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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不好!”沈寒溪大声吼道:“快退!”
就像是回应他的这一声命令,沙陀大营突然放出了千万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向着庭州兵马而来。
沙陀大军如同撒豆成兵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庭州兵马的面前,喊杀声震耳欲聋,火光点燃了死寂的夜幕。
此时撤退,已然是来不及了。
沈寒溪当机立断,大声喊道:“三军听令,侧翼紧跟中军紧。背水一战,成败在此一举,杀光这帮蛮人,我们回城!”
本来已经慌了神的三军听到主帅的话,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三军向中靠拢,在战场上变为了一把锋利的宝剑,原来萌生的退意和惧怕在此刻荡然无存。
三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寒溪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攻上来的沙陀兵马,抽出长剑:“杀——”
红了眼的将士跟着他们的“旗帜”一起冲下高地,霎那间,就和沙陀军融为了一体。
一时间黄沙血染,刀锋惊天。将士们杀红了眼,刀锋卷了刃,在这茫茫无际的黄沙中,上演了一场最惨烈的战歌。
这时,肃州城门开了——安西节度使史朝绪带兵出城迎敌。
“杀呀——”





无尘之庭 背刺
一天后。
一行人流星飒沓一般赶到沙州以后,乔无朗出人意料地拿出了御赐金牌和通关敕令,带着沈秦筝等人顺利进入沙州城。
然而得知薛延陀已经密谋和黠戛斯攻打大梁,沙州刺史江大人话还没怎么听完整,腿却先吓软了一半。匆忙安置好沈秦筝一行人,江大人连茶都没喝一口,就慌忙着人急匆匆地往庭州送信去了。
乔无朗带着几个孩子,在江大人安排的院子里安顿好各自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
沈秦筝一路马不停蹄地飞奔,因着心中着急,虽脸上稍有疲色,但是都被满满当当地忧色所掩盖了,于是对于江大人好吃好喝地提供的享乐吃食,他是半分也不在意,一个劲儿地逮着茶水喝。
当然,对于徐行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小胖子手上没停下,嘴里也没忘了——一手拿着官府下人们备下的茶点心,一手正往嘴里使劲塞着,借以弥补这一路上风沙砥砺的辛苦,顺便挤出了一点空间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呀?”
“我想爹爹了。”
沈秦筝应声抬起头,他看见沈秦箫正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努力掩饰却还是在眼珠的并不经意转动中泄露出来的担忧。
沈秦箫看着他,定定地说道:“我想去找爹爹。”
沈秦筝叹了一口气。
是啊。
从凉州城外遇袭,到现在约莫将近有近半个月的功夫了。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离开过父母一步。现在经历了这么一大场变故,沈寒潭又音信全无。要他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的压力,谈何容易。
他们九死一生,千方百计地从黠戛斯脱身挣出一条活路,在这过程中,其余的感情都被那一点逃出生天的勇气和唯恐被抓住的恐惧挤压得乏善可陈。
现在,一点思念只稍稍浅尝辄止了那么一滴,却汹涌得惊涛骇浪,翻天覆地地入了魂。
沈秦筝抬起头看了看房屋的横梁。这屋子只给他们三个小孩儿住,可沙州刺史江潮生却不知是因为谁的缘故,给他们安顿了这么大一间别院住着。
天高皇帝远,说一声逾距也没人管,这便是边疆和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区别。
明明大家都该是这样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众人皆醉我亦昏,而他那一心保家卫国的父亲,却偏偏做了个“独醒”的人。每年的家信中,沈秦筝总是能从沈寒溪对于边关防务的只言片语中,体会到朔方城的清苦日子。
不过清苦的大抵只有朔方节度使一人。坊间传言,朔方兵马的油水最为丰厚,也是每个投军的将士的心之所向。
不知怎么的,沈秦筝一想起那上百封家书,突然明白了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在一幅铁骨铮铮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颗温软又慈爱的心。
沈秦筝强压下已经奔涌成河,隐隐要汇聚成海的思念,暗自叹了口气:“希望父亲一切平安。”
只听沈秦箫接着道:“咱们动身去朔方吧。爹爹在凉州城外遇袭,二伯在朔方城久等不到人来,一定会赶来寻找的。何况爹爹当时派了人去朔方城报信,想必我们被掳走后不久,二伯一定发现他们了。二伯现今去了安西,爹爹定是还留在朔方,等着我们归来的好消息。”
沈秦筝暗自在心里琢磨:“对呀!既然父亲知悉我并不在沙陀,想必能早早打完赶回。薛延陀和黠戛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挥师南下,我等何不立刻赶往朔方,在那里等着他们班师回城的好消息。此刻前去,我等也可同时将黠戛斯和薛延陀的情况详细告知守城官兵,好叫他们早作防备。”
沈秦筝又看了看乖巧坐在那头的沈秦箫。他觉得自己这个表弟,委实和他心意相通。若不是清楚自己的身世,仅凭这一路上的默契都有理由怀疑,他们也许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
沈秦箫一直睁着自己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看着他,在沈秦筝眼中看起来,那模样是那样天真又可爱,聪慧又伶俐。
沈秦筝想:“沈寒潭那大棒槌上辈子究竟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得到上天垂怜,换回这么一个儿子。”
想归想,他正事儿倒是没耽搁,就这样迅猛地决定了接下来的“奔波”。至于对于某个小胖子来说,骑马对他这身体,实在是太不友好的运动了。
而另一头的厢房内,一个悄无声息的“影子”落在了乔无朗的房间里。
乔无朗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些天他不仅要防着黠戛斯那些蛮子的偷袭,还挂心着自己本来的任务,一路上又没有在韩泽身边那样好的吃食,实在是心力交瘁。
这影子仿佛一片鸿毛,轻巧却又不动声色地落在了厢房内。若是想要刺杀正闭着眼睛的乔无朗,那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影子刚一落地,却听得乔无朗说道:“什么事。”
那影子在这一声询问过后,像是突然从透明色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一下子有了某种真实感。
“影子”往声音处一看,随即跪下:“大人。”
乔无朗睁开了眼,却并不起身,只是定定地看着上方床帐的帷幔,说道:“说。”
“我等刚从朔方得知,沈寒潭回陈州了。”
乔无朗闻言,倒是有了几分惊讶,起身看着影卫问道:“哦?他儿子还在这儿,跑回去干什么?”
那影卫低下头去,答道:“或是和沈寒溪一样,认为他儿子在沙陀人手里,回去搬救兵去了。”
乔无朗嗤笑了一声:“哼,他还能有什么救兵。”
影卫并不敢答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乔无朗问道:“还有什么事?”
影卫说道:“是您来之前的那件事。上头的意思是让您想办法,把那个人拉回来。若大的不行……那么小的也是可以的。”
乔无朗沉默了良久,并不接话。
此时夕阳已经渐渐显出本来的轮廓,远远地挂在天边,和云交相辉映,就像一团被血雾浸染透了的西洋画。火红色的阳光打在乔无朗坚毅的侧脸上,让另一半面对着影卫的侧脸显得昏暗又立体。
影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偷偷抬起眼看乔无朗的时候,隐约觉得,那张一直平淡无波的脸,好像带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恨意。
可是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影卫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乔无朗转过脸,声音带上了一丝丝的僵硬,说道:“我知道了。你回京以后去学士府找老师,请他老人家入宫一趟。”
影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呢?”
乔无朗答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韩大人又还在突厥。待我回京,再同老师商议此事。”
影卫又道:“边疆不太平,大人给您带了句话——惊雷初现,山雨欲来,事君慎始而敬终,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大人万事小心。”
乔无朗脸色猛地变了变,可是却并不意外地挥了挥手,示意影卫离开了。
房中又只剩下一个人,乔无朗看向远方东南处逶迤延绵的凉关——在那重兵把守的凉关以南,是长河千山的锦绣大梁。
他轻叹了一口气,出声道:“起风了。”
江大人刚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这尊大佛,那头家里的小土地公——朔方节度使大人的独子沈秦筝——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下人来报,沈家公子要去朔方。
江大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这沙州舒坦日子过久了,老天爷嫌他闲了,于是千方百计地给他找了点儿事情做。
比如面对三只倔牛开始弹琴。
于是,江大人的房中,一人三牛正对峙得如火如荼。
“嗯……这个,”江潮生尽管在心里将这位小祖宗的祖宗问候了十八遍,可是面上丝毫不露一点行迹,好言好语地说道,“贤侄啊,你看这外头兵荒马乱的,四境又都起战事,这一路上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让我怎么和沈将军还有秦国公交代啊。”
沈秦筝彬彬有礼地作了一个揖:“所以劳烦大人,能否派些人手送我们前往朔方。秦筝同家弟已出门多时,想必家里已经急坏了,需得报个平安才是。”
江潮生连忙扶起他,大言不惭地说道:“这个贤侄大可放心,我早都派人往京城传递了消息,再过不久,国公爷就能得知消息了。”
沈秦筝见这理由不够冠冕堂皇,转了转眼珠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摆出一个凄惶的神色,哀叹着瞎编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从京城而来,本是跟着朝中一位大人一起的。这位大人身负圣命,前往朔方犒劳三军,以示圣上的嘉奖。可不料路上竟被那北蛮奸人所害,又将我掳去,现如今已经耽误了一月有余了。此刻眼看北蛮大军将要挥师南下……”
少年义愤填膺地抬起头说道:“秦筝虽纨绔,可也要继承监军大人遗愿,把圣上的嘉奖传递给边关每一个将士。鼓舞我三军士气,好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蛮人们知道,我大梁千载雄风万里山河,不是他区区四方蛮夷敢来侵犯的!”
江潮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身量单薄的少年,心中生出了万千感慨和高山景仰之心。大梁有这样的孩子,就算是这大厦将倾江河日下,佞上媚下蔚然成风的朝廷,也总有一天会回到曾经光芒鼎盛的模样。
大梁的未来,就在这些孩子们的眼睛里留存着,正闪烁着希望的曙光。
江潮生重重地拍了拍沈秦筝的肩膀,激动地挤出了一句赞叹:“好,好哇!”
拜沈秦筝这番临时想出来的,将沙州刺史感动到热泪盈眶的豪言壮语所赐,江潮生给他们配了足足一个大队的人手,势必要保护好这大梁未来的“国之栋梁”的生命。因此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把本来两天就能走到的路程,硬生生拖长了一倍。
沈秦筝终于忍不住这拖拉的速度,一鞭子下去就冲进了朔方城内。
朔方和并州同属与并州刺史的管辖范围,本来朔方城内因为有着沈寒溪这个能人,并州刺史刘长青对于朔方,几乎算是撒手不管的状态了。
这个沈秦筝也是知道的。
可等江潮生的人都回去以后,沈秦筝三人在朔方城内看见这个长期当“甩手掌柜”的刘长青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沈秦筝的右眼皮儿,突然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夜晚,沈秦筝方才将他们在黠戛斯的见闻全部告知朔方军副将朱番,然后就回到了沈寒溪住的院子里。当他们得知沈寒潭已经安然无恙,正回京搬救兵时,沈秦箫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抱住沈秦筝久久都没有说话。
沈寒溪的房子和他在京城沈家的房子大不相同。国公府沈二公子和朔方节度使沈将军之间的区别到底还是大不一样的。
沈秦筝正在将这房内的布局严丝合缝地审视时,门外传来了声音:“公子,能让末将进来吗?”
是朱番。
沈秦筝慌忙打开门:“朱叔叔,快请。”
门外一同站着的,还有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客房中的沈秦箫和徐行,沈秦筝赶紧将他们迎进屋,关上了门。
他正准备给朱番倒茶,朱番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沈秦筝一路上都不怎么安宁的眼皮变本加厉地巨跳起来,他尽力忽视这感受,惊讶地问道:“朱叔叔,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就要来赶紧扶起他,一旁的两个小孩子,也是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番这才抬起头看向他,眼中含满了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素日里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竟然泣不成声,哽咽道:“公子,将军殉国了。”
沈秦筝脑子“嗡——”一声响,突然间眼前一黑,栽倒下去。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接着他摸到了一只柔软的双手。
那是他弟弟的手。
沈秦筝努力地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失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超脱出了身体,与这世间格格不入起来。
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他怔怔地看着朱番嘴巴一开一合地解释道——
沙陀大军倾全力攻打庭州,安西节度使史朝绪来晚一步,沈寒溪和十万庭州兵马全军覆没。沈寒溪以身殉国,消息今早才传到朔方,现在又加急送往京城。此时又得了沙州来的消息,薛延陀和黠戛斯将要挥师南下,为防军心不稳,这才将此消息压下。
耳内的声音在渐渐远去,眼前是模糊一片的血色。
他看见沈秦箫揪着朱番的脖子,不敢置信的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不可能”。
耳朵里传来“轰隆隆”的声响,血脉逆流而上,胸腔里的热血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这个丧门星!”
“滚——”
“这孩子命格天煞,恐撼紫宸……殿下……”
“孩子……你要好好活着……”
“殿下,臣,幸未辱命。”
“筝儿,父亲希望你能顶天立地地过一辈子……”
“我沈寒溪的儿子,没有窝囊的说法!”
?
“噗——”一口鲜血喷出了口。
沈秦筝朦胧中看见沈秦箫面带着惊恐和后悔,奔过来扶住他。
“二哥!!”




无尘之庭 入瓮
“哥——”朦胧中,有人一直在他脑海中叫喊。
“……”
“呜呜呜哥,你醒醒啊。”
那声音就像是一大群蚊子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嗡叫个不停,可是就是不咬人也不肯走。
沈秦筝终于忍不住这呜咽的哭声,勉强自己睁开了沉重的双眼,虚弱地冲趴在他身上的孩子道:“醒着呢……”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耳边那道哭声,挣扎着坐起身来。
管家徐伯见沈秦筝终于醒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伤药,跑出房间吩咐道:“二公子醒了,快去拿吃的过来!”
沈秦筝的胳膊还火烧火燎一般,时不时传来阵阵痛感。他此刻耳朵边上终于清静了一会儿,注意力就全被自己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吸引了。
他轻微地动了动肩膀,不出所料得疼得抓心挠肺,一个没忍住叫出声来:“嘶——”
沈秦筝刚想把自己的身体转过来,好缓解一下触发的疼痛,沈秦箫一个熊抱,就扑了上来。一声嚎啕大哭,瞬间汹涌而出,霎时充盈在整个房间中。
“哇——都是我的错。”
在一旁的徐伯恰到好处地进了屋子,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忙出声痛心疾首地应和道:“是啊小少爷,您看看这上元节的人,那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啊,这人贩子每年都要在集市上拐走一大批小孩儿呢。得亏了二公子看见您了,要不然,您让三公子和三夫人可怎么办呐!”
沈秦箫此时才后怕地一边点头一边嚎:“阿箫错了,阿箫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
沈秦筝看着沈秦箫的眼睛,哭得跟春日里刚剥出来的核桃仁一样,嫩红嫩红的。虽然逼着自己脸上摆出了一幅不近人情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里早都软得快要化了。尽管这个孩子,方才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上元灯会上乱跑,尽想着摆脱他。
方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沈秦筝才刚刚付完买兔子灯的银子,转眼一看,那拿着灯方才还欢欣雀跃的小孩子已经不见了。徐伯和众家丁因着这汹涌的人流,正在劲巴拉地往铺子处挤过来。不知何处有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人流都一个劲儿地往城门口攒动。
沈秦筝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国公家的嫡亲小孙子走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十五岁的孩子也没见识过什么大的风浪,更是不知道此种情况要作何反应。沈秦筝四下都没找到沈秦箫的影子,心下已经慌了一大半。
要知道,这次能跑出家门来看上元灯会,本就是沈秦箫哭爹喊娘求来的。自己只不过沾了一个保护弟弟的名头而已。他虽寄养在沈家,名义上是沈家的二公子,朔方节度使沈寒溪的义子。可这些年来他在沈家的地位到底怎么样,沈秦筝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沈秦箫万一走失,那照秦国公的脾气,自己怎么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何况除了他这古灵怪的小堂弟以外,沈府、学塾、乃至于整个京城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了。
沈秦筝想到这儿,心中已经涌起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对于从小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孩子来说,孤独,大概已经是最难以忍受的事了。在黑暗的泥土里待得太久,若是出现了一道光,想必用尽全身力气,也要从骨血中压榨出力气,破土而出去渴求那一点微末的温暖。
当时沈秦筝心中只萦绕着这一个念头——“死也要把他找回来”。他对着还在努力赶过来的徐伯大声道:“徐伯,阿箫丢了!”接着,少年立刻顺着人潮洪流的方向挣扎着向来时的道路走去,哪怕眼角的微光处因着害怕而泛起了些微水光。
沈秦筝一边走,一边叫喊着沈秦箫的名字,将希望寄托在沈秦箫能听见他的呼喊上。不知不觉已经挤出了汹涌的人流,拐进了一条小道中。可能是上天垂怜,他刚一转过街角,就看见那个孤苦伶仃,正抱着小兔子灯呆呆地蹲靠在墙边,嘴里一直嘟囔着:“呜呜呜阿箫怕……二哥,徐伯,你们在哪儿呜呜呜……”
沈秦筝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既有失而复得的劫后余生,又不知从哪儿带出来一点生气的念头。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表情面对,只好自暴自弃地呈现出下意识担忧过了头的样子开口叫道:“阿箫!”
沈秦箫应声抬头,表情瞬间就完成了由悲到喜的全过程,立刻完成从满面泪痕到眉目舒展的全过程,向来人奔过来。
沈秦箫本来心中已经是万分的忐忑不安,可是当他看见沈秦筝的样子的时候,他立刻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然后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二哥,阿箫怕。”
沈秦筝蹲**子,往前一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沈秦箫:“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沈秦箫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着了,他试探性地伸手,回抱住沈秦筝,感受到了这人不停的颤抖。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什么东西击中了。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灯火璀璨的灯会。那里人头攒动,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和这处街角相比,天壤之别。
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然后慢慢生长,开出了一朵名叫“再也不能让这个人担心难过”的花。
他将头像小时候一样埋在沈秦筝的肩膀上,然后向蹭了蹭,试探性地轻声说道:“……二哥?”
沈秦筝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可话堵在嘴边,被近在咫尺的剑光,霎时间照亮了面容的轮廓。
“小心!”
沈秦筝抱起沈秦箫一个转身,然后侧身闪过。这十年在武艺师傅的教导下,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沈秦筝骨血中的反应在这危险的时候,还是救了他俩的小命。
来人竟是个蒙面人。
沈秦筝在这一个转念间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来找国公府麻烦的?为什么?
情况由不得他多想,那蒙面人见他侧身躲过,立刻舞剑再刺,而同时,从房梁上竟又下来了两个蒙面人。
沈秦箫早已经吓得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的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然后被沈秦筝一嗓子“快跑”叫回了魂。他完全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站起身来,让自己动起来,头也不回地向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去。
沈秦筝独身面对一人已是吃力,三人过来对付他一个,已经是十分欺负人了。另外两个蒙面人见已经跑了一个,于是追上前去抓人。
沈秦筝暗叫不好,知道原来是冲着秦国公的小公子去的,便想要摆脱这个和他缠斗的人。他回身一望,已经看不见沈秦箫和另外两个蒙面人的身影了。他心下着急,更是用尽浑身解数来对付眼前这人。
可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蒙面人突然一个侧身躲过了沈秦筝刺来的一剑,然后还没等沈秦筝看清动作,便立刻以快于方才几倍的动作转身一扭,抓住沈秦筝手臂一反绑,当即便卸下沈秦筝手中长剑,制住了他。
沈秦筝当然不肯示弱,右脚向后一伸,妄图攻他下路。
“殿下稍安勿躁,”那人不慌不忙地用膝盖顶住他的右腿,让他动弹不得,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家主子想给您带个信儿。”
说着,那蒙面人松开了他,沈秦筝转过身看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鸡血石珏递给他:“请您一月后,前往天香楼海棠间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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