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别东京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十亿少女的梦
“被色利所惑?”裴絮心里不安,这说的,不是启哥哥吧。。。
“中签,中签不算太差啦~庙祝,你解家宅吧,六十四,六十四那支。”
“这六十四签嘛,唉,恐怕你们更不满意咯。六十四,马前覆水,下签呐。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裴絮心里慌慌的,捏起衣袖一角纠扯,愁眉紧锁看了宝燕一眼。
“此卦乃是鱼遭罗网之象,凡事多提防,家宅属凶呐,大势已去,覆水难。施主家中若是从商,多劝家翁积谷防饥,不宜变动了,流年不利。要是从政的话,多堤防小人从中作梗,以身陷罗网,引来血光之灾啊。”
“可有化解之法?”
“善有善报,施主平日在寺内布施赠食,自然积下不少行功德,也不必过于介怀,顺应天意罢。”
时候不早,两人便离开了相国寺,准备回府。
“宝燕,他让我听从天意,就是无计可施了对不对?”解完签出来,裴絮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小姐,江湖术士的话,当玩笑听听就罢了,不要放心上。”
“他不是还说嘛,善有善报,不会有事的!”
“嗯。”裴絮点点头,又开口道。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小姐。”
“没事儿,我晚点就回去了。”
宝燕张开嘴,本想再说点什么,又闭上,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眼前。
裴絮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脑里翻来覆去都是庙祝的几句话,突然想起自己的娘。
天边染开了绛红色的晚霞,抬头看见各家都已经升起了炊烟,一间间鳞次栉比的房屋,有些已经点上烛,照得屋中人一晃一晃的。满街的人,向客人卖货的贩子、缝补衣服的妇人、街头嬉闹的小童,墙角下的野狗也摇着尾吠着。
大家都满足地忙碌着。
不知为何,裴絮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意,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会为了庙祝两句胡言乱语,郁郁寡欢。
自己衣来伸手,用度不愁,正值青春少艾,还能有什么不快活的,简直是庸人自扰。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想通了就发现自己饿了,便前往附近的正店,准备打一斤佳酿,带些下酒菜,回家痛饮一番。正等着小厮打酒,就看见郭彦启的二哥郭彦明,跨门而入。郭彦明身后跟着一男子,两人一同进店,直接上了楼上雅座。
那男子看着脸熟,是在哪里见过呢?裴絮咬着唇,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直到小厮把酒送了上来,便离开了。
絮别东京燕 0013呈百戏.骑射赛一
叁月开始,金明池和琼林苑便陆续开放,供普罗大众前去游玩观赏。
初一当日,皇上更会亲临金明池的临水殿观看龙舟争标,然后登上宝津楼,远看禁军骑射竞技、献演百戏。喜欢凑热闹的汴京人,会早早来到琼林苑,等到铜锣敲响,仪仗喧天,就知道表演要开始了,互相推攘着挤到搭好的棚去,霸个好位争看表演。
除了春节冬至这种大节,每年叁月的呈百戏,可算是汴京最盛大的庆典。当日表演的戏剧、登台的艺人,不仅会成为大家整年里津津乐道的谈资,哪怕是使用过的道具、身穿的服饰,都会引起一番潮流。
裴絮一下檐子,就拉着宝燕,逆着人流跑到琼林苑的骑射场去。去年郭彦启负了伤没能参赛,今年终于能上场一展身手,裴絮当然不能错过。
骑射场内也聚集了很多游人,大家都围坐在场内,裴絮和宝燕挑了个东边的位置坐下,所有人都等着选手们出场亮相。
每年报名骑射赛的人数不少,但最后能遴选入琼林苑比赛的,往往不足十人。赛事分成叁轮,分别是移靶,牵丝和猎鸡。移靶考验基本功,选手骑马绕场一圈,分别瞄准场上的十个箭靶,中一靶得一分。牵丝难度升级,场上的箭靶会换成掌宽的硬布条,马蹄踏过扬起沙尘,要在风沙中瞄准布条已很是不易,还要考虑风向和箭速,想每次都命中布芯更是难上加难。最后一项猎鸡属于抢分项,剩余的选手同时进场,每人配箭叁支,场上释出五只白羽鸡,射中一只得一分。赛事结束时,得分最高的选手获胜,独享圣上的御赐。
铜锣当的一声,选手们骑着马排成一列,绕场一圈缓缓进场,接受大家狂热的欢呼。
裴絮先看到的,不是郭彦启,而是那匹黑油油的大宛。
怎么又是他。。。
马上的正是况道崇,带着一脸志在必得的笑意,享受着群众的喝。
“宝燕,你看。你说怎么哪哪都能遇见他啊,真是讨厌。”
“说不定你和狐狸脸有缘呢。”说完被裴絮白了一眼。
等了好一阵才等到郭彦启出场,裴絮朝他使劲儿挥手,可是隔着人山人海,马上人并未发现她,绕着马场走开了。
比赛正式开始。
选手们轮番上阵,无惊无险,都能一口气拿下十靶,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开始,先上阵的便是郭彦启。
郭彦启从小习武,基本功扎实。一登场便用双腿夹紧马背,举手搭弓,百步外就射中了布条,连下叁城,全场一片欢呼。裴絮虽然不会骑马,但也紧张得像自己在骑马背上一般,激动着双手握拳,捏得手心都印出了指甲的月牙纹。
也许是场上雀跃的欢呼声影响了郭彦启的发挥,第四箭意外落了空,好在他马上定了定神,最后拿下九箭的好成绩。
后面连续上了好几位选手,都只射中两叁箭,完全不是对手。
稳了,冠军非启哥哥莫属了。
接着,黑亮的大宛上场了。
况道崇骑着他的黑马,缰绳一扬,疾驰而去。毫不犹豫就射出了五箭,每箭都直中布条中心,骑射场内气氛又火热了起来。裴絮闭眼祈祷他赶快射偏,千万不要超过九箭。
临近东边的靶位,疾驰在马背上的况道崇,余光扫到了观众席间闭眼祈祷的裴絮,一下分了神,失了最佳的放箭时机,松手时离弦的箭直直穿过布芯,咻一下把布条射裂了,布条断成两片飘落地上。
也是其余九箭全得。
场内气氛热烈,大家都为况道崇的妙箭法叫好,争论着这断布之箭到底作不作数。唯独裴絮心里略有不快,幸好最后裁判官说,箭不在布上不作数,两人打成平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说是你的启哥哥会赢呢,还是那个狐狸脸会赢呢?”
“那还用说,肯定是启哥哥!”
进入最后一轮,实际上已经成了郭彦启和况道崇之间的较量,其他人即便叁羽全中,也夺冠无望。
众人入场后,各自握好自己的叁支箭,蓄势待发。猎鸡不仅比眼界,还要拼手速,白羽鸡只有五只,身上挂了谁的箭,分数就归谁,斗谁够眼疾手快了。
又是一声锣响。
郭彦启率先引弓,一口气搭上叁支箭,对准刚被放出的白羽鸡,瞄准,拉弓,放箭,箭头不偏不倚,定定落在叁只白羽鸡上,全场轰动!连其他对手都对他的箭法作揖,纷纷表示佩服。
况道崇看了眼剩下的猎物,搭箭,射得剩余的两只白羽,手里握着最后一箭。
全场的目光聚集在郭彦启身上,完全没人留意到他,直到他搭上最后一箭,对着那只挂着郭彦启箭身的白羽鸡射去,焦点便从郭彦启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了。
况道崇的箭势如破竹,新箭头打穿了鸡身上的旧箭骨,箭骨和刚刚的布条一样,裂成两半,从鸡身上掉落了下来,被新箭取而代之。
短短的一刹,全场静默无声,再到窃窃私语。郭彦启看着自己的箭被射断,不满不忿骤生,怒视况道崇。对上的却是况道崇轻蔑的一笑,作了揖说了句承让,便骑着马走到了裁判席下。
“太狡猾了!这样也能算数吗?可恶!”裴絮气得捶腿。
“要看裁判官怎么判了,小姐,看来那个狐狸脸有点本事啊。”
“一肚子坏水,算什么本事。”
絮别东京燕 0014呈百戏.宝津楼一
骑射赛最后以况道崇得胜结束,冠军前往宝津楼领赏,场内的观众们则散开,赶过去看百戏。只有裴絮和宝燕走入骑射场内,跑到准备区寻找郭彦启。
郭彦启牵着自己的马,失落愤怒交杂。本以自己的能力,夺冠应如探囊取物,而今却与第一失之交臂,心中百味杂陈。他认可况道崇的实力,只是此人气焰实在嚣张,简直不可一世。
郭彦启早在二哥的口中就听说过他了,不过是新党这两年扶植的要员罢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能得刘相重用,据说行事大胆,杀伐决断,连二哥都要忌惮他几分。今日上场之前,二哥就提醒过自己要小心他,没想到马上就领教了。
自己入了官场四年,一直处在二哥的护荫,几乎没牵涉过新旧党之间的角力,郭彦启本想着,此番可以趁着骑射赛在皇上面前一展拳脚,近年旧党被新党打压得厉害,若自己能成功夺魁,至少能为旧党,为二哥,为郭家争口气,可如今,这个机会却拱手让给了别人。
“启哥哥!”
郭彦启抬头,原来是裴家的小姐和她的侍女。自己心情不佳,而去稍作休息后,还要回到宝津楼外监察献戏的剧团,实在没空应酬她,便对着远处的裴絮点头示意,拉马走开了。
裴絮匆匆跑到郭彦启身边,鼓起勇气,想约他一起看表演。还没等开口,郭彦启便推说自己有公务要忙,直接走开了,剩下裴絮和宝燕呆站在马场外。
“小姐,我们也走吧~”宝燕扯了扯一脸失望的裴絮。
“没能拿下第一,启哥哥肯定很不开心了。”
“那也没办法啦,谁让狐狸脸技高一筹呢~”
“宝燕!”
“行啦行啦,知道你的启哥哥最厉害了,走吧小姐,我们也去宝津楼凑热闹吧~”
宝燕拖着裴絮,一直把她拖到宝津楼的棚下,买了位置,等着表演开场。
数十名鼓手同时锤响大鼓,随着鼓声越来越密,几个纤细的身影,推着双面鼓,徐徐而来。舞娘们姿态柔美,挥舞着臂间长纱,不经意地敲打鼓面,击打间引领着一整个乐队。性感有致的曲线,却丝毫没有风尘之气,柳枝般肆意摆动的身体,动作轻巧得像石壁上画的相互嬉戏的仙子。
华美的舞蹈开场后,正式的表演便开始了,鼓瑟齐鸣,舞狮队、扑旗人,还有形形色色的杂耍艺人、牵丝戏人、弄影戏人,穿着各色的花衣,配合着琴师们的曲调,各显神通。
宝燕看得开心,紧盯着表演艺人们起起落落。全城最好的戏班子今日都汇聚于此,要是换了平时,裴絮也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今日,想到郭彦启失落的样子,手里的蜜饯糕点都不香了。裴絮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离,四处搜索郭彦启的身影,想找到他,至少也要和他说上几句话,给他打打气。
巡防的列队里,并没有见到郭彦启的身影。反倒在观戏区的棚间,一眼就看到了讨人厌的狐狸脸的背影,他占下了离戏台最近的位置,包下了前后好几排,密集的人潮里唯独他周边毫无阻碍,眼界开阔,嚣张霸道,想不留意到他都难。
启哥哥失落难掩,都是拜他引所赐,这人还神气得意的在看戏,只见到背影都觉得火冒叁丈。站起身,上前要找况道崇晦气。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小解。”
“那我陪你。”宝燕长着嘴,但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戏台。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了。”
“那你快去快回,不要乱跑哦~”宝燕对她挥了挥手。
穿越过重重人浪,终于才挤到那片空位前,还没靠近,裴絮就被挡下了,上前的是上次抱着幞头龙神柱的少年,还是一副谁欠了他债没还的样子,板着个脸。
“我认得你,你是他的手下,让我进去,我有事找你们大人。”
“我也认得你,你是上次大街上的疯妇,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才不是什么疯。”
“长安,让她过来吧。”
“哼!”裴絮对着名为长安的随从,摆了个臭脸,便走了进内。
狐狸脸翘着二郎腿,摊着双臂靠在凳背,眼尾都没扫裴絮一下,聚会神盯着舞台。看来在骑射场上抢了别人的头,心情正好得很。
裴絮故意挡在他面前,双手抱胸,昂着下巴,低着眼看他。
况道崇的目光才从舞台上移了下来,与裴絮正眼相对。
“有事快说,别碍了我的好戏,疯妇人。”况道崇嘴角带笑,和他的随从一样,一口一个疯妇。
“说了别叫我疯妇人了!我有名有姓的,我可是都水台主事裴立本的千金,裴絮。”
“絮?”况道崇顿了顿,突然大笑了两声。
“笑?呵,对啊,你当然笑得出来了,把人家的冠军抢了,怕是做梦也能笑出声来吧!”裴絮一脸怒意盯着他,他却丝毫不理会,只是一脸痞意地回应着她。
“你。。你!”裴絮见他一脸漫不经心,见言语奈何不了他,便走向前,朝他支在地上的腿,狠狠一踢。
刚抬起腿,还没踢开,况道崇便站了起身,左手用力一拉她的右臂,裴絮整个人便受力失重,被带着转了半圈,跌靠入他怀中。
气势转换,变成被他居高临下地困在了双臂之间。
从没距男子如此之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幽幽的乌木香,香气仿佛有着自由意志,带着侵略性直闯嗅觉,与自己点的果香截然相反。右腕被抓得生疼,可是喉间却发不出声,裴絮默默咽了咽喉咙。
身后的剧目正演到《蛮牌令》,军士装扮的艺人在台上一来一往,长枪对盾牌,关刀对大剑。乐师的节奏急促,艺人的走位灵活多变,这本百戏中的重头戏,等下高潮部分,还会在空中放出爆仗,万众瞩目。但裴絮眼中,只能看到那张放大的脸,微微吊起的凤眼,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挺直的鼻梁,又带着几分不和谐的秀气。
咚咚咚,密集的鼓点敲得裴絮心都乱了,只得悄悄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
“我还以为,你叫如糸。”
絮别东京燕 0015呈百戏.宝津楼二
况道崇的话,几乎是贴着裴絮耳朵说的,气息搔得她耳根一痒,红着脸,只憋出一句。
“你。。你在说什么,快放手。”
“好戏才开始,就急着走?”
裴絮用力挣扎了两下,想甩开他控制,反而被扣得更紧。
“别乱动,戏肉来了。”
况道崇的话音刚落,身后的《蛮牌令》便进入了高潮部分,爆仗炸裂,嘣的一下,发出异样的巨响。裴絮吓得紧闭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下一沉,便感觉一阵热气袭来,不止是来自紧贴自己耳边的胸膛和摁住自己脑袋的手掌,还来自于舞台上的炸开的爆仗,热浪的余波蔓延至四周,来得快散的快,如果不是被及时拉到桌角蹲下,躲过一劫,说不准会被正面灼伤。
裴絮在况道崇怀中缩成一团,反应过来自己正被搂紧,张眼抬头一看,还是那张狐狸脸,呆了一瞬,便马上推开他。
“真是无情呢,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况道崇伸过手,轻轻捏住裴絮下巴,又说道。
“要是这张小脸花了,我会心疼的。”说着飞快在裴絮鼻尖刮了一下。
“你。。,你。”裴絮惊魂未定,想打开他的手,但手脚还止不住地发抖。
“我?放心,我不用你以身相许。”况道崇边说边笑,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爆仗异样的爆炸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腾高的火舌向半空延伸,一瞬即逝。即便如此,舞台附近的观众也同样被吓得惊声尖叫,连台上老练的艺人们也失了分寸,乱成一片,各种嘈杂声起,表演被迫草草暂停。
“大人,你没事吧?”长安走了过来,瞄了眼地上的裴絮。
“没事,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热浪所及正好在清场范围内,无一人受伤。”
“好,退下吧。”
长安躬了躬身就离开了,剩下跌坐在地上失神的裴絮,还有向她伸来援手的况道崇。
“你不会是在等着我抱你起来吧?”
裴絮抬头看了他一眼,思索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爆炸,是你们安排的?”
“不该你问的话,就少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会出人命的你不知道吗!”裴絮难以置信地望着况道崇,眼前这人简直丧心病狂,之前在相国寺也是这般不顾他人安危,现在居然还敢当着圣上面前设计爆炸,不知道背后还图谋着什么。
况道崇也望着她,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起了脸上戏谑的神色,正色道。
“戏看完了大小姐,你该回府了。”说完了转身便走。
“你别走,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况道崇!”裴絮想站起身来拉住他,无奈双腿发软,站起又摔下,眼看着他远去。
“小姐,小姐!”身后传来宝燕的呼唤。
“叫我一顿好找,你怎么坐在地上啊,不是伤着了吧?我看看。”
宝燕扶起裴絮,替她拍掉身上尘土,整理身上衣裙,围着她转来转去。裴絮望着况道崇远去的方向出神良久,想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官场上的人,向来做事心狠手辣,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蠢到想要找他替启哥哥讨回公道。裴絮突然明白宝燕说她的,没撞过南墙,所以胸前凿了个勇字。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浑身发抖啊?别吓我啊。”
裴絮摇了摇头,“我们回府吧。”
棚内的观众只觉奇怪,为何表演突然中断,甚至都没发现这意料之外的爆炸事故,还以为只是戏剧中的一幕,仍然兴致勃勃等着表演继续。她们离开的时候,艺人们又重新上了台,再唱了一次《蛮牌令》,粉饰太平,假装一切如常。
观众们的视线又落回到舞台上的艺人身上,没人察觉到宝津楼附近的禁卫军突然增多,也没人察觉到宝津楼上的御驾,已经悄然离开,退出了楼内。
裴絮坐在檐内冷静下来,分析着前因后果。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况道崇这么做的原因,到底为什么要设计爆炸,既然明知道爆炸会发生,为什么还要坐到场上,也不明白他怎么会护着自己,想到自己差点被炸伤,又是一阵后怕。
裴絮依靠轿身,扶着额头,闭目小憩。官场的斗争自己不想再去深思,反正以后见到况道崇就绕路走吧,遇到他必然没有好事这点倒是毋庸置疑。
絮别东京燕 0016巧遇.风月一
叁月过去了大半,裴絮几乎都没出过门,不知是被爆炸吓的,还是因为在庭院里吹了风,整个浑浑噩噩,没打采。后来听到宝燕说,呈百戏那日的小事故惊扰了圣驾,相关官员被下令惩治,再细问,才知道当日负责督查戏团的郭彦启,成了替罪羊被罢了职。
裴絮听到消息后,担心不已,想来那日在赛场上,郭彦启失了冠军已备受打击,如今又被罢职,不知会是何等失落,可是出于礼节,又不便上门拜访,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小姐~你又何必替他担忧呢,要是这点点挫折都经不起,以后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出息。何况,他不是还有个二哥么,肯定会替他撑腰的,才不劳咱们这个心呢~”
“此言差矣,宝燕,你还记得之前我绣香囊吗?如果当时不是有你鼓励我,说不定我就已经放弃了,我也想给启哥哥打打气。”
“说不定他身边不缺人安慰呢~”
“那,那人家。。人家就是想见见他嘛。”
“哦,这才是重点吧,那也简单啊,你写封邀函,我替你送到郭府交给他呗,瞧你坐立难安的,恐怕见不到人,觉都睡不着了。”
“不行,哪有女儿家主动找上门的,被旁人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看我呢。”
“这不行,那又不行的,你有主意了吗?”
“我,我有一个法子,但是,但是需要你帮忙~”
宝燕见裴絮一脸谄媚,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小姐,你不会是让我去蹲他吧?”
“宝燕,你够机灵嘛,帮我打听打听,他都常到哪里出没,我们去巧遇他!”
“不去,之前让我去打听罢的事,就已经够为难的了。这回还要打听他的行程,我不要。”宝燕别过身去,走到一旁的凳上坐下。
“来嘛~帮帮我啦,燕,宝燕~”裴絮蹭在宝燕身上撒娇,摇着她的手臂,晃得她头都晕了。宝燕转过身,托着鼓气的脸,撑在桌上。裴絮也坐了下来,学她一样捧着脸,像小狗乞食一样盯着她。
“好了好了,去就是了。”真是受不了。
“太好了,宝燕~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裴絮弯过腰,侧着身一把抱紧了宝燕。
宝燕却笑不出来,如鲠在喉,吞不得吐不出,一阵难受。
在郭府周围蹲了几日,便发现郭彦启的生活实属无聊,不是去东园靶场练习骑射,就是在去东园靶场的路上,一待便待到傍晚时分,偶尔在顺路经过的店里点两个小菜,吃完再徐徐而归,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朋友。
宝燕还以为,郭彦启身边应该也会像他二哥一般,环绕着一圈见风使舵的能手,日日花天酒地应酬交际的。眼下他虎落平阳,按理说应当是前来巴结示好的好时机,说不定还能搭上郭彦明的势力扶摇而上,可是也不知为何,郭彦启身边却无人照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