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无尘之庭 使臣
“韩大人,有马蹄声。”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打扮,腰配重剑的年轻侍卫趴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立刻皱起了眉,手不自觉地已经放在了身后的重剑上。
他对着刚从帐篷内走出来的人说道:“而且人还不少,约莫有一个小队。”
刚从帐篷中出来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六七,头戴大梁官帽,手持一方八尺使节权杖缓缓踱步而出。身量颀长单薄,身板却笔直刚正。看上去,就像一柄不折不饶的青锋剑。
此人姓韩,名泽,字君池,乃天元十九年圣上钦点,大梁朝开朝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此次出使北疆十国的大梁第一使臣。
短短七年光景,已经是朝中五品大员。
韩泽走进年轻侍卫,说道:“无朗,用不着这么戒备。”
他抬头望了一眼他们刚出来的那片树林。虫声在夜晚里此起彼伏,在这漫天星辰背景下显得分外活泼。他嘴角微微一勾,连带着那一双桃花眼和两片薄情嘴唇,也带上了那么一点逸兴遄飞的蓬勃之气。
韩泽笑了一笑:“想必,可汗终于从乌斯草原的大天边儿溜达回来了吧。你带上人去林子里埋伏看看,唔,多带些箭和好马。我等叨扰数日,回礼不可轻慢。”
“还有,”他稍稍偏了一下头,“记得嫁祸得像一点。”
一旁的侍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道:“……是。”
他们自大梁远道而来,在黠戛斯呆了五天,竟然连阿热鲁各可汗的面儿都没见到,出来招待他们的仅仅就是一个所谓的公主。就算黠戛斯天高皇帝远,不常往来是常事。可这样敷衍了事,岂非太目中无人了吗?
乔无朗本以为这位使臣大人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没料到看着韩泽这样年轻气盛,处事却颇为练达沉稳。生生忍下了这份羞辱不说,还成功地忽悠了那傻子一样的公主答应来年入京觐见。
更厉害地,竟有意无意间套出了这位公主的言语,让她透露出“黠戛斯想要同大梁联合包夹,借以吞了大梁边境一直不怎么安宁的薛延陀领地”的打算。
韩泽表面上自然是满口答应着“好说好说”,可是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实在再清楚不过了——只要北疆十部族还是忙着互相猜疑窝里横,那大梁北线一线的百姓们,就还能一直安居乐业下去。
乔无朗受人所托,充当韩大人的侍卫。一路上过来,算是对这位大人的特别之处知根知底了。
他想起了走之前老师的话:“宦海沉浮卧虎藏龙,不靠家族荫庇却在当今朝中如鱼得水,此人可堪大任。”
一路上从焉耆、鲜卑、逻些经过,韩泽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话术,着实让人钦佩。所以笑面虎一样的韩大人和颜悦色地下命令,想也不用想,就是冲着下杀手去的。
反正现在已经出了黠戛斯的地界,已经到了突厥的势力范围。在突厥的地界上,死个把黠戛斯人,他们大梁自然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乔无朗带上全部锐和弓箭手,换上了早就在韩泽出使之前的命令下准备好的突厥人的装扮,吹了一声口哨便带着人冲进了向他们刚走出的林子里。
可乔无朗完全没想到,他们在树上埋伏了半天,等来的不是一大队的人马,而是三个大梁的孩子。
乔无朗看见沈秦箫和徐行正连滚带爬地往他们这儿跑去,而沈秦筝则是面朝着远远那群拿着火把的黠戛斯将士们,似乎是想要鱼死网破了。
身边一个斥侯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乔无朗略一思索,道:“先把两个孩子接过来,等那些人走近就放箭。”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马,可是光看火把的数量,就知道刚才自己的估算低了。想全歼必是无法完成的任务,那只能弄些迷魂阵吓一吓他们了。
身边的斥侯立刻一个飞身落地,还没等两个孩子反应过来,就把他们抱上了树。
徐行骤然受惊,要不是斥侯事先捂着他们的嘴,一准儿要叫出来。
乔无朗不等他们说话,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别出声。”
沈秦箫素来不像徐行那样的大惊小怪,但此刻一听有了生机,立刻用手示意他们救一救还站在地上等着和傅义天玉石俱焚的沈秦筝。乔无朗会意,点了点头。他向林中其他人伸手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然后又吹了一声悠长的马哨。
一匹红棕马从林中飞奔而出,像是通人意一般直直地向沈秦筝处奔去。
乔无朗取下弓箭,瞄准越来越逼近的傅义天众人,“咻——”一箭发出了信号。
万千箭雨跟着倾泻而下,不打一声招呼就射向了马队的方向。等到第一阵交锋过后,林中缓缓走出了一队突厥人,摆出了即将冲锋的队形。领头的那个人倨傲地看着侵犯的敌人,十分戒备。
傅义天暗暗啐了一口:“该死……”他立刻退至后面,隐藏住自己的行踪。
东突厥地处黠戛斯和薛延陀以东,素来蛮傲自大,不通情面。也因着自己实力最强,地盘最大,兵力最充足,从不和周边的国家有所往来。
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抢就对了。
傅义天向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用突厥话说道:“我是阿热鲁各可汗的王侍卫图哈,无意冒犯贵地,只因走失三个奴隶,还请贵使行个方便。”
那名“突厥人”朗声用突厥语回道:“我是突厥世子阿史那咄摩,黠戛斯的勇士图哈,我认识你。黠戛斯去年才向我们保证过不再冒犯我们,现在又想反悔,违反当初立下的誓言了吗?”
黠戛斯去年和突厥打了场仗,结果一败涂地。突厥可汗社呼要求黠戛斯每年都要向突厥进贡百匹战马、无数美女和奴隶,每年乌斯草原上的丰草期,必须要让给突厥人来喂养他们的战马。每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不能随意进入突厥的领地。
突厥人掠夺成性,横征暴敛,可是实力又太过强劲,实在是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黠戛斯才南通薛延陀一地,妄图南下吞了大梁,摆脱这个强盗一般的邻居。
传言突厥世子比之他父亲阿史那社呼还要不讲理,是个绝对不能惹的主儿。
突厥人没有拿火把,在昏暗的月光下他们也看不清对方有多少兵力。再加上突厥积威甚久,图哈一听到阿史那咄摩的名号,先有了三分退意。
他回头对傅义天说道:“公子,突厥人不能惹。”
傅义天不甘心地看了看已经瞧不见身影的沈秦筝,从紧闭的嘴巴缝儿里挤出了一句:“我们走。”
图哈连忙向前对着“阿史那咄摩”赔罪道:“世子勿怪,我们立刻退回去,向社呼可汗致以最高的歉意。”
说完,他们立刻调转马头匆匆忙忙地走了。伪装成“阿史那咄摩”的汉子一直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们的火把了,才反身掉头直直地进了树林。
等在林子里的乔无朗迅速启程,带着沈秦筝三人和一干人众回到了他们的驻扎地,带着三个孩子进了韩泽的帐内,然后,又把方才经过的一切都尽数告知。
韩泽正拿着一本书,此刻才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首先看见了灰头土脸的沈秦筝,眯起了眼睛问道:“你们是我大梁的子民吧?怎么会流落这里?”
沈秦筝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说话时,手却被沈秦箫一勾。沈秦筝侧头看向沈秦箫,看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满满的惊恐。
站在一旁的乔无朗当然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不由得失笑解释道:“这位是韩泽韩大人,是我朝派出巡视北疆的使臣。你们有何难处,尽可告知。大人会为你们做主。”
沈秦筝心里明白,沈秦箫指的是那张羊皮卷。
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不能说。沈秦箫和徐行尽心机的跑回来,不就是为了拿到这个吗?此刻不说,什么时候说呢?
沈秦筝躬身行了一个礼:“家父是朔方节度使沈寒溪,我等一行本是要前去朔方,无奈半路被塞上城的匪徒们绑架到了黠戛斯。幸得被大人所救,如今转危为安。”
韩泽闻言,眯着的眼睛突然张开定定地看着他们三人,尤其是正在说话的沈秦筝。
“我在黠戛斯时发现了这个。”沈秦筝掏出了半路从徐行那拿过来保管的羊皮卷,继续说道:“这是我朝西线乃至北线全线的兵力布防图,背面还有薛延陀可汗矣男邀请阿热鲁各南下商讨的信。”
乔无朗接过羊皮卷,将他递给了韩泽。韩泽看完后脸色大变,立刻说道:“朔方离这里太远,加急也得五六天的功夫。无朗,你今夜就出发,亲自护送沈公子前往安西都护府,并马上通知安北都护府向凉关增兵,然后直接回京面圣,不用陪着我了。”
沈秦筝猛地抬起头,尖声道:“安西?”
安西在朔方以西,紧连着沙陀,吐蕃一线,和朔方仅仅靠一条漠东走廊往来传递消息。
韩泽答道:“小公子不知道吗,沙陀战事吃紧,安西同朔方借兵正在西线一线开战共御外敌,沈大人已在那处。”
沈秦筝瞬间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救他们,因为父亲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西边!西边沙陀吐蕃,北线薛延陀黠戛斯。
这是一场声东击西的阴谋!
韩泽看着他的反应,心下了然这孩子竟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此刻西线起战事,北线布防一定有损。主将不在北边镇守,北线一旦崩溃,凉关一破,京城危在旦夕!
韩泽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秦筝说道:“难怪西线借兵竟然惊动了两个节度使共同御敌,原来原因竟在此处啊!”
沈秦筝心中大动——
沈寒溪为什么要去西边,十有**是因为听说他被困在沙陀!
沈秦筝当下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立刻说道:“快……快带我们去!”
刚把三人送走的韩泽,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去。
“沈秦筝,”他把这个名字在口中琢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又琢磨了一遍,“沈秦筝。”
傅义天回到黠戛斯的驻扎地,他一进王帐就见阿热图迦齐公主正在王帐里大发雷霆,帐内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他换下了自己阴霾地表情,装上自己平日里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向属下吩咐道:“几张狼皮而已,快去拿上来。”
阿热图迦齐一拍桌子:“阿史那咄摩这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傅义天的瞳孔缩紧了:“阿史那咄摩?”
阿热图迦齐恶狠狠地说:“半路要走了我一个侍女。”
顺便还调戏了她一通。
话音未落,一个塞上城侍卫进帐来报:“城主,沙耶死了,那小子跑了!”
傅义天没好气道:“废话,早知道了。”
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说:“还有被派去把那群中原人尸体丢往室韦的弟兄,一直没回来。我等派人前去查看,发现弟兄们全都死了。”
那群中原人,指的就是太白山庄最开始潜入的那一批人。
傅义天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无尘之庭 妙计
属下战战兢兢地准备回复:“弟……弟兄们……”
傅义天心烦意乱地打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道:“我们听从城主您的吩咐,将这些中原人的尸体运往东边的室韦。是陈堂主的手下带人去办的。可是直到前天一直没见他们回来,我们觉得奇怪,就跟着陈堂主一起亲自动身前往室韦的方向沿途寻找,结果还没有走出乌斯草原,就发现了尸体随意地扔在那里。我们前去一看,就发现……就发现……”
傅义天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由刚开始的晦气,转化成知晓自己被人彻彻底底地耍了的愤怒。可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公主在场。傅义天强忍下心中怒火,立刻变了个日常温文尔雅的神色,对还沉浸在咄摩世子那无礼行为的公主说道:“容我先处理一下江湖上的事。”
阿热公主本来也不怎么听得懂中原话,于是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傅义天和那属下回到专门分给他的帐篷中,他一路上都在脑海中萦绕着这样一个念头:“你们给我等着……”
他此刻已将自己阴鸷的表情不加一丝掩饰的暴露了出来:说!发现什么!”
属下被傅义天这幅样子吓破了胆子,“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发现……发现那里都是弟兄们的尸体。”
傅义天急忙问道:“那些人呢!”
属下道:“没有踪迹,只剩我们的人了。”
傅义天转过身,实在是不能忍下这一口恶气,于是用力一扫,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到了地下,稀里哗啦在帐内碎了一地。
他苦心谋划,从年前就开始派人打探消息,苦心孤诣地在太白山庄安插人手,好不容易才用“噬魂灯”的消息引得中原武林纷纷前来漠北。
招揽了这么多人,为的就是扩充实力。
那些受不住威逼利诱,最终屈服于他们的,现在都成了他塞上城的爪牙已经潜伏入梁;有顽固不化的——比如太白山庄之流——都被他灌了五行散全部废了武功。
可现在居然告诉他,那些人都失踪了。
不是死了,是失踪了!
这世上最危险的事,就是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这些人一旦回到中原,将是非常大的麻烦!而且太白山庄在中原武林声名鹊起,威望甚高。好不容易才擒住的小崽子竟然让一个毛孩子给救走了,他甚至连沈寒潭的儿子长什么样子都没有仔细看清过。
太白山庄拉拢不成挟持不了,始终是一根鱼刺如鲠在喉,日后必成大患。
傅义天在心中飞快地琢磨了一瞬,好好盘算了一下手上还剩的势力,然后一拳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现在他手上除了一堆已经回去的小卒子以外,便只成功杀了圆空那个老秃驴而已。
当然,他并不知道沈秦筝身上还带着矣男的回信,否则现在就不会只是在这里“侃侃而谈”了。
“都怪那个小子……”
傅义天阴狠地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突然,他又想到阿热图迦齐说到的路遇突厥世子一事,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阿热图迦齐一路往北,他们一路往东,就算是这位世子先往北边碰到了王队,那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又跑到东边来耀武扬威。何况,他们遇到的突厥一行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去乌斯草原放马狩猎的……
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还有侍女,当时哪有什么女人在场!
傅义天在帐内来回踱步,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被一桩“空城计”给吓退了!
他越想越气,怒极竟发笑道:“好哇,好哇!”
那些人就是黠戛斯刚送走的那批大梁人伪装的!可现在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他们现在已经进入突厥地界,于事无补了。
傅义天转身吩咐道:“派人去给我在边界守着。”
手下刚要起身,又被他叫住,问道:“还有,沙陀、薛延陀的情况怎么样?”
属下道:“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从公主帐那边儿传来的消息,据说可汗已经发回了调兵令,过几日就由公主带队,挥师南下。沙陀也和我们串通好了,一直牵制沈寒溪,此刻在朔方城守着的,是沈寒溪身边的一个副将,名叫朱番。有些本事,但比之沈寒溪不足为惧。”
傅义天此刻终于听到了一个稍微好一点消息,露出了一点笑意:“好,那些人差不多也到位了。通知人手,我们马上动身前往中原。”
“是!”
?
庭州城墙,黄沙漫漫,自近及远尽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晚霞中传来了几声雁鸣,飘荡在大漠苍穹,消散而去了。
沈寒溪接过副将秦彪递来的“千里眼”,向着西北沙陀所在的地方看去。他们接到来自安西节度使史朝绪的借兵令,立刻一路往西,从朔方城赶到了庭州城。安西都护府史朝绪坐阵肃州城,两军一条战线分居两侧,共同面对着西北一侧虎视眈眈的沙陀大军。
“大帅,”秦彪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肃州城,同史将军一起共商退敌大计。”
沈寒溪心中也是大大地疑惑,甚至在这份疑惑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此时,他心思全在眼前的沙陀大军和已经落入沙陀的儿子和侄子身上,分不出更多的心思来考量这其中的关窍。
沈寒溪回了“千里眼”,回道:“史将军来信称,沙陀此次进犯来势汹汹,不可小觑。肃州城内物资自给自足已是不够,更容纳不下我们这十万兵马,所以恳请我们就在这粮草丰沛、兵强马壮的庭州与其共同御敌,给予支援。”
他抬手指了指西侧的肃州城:“你看,沙陀此刻正在肃州城外百里处扎营。与庭州,肃州共成犄角之势。我们辖据此地,倘若沙陀进犯肃州,我们便可围魏救赵,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若是沙陀转而偷袭我们,那史将军凭借狼烟增兵救援,或端了他们的老窝。沙患立除,也不失为一条良计。”
“何况,”沈寒溪笑了笑,“各地驻军在自己地地盘上待得久了,恐怕并不想别的守军跑来插一脚吧……”
拜大梁皇帝所赐,如今各地的节度使拥兵自重,类同藩王,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各地守军不仅要面对日渐频繁的北疆叛军骚扰,还要防着其它节度使占据自己的地盘,俨然已经是国中之国了。
沈寒溪背手远眺:“就算是这边缘的庭州城,恐怕史将军也是让的不情不愿啊。”
秦彪愤然:“我们大老远过来可是他史朝绪自己要求的!竟然如此猜疑……”
沈寒溪用手止住他的话音,道:“外敌当前,这些姑且先不谈了。”
秦彪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听到沈寒溪这番话,也只得咽下为自家将军鸣不平的豪言壮语,不再说话了。放眼整个朝中,大概也只有他们将军一心扑在着保家卫国,安定四方上了吧。
沈寒溪走下城墙,嘱咐着换防今夜值班巡视的将领:“今夜还需加强防备,若是看见肃州方向有什么动静,迅速报我。”
然后又对着秦彪道:“全军做好准备,我们随时要准备迎敌。”
“报——”一声急报打断了沈寒溪的吩咐:“肃州求援!城墙狼烟燃起三处,沙陀大军动了。”
沈寒溪神情振奋:“好呀!一个多月沙陀终于沉不住气了!全军准备,咱们去偷他的老窝!”
天边的云像火焰一眼燃烧了整个天空,在一望无垠的黄沙映衬下,显出了几分孤凉。
“驾——”
“驾——”
一行四人在官道上疾驰而过。
“做好准备,前面就是拖延及城了,”乔无朗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我们要绕开这里。”
沈秦筝应声问道:“还要多久!”
此时已经走了两天,才堪堪到了薛延陀的边境。
他此刻终于不用像刚开始逃离黠戛斯那样,一个人还要带着两个“包袱”——沈秦箫和徐行分别由一人引着坐在另外两匹马——因此全副身心都在赶路上。座下白马不仅不慢于乔无朗那匹颇具灵性名为“红云”的红棕马,更是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约莫五天。”
“这么久!”沈秦筝听完,顿时越发着急起来:“我们能直接混进去吗?”
乔无朗想了想,说道:“不行,现在情况太微妙了。”
沈秦筝暗自想道:“父亲现在具体在何处还尚未可知,万一不在安西都护府的肃州城,那我们岂不是还要继续将时间花在赶路上,马要休息,人也要整顿,太浪时间了。何不先就近落脚一城,将情报托付城内军中斥候,必会比我们快很多。”
“乔大人,”沈秦筝刚想开口,身后的沈秦箫突然和他心有灵犀一般地开口了,“敢问离此地最近的要塞是哪处?”
与徐行同坐一匹马的人正是那个伪装突厥世子的大汉。那大汉道:“拖延及以西是沙州,沙洲是中转要塞,再往西便是朔方都护府的朔方城了。”
沈秦筝立刻说道:“我们去沙州!”
乔无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调转马头:“走——”
众人紧跟其后,往东而去。
沈秦筝回头望了一眼前方的拖延及城,翻过逶迤的鸣风湾,走完茫茫的乌斯草原,那里就是他父亲浴血奋战的沙场。
沈秦筝决绝转身,义无反顾地奔赴沙州而去。
——“父亲,孩儿在朔方城,等您凯旋的好消息。”
?
天色渐晚,北雁的孤鸣也几不可闻,没过一会儿,就已经变成了黑沉沉的夜幕,笼罩在西北大漠的苍穹之上。
夜色已深,沙陀大营一处灯火也没有,安静地有些可怕,营外十里,还埋伏这准备过来“围魏救赵”的庭州兵马。
沈寒溪警觉地命人埋伏在沙陀大营的身后,而沙陀大营往前二十里,就是被围困的肃州城。
“大帅,”秦彪疑惑道,“前方派去肃州的探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肃州已经失……”
沈寒溪道:“不会,史朝绪也算是我朝中数一数二的将领,怎么样也会拖到我们来这儿才对……”
沈寒溪此刻心中其实已经疑窦丛生。
沙陀本来打得就是困死肃州城的注意,为什么现在反而又动了呢?何况打了这么久,为什么前线的动静一点也没传回来呢?三军对垒,怎么会连刀兵剑戟都不见呢?还有,这个攻城的微妙时间……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脑海,如同一道惊雷瞬间炸响,闪电劈开了沈寒溪脑中终于挥散不去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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