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疯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Astrophel
随手往空中画了张道符,冲她笑:“这功法是我新编的,没人试过。我拿给你自然有自信,端看你敢不敢练了。”
许是跟着我太随意,洛河对自己的容貌不甚看重。饶是这样,经光阴几变,光论模样,我竟也不能再把她当成猴儿看待了。她一开颜,皓齿明眸地看我:“我信师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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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洛河相处,总是她有事来找我,独有这一次,是我将她召来。
是夜有雪,我窝在火炉旁的椅子上,摔着卦牌等来了洛河。她似乎正在什么事当中,来时脸上倦色分明。她往我桌上扫了一眼,惊道:“师父,你从哪里抢来的娃娃?”
炉旁小桌上有个小摇篮,里面婴儿酣睡,勉强有几分可爱模样。
“不是抢来的,”我同洛河解释,“路边捡的,他境遇和你当初差不多。”
她掩着唇笑了一下:“师父,你可是个魔修,心肠怎么这么软?”
我一怔,知她还没有明白我说什么,同她解释:“这孩子是为你功法留的。”
洛河蹙了下眉,竟然又露出了些幼时的娇憨:“这么小的孩子,师父这样子给我,我也很难办呀。”
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最终决定由洛河雇些凡人把他养到宗门里。洛河繁忙不似伪作,提着篮子就要走,我拦了她一拦,一时间想和她多说些话,最终却只是问:“他未足月,还没有名字……”
洛河笑了笑,还嘲我:“师父怎么这么善感……我从陌川群山中过来,他就叫陌川吧。”
洛河离开后,我守着给陌川留的火炉,直等到炭火全灭。我第一次拿出了那壶掺了佛子血的酒。这一壶忘忧经久味醇,第一口下去,激出我泪花不说,还带出来些幻象:我仿佛成了当日佛子,站在虚渊崖边,望着黑雾茫茫,眼中只一点红樱,却瞬息消失不见了。
从幻象中挣脱出来,我想了想,那应当是我的袍角。
幻象中我略有惊慌,手里的玉卦牌落到地上,卦象比先前更走了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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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去处洛水河,洛河涸尽不见佛。
川河两字三分早,从来厄运也多磨。
我的道侣疯了 新春快乐
在下界做凡人行径时,我和阿玉一起淋过一场雨。
那时候我没有记忆,修为也被封了,像是透明琉璃罐子里的虫儿,四处飞扑着,以为下一个瞬间就是出路,实则凄凄惨惨、徒劳无功。那时候我对阿玉还有些畏惧之情,难得和他一起出门,心里的脾气也不敢发。不过,若是抛去了我心中那些情绪,那番经历可以称得上是极尽温情了。
那天是凡人的年庆,城里搭台子演了悲喜戏,演的是几代前朝时一对小儿女的爱恨情长。戏里女角儿皆是由男性扮演,少年人挑眉朗声念着词:“……便爱他眉眼也温柔、身材也高挑、品格也潇洒、才学也骄傲……”
我修为被封神不济,半途昏昏欲睡,随便往身旁能垫脑袋的地方一靠,再醒来,四周除了阿玉,竟然没有了人迹。我迎合着阿玉的性子,做乖巧状不说话,只从他肩上起来,抬眼看他。
阿玉问我:“怎么了?”
这人正在我眼前。入睡前那句戏词突然入了我的眼,阿玉从来仙人之姿。那句词肖他,他却更佳,不止温柔高挑、潇洒骄傲……真要夸他,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凡人那些字眼,似乎都配不上他。
他问我看他做什么,我只能磕磕巴巴地道歉,像个逃堂的小学子不敢看先生的模样。
我是真的不敢看他,怕眼中**唐突了他,怕他厌弃了我,只是碍于我不知道的种种前因不好赶我离开。
这个时候,我还没牵过阿玉的手。
见我支吾,他领着我往戏堂外走。那天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门口有稚子玩闹,来往的雪球又密又乱,我皱着眉往前走,指望他们能避让着些,却被雪球打了满身。我下意识动手想用法诀除掉满身的雪,手势做下去几个,只被那群幼子笑着多打了几个雪球。
手中起势时,阿玉看着我动作,似乎是体谅我眼中沉郁,他抚了抚我肩,去掉了我一身雪痕,再一挥手,我们已在几里之外了。我当即神色更为不虞,怕惹他生气,不敢发作。他对我总是体察,垂眼问我:“你要回去吗?”
当时雪花又纷纷落入人间,旁边摊子上的饺子锅里透着热气。我心中晦涩,只急急忙忙找理由掩盖情绪:“我讨厌雪天。”
做修士时,我不讨厌雪天。漫天飘雪衬得我红衣更灵动,用法诀调弄风雪还能为我平添雅趣。我讨厌的是修为被封的无力感,灵韵仙人却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他手一挥,漫天冰消雪解,再落到我身上的便成了细密的雨丝,为行人的衣衫添了些细密纹饰,更引起声声惊叹。
他本来盯着饺子摊,此时偏过头,问我:“要伞吗?”
我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牵起他的手。誓心契扣合在一起,我对身边的人少了怯意,偏过头轻声说:“以后,只要有仙长陪着,我就不讨厌雪天。”
“不要叫我仙长。”
我重复了刚刚的话:“只要有阿玉陪着,我再不会讨厌任何天象,不论晴雪风雨。”
那天里藏着很多第一次,那是我第一次叫他“阿玉”,是我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淋雨,也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听了一场凡人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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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几重历法,算来算去,发现今日又是下界凡人的年庆了。
抛着手里的卦牌,我从书房里找到阿玉,问他:“玉郎,你还记不记得在下界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去听戏,出来时下雪,你还换了天象,吹雪成雨。”
他盯了我几息的功夫,点头纠正我:“那个法诀不是靠吹的。”
这般较真的阿玉着实可爱,我晃了晃手指,问:“那天我们遇到一个饺子摊,你只盯着它,是不是馋了?”
他愣了愣,说:“那种吃食,你曾经提到过。”
阿玉指的曾经是我做芳心魔尊时候的曾经,那时候说过的话,细节我真的难回忆起。言罢我不再言语,只是拉着阿玉往炼丹房走,掀了丹炉先垒了灶台,吩咐手下人整了各色原料,把阿玉和他手中的书卷妥当安置到一旁,折了丹鼎的三条腿把它当成锅,加上水就开始照着记忆里的方子折腾饺子。
我捻了几口糖馅,招呼着就往阿玉嘴里塞。我递手过去,他就张口接住,我心中百般忍耐,眼忍不住往他唇上移,嘴上说:“阿玉口中的糖,到底甜成了几分?”
上界没什么能做食材的东西,我只知道我和了些甜蜜又黏腻的糖馅儿,却不知道那东西还有些粘牙。阿玉看着我,唇轻启要回话,却做了支吾的样子,半天发不出人声。
阿玉好歹处理掉了那几口馅料,细细告诉我那东西的味道,我看着他的唇又是一番意马心猿。我不再难为手里的东西,手一挥推开门,拉着阿玉往外走,偏头同他通禀:“玉郎,下雪了。”
他也看我,黑玉般的眼珠凝然:“你不喜欢雪天。”
“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喜欢了,”我拖了拖调子,知道他不善情话,提醒他,“此时玉郎该问我性情变化的缘由了。”
他就问:“阿沐为什么又喜欢雪天了?”
“因为,”我执起他的手,“我
我的道侣疯了 第47章
自陌川后,我依着数算的结果寻到了不少“棋子”,他们命途多有坎坷,往往吃尽一生苦楚,终老仍不得善了。较之常人,他们做修士总略有天赋,有些专适合修道,有些专适合修魔。法修那边有个极偏门的道骨之说,我偶然间阅得,将这些“棋子”的骨相分成道骨魔骨看待,竟窥出几分端倪。
这点看得更明晰,我心中也有了计较。这骨相与命途定有关联,只是能不能改这点尚未可知。我再不准备干预旁人的命途,只想等洛河飞升后扣下陌川再做打算。
修士与凡人对时间流逝的感觉相差甚远,不过是多推演了几个法诀的功夫,仙桂儿就给我递了消息,她已经快到忘生境界的门槛,陌川被她养在宗门,从婴孩变成了十几岁刚刚摸到修炼的门槛的少年。洛河这次找我,便是要和我一起去查探他一番,顺便个徒助她往上修炼。
洛河所在宗门的宗主喜欢凡间的春色,我们去时那边光景正是春意盎然,依依杨柳下,一个白衫的少年人手中挽着剑招,模样翩翩,我和洛河的视线都只往他身上落。我心中暗赞了一下他的风度,只细细瞧他根骨,大约有个估量后,我回了视线。
我侧头看洛河,她仍盯着那少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往她面前晃了晃手,我随口问:“我出手的功法又不会辱没他的天姿,你怯什么?”
“我并非怯,”她回过神,摘下了发间新沾的柳絮,轻声称赞,“他这个年纪,身法就能这样俊俏,日后大有作为。”
陌川此时已经了剑招步伐,我没细看他刚刚的身法,却想不出身法和日后修为能有什么必定的关系。想着洛河年纪毕竟小,眼界浅薄些也正常,我再没有深究。洛河先踏了几步出去,她当陌川与她素不相识,谁知那少年退一步就行礼,尊称了她一声“洛河峰主”。
陌川身量已经长开,他们骨相相生,站在一起旁人似乎融不进去。见他们交谈甚欢,我浅浅算了一卦,发觉此事有我没我都是难得的顺遂,给洛河留了一条消息便自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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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一段时间内应是无碍,我便有闲心处理之前做魔尊时的烂摊子了。
芳心魔尊这个身份对我颇似前生,我本是要对手下人再不管不顾,专心这局博弈,谁知前几年洛河假扮魔修身份行复仇之事时,却发现魔修那边一片欣欣向荣,带着他们横行霸道撵赶着光明寺四散奔逃、让大寺快撑不住佛修第一的牌子的人,正是“芳心魔尊”。
我先前一些令牌通行证都还有用,魔尊的身份我也找机会同她坦白过,她借我身份做事小心,没惹出乱子,可被人贸领了身份,我还是有所忌惮。我本来只是给沉入地下的魔宫上了禁制,却没想到还有人会打我称号的主意。
新魔宫与被我沉底的那个几乎别无二致,仗着路熟,我掩了身形就往主寝摸,找了个角落藏好,等着看看来人的嘴脸。心里随意选了几条法诀的推演,做到第五个,才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我怕法诀惊动来人,隐匿身形后就再没动过修为,此时看他也只是凭着耳聪目明,等他回转了几圈,我才看清他的长相。
是我的脸没错。
我将这人的身份锁定在了那几个修为有小成又和我还算熟悉的下属身上,心念转了转,又加了几个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仇家。
这人回了寝宫也不休息,面对着我在的方向坐下,面前用法诀立了个画轴竟然开始作画。我百无聊赖地盯了他许久,终于有人敲了他的门,解了我的闷。来人交代了一些魔修中的杂事,之后就退走了。能到寝宫禀杂事的人,知道这个冒牌货真实身份的可能较他人自然更大,我暗暗记住了那人的样貌,准备等这冒牌货休息就离开,从他下属那里讨个真相。
正谋算着,那人已把画卷到了旁边的柜子里。那柜子的位置和之前的魔宫也相同,原先是我装些玩赏珠宝的,能如此惟妙惟肖扮我的人对这点也一定知悉。如今这柜子装成他的画,也不知道他画里能有什么宝贝。
我见他去了外衣,想着再等等就能走了,谁知他只是拿起了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脸,手在身上乱摸,看得我实在是瘆得慌。我的下属估计没这么大胆子,我划掉了心中一多半的人选,思索着要是他再用我的脸做比的是,我就出去和他拼了得了。
好在这人摸了摸脖颈胸前就住手了,他又对镜伤了那么一会儿神,放下镜子,叹了一声。
我本想着,他日常用我的身份,除非我没日没夜地蹲守,不然很难抓着他换脸的时刻,谁知在这事情上我顺利地异常,那人叹一声之后,手一抹直接换了脸。
戴之霖换完脸就开始在床下打坐,我则在角落里伤神,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我一直以为戴氏是怎么都不会走歪路的真佛转世,然而此时他身上魔气大盛,显然是成不了佛了。
若他真的只是累世行善的小佛子,这局棋,可更难走了。
我的道侣疯了 第48章
知道戴之霖弃佛成魔之后,需我劳心的事情就又多了一桩。幸而洛河和陌川那边修炼顺利,心思更宽远,修为也更进一层。若不是卦象依然,我都想骗着自己一切安好了。
洛河对天尊的位置有些执着。她交游甚广,对法修间新生的法诀灵宝也常怀好奇,近些时候迷上了机巧傀儡之术,老与我通信,邀我同她一起钻研。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我原有些看不上。可洛河总是递她的心得,我也不能一眼不看。看着看着,我倒真明白了这中间值得我钻研的地方。我集不到足数的魔骨道骨做尝试,但可以借傀儡推演这些骨相的细节。
傀儡术入门还算容易,往后推演单靠书信往来就不够了。我捏造了一个散修的身份,改了些许形貌,以洛河友人的身份进她宗门研习。
进法修的地盘我向来都是提心吊胆,这一遭大大方方挂着进去用的客牌游览,放松之下便赏起了风景。一边走一边摘着细柳叶,我正摘出了趣味,手却叫人抓住了。不论那几多的仇家,我做魔修时修行还算顺遂,一把年纪仍是偏少年的形貌,说明天资好入道早,人们知我魔尊身份,便更生敬畏。可此番我弃了魔尊的身份,坏处就显露出来了。我修为封住会叫人轻视不说,走路上动不动还要矮旁人些分寸。
抓着我的人身量就比我高些。要抽出手的办法我多得很,可惜不那么丢脸的办法我还没有思索出来。
“小公子难道不知道,”他把我拽到一旁就松了手,“宗门内的青柳是不能乱折吗?”
我回身看来人。他是月白的袍子,含笑的脸,鼻翼秀挺,眉带英气。我也知道直盯着人无礼,可看他面容我实在想不起这人为何有些眼熟,我视线转到那只他刚刚造完次的手上,揽起来捏了一捏,才由他上佳的骨相对上人名来。
他不正是陌川。
亮客牌并不耽误我品味他骨相。因为研究傀儡术的新心得,我对骨相的理解也更近了一步,好不容易有了新材料,我实在是舍不得手。我这边忘情,陌川就有些尴尬了,他抽回手去,看着我解释:“宗门中的青柳有防御的功用,放在俗世一叶千金,还请小公子高抬贵手。”
这青柳叶对我来说和凡叶并无不同,它们能做防御也是因为数量多和阵图巧妙,而不是因为什么谁都不稀罕的“俗世千金”。陌川此时一语双关,显然不再是因为叶子,而是被我摸骨摸得有些毛。陌川在我印象里还是火炉边那个婴儿,我懒得顾及他的情绪,只回他:“我来见洛河,烦请道友带路。”
洛河如今仍是峰主,她的小山头我其实偷偷摸摸来过好几回,嘴上说让陌川带路,我却主动踏到他前面去,大步流星地往洛河住处去。陌川应该也有了几十岁的年纪,心性却和洛河十几岁时候一样活泼,一路上起了不少问我身份的话头,要不是我知道他是洛河亲随,我都要怀疑他是被我某个仇家附身了。
他第三次问出“小公子和峰主是几时认识的”之后,我算了算年岁,诚实地回他:“要是算我初次遇到她,大约是**十年前的事情,要是算我和她的渊源,应该也有百又数十年了。”
陌川冲我温润一笑:“小公子不想说便罢,何必这样框我。”
在修为上,洛河对陌川的管教显然没有承袭我当初的严厉,不然怎么就教出了这样嬉闹的个性。我到底不欲同小辈置气,淡然解释:“我入道时年纪小,实际年龄比看上去大很多。”
他轻笑着称是,大概是没信我的话。我到底伪装了一个散修的身份,还有陌川在身侧虎视眈眈,在此处着实不太好动修为,一步一步走得比平时慢了些,心情不算晴明,对陌川的话更多爱答不理。
这人也不着恼,隔几步又问我:“在下道号陌川,不知道小公子……”
他问我名字时也成意吞吞吐吐,左右我没想着瞒他,转过头说了真名:“何青沐。”
魔尊的真名本来就算禁忌,这几年戴之霖借我身份,更是把我的真名藏得严严实实,这三个威震魔修的字一出,陌川竟然还给我递了个促狭的笑。
“何小公子……”
我再忍不住,正要打开一个集灵的卷轴再施一施缩地成寸之术,手却又被陌川制住。他把我拉近了些,我下意识要反击,只感到几个咒术的拉扯,就到了洛河的门前。
仙桂儿在门口迎着我,见了我面,照我们先前的约定寒暄:“何道友,阿景,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洛河给陌川取了个日常叫的小名“阿景”,她在书信中同我提过,现在一听才想起来。寒暄几句,我点头告辞,直接往洛河早安排好的住处去,留那两人在我身后谈笑。
我远远回望了一眼,那两人仍如当年一样般配。我下意识把卦牌放到手里握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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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发生的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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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杨柳下】
陌川:你摸我手干嘛?
芳心:你还有哪里我没摸过吗?
陌川(后退):???
芳心(比划了一个婴儿的长度):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就给你摸过骨了呀。
陌川:变态!
我的道侣疯了 第49章
我在洛河的山头停留了不短的时日,因为她峰主身份的便利,我可以随意翻阅法修的秘典功法,日子还算有趣。我修为被封,本来能动的就少,如今为了不暴露身份,把幼时学过的集灵之术都捡了起来。
“集灵”是以物集灵然后利用的方法,也是古时候修道者们多用的修炼方法。那时候灵韵初成,灵广而薄,凡间打铁的、唱歌的、跳舞的、弹琴的、刻石头的都能做修士,方法就是集灵于物件,然后再寄物灵于体以成修炼。如今不管魔修还是法修,修炼方法都是直接引动天地之气,将自身作为物品锤炼,走原来集灵为寄方法的门派几乎绝了户,不过集灵于物时不时救个急的办法倒是在修士间广为流传。
除了这一点上的些许不便,洛河山头上最让我难受的还属陌川了。
我与他曾有一夜的缘分,那一夜里他乖巧酣睡,任我品评骨相,现在想想竟然是难得的可爱。
如今的陌川和可怜可爱可完全沾不上边,我和洛河在外平辈相称,因他是洛河代我的徒弟,他也就嘻嘻哈哈地同我平辈论交。洛河解释一番之后,他倒是信了我年纪不如脸庞一样稚嫩,却整日里还是没个正形,总“沐哥哥”“沐哥哥”地叫。
我正事要找他,手往他肩上一搭,骨相还没摸出来,他总是闪身就逃开了。
洛河与我共研傀儡术,我带她识骨相时没什么新材料,只能把自己贡献出去。洛河这个徒弟万事都好,就是真的不适合给人当师长,教出一个陌川,性格拖拖沓沓,若不再经锤炼实在成不了气候。
这日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正剖开了些皮肉让洛河细细往我经脉中瞧,陌川不禀而入不说,什么都还没看清,就白着脸跑出去了。问题是我对我这一身皮肉控制的极好,别说血流如注了,就连血点子都没溅出去,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慌什么。
洛河皱了皱眉,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关节,追了出去。我同陌川并不算亲近,此刻正事被耽误,心气委实难静,合上手臂的划伤,又摔了几回卦牌,沉着脸沏了壶茶。茶喝下去几盅,天色也变沉暗了,我想着等陌川闹过这回后就找洛河细谈一下她对这孩子过分的宠溺,谁知我一杯新茶还没入口,门被推开,陌川又直接闯进来了。
茶盅盈溢的水汽浮在我面前,我移开手中的杯子,用做魔尊时看下属的目光默然地看着陌川。我没这么对过他,这一番吓唬,他像是终于知道理亏,退了一步出去,合上了门,敲了敲。
我把茶杯放到手里,等着托在手心的温度由烫转凉,才终于应了门。
陌川进来,眉目间神情有些晦暗。被晾了半晌他也上来了几分脾气,开口生硬:“峰主说,你是魔修。”
我不太明白仙桂儿到底给他解释了什么,随口应付道:“怎么,知道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害怕了所以来赔罪?”
陌川看着我,眸色更难明,说出来的话也更古怪:“你当魔修,就是为了研究傀儡术吗?”
到底不知道仙桂儿到底给我安了什么新背景,我蹙眉沉色,也没法答话,默念了个法诀召她,眼前人却又有了动作。
洛河如今在这宗门的地位仅次于宗主,陌川的地位跟着她水涨船高,衣服的用料都快赶上以前的我,袍子在烛光里还曳着些闪。我眼前银光一划,陌川的外袍就随着解开的腰带落到了地上。
他理着中衣,还要给自己剥一层:“何道友毕竟同峰主男女有别,若是一心求道,不如让我来。”
陌川眼中带着些似乎是怒意的东西,可真要按怒意算,却也不严明。我转了转杯子,看到那价值不菲的袍子上面有多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中衣。我曾经嫌弃过法修服饰繁琐,如今陌川在这里赌气似的一层一层剥布皮,我倒庆幸他是个法修了。
“阿景,”洛河终于赶到,可惜受了陌川回头看的那一眼就噤了声。
我放下茶杯,起身就走,到陌川身侧,又被他抓了手。
他突然又带了笑意,还混赖地唤我“沐哥哥”。这一声亲昵,我未言语,洛河却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样,喝了一声:“不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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