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别东京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十亿少女的梦
宝燕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想起了那天,那个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是去年的七夕。
絮别东京燕 0009七夕.裴絮一
裴絮已经待在房中大半天了,连午饭都没吃,铺了一床的衣裳,左挑右选,拿起一件在身上比了比,照了照立镜不甚满意,放下又换上了另一件。
“你说我穿这件销金刺绣的怎么样,会不会红得太俗气了?还是这件浇花布的,不过好像太素了些,要不换回刚刚那件,如果再搭个褙子会不会有点夸张,快来帮帮眼嘛。”
“小姐,你干嘛这么紧张,又不是没去过夜市,搞得像第一回过七夕似的。”
宝燕一件件理着满床被翻乱的衣裙,。
“你说我紧不紧张,启哥哥居然约我七夕同游耶~早上醒来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还是穿那身好了,宝燕,帮我递一下。”
宝燕递过手边一袭桃白对襟襦裙,从没见过裴絮为了出一趟门,搞得这么大阵仗的。
“还磨磨蹭蹭,酉时都快到了,你连头都还没梳呢~”
“啊,这么快酉时了吗?肯定要迟到了,完了完了,赶紧帮我换衣服梳头。哎呀,簪子都还没挑呢,要梳什么髻来着?梳丫髻好不好,算了算了,还是梳螺髻吧,快一些。快点快点,不然晚了启哥哥要等急了~”
裴絮丢下宝燕手中的乱衫,拉着她帮自己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然后手忙脚乱地梳髻,最后手忙脚乱地上妆点香。
匆匆赶到朱雀门旁,四处张望,都没见到那个约好的人。
郭彦启反而是来得晚的那个。
太阳都微微下山了,才看见他从马行里街,朝朱雀门快步走来。
裴絮忽然想起什么,在腰间袖间摸了几下,瞪着眼倒吸了一口气,对宝燕开口道。
“完了完了,宝燕。我绣的香囊,好像忘记带了。啊,怎么会忘了,不会丢了吧~”裴絮低着头四处乱找。
“在这儿呢,让你乱丢,就知道你会忘记。”
裴絮舒了一口气,摩挲着香囊边上绣的絮字,把香囊好放在腰间。想来也是凑巧,往年绣工不佳,自己连一个完整的絮字都绣不好,只得拆成两边成了如和糸,完全拿不出手。恰逢今年花心思练习了一番,郭彦启便前来约自己共度佳节了,真是命中注定。
裴絮脑中闪过那些失败品的样子,歪歪扭扭的字和水鸭葫芦。
她想起很久之前有一回上街,自己顾着冲到店里看东西,被偷手抢了荷包,荷包里还装着个差不多完工的香囊,不知哪里冒出个流民,替她把荷包抢了回来,那流民还被偷手用匕首划了一道,血都沾到了香囊上了,吓得裴絮赶紧给了点钱打发他。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不吉利的事,裴絮嘴中默默地,呸了两下,捂了捂腰间藏好的大作。
“抱歉,等了很久吗?今日营里有点忙,安排轮值的事所以来晚了。”
“没事,我们也是才到。”
“呃,你想到哪里逛逛?我平时都在军营里,不怎么参加这些庆典的,不知道你们女儿家喜欢到哪里乘墟。”
郭彦启尴尬一笑,裴絮也跟着笑了。
“当然是去东宋门了,逛完了最好有个雅致地方歇歇脚,吃点酒菜,赏下月什么的,这都不懂,一点见识都没有。”裴絮用手肘顶了一下宝燕,宝燕住嘴,戚了戚鼻子。
“行,我知道一个地方,走罢。”
宝燕走在裴絮身旁,两人跟在郭彦启身后,叁人默默前行。
裴絮看着郭彦启的后背,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这几年,虽然也曾遇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但像今天一样正式的约会还是头一回。裴絮记得他穿着盔甲,带着侍卫军在御街上行走的威风样子,也记得他穿着便服,突然出现在朋友府上,自己惊喜得都语无伦次的样子。
今日真像是美梦成真,也许是他也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所以才鼓起勇气提出了邀请的吧。裴絮越看越喜欢,他虽然身为副将,是个武官,但是言行举止完全没有武官那种粗鲁野蛮,人比自己高一头,跟在他的身后,有种莫名舒适的安全感。
裴絮的心思都在郭彦启身上,他的心思却不知道停在了哪,越走越快,身后两人步步紧跟,距离却越拉越远。
“郭副将,你走那么快。。我们,我们小姐要跟不上了!”宝燕心中嘟囔,练武的就是练武的,一点都不懂风情,不知哪点讨人喜欢。
郭彦启回头一看,两人已经隔了自己四五丈,刚刚一直想着营中的事务,想着士兵们训练进度,完全没有留意到两人落下了。不明白二哥为何叫自己邀约裴家小姐出游,有闲工夫出来游玩,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看兵书。
“对不起,刚刚想营里的事走神了。”
“没事。。那个。郭公子平日里很忙吗?”
裴絮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自己问的什么问题嘛,当官的哪有不忙的,自己的爹就一天到晚不见人影的。
“也还行,只是中元节将近,要准备市里的布防,会比平日忙些。”
叁人呆站,一阵沉默。
“那。。那你,平日练兵辛苦吗?”说完又后悔了,身为将领,哪有不辛苦的。
“还凑合。”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毫无默契,场面尴尬。
宝燕转身,走到附近的店铺里,拿起一对磨喝乐,“小姐,你看这对磨喝乐,手工还挺巧的。”
闻声,两人也跟了过去。
娃娃其实普通得很,只是裴絮明白,不过是为了给他们找点话题罢了。
“嗯,是挺巧的,花色还蛮别致的。”
“你喜欢吗?我送给你罢。”郭彦启说着,从袖间掏出了钱袋,进屋向老板询价去了。
裴絮一下高兴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宝燕叹了一口气,看不惯她这样没出息。
裴絮和郭彦启拿着磨喝乐,讨论着娃娃身上的服饰花色,话题多了起来,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前面去了。
“真的吗,你们的盔甲这么重吗?那穿上了还能来回走动吗?”
“当然可以,不过也不是全部人都要穿盔甲。还要分兵种,不同的级别,配的盔也不一样。”
“那穿着盔甲上马,不是很麻烦吗?”
“嗯,所以平日里要多加训练。”
眼看两人在前面开始说说笑笑,宝燕突然觉得有点生气。上前打断,说自己累了想休息,郭彦启便把她们带到了虹桥边,到船家处,选了条小船,叁人便登上了船。
絮别东京燕 0010七夕.宝燕二
刚刚还纳闷这人一点情调都没有,原来是小瞧了人家,居然还懂得登船赏月,附庸风雅。
“看来郭副将也不是只懂舞刀弄剑嘛?连相熟的船家都准备好了~”
七夕佳节,不少文人雅士都会提前与船家定好租定事宜,看他好似漫不经心,原来是有备而来的,心机鬼。
宝燕说完,又被裴絮用手肘顶了下。
“也不是,这船家的船是我二哥包下的,有个地方方便大家互相聊天指教而已,闲时跟他来过几回。”
“哦~我知道,是娶了中丞大人独女的那位是吧?”
“嗯,正是二哥。”
裴絮想起那个逆着光缓缓走来的身影,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那天我们家小姐也在呢~”
“是吗?”郭彦启望了裴絮一眼。
“可能那天宾客太多,没留意到呢。”
扑腾的心,一下被浇了冷水。
郭彦启见裴絮脸色突然变沉,问候了几句,走出了船舷,让船家准备酒菜。
宝燕靠了过来,“小姐,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你不要在意他的话啦。”
宝燕摇了摇她手臂。
“你看他不是给你送礼物了么,七夕送你磨喝乐耶,那是什么意思,你明白的啦~”
裴絮转了转手里的娃娃,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是嘛,笑起来才好看嘛,我要是男子就被你迷死咯~”
“真讨厌。”
作势要揍宝燕的时候,郭彦启回来了,吓得裴絮赶紧坐直。
郭彦启见她们打打闹闹的,也笑了两声,对着两人迎面而坐,开始聊起了他的哥哥、军营、考武举的事迹,与裴絮渐渐熟络了起来。
船舱明明宽敞,但叁人呆着总觉得有点透不过气,宝燕走到船舷,看着船家一下下摇着橹,靠着船缘坐了下来,把手伸到水面,茫无目的地来回滑动,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弦月,忽然觉自己和缺半的月亮很像。
有伴的人,才不会管天上的月是园是缺吧。抬眼望了一眼船舱,又低头看着水中月影。
正对着月色顾影自怜,听见身后裴絮走了出来喊她。
“宝燕,你怎么自己坐在外面,和我们一起饮酒谈天吧~”
宝燕看了她一眼,不想动,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站了起身拍拍衣裳,走了进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
很快就听见戌时的更锣声,叁人便下了船准备回府。
街上还是一片热闹,灯火通明,脚店正店的生意火爆,男男女女高高兴兴。郭彦启一直把送她们到了门前才告辞,人都消失在街头了,裴絮还依着门匾舍不得进屋。
宝燕没理她,直接走回庭内,整理着为乞巧节搭的棚,好一阵,裴絮才跟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对磨喝乐摆上。裴絮见宝燕盯着她的磨喝乐,想着她没有娃娃不高兴,哄她说明年也给她买一对,宝燕看了她一眼,不作声,默默点香燃火,闭眼叩拜。仪式结束,两人又拿起棚间的针线,对着新月穿针引线,乞完巧把蛛盒拿了出来,放到棚前,等它们明天结出蛛网。
摆好短桌酒菜,对着月色,坐下赏月谈天。
“宝燕,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啊。”
“你就是不高兴了,怎么了?跟我说说。”裴絮用肩膀顶了顶她,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郁郁寡欢。
“没有嘛。”
“真的没有?没有的话,那我们一起喝酒!”说着举起了案上的酒盏。
相互碰杯,两人便喝了起来。
一种酒,两种味。一个是酸的,一个是甜的。
今夜的酒,特别浓。
宝燕睁开眼,被手里掉落的酒盏惊醒,不知道当下是什么时辰了,?看看身旁的裴絮也喝多了,倒在案上呼呼大睡。两人酒量都还算可以,一般都很少喝醉,大概是今天心里都各有痛快,没了分寸。四下安静,屋中家仆可能已经睡了,老爷估计是留宿在衙里没回府。
宝燕揉了揉脑门,支起身,定了定神,抬眼就看到那对显眼的磨喝乐,又转过头,盯着熟睡的裴絮。
闭着眼,微张着唇,醉后烧红的脸,整个人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空气里弥漫了什么,已经无法细想,只是当下脑中,盘旋着一个大胆的想法。
蹑着手脚,轻轻靠了过去,低下头,越来越近,近得听见她的呼吸。眼前所见尽是她,纤长的睫,如月的眉,和自己一样,又和自己不一样。还有一阵果莓甜香,甜得像。。宝燕想起小时候那颗被塞到嘴里的糖。
就这样,贴近她的脸,鼓起勇气,低下头,轻轻地、小心地、快速地,碰了一下。
像棉花一样。
裴絮动了一下。吓得宝燕马上缩了回来,呆在席间,大口呼吸,大口换气。
幸好,只是动了一下。
不知呆坐了多久,宝燕才缓过神来,走到房中拿了床被褥,帮她盖上。坐了会儿,再拿了床被褥,自己盖上,也趴到案上,侧着头,继续凝望,不知道她梦了什么,睡着了也在笑。
大概是梦里也惦记着郭彦启吧。毋庸置疑,他俩是登对的一双,一个文韬武略、少年有成,一个花容月貌、娇憨可人。
在船上,她就发现了,自己和那轮弦月一样多余。
宝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所思所想如此荒唐,但她知道,自己与裴絮之间,只有冰糖葫芦。只是她想要的,早就不是一串糖葫芦了,宝燕伸手想抚摸她的唇,脑中闪过儿时那个小小的人影,追在自己身后,然后越过自己一路向前,毫不犹豫丢下了她。悬在半空的手,转到她肩头,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被。
宝燕在床上翻过身。
抬头恰好又是一轮弦月。
絮别东京燕 0011相国寺.裴絮一
相国寺内,香火鼎盛。
天下太平,人就会变贪心,问财问子问前程,求神求佛求长生。参拜的人多,来易货的人也多,各殿沿路都是摆卖的摊贩,卖香火的、餐食的、日用的,一应俱全。
宝燕和裴絮在西侧的琉璃塔下,同住持佛僧们一起摆放好粥食,备好蒸糕。家仆引导着流民乞儿排队,站在板车前,一个个分发,板车前很快就竖了一条人龙。
裴絮从小就跟着娘亲到相国寺布施,以前都只是过来做做样子,来也只是为了到摊上凑热闹。反而现在娘不在了,自己才真的开始关心起接济饥民,分发粥食这件事的意义。
“即便是富庶如汴京,也依然还有这么多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人。”裴絮从蒸糕堆里,挑了件大块的,递给眼前一个瘦弱的女孩,女孩看来不过十岁,衣衫褴褛甚是凄凉。
“小姐,我们官家这么威风,铸造九鼎,督造艮岳,实力宏厚,说不定不久以后就不会再有流民孤儿,大家都能过上温饱日子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已。”
“你不要杞人忧天啦,天下大事有官家操心,我们就老实过日子,派我们的粥,尽力所能及之事就好了~”
裴絮拿起一块蒸糕细看,原来自己从没尝过这种用黍谷磨碎蒸出来糕。掰下一角放入口中,黍粒大小不均,粗硬发涩,硬咽了几下,才勉强吞入,可是眼前饥肠辘辘的流民,却在争先恐后的哄抢。自己一身绫罗,平日里也是锦衣华食,一时间不明白自己是行善,还是伪善,脑中思绪万千。
从糖果匣子里,拿了些散糖,正分给庙中的孩童,忽然听见马蹄声踏来,有人领着几队官兵直入相国寺内,惹得寺内的民众四处乱窜,场面混乱。
来者骑马走近,定睛一看,原来冤家路窄,正是昨日那骑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的男子。
男子身后带着百来官兵,一大群人直接包围了整个西侧院,瞬间把院里的人都围了起来,进不来,也出不去。
怎么这个人一出现,总是惹得旁人侧目,鸡飞狗跳的。
裴絮扶着怀中惊慌的孩童,和宝燕一起走到塔下避让。那男子穿了身暗色常服,高束发髻,坐在马上姿态淡定,与乱窜的行者、褴褛的饥民,对比强烈。伸手接过随从递来的布防图看了一阵,便下马指挥调度,举止气势与昨日目中无人的样子倒是不同。
人群推搡不断,挤得裴絮和宝燕带着面前几个孩童蹲在塔脚。
整个西侧院,最适合藏人的莫过于这座琉璃宝塔了。况道崇径直走向宝塔,远远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裴絮,擦身而过,裴絮头一抬,正好对上了彼此的目光。
只一瞬,又各自回。
身后的官兵也跟着他快步登塔,一入塔他就站在正门,压着眉,环视室内,审视每尊佛像的背后,每幅褥帐背后,每个可能藏人的犄角旮旯。
“给我搜!”说罢自己带头逐层逐层地往上扫。
“小姐,又是他!”
“瞧见了,遇见他就没好事。”
“你看他今天带了这么多部下,看来官阶真的不小啊。”
“派头倒是不小。”
聚集在西侧院的官兵越来越多,还押来了两个彪形大汉,大汉身穿汉服,却长了一张番邦的脸,以头巾盘发,估计是乔装潜伏的番邦人。
过了一阵,况道崇便黑着脸从塔上下来了。
他左右环视了整个西侧院一圈,对着部下吩咐了几句,西侧院就开始解封了,大伙儿争着鱼贯而出。
人群里有一人,离琉璃塔不远,异常冷静,不慌不乱低着头随着人群前行。况道崇冷笑一声,慢悠悠走到那人身后,手还没落到男子肩头,男子便一下跑开,钳住一名年轻妇人,将匕首抵在妇人脖上,吓得妇人花容失色。
“你们别过来,放我一条生路,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
四周的人更是吓得不轻,摔倒撞翻了附近的摊档,把装着粥食糕点的板车都推到了,生生开出了一条道来,只剩赤手空拳的况道崇与挟持妇人的大汉相互对峙。
“想杀就杀便是了,反正我的职责只是要抓你。”
大汉的气势被压制,一步步向后退,况道崇神情自若,一步步向前紧逼。
“让你。。让你的人都散开!散开!放我走!”
“怎么了?不是要见一个杀一个么?。”
“你倒是下手啊。”
大汉颤着手,知道自己退路已被守门的官兵封死,横竖都是死,扬起了匕首。
“不要啊!”裴絮本能地喊了出声,捂紧了身旁孩童的眼。
就在大汉推开妇人,把匕首对准自己颈脖的瞬间,况道崇踢起散落在地上的瓷制笔搁,握住,瞄准大汉的手腕一掷,匕首落地。他快步上前,扣住大汉手腕,清脆的咯啦一响,向下一压,往内一推,就将他的手臂别在了背后,提腿一踢,大汉便卧倒在地,被他踩在了背上。
“来人,把他押下去。”况道崇甩正外衫的下摆,扫了扫掌上的尘,转过身吩咐着长安后续的尾事宜。
官兵们匆匆前来,把大汉带走,留下一脸惊愕,瘫倒在地,刚死里逃生崩溃大哭的妇人。
围观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大汉已被制服,开始欢呼鼓掌起来。
裴絮松开孩童,快步走到妇人身边查看。真是可怜,脖间被割伤了一道,虽说没流多少血,但不了要留疤,以后估计只能穿高领位的衣服遮挡了,拿起身上的丝帕,替她捂住。妇人的友人匆匆赶来,扶起她躬了躬身,便离开了。
“看不出你还挺热心的,疯妇人。”声音从背后传来。
裴絮白了一眼,对身后之人莫名厌恶,转过身教训他。
“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叁番四起扰乱井市惹来骚动,这就是大人的为官之道吗?”
况道崇冷笑了一声。
“宁杀错一万,也不放过一个,就是我况道崇的为官之道。”
“荒谬!”裴絮气得侧过身走回塔下,前去与宝燕一起拾被打翻的粥食。
况道崇盯着她的背影。
“天真的大小姐。”
絮别东京燕 0012相国寺.裴絮二
宝燕指挥着家仆拾残局,一阵纷扰耽误不少时间,拾完都快午时了,两人便离开了西侧院,前去约好的佛阁里用斋。
相国寺内的斋菜美名远扬,色香味丝毫不逊色城中的名店,尝起来也几可以假乱真。
“宝燕你说,作为修佛之人,吃斋念佛,不就是为了修心养性、摒除欲念么,那为什么还要竭尽所能,把素菜做成荤菜的口感呢?不了有点自欺欺人吧。”
“小姐,你小声点,被人听见了可不好。人家吃斋念佛修的是身,摒除欲念养的是性,凡事总不能一蹴而就嘛,偶尔望梅止渴也未尝不可啊,只要自己勤奋修习,早晚能够以志明身,戒掉贪嗔爱恶痴的。”
宝燕说罢,念及自身,想来更是应该摒除欲念,安分替老爷操持家里侍奉小姐,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看不出你这么有慧根呐,什么时候想开了,我去帮你向主持讨个法号,哈哈。”
用完斋菜,两人便走到宝殿祈福求签,裴絮在殿前跪拜,宝燕闲得无聊,便四处走走,顺便买点香油灯芯。
走出殿外,隔着老远居然望见况道崇,独自一人在和主持交谈,看着态度恭顺。宝燕擦擦眼睛,确认没认错人,又看见他拿着个麻布包裹,交给了主持,布包勒出了银子的轮廓,里面肯定都是银子,这么大一袋,少说也有二叁百两。
他为什么要塞钱给主持呢,难道真得像坊间里传的一样,有人利用相国寺作掩护,做着拐卖孩童的勾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宝燕折返宝殿内,把这重大发现告诉裴絮。
“我就说当官的没几个好人吧!你看,处处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小姐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让老爷情何以堪。”
“我爹那不一样,他就是块木头,给他塞钱他都不懂伸手接的,不然早就像那个狐狸脸一样,前呼后应,升官发财了。”
“狐狸脸,哈哈。”
“别笑了,赶紧陪我去解签吧,不然等下要排人龙了。”
“施主,六十四和五十六,两支签分别是想问什么的呢?”
“一支问家宅,一支问。。。”
“什么?”
“问姻缘。”宝燕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连瞎子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先解那支?”
“家宅。”裴絮道。
“姻缘。”宝燕道。
裴絮瞥了宝燕一眼,见宝燕捂着嘴笑,反手打她的手背。
“看施主红粉菲菲,就先给你解姻缘签罢了。”
“五十六,禄山谋反,是只中签。滩小石溪流水响,?风清明月贵人忙,路须借问何方去,莫取林中花草香。”
“禄山谋反?”。
“安禄山骁勇善战,但因耽恋美色,谋朝造反招来祸患,此卦若是问姻缘,便是劝施主莫被眼前色利所惑,招惹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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