一样残忍。
法显沉默了下来,心脏抽动一下,钝痛略过心扉。
她总是能用冷漠的神情说出最暧昧的话,也能用纯良的姿态说出最伤人的言语。
梵行 第八十六章断情
灯盏摇闪,雪白的僧袍在昏昏暗暗的光影里,低垂的眉眼模糊不清。
时间仿若凝固在空气中。
一片沉水的寂静。
经过漫长的等待,法显终于开口:“施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听在耳旁有种不同寻常的意味,然而话里的意思也让人不明所以。
花千遇微一怔,皱眉道:“出家人不能妄语,怎么还有假话?”
法显不语只是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越发看不明白。
一时也猜不到他要搞什么古怪,稍作思考道:“先听……假话吧。”
这是人的惯性,一贯喜欢先听坏消息,留下好消息还能给自己一个安慰,弥补坏消息带来的伤痛。
“不成。”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倾听者的心态却有了起伏,假话不成,那真话就是成了?
法显愿意不喜欢她。
花千遇开始期待起来,念头刚起直觉告诉她法显答应的太过轻易了,不符合他的性情。
顿时,她的心提了起来,又问:“真话呢?”
法显看她,一字一顿道:“不成。”
花千遇反复回味他的意思。
迷茫过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一股巨大的怒意,什么真话假话答案不是都一样!
死和尚,又敢耍她。
见到她眼里闪过的怒火,法显竟突然笑了一声。
笑声是苦的。
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花千遇只盯着他看。
法显唇边的弧度亦是悲苦,轻一摇头道:“成于不成,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花千遇愣住。
猛然间意识到,她的问题多可笑。
如果一个人能控制自己的情感,随意决定是否喜欢对方,天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
她想到法显曾说过的一句话。
提醒自己不应执着。
原来,他在佛珠上刻的字竟是这个意思,他早知应该放下,可四年苦修也没能成功放弃心中执念,又怎会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动摇。
幸而,她也没有天真的觉得只用一番话就打消法显对她的情意。
“施主不应该回来的。”
见她无言,法显叹道,眼底是一片通透之色。
不回来就不会得知他的心意。
也就不会为了让他一心修佛,断绝尘心而说这番话,她的好意他都清楚,只是情本就非己所控,又怎是轻易所能放下的。
听完他言,花千遇的目光渐变的渺茫起来。
她为何要回来?
救法显?
呵,即便她出面将罪责全揽回来,说是她心术不正,勾引法显破戒不管他的事。
法显的惩罚还是会如期执行,除非把这些和尚都宰了,否则根本无法改变已成定局的事。
这也是她在法堂屋顶那半日想明白的,或许她回来有一部分是源于情愫作乱,而真正的原因还是她潜意识里想和法显彻底断个干净。
临走时她没忍心,或者说她害怕了,不敢去揭露法显对她的情意,她本就是害他破戒的始作俑者,却还要无情的再伤害他,而有时越是不想伤害一个人,往往伤的越深。
现在将一切都说开,也是因天台寺外老和尚说的那一句话话。
她琢磨了许长时间,忽然间就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佛与非佛只在一念之间。
执则迷,放下便是佛。
隐约有一声惆怅,又释然的叹息在心底响起。
花千遇眼里的恍惚逐渐变成坚定,抬眸看向法显,平静的说道:“我回来是因为有一件事要做。”
法显不解的看她,心底猜想她是何意,思忖片刻不得其因,开口问道:“何事?”
她也未道明,只是走近法显,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扯开僧袍衣襟,手探入胸膛里摸索。
法显僵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全身的知觉都停留在上身,清晰的感知到柔软微凉的手,从胸膛一路摸到腰际,带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当即吓了一跳,没成想她会突然扒他的僧袍,还摸他……
登时便觉羞耻起来。
一双沉静的眸子,此时闪烁不定,脸也有些微红,结结巴巴的说:“施主……要做什么……”
他僵站着也不知该不该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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