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陆野烦躁得要命,拍拍前面这位帅哥的肩,觉得自己干脆帮忙付了得了。
该帅哥回过身来,陆野猝不及防对着本应该在家里以新闻联播为范本,努力学习当代人日常生活的“走失人口”沈秦箫愣住了。
他一低头,“走失人口”手臂里果然躺着瞪着油汪汪大眼睛的奥托迪斯科。
无尘之庭 亏欠
陆野一直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所以他认为奥托动不动就跑出“皇城”,喜欢“下江南”各地溜达的坏毛病一定是随了他这个天生浪漫随性的主人,而不是以前身为“流浪猫”的旧习难改。以此类推,所以他们家的奥托一直十分聪明机灵,简直聪明过了头到异于常猫,他也不甚在意,这是有生活传统的。
当然,他也不可能想到这猫是个开了灵智的神仙品种。
所以他看见沈秦箫抱着奥托在刷卡机旁边和司机啰哩啰嗦的时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这小崽子在家里作天作地把这个人畜无害的穿越者闹腾出来的结果。
一个没有手机的古人,出门哪知道带现金。
陆野瞬间在刷卡机上“刷卡成功”了两下,然后好言好语地向司机抱歉,赶紧扯着这个下凡的天神,跑到最后一排去坐下来,不至于挡了后面人的道激起民怨。
这篓子捅得有点大,这么大个黑户丢了他上哪儿找去。
自从从太白山上下来,这生活突然就哪哪过的不顺意。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动物园里的饲养员,整天面对着那群不开化的愚蠢生物,操着地中海的心。他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的火就跟那上膛好久半天不开火憋得要命的机关枪一样,突突地往外蹦:“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好好学习现代人生活方式吗?跑出来是要干嘛?少庄主你这一天外来客怎么还就没半点在主人家做客的自觉呢?怎么就顺坡骑驴客随主便得这么随心所……”
他说不下去了。
沈秦箫把奥托紧紧地抱在怀里,抬起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眼神儿水汪汪地望着他看起来能吃人的饲养员。传递出来的那种“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的意思让陆野愣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把嘴里一膛满满的子弹袋卸了,干巴巴地一边坐在座位上生闷气一边愤愤地想:“我又没把他怎么的,一个一个的都反了天了。”
沈秦箫刚刚在车上活学活用了奥托交给他“如何在当代社会逃票坐霸王公交”的说辞,奈何这个理论跟实践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用起来不怎么能应对突发|情况。尤其是遇到这样一个说什么好话都不听,活生生纠缠了一站路非得让他交钱的司机,真是糊弄不了老实人。
还好遇到了专门给他解决事后擦屁|股的陆野。
金乌说灯芯指引着他前来此处,只要在此,定能找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有那个他倾尽所有想要换回的妄念。
至于那什么学习当代人生活的“新闻联播”,,在这异世也待不长久,诸如学习之类也就不是什么当务之急的大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少爷第一个冲上车就看见他们家两只神奇品种跑出来丢他的人现他的眼。
“说说呗。”
一旁的饲养员怒发冲冠一般把套头毛衣里面的系好的风纪扣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玉石吊坠和致的锁骨,以手作扇气呼呼地开了口:“什么妖孽蛊惑得你人生地不熟的就敢往出蹦?”
沈秦箫心神巨震,呆呆地看着他道:“你……”
一个字让陆野没喘匀的那口气梗在了胸口半天咽不下去,于是剧烈地对着窗外咳了起来。
这小子说谁妖孽呢?
陆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别的男孩子日常讨论关于青春期躁动方面的,都是班上哪个女孩子的胸最大,或者是哪个班的女孩子长的最有班花气质,搞到手最有面子,他不一样。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世界上的另一种爱情,他只不过是一块恰好同性相吸的磁铁而已。
一旦明白并坦然接受了这件事,他反而对若有若无的撩拨更加敏感。比如大学期间不动声色的拒绝掉几个男生抛来的隐晦的橄榄枝,再比如,昨晚和现在不由自主偷偷加快跳跃速度的心。
他想:无形撩拨真是最为致命啊!
他这边被弄得蠢蠢欲动,沈秦箫那边倒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有歧义的话,连忙摆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啊……不……不是!”
他显得十分懊恼,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像想要把脑袋拍出一朵花来直接给陆野看,这样也许就能避刚才的尴尬了。
陆野看着他手足无措得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沉默了一会,还是用手制止了他:“行了,轻点。这也不是你的身体,借东西就要保管好这常识该懂吧!别把我朋……我朋友脑袋敲坏了。”
沈秦箫听到这番话,这才急忙住手,避把自己敲出个“当代脑震荡”来。他讪讪地抱好奥托,心里却生出微微的异样来。他不请自来地夺了这身体,陆野他一定觉得很没有道理。
他迟疑了良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我能问问原来这个人是谁吗?”
陆野把视线从窗外拉回了车里:“……是我亏欠了很多的人。”
说出这番话以后,陆野突然间觉得自己心中装满了秘密的大水坝仿佛将要开闸泄洪一般打开了一个出口,急切想要喷涌而出。那些从来不愿意宣之于口的隐秘在此刻这张脸前面,充满了存在感。
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重复,就像是给自己洗脑一样的重复想:“他不是沈章,他不是。”
他懦弱的不敢当着沈章的面和盘托出。可是现在上天给了他这个绝世的好机会,让他能面对着这张脸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这个异世来的一缕幽魂,不正就是个绝佳的倾诉对象吗?
陆野迟疑地开了口:“你恨过那个让你有了恐高的人吗?”
沈秦箫刚想说“我不恐高”,又把话吞了回去,他想:“他把我当做了那个人,那个‘原主人’”。
陆野低下头,嗫喏道:“你爸爸……是因为十年前那件案子中去世的……对吧。因为竣工决算时资金亏空,你爸爸身为项目负责人引咎辞职,背了行政处分双开。然后……然后从春江悦茗开盘当天,从你家楼顶跳下去。你妈妈有脑血栓病史……当时因刺.激过度脑血管破裂。这就是你ptsd的缘由,对吗?”
他努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呼出了一口,面容上的犹豫褪去,然后下定了决心,说:“那是……那是被冤枉的。我爸是当时的区长,住建局局长挪用了这笔钱打点了我们家,然后把空子推到了承建的公司,也就是你们家头上。我爸后来升了市长,那局长升了区一把手。如今东窗事发,一大堆人被双规,我们家被上面的人推出来做了替罪羊,一场车祸……我姓陆,我是那个陆国强的儿子。”
公交车上人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后排座位上只有他二人。因此,前市长“车祸”的真相被埋在了14路公交车“轰隆隆”排放的尾气中,只被这本不属于兴市的平头百姓沈秦箫所听闻。
陆野不敢看这张脸,眼中却已经含满了泪:“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因果报应,如今我被扫地出门,陆家分崩离析逃亡海外。我不敢求得你的原谅,只求能让我做一些……一些补偿,好偿还我们家的罪孽。”
从小被领养回来,那个和蔼可亲的爸爸总是教他要正直纯良,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哪曾想隔了薄薄一层肚皮,人便是里面一套,外面反着一套呢?
沈秦箫不知道怎样回应,他既不能设身处地地为这位“原主人”作出任何反应,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便诸多置讳,同时在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难过。
冤有头债有主。
明明都是家族的孽,却要一个无辜的人来偿还。天地不仁,这世间因果真的好没道理。
陆野对着这张沈章的脸说完了留存在心底这么久的亏欠,然而却并不觉得解脱。这个人要真是沈章,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冲他发泄,或者用最难以想象的言语和动作攻击他。
可是他没有。他再一次怅惘地想:他不是沈章。
二人各怀心事,彼此相顾无言各自无话。直到公交车又一次靠站,广播放送后路人三三两两的进入了车子。
沈秦箫许是为了打断刚刚这一阵尴尬的气氛,于是伸出了手放在陆野垂下去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兄长就是这样安慰他的。每次这样拍完,他都觉得很开心。
他想用这样笨拙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而这头的陆野许是回过了神,于是把自己由于奔袭而汹涌的感情恰到好处的保留在日常水平,微微冲着沈秦箫一笑,然后坐了起来。
沈秦箫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陆公子,你脖子上那个吊坠……”
陆野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道:“哦,这个啊?是我成年的时候家里人给的,说是在哪个拍卖会上得来的。”
那是一个莲花形的玉坠,晶莹剔透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包裹着中央。中间本应该生长花蕊的地方空出了一个凹槽,于是心思巧妙的能工巧匠在此处做了一个环,这样将红绳系在此处,成了一件巧的挂饰。
沈秦箫回了目光:“挺致的。我娶亲之际,也有这么一个东西,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跟这个挺像的。”
陆野:“那你心挺大,这也能丢。”
沈秦箫:“……”
陆野:“要不就是你不喜欢。这个正常,我们家以前也经常送一些莫名其妙老年人品味的东西。送又不敢送,拿着又跌份儿。最后这些东西自己识趣儿,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让我眼不见心不烦了。”
沈秦箫瞥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另一侧飞速后退的窗外景色:“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丢了以后我一直很难过。”
56路公交车按部就班的行走在既定的轨道上,然后准备再接一波客,大腹便便地驶入接下来的桥梁路段。
果然,因为要通过的路段实在太长,停靠在这一站后人群明显以几何增量以沙丁鱼罐头之势塞入了本来很宽敞的车厢。好在陆野过了这桥,就能带着这两个拖油瓶在下一站滨江别墅区下车了,倒也不用在忍受多久拥挤的周边环境。
等到人上的差不多了,一声“咔擦”催促着车门关上了。司机油门一踩,带着一大车子惯性向前的人往桥上驶去。
陆野正准备打起神,迎接接下来的硬仗——“如何劝客户放弃在5000块的预算下要求做一个喷泉景观”——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骚乱。
无尘之庭 遇险
车厢里原本非常嘈杂的分贝逐渐降了下来。或者也有可能是噪音源的情绪实在是太激烈了,因此整个车厢里面的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车厢头部——司机的身边。
集万千目光于一身的,是一位穿着与城市时尚潮流格格不入的大妈。她头发花白,脸上密布着岁月刻下的风霜,一只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司机的胳膊,嘴里不停的叫嚷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司机,你开过辽!我要在刚才那儿下,你回切一哈,我要下车。”
公交司机按耐住脾气道:“刚已经停过了,你等下一站下。”
大娘不依不饶:“你回切,我要在那儿看我女儿,你回切。”
旁边有一位女大学生开了腔:“大妈,公交车是公共交通,有固定的线路,不能随便返回的。况且这条道是单行道,要回头也得等下了桥才能走回头路的。”
一旁的一位汉子也帮腔道:“老太太你等一哈嘛,等会儿下桥了再坐回来就行了。这桥长,还得有15分钟才到!”
城市有城市自己默认的一套秩序规则,而规则就是让人记在心里遵守的。而这位大娘明显并不是个熟知这一套规则的人。乡间田地,随走随停的自由过惯了,哪里习惯得了。她只当是司机嫌掉头麻烦,于是用手一边摇着司机的胳膊,一边继续不依不饶地冲着司机的耳朵高声喊:“那我不管,你给我掉头。”
司机急了,隐隐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冲着大娘吼道:“这儿是单行道,单行道晓不晓得?哪门掉头嘛!”
大娘:“那你让我下切!我要下切!”
公交司机已经非常地不耐烦了,他甚至一只手松开了方向盘,摆动着被她紧紧抓住的那条胳膊,想要借此甩开她。
司机:“我把你甩到这儿,你又没得车回切。你下一站坐回去不就行了嘛,莫妨碍我开车。”
“凭啥子我要多给一次钱嘛,你开门……”
双方都不能心平气和地交谈,导致的结果只能是无休止的争吵,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沈秦箫和陆野都惊讶于为什么没人拉住这位闹事的女人,然而他们正准备站起来,汽车就猛地向右一摆尾,他重重地冲陆野的方位摔过去。紧接着,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刹车——”
“啊啊啊啊啊!”
“下面是水!”
“要掉下去了——”
沈秦箫当机立断,拉起陆野,带着紧紧扒住他胸口的奥托就往前冲,冲到开窗处立刻把奥托扔了出去。还没等他和陆野跳出窗子,公交车就“噗通——”一声巨响,带着一车鲜活的生命,冲进了湍急的江流中。
此刻的陆野已经和大多数人一样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小没认真学过避难常识课的现代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突发溺水,哪里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呢?
求生的欲望此刻驱使着人们不顾一切的踩着别人的身体向上游,人性的弱点总是在紧急时分暴露的淋漓尽致。而此刻完全懵了的陆野自然就成了他人的逃生浮木。
好在他手边有个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沈秦箫。尽管换了个现代人的身体,屏息的功夫还没落下。沈秦箫废尽了全力从那样一个仅通过一人的小窗口钻出来,回头就把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陆野拉了出来。
陆野自小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旱鸭子”,能一分钟内在强大的水压下坚持不呼吸已经是求生欲给予的最大帮助了。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从那个窗口挤出来的时候,汽车随着水下暗流狠狠地一翻,陆野被其他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胸口,终于还是张开了嘴。
水流顷刻间强行灌入了他的胸口,挤占他肺里的最后一丝氧气。他立刻逼紧了嘴,可惜已经晚了。
陆野自暴自弃地想:“我就要葬身在这江中了么?”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肺部空气耗尽带来的窒息疼痛让他无比真实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这窒息感,竟有一点似曾相识。他闭着眼,在最后还留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兀自想着。
然后,一片软软的东西撬开了他的嘴。接着,渡来了一口充满着他家薄荷味漱口水味道的气。这口气传得不疾不徐,不骄不躁。也许是求生本能,舌头带来软软的触感,舔舐压抑着下唇瓣,他隐约有些迷糊,又隐约有那么一点渴求,于是用尽仅剩的力气去索取那人给他的空气。
久久,分开。
他忍住眼睛的疼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那个拉着他手的人在水流暗涌的浮动下显得有点梦幻,不似平常那样拒人千里。
这一口气给了陆野些微的意识,奈何陆野这人类在陆地上呆的太久,早已经忘记了几千万年前的祖宗还是从水里来的,水下本能早就进化得干干净净了。因此沈秦箫这杯水车薪一般的一口气,也就够让他看清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宵小之徒敢在水下轻薄自己一个良家妇男。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本事了。
沈秦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带着“战五渣”陆公子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还没来得及撩一撩脸上纷乱的水,却赶紧放平陆野低头又准备一口气送过去。
“少庄主,”方才才挣扎上了桥的奥托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瘩里钻出来,半死不活地冲沈秦箫说:“你在做什么!”
“把灯芯给我!”沈秦箫并不看他,只从河边拿起了一片锋利的页岩块,在左手上用力划开了一道口子。血不出一会儿就迅速蔓延了整个手掌。
“你救了他可是功亏一篑,那东西就在他身上!”
“快!”
奥托看了地上不省人事的陆野一眼,然后往地上瘫倒下去。只见他的身上一下子泛起了白光,然后一只白色的“鸟影”就从猫的身上浮了出来。
那鸟头顶生着一簇长长的金色顶毛,身后有三条卷曲而柔软的尾羽,浑身布满了金光,十分刺眼,如同太阳的光辉一般。但细看,身上竟泛着青黑色,鸟身下面,竟生着三足。
金乌停在了陆野的肚子上,吐出了一颗金色的丸状物,用一口公鸭嗓子叫道:“这不是本体,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秦箫用那只沾满了鲜血的左手拿起了那金丸,然后紧紧一握。金丸一接触到鲜血的伤口,就似立刻被鲜血融化了一般,不出三秒就凭空消失了。
他深深地看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陆野,想用手去触摸他,却又立刻缩了回来。似乎是担心自己弄脏了他的那其实已经毫无血色的脸,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用另外一只手,解开了陆野衬衣上的风纪扣。这还得多亏了昨天脱大衣时候的预先训练,让他能稍微熟练一点地取出了陆野挂在胸前的那枚玉坠。
说来奇怪,他的手一靠近,这玉坠莲花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开始微微发出温润的光泽来。沈秦箫将左手上的伤口对准了莲花的花心处,让一滴鲜血滴了下去。这血一接触到莲花,竟消失了。只是每一滴血滴上去,这玉就显得更通透了一分。直到它完全变得透明。
沈秦箫虚弱地咧了咧嘴角,笑道:“果然是你啊,阿——唔咳咳咳咳咳——”
他甫一出口,又不知怎么得,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将那句没有说出口的称呼囫囵个儿地咳回了肚子里,然后把像玻璃一样的玉坠放回了原处。而这玉坠一接触到陆野冰凉的皮肤,立刻由刚刚透明的样子变回了原来的翠色。
那只鸟开口道:“灯芯已经归位。少庄主,我们该回去了。”
沈秦箫伸手拿起玉坠,用力一拉,就将恢复成原来样子的玉坠扯了下来。他伸手拍了拍躺在地上这人的肩膀,留恋地停了一会儿,然后回了自己的手。
“走吧!”
说完,他就倒在了岸边。
?
陆野从没觉得自己身体这样轻盈过。
明明方才落水时才无比痛恨嫌弃自己因为日常肥宅导致累赘到想浮起来也浮不起来的身体,现在却感觉如果能忽略重力势能,他做一百个引体向上也不在话下。
他缓缓的睁开眼,结果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空间里。
他脚上似乎是着陆的,但是周围的一切却在不停的前进。空间被扭曲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注1】,而这环的中央像是有了一个深邃却泛着灼目光芒的洞。陆野能感觉到,这洞明明在这空间里中央,却像是正在从内部一点一点的吞噬掉这样一个“莫比乌斯空间”。
像“奇点”【注2】一样!
而那“奇点”还在不停的压缩,似乎是还没有被压缩到他的“史瓦西半径”,因此还在不停的缩小。陆野此刻已经放下了刚开始担心的“我不是掉江里被淹死的吗这鬼地方又是哪儿”的想法,现在比较要紧的是,他待会儿又会被整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
那个看起来就像个马桶盖子的洞?
陆野在出了一脑门子汗的情况下抽了个空想道:“做梦吧,我还不如咬舌自尽来得爽快。”
他转了个身想要离开,可方一抬脚,便发现自己踩了个空。
陆野:“......”
还敢有点更刺激的事出来吗?
可这世上的事儿吧,从来便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本来在极速下落的过程中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失重一般的感觉,觉得在这样的重力加速度下,除非又掉下来一个倒霉蛋,否则不可能和他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物理空间,因此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无人打扰相对安全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加速度还带着自我喷射装置!没给他打个招呼,就自顾自地加了速。
陆野:“?”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快离心了,在天旋地转忍不住要晕过去的前一秒忍不住冲着这鬼地方吼道:“你这什么破灵车,漂移怎么光踩油门不带刹车的啊!”
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晕了过去,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见了。
这一大阵仗真的把他搞糊涂了。陆野以为自己恍若梦中:“我这是……升天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果然没有感觉!
所以他这真的是被刚才那一顿“灵车漂移”的骚操作给弄离心了!哪儿来的唯心主义,速速给爷退散!
陆野是站着晕过去的,顺理成章,他也是站着醒过来的。但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吐槽自己跟马一样的睡姿,光是周遭这天花乱坠的光晕就已经让他头晕目眩了。他依旧没有被动逃出这个扭曲的“莫比乌斯空间”里,周遭还在被中央那个洞吞噬着的。
但是,还是有些微的不同。
刚刚四周只是一片敞亮而茫然的“五毛特效世界”,而现在这特效被投资方加了钱,显得具象化真实化起来。其中的证明就是——
他能以肉眼看见这些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影像。
当然,这走马灯是个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董货,并且此灯的主人这一生,平凡得着实让人意难平。此小傻子脸上肉嘟嘟的,看着颇为喜感:穿着白色的小公子服,像个小肉包子,努力着想从仆人的怀里挣脱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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