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而且,这人竟然是个五岁的孩子。”
“你说什么!”
傅义天看到他这个和自己相同反应的孩子终于不再那样端着架子,突然莫名觉得很畅快,便自顾自地看猴一样看着他,并不接话。
而此时,沈秦筝听完这句话理性差点蒸发了个干净。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被雷击中了,耳朵里轰隆隆地作响。
他说得是谁?
那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的沈秦箫?
傅义天在说梦话吗?
沈秦筝自然是不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这些,可能吗?不说他不可能知道傅家的家纹,就单单说联系上远在黠戛斯的塞上城,不是他们内部的人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他最可能想到的合理原因,只能是嫁祸罢了。
幕后之人选这嫁祸的对象选得也太不诚心了些。
沈秦筝笑起来:“傅城主真相信这是阿箫干的?”
傅义天并不回答,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秦筝看着他的反应,顿时明白自己问了句废话。他能想明白,傅义天自然也不是傻子。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很微妙了。
有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把太白山庄拉进西域这摊烂事,于是先伪装身份代替太白山庄的手笔给塞上城放了一个。选了沈秦箫一个小孩子,自然就是为了故布疑阵,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反而只会让塞上城的人第一反应觉得震惊,无暇光顾其它。
仅仅这样,当然谁也不会相信,最多只留存一个警惕的心眼儿罢了。
可巧就巧在,太白山庄真的不远万里来到了这鬼地方,让他们抓了个正着。
沈寒潭带着他北上朔方,虽有着送他之意。可真实的目的,他是知道的。
他们是为了圆空救出去。
可圆空已死,如今这局面,更像是太白山庄觊觎噬魂灯前来挑衅到人家家里来了一样。
这一步棋走得委实太绝了。
是谁。
是传递消息的徐伯,不知为何惹上塞上城身殒此地的圆空,还是在这最开始的消息来源人……
但想追根溯源找到这个人,现在已经太难了。这一口天降横锅,太白山庄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得背上。
沈秦筝艰难地开口:“城主应该也知道,这背后另有其人……”
傅义天却浑不在意低打断:“是与不是,现在还有区别吗?我只是很好奇,沈庄主竟也对噬魂灯有兴趣……”
沈秦筝正要解释,外面却传来了一阵略微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是沙耶。
沈秦筝心中打鼓道:“又出了什么事!”
只听得沙耶禀告傅义天:“城主,那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带着卫队前往公主王帐,结果公主正带人准备出帐寻人。”沙耶回答道:“我一问公主身边的侍女,才知道那两个中原崽子不仅出逃,还偷走了去年室韦进贡的那几张公主心爱的狼皮。公主正大发雷霆,让我赶紧回来请您过去。”
傅义天狠狠地按了按额角,黠戛斯可汗阿热鲁各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阿热图迦齐,宠得无法无天,万事不能受一点委屈。他将这两个小崽子送到那儿去,一方面是为了讨她欢心,另一方面也是心中那份思乡情节作祟。
可如今弄成这样,难要被迁怒。
他训斥道:“这么多的人,连两个小崽子也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他指着已经被绑得手脚麻木的沈秦筝,对着诚惶诚恐地沙耶道:“把他关回去。留几个人在城中,其他人赶紧组织人手找,把部落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
随即,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沙耶见傅义天走远,这才敢恶狠狠地看向动弹不得的沈秦筝。
都是他们惹出来的麻烦。
中原人,都是麻烦。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没地方撒,看见沈秦筝更是火上浇油。
他粗暴地解开沈秦筝腿上的绳子,然后使劲一推搡,把他贯到了地上。
沈秦筝势如闪电一般迅速出腿,一招“秋枫扬霜”向沙耶的下盘扫过去。谁知沙耶看上去虎背熊腰,身形动作却并不迟缓。他往上一跃,躲开了沈秦筝的腿风。
沈秦筝已经借着这个机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黠戛斯的狗杂种,也敢绑架你沈爷爷。”
沙耶实在没想到,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敢如此嚣张。受此侮辱,本就越燃越旺的火气跟浇了一坛酒一样涨大了数十倍,隐隐已经有了火烧理性平原之势。
他一声大喝,对着刚站起身的沈秦筝用尽全力挥出了一拳,正好打中了沈秦筝的下腹。
沈秦筝被他的拳头完完全全地击中,胃中立刻翻涌,呕出了一口清水。因着这强劲的冲击力,他立刻向后面飞去,背狠狠地撞在了方才傅义天放茶碗的桌子上。
茶盏随着沈秦筝一起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而地上的人已经不动,像是被这一拳打昏了过去。
沙耶谨慎看了一下,顿了几秒,上前准备查看。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还记得中原人狡猾异常,一定要十分小心,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刚一俯**,地上的孩子立刻睁眼出拳,击向他的脸部。
沙耶早有准备,立刻偏头躲开。
可下一秒,少年手中寒光一闪,飞快的在沙耶勃颈处一划。
登时,勃颈处鲜血如注。沈秦筝手上拿着方才偷偷藏好的碎瓷片,上面还沾着眼前这蛮人的鲜血。
沈秦筝并不停下,立刻出手往已经倒地呻|吟的黠戛斯壮汉太阳穴刺去。
只听得这壮汉一声惨叫,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沈秦筝愣愣地看着眼前逐渐冰冷的尸体,喘着气跪在了地上。
无尘之庭 死里
那头正上演着生死一线,王帐这头却安静的有些出乎寻常。
阿热鲁各可汗半个月就带着部族中大半锐南下薛延陀,去跟着薛延陀的首领矣男商讨未来的宏图大略。王帐诸事都靠着阿热图迦齐公主一人处理。
而现在空无一人的王帐刚刚才送走了它的主人,不一会又迎来了两个小客人。
“阿箫,”小胖子徐行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那个在他眼中一直很有主意的小伙伴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他说话间,还努力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自己因为声音过大吸引了还在睡梦中的敌人地警觉,引来杀身之祸。
他们二人乘着晚上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地逃出了王帐所在的谷地。可是好不容易藏好身躯,然后看着一大队人马呼啸着离开了营帐。然而却听得他二人的队长——沈秦箫——谨慎地发布了下一个指令:“咱们趁乱回去吧。”
徐行:“?”
此刻天还没有亮,正是启明时刻,一日之中最冷的时候。
大漠中常年寸草不生,尽管王帐扎营在乌斯河旁,可对于当地这一日冬夏的环境仍旧没有任何改善的助力。
徐行已经冻得鼻涕一束一束地往下掉,光靠袖子擦已经不能抵挡它的汹涌,时不时还得靠着“刺溜——”一下好维持住面上的整洁。他是实在觉得匪夷所思,于是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阿箫,我们为什么不跑啊?”
沈秦箫一直盯着四周的营帐。
刚刚那个女人出发带走了一批人,但还有很多人还在睡梦之中,因此必须要万分谨慎。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帘帐,顺便没好气的回复道:“怎么跑出去,靠我俩的小短腿吗?”
徐行懵懵懂懂地跟着前面那个已经钻进去的人:“那也不能跑回来啊……”
他话虽然还是这样说着,可人已经跟着进了王帐之内。
沈秦箫道:“我刚被蒙住眼睛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大梁来了使臣,咱们跟着他们一起溜回去。”
徐行听了这话,自顾自地嘀嘀咕咕:“啥时候的事儿啊。”
话是这么说着,但是依旧做好跟班的本分。
徐小胖子一直觉得很纳闷,大家都是蒙着眼睛被带到这里的,为什么阿箫出逃的时候什么都懂,而自己就只能跟个小傻子一样跟在后面。
所以,他也十分不理解,为什么逃得好端端的,又要自己跑回来送死。
想了半天只能承认,天才和凡人之间的确是有差距的,只好认命一般不说话了。
反正天塌下来高个子顶,他矮胖结实,自有活路。
在徐行的眼里,前面这个人虽然和他一样都是个小孩子,可是日常里的各种新奇点子和平常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都是沈秦箫提出来并付诸实践的。
比如:伪装成行李,跟来西北。虽然,现在落入敌手也是拜此所赐,都是他们自己作得,怪不得别人。
毛孩子一天到头在家里赋闲,养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要想尽办法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资源,锻炼自己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熊力”。因此,制定出两个人只身跑出家门,跟着长辈千里出游玩乐计划的“头羊”,实在是太有被佩服的资本了。
可被崇拜的人心中,却远远没有佩服者想象的那样轻松。
沈秦箫轻手轻脚地走进王帐内的那张狼皮大椅,然后开始翻找。
哪那么容易就能跟着使臣回京,他们仅仅只是两个小毛孩子,说出去的话又会有几个人相信。
而且,他们现在属于黠戛斯的奴隶,若是使臣畏惧得罪阿热王族,将他们反绑了送过去,那就前功尽弃了。
必须要有证据。
沈秦箫道:“我们要找到薛延陀的可汗咄摩矣男给他们的回信,揭露他们的阴谋。”
徐行没听懂,不如说他甚至连名字也没记住,懵懵懂懂的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问道:“……阴谋,什么阴谋。”
沈秦箫简短的回答:“他们要联合起来挥师南下,犯我大梁。”
徐小胖子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先震惊这件事,还是先震惊沈秦箫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当然没有怀疑真假,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是沈秦箫方才无意中听来的。
至于“这样的军机大事怎么会被几个小兵随口当谈资一样说出口”,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也关心不到的事情了。
徐行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那个,找到了这个什么,这个信再去找大梁使臣吗?”
沈秦箫:“我们拿着信,才能让那些官相信我们,带着我们入关。入了关,就能找到二伯了。”
徐行疑惑道:“可是那些使臣老爷们看见我们是梁人,就应该会相信我们的啊?”
“……别信他们,”沈秦箫的声音平静无波地传来,可在徐行听来这话不知为何竟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利益面前,他们才不管什么民生疾苦,都是空的。”
徐行迷惑地点点头:“啊……哦。”
不管怎么样,阿箫说得总是对的。
沈秦箫聚会神地在桌子上翻找。
桌上东西并不多,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随意地摆放在案角。旁边少见的放了大梁的笔墨纸砚,凌乱地铺张在桌子上,以表示着主人虽然有这些东西,却并不怎么爱惜。
不过看成色,像是扬州新产。
沈秦箫看着,心道:“这里远离大梁这么远,可谷雨才刚过,这里就有了头一份。难怪……”
突然,一身清脆的碎裂声惊扰了他,沈秦箫悚然一惊,回头一看,徐行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而他的面前,是已经被摔成两半的笔格。
四下寂静,更衬得这声音如同一声石破天惊的惊雷。
徐行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几乎都快要晕过去了。沈秦箫来不及说什么,立刻一拉已经僵立在原地的徐行,藏在了那张虎皮椅子的身后。
这动静果然惊动了外面的人。
外面窸窸窣窣传来了声音,并且这声音愈来愈近。
二人躲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手紧紧地放在嘴上,妄图捂住一切能发声的部位。
沈秦箫用眼神责备着如同惊弓之鸟的徐行,却见徐行探出了小半个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方才桌子前面。
这实在是太有被发现的风险了。人声已经传到了门帐外面,看来马上就要进帐了。
沈秦箫使劲用手一拉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胖子,徐行却用手示意,指了指他们这藏身之处的前面。
沈秦箫谨慎地弹出一小半头,那里躺着一张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们并不认识的字,卷起来的背面,隐隐约约露出了图纸的一角。
西域各国都是用羊皮来书写的,很明显,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沈秦箫正准备伸去拿,却又赶紧身藏好。
门帘掀开,两个胡装打扮的侍女走进来,看见地上碎成两半的笔格,一边开始拾,一边开始叽哩哇啦地说话。
徐行因为方才已经闯下了大祸,此刻大气也不敢出,安分地缩在椅子后面妄图把自己化为一座雕像,但是雕像还没开始石化,就见那个特别有主意的同伴想要再一次伸手去拿那张羊皮卷。
徐行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使劲把他往回拉,把沈秦箫死死地按在原地。
正在这时,又听见帐内进来了几个人。
然后,沈秦箫听见他们中的一个人清楚地用大梁话问道:“怎么回事?”
是傅义天。
侍卫立刻用黠戛斯话问一个侍女,侍女叽叽咕咕地说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停下来。
侍卫用大梁话回道:“公子,方才有人偷偷进帐,打碎了您送给公主的文玩。”
“唔,知道了。”傅义天闻言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继续问:“奴隶跑丢了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直接回答道:“戌时跑的,还偷走了公主刚猎得的几张狼皮。公主带着亲卫已经沿着乌斯河去追了。”
傅义天:“戌时,现在可是快要到亥时了,还没有消息吗?”
侍卫低下头:“没有。”
傅义天沉默了几秒,说道:“去,叫人去把公主叫回来。两个时辰了,仅凭两个孩子自己不可能跑太远,加强在帐内和周围的搜索,那两个孩子一定还在这里,一定要找到他们。另外,去把我刚带来的狼皮和首饰拿过来补偿给公主。”
侍卫:“是。”
在虎皮椅子后面藏好身子的沈秦箫在听见那人说他们偷走了那几张狼皮的时候,心中就开始腹诽了。没见过世面,谁贪图那几张破皮子啊,自己人偷得就不要趁机赖在他身上行吗。
他此刻连气也不敢呼一口,方才真的很险。
要不是被徐行强行拉回来,他一定就被看见了。若是旁人还不要紧,但这个长满心眼的傅城主一定会发现他们的庇护所。
好在此刻他们藏身的椅子体型巨大,而前面那张桌子又几乎遮挡住了所有会暴露的边边角角,好歹给他带来了一点心理作用上的安慰。
那侍卫说完,就招呼着两个侍女一起出去了。
等王帐已经表面意义上的空下来,傅义天缓缓看向了那张代表着权力的王椅,当然他并不知道那后面还藏着两只已经吓得快要魂魄升天的“老鼠”。
他缓缓的走进那张椅子,脸上带着诡谲而疯狂的微笑,眼睛里,满满都是对权力的渴求。
本来几乎算得上俊美刚毅的脸上,因着此刻的情绪,变得微微有些扭曲。
若是阿热图迦齐公主此刻能看见他的样子,一定不会对这个刚来到黠戛斯的人展开疯狂的追求。因为这样一只狼,他的本性暴露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也绝对不会让父汗同意那个“合纵联合,直取大梁”的计划。
这个人,不值得信任。
暂时保证薛延陀的后方不起火,联合沙陀和北线九大诸国一起挥兵南下,全是傅义天的计划。
待到大梁顺利被攻占,黠戛斯入主中原,一同享受中原大地的富庶辽阔,他也能告慰亡人的在天之灵。
他想:“再等等,父亲,我就快要回来了。”
傅义天看向桌子上那些凌乱的宣纸。
那些都是江南产的第一批宣纸,大梁皇帝的宫中都没有,他却独有了一份。
走到椅子前,傅义天转过身,仿佛理所应当一般地,坐了下来。
这张椅子,除了阿热鲁各可汗,谁也不能坐。王帐虎椅,会保佑他们的首领无往不利。可是若坐上去的不是首领,那一定会受到长生天降下来的神罚,诅咒这个贪图权力的人一辈子不得好死。
傅义天,一个毫无相关甚至连血脉都是外族的中原人,毫不避讳地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然后舒服地向后一靠,开始享受着身心上的愉悦。
而已经僵化地魂飞天外的徐行,却突然回了魂,一口咬住了方才捂住嘴的手掌。
无尘之庭 逃生
他像是把自己的手掌当成了香喷喷的鸡腿,一口咬下去毫不留情。
而沈秦箫已经被小胖子的行为惊呆了,可他又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能微不可闻地转动了一下已经僵化的脖子,用眼神传达出自己的意思:“你在干嘛!”
徐行同样以极小的幅度侧头看向他,眼泪汪汪地示意沈秦箫看自己的左脚。
沈秦箫不动声色地看向徐行的脚。两人都是面朝这椅背,谨小慎微地蹲藏着。徐行因为某些身体因素,双腿不由得微微叉开才能保证自己的稳定性,同时用左脚抵住椅子侧身贴近,借以观察情况。
于是,左脚左侧就和椅子紧密地挨在一起……
千钧的重量压在脚上能忍住没叫出声,小胖子一边含泪使劲忍住疼痛,一边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汉子。
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紫色,活脱脱就是一个已经在油锅中煎考的大茄子。可是他又不敢动,生怕又因为自己的一点失误,又将他们陷入险境。
沈秦箫用眼神焦急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你怎么样?”
徐行只是凄惶地用摇头表示了自己的不知所措。
更何况,威胁就在咫尺之远,二人更是连气都不敢出。
沈秦箫在心中飞快地算计:怎样才能让傅义天毫无任何察觉的起身出去呢?呆在这里再多一秒钟,沈秦箫觉得自己可能都快要飞升了。
可是他记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多疑又谨慎了。若是想在这大帐之内弄出点动静而又让他毫不起疑,沈秦箫上辈子都自问没这个本事,这辈子才这么一点大,更不可能有这个本事了。
就在徐行苦苦忍耐,沈秦箫抓耳挠腮却想不出任何办法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骚动。沈秦箫心中突然一动,还没等他将脑子里的想法整理出型,只见方才那个出去的侍卫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帐里。
傅义天早听见这动静,感觉侍卫要进来的前几秒,他就已经起身站在了桌前。
当然顺便也解救了徐行那苦哈哈的脚趾头。
那侍卫气喘吁吁道:“公子,马厩起火了。”
黠戛斯身处北漠,千百万年以来都是以游牧为生。只要在马背上,他们就是无往不利的战神。而马场起火,战马必定受惊,马场设在乌斯山下,战马一旦受惊,必定会冲乱王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傅义天脸色大变:“快带我去看!”
沈秦箫和徐行已经快要蹲麻了,闻言顿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可刚走没几步,傅义天又停住了。他回头环顾了一眼看似一览无余的大帐,停下了脚步。沈秦箫和徐行的心随着他的脚步声一起纠紧了。
傅义天侧过脸,对侍卫说道:“你,留在这里守着。发现什么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立刻杀了。”
他说完,便急匆匆地赶往马场。
沈秦箫心下一颤——方才笔格摔碎引起的动静果然让他起疑了。
那侍卫谨遵傅义天的吩咐,当即就站在原地,虎视眈眈地巡视着王帐,似是想要把这地方盯出个窟窿来。沈秦箫和徐行双双一对视,脸上显露的和心中所想的都在此刻化为了一体——这可怎么才好。
他们带的这地方,又不是什么绝佳的藏身之处,只要来人心血来潮往王帐后面一看,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两只弱鸡。
徐行把手比在脖子上,做了一个下杀手的姿势。不出意外的,被沈秦箫一个白眼给否决了。
他们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没武功又没武器,试问要怎么打过一个听声音就是一个漠北壮汉并且很有可能全副武装的王帐侍卫呢?
徐行低下头,也心知这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在空白的脑海中扇了自己一耳光。
沈秦箫却突然拉住了他。
方才动静时候他脑中浮现的计划现在逐渐有了一个模型。既然从质量上不能取胜,那就只剩下数量一个办法了。
沈秦箫写道:“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届时打碎桌上的洗笔水盂,你捡起来,拿好那张图纸,看准机会找他下手。若是失手,我拖住他,你找机会冲出去,趁乱逃走。然后……”
然后还有什么呢,沈秦箫不知道,大概就是看他们的造化了。
徐行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表示自己被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可是他素来习惯于听从沈秦箫的想法,只好满怀着悲壮的表情点了点头。
沈秦箫也点头,做出了一幅豁出去亦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然后右手放在徐行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做一安抚,接着,便一步跨出了庇护所。
那侍卫见帐中真的如同傅义天所说,跳出来一个活物,愣都来不及愣,立刻拔出了身侧的弯刀。刀光雪亮一般照在沈秦箫的脸上,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在他脸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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