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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繁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纤阳子
落墨繁华
作者:纤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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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繁华 第一章:回京遇故人
北风吹起青石板上的落叶,泛黄的叶子在低处打着卷儿又落下了。
归窝前的鸟儿在灰色的天空中鸣叫几声为自己挣到了一丝存在感。
“店家,要四间房。”穿着一身灰色衣裳的男子伸出一手,扣在柜子上,柜子上当即多了两枚碎银。
掌柜的正在看账本,问声立马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男子一眼,又看着面前的碎银,咧嘴笑道:“好嘞!这就让人带你们去房间。”
说罢又往后头喊了伙计一声,一会儿便从后头出来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小伙子见人便笑,擦完手就将白布往肩上一甩,往前走引着几人往楼上走。
一行八人,四名男子、四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带着白色的帷帽,看穿戴便可知是闺门小姐。
“掌柜的,劳烦帮我们寻些草喂一喂外头的那两匹马。”与掌柜的说话的蓝衣女子名唤玉盏,已有双十年纪。
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脱口便道:“客官放心!前头也有几位客人来此打尖,也是嘱咐了帮他们喂那几匹马。小的刚将几匹马拉到后头,待会将客官的两匹马拉到后头,再一起喂了。”
“那便有劳了。”玉盏微微笑了笑,走过去扶着那位戴着帷帽的女子。
“这话可折煞小的了,这都是小的应当做的。”伙计应了句,串到前面,先上了楼。
八人四间房,两人一间房。
玉盏打发了两个丫鬟到隔壁去歇息,又吩咐了一名小厮去买吃的。自己扶着小姐进了房间,卸下身上拿着的行李,便上前去整理床榻。
墨挽歌摘了帷帽放在桌上,看着玉盏忙活,“姑姑,你先弄着,我去外头瞧瞧。”
“姑娘,你可别出去了,奴婢这一下子就能弄好,您便能歇息了。”玉盏头也不抬地说道,也是熟悉了墨挽歌的性子,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
墨挽歌在玉盏看不见的背后摆摆手,“我就是去看看有没有星星而已,姑姑不用着急!”
玉盏还想说什么,一转头,哪里还有墨挽歌的影子?玉盏咬咬牙,皱眉道:“又是这样!”
墨挽歌最喜爱的除了她的外祖父外祖母,便是夜间抬头天空中的星星。每每看到星星,便会沉溺在那闪烁的魅力之中——美丽的星星便是她眼中最美丽的神话。
方才上楼的时候便知道这个客栈有三层,墨挽歌随着楼梯往上爬,在三楼抬头看到半截楼梯后有一个小门。轻手轻脚地推开小门,提起自己的裙摆便钻了出去。
晴朗的夜空中果真闪耀着无数的星星,墨色的眸子里映着点点光亮,墨挽歌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眸光从这一颗星星转到另一颗星星,周而复始,恨不得将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真美……”她喃喃道。
墨挽歌抿抿嘴,目光始终落在头顶天上的星星上。
虽说客栈有这么一个天台存在,但也是当初建楼的时候留着晾晒衣服——地方不大,后头便是屋檐,这不大的地方还晾晒着许多衣裳,视野被挡了许多,看星星自然也不方便。
墨挽歌转过头看着斜斜的屋檐,计上心头。不过,随即她又眯起了眼睛,那屋檐上还放着一个青白的玉瓶,像是个酒瓶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里有人……
可是,若不是那人有隐身术,便是她瞎了眼了……这空荡荡的瓦片上哪里有人?
暗道了一句奇怪,墨挽歌小心翼翼地爬了几下,好容易登上屋檐,又慢慢地挪一下、又一下——她想看一下那个酒瓶里是否有酒。
墨色的眼眸盯住了瓶口,可惜天色暗,着实看不到里头还有没有酒。于是墨挽歌拿起酒瓶掂了掂,下一刻扁扁嘴将酒瓶放回去——里头一点酒也没有。
那应该是酒喝完了,酒瓶都没拿就走了。
墨挽歌松了口气,提了提裙摆便往屋檐上爬。坐稳之后,缓缓躺下。
晴朗的时候,星空会美到令观赏者心旷神怡。墨色空中一点一点的闪耀着的星星,每颗星星都那么闪耀,也不知是哪位美丽的仙子坐拥。
微风正好,吹起了墨挽歌两鬓的碎发,黑色的青丝落在凝脂上,有一种她不自知的美。
“你可知道你占了我的位置?”
低低的男声忽然撞进墨挽歌的耳里,一心放在星空上的墨挽歌猛然抬起头看过去。
眼前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皮肤显黑,身上有尘土气,一眼便能认出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他的冷眉下是一双凤眼,薄唇微抿,皱起双眉,使他看起来带着一股煞气,愈发显得一双美丽的凤眼不适合出现在他的脸上。
墨挽歌皱眉,慢慢坐起来:“这位公子好生奇怪,这个地方莫不是写了公子的名字,怎的就是公子你的地方了?”
凌亦然侧了下脑袋,一双眼凌厉起来,“你没看到我放着一个酒瓶在哪里?”
墨挽歌呵呵笑了两声:“放了个酒瓶便是你的地方了吗?况且这个屋檐这么大,又不是只有我坐的这个地方可以坐。”随即又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屋檐与天台之间,有一条用木材堆成的台子,墨挽歌方才便是从那个台子爬上来的。只是为了看酒瓶里是否有酒才挪了位置,如今已经坐下来,让她再移动位置来看星星麻烦了。
又因为对方的态度让她好气又好笑,更加不愿意让了。
凌奕然瞄着墨挽歌一眼不语,只低低笑了几声。小丫头鼓嘴的模样真是可爱,令他生出逗她一下的想法。
墨挽歌摸不清头脑,因不知他笑什么而轻轻皱眉。
却见下一刻凌奕然一个动作便翻身上了屋檐,还故意在墨挽歌的身边躺下。
墨挽歌咬咬牙,也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回过身正欲与他理论一番,看到他的面容一愣。
“咦……”墨挽歌紧紧盯着对方的脸细细辨认,惊喜地问道:“凌哥哥……你是凌哥哥?”
凌奕然闻言才转眸看着她,也辨认起她来,自己的记忆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慢慢与眼前这人对应。记忆中那个穿着红色袄子梳着个花苞头的女孩子,右眼眼角也是一颗美人痣。
当年的女孩有些婴儿肥,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若非看得仔细亦难认出。
“你是挽妹妹?!”凌奕然道,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墨挽歌重重地点头,唇勾起,璀璨如星空的眼里只存了一个凌奕然。
凌奕然刚毅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墨挽歌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四五载,当初的小丫头竟也出落得如此美丽了。”
墨挽歌笑了笑,故意说道:“凌哥哥如今也如此帅气了,怎的妹妹我就不能变好看了?”
“我没这么说。”凌奕然摇头否认。
墨家如今的当家人是当朝礼部尚书墨修。先皇在世时,墨修与五皇子交好,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有自小的情分在,五皇子登基后,便将太后的侄女儿谢婉儿赐给墨修。
皇帝并非太后亲生,但旧时曾护过皇帝的恩情,使得皇帝如今对太后亦是尊敬。
墨修与谢婉儿只育有一女,便是墨挽歌。
谢婉儿在世的时候,墨挽歌是皇女陪读,而凌亦然是皇子陪读。陪读五载,二人算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皇子皇女们的陪读,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有些臣子打破了脑袋想将孩子送进去,最后也进不去。墨挽歌之所以能够进去,很大一部分是太后发话的缘故,而凌奕然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子的陪读,则是因为他有一个为国而战的大统领父亲。
墨挽歌侧身躺着,看着桌台上面微弱的烛光出神。亦然哥哥实现了他小时候的抱负了,他如今也成为了像他父亲一样的人。
还没有进城就遇到了凌奕然,对于墨挽歌来说是一个令她心神愉悦的惊喜了。又见故人,本该很高兴,但又想到明日将入京,或许不会太平便心生忧虑。
如今皇帝身体抱恙,朝廷上的政务很大一部分是由太子处理。凌奕然旧时是太子的陪读,如今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墨挽歌知道,太子赵元休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赵元休是去年年末方被封为太子、入住东宫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番回京,是因为赵元休。
她离京数载,赵元休的样貌已经很模糊了,小时倾心的感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记得自己倾心过他。
以前在皇宫里的记忆有一些变得模糊了,但也有很多是因为时常想起而依旧清晰的。
赵元休贵为皇子,偏偏多次抢自己的毛笔,似乎非要看自己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次课业未带,赵元休却将他的课业写上她的名字,因此被罚打手心……
耳边仿佛又响起他的声音。
墨挽歌胡乱想着,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应是自己睡前想起赵元休,竟在梦里梦到了他。
梦到他说:“我会娶你的,你及笄了我就娶你,你是我的妻。”
又听他说:“你我此生,定有恨无终。”




落墨繁华 第二章:进京回府
你我此生,定有恨无终。
一手扶着脑袋,墨挽歌坐在床榻沿边。
这句出现在梦里的话,即便是她醒来也觉心惊。坐定稍稍清醒,想着这话究竟是梦里的话,还是赵元休真真对自己说过的……
自己十岁南下,如今已是四年有余。那时母亲出事,自己被安排南下,进宫与太后辞别时遇到赵元休,他似乎是与自己说过这话……又似乎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
墨挽歌也不知道记忆中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四年多来,总是想不起那时候赵元休与自己见面是否说了话。
玉盏没有在房间里,墨挽歌才在想两个丫鬟起来了没有,便有人推门而入。进来的人是玉盏和两个丫鬟,玉盏姑姑拿着应该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包子。
两个丫鬟中,有一双棕色眼睛的侍女名为浅夏,另一个叫做青柠。二人侍候墨挽歌起来,青柠手巧,很快便将墨挽歌的头发梳好,别上一根梅花步摇。
墨挽歌在吃包子的时候,已经吃过的玉盏就在拾东西。趁着这个时候,玉盏便嘱咐道:“姑娘,回了府您得先去拜见老夫人。不论您是否心喜老夫人,我们该有的礼数不能忘了。”
墨挽歌没有应声,只是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因为玉盏的话,不由得想起那个厌恶自己的祖母。
“姑娘,您可有在听奴婢说话?”玉盏停了拾的东西,转头看着墨挽歌。
墨挽歌咽下嘴里头的食物,答道:“我的好姑姑,你也知道她并不喜欢我,我又何尝喜欢她?左右是相看两相厌,去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还不如不去呢!我不去,她八成更高兴呢。”
玉盏脸色微沉,“姑娘慎言!如姑娘所言,老夫人对姑娘虽然并没有多少疼爱,但是姑娘你是她正正经经的、唯一的嫡孙女,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姑娘你回去第一个先给她请安,她又怎么会为难你呢?”
“再说了,姑娘你南下四年多与外祖父母住在一起。真真到了老夫人那边,若是行差踏错了一步,老夫人可是能直接将教导无方的罪名扣在您外祖父母头上的。”
“好啦好啦,姑姑。我知道了!”墨挽歌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笑嘻嘻地解释道:“我不过就是想起以前她对我的态度来,心生不满罢了。平日里外祖母教我的,我可是半点没有忘记,再说了,我也不会给我外祖父外祖母脸上抹黑的。你放心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墨挽歌心中有数。别人对你好,你对别人好是应当的,反过来说,就是你对别人不好,难道还要要求别人对你好吗?
浅夏端水进来的时候,玉盏在将衣物打成包袱,她倒了一杯放在墨挽歌面前,道:“小姐,奴婢方才看到凌公子了,他赶着进京,让奴婢转告您,他明日足够会到墨府看您。”
玉盏把打好的包袱提起来掂了掂,随即放在床榻上,转过身问道:“哪位凌公子?”
墨挽歌眨眨眼,昨夜遇到凌奕然的事她并没有和玉盏说,于是这会子就开始装傻,转过头看着浅夏:“哪位凌公子?”
浅夏抿嘴一笑,看看玉盏又看了看墨挽歌,这才说:“便是前不久打了胜战,皇上下旨封为从一品大统领的凌公子。”
凌奕然带兵打了胜仗,这个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浅夏这么一说,玉盏就知道是谁了。不过玉盏反应淡淡的,只是低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拾完东西,一行人就出发了。都已经在上京外面了,进了城回墨府最多也就是两刻钟的路程。
马车走得不快,街上热闹的喧哗声淹没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墨挽歌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了糖葫芦和几个小孩子。
“姑娘,就快要到了。”玉盏走在马车旁,忽然出声提醒了一句。
不知为何,这一刻墨挽歌竟发觉自己紧张起来,捏着帕子的手出汗了。抿着嘴,墨挽歌抬手抚过一丝不苟的发和戴着的步摇,又将衣裳上的皱褶抚平,确认没有一点不妥了才罢手,转而正襟危坐。
随着小厮“吁”的一声,马车停下来了。浅夏掀开帘子,玉盏扶着她下来。
堪堪站定,映入眼帘的便是烫金写着“墨府”二字的牌匾:这牌匾是皇帝亲笔题的,是墨府的荣誉。
恢弘大气的牌匾下,正门大开。翻新挑高的门厅和气派墨黑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低调气派。门外两个石墩子中间、正门两侧立了四个小厮和两个丫鬟。
墨挽歌打量的时候,林氏快步走出来,她身边的丫鬟亦步亦趋。
林氏是谢婉儿出事离世后,墨修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墨挽歌南下之前见过她多次,南下之前林氏还未嫁入,之所以见过,是因为林氏和谢婉儿差了几岁却是好友。
“挽歌回来了!累不累啊?一路可顺利?”林氏迎上前来,细细打量着墨挽歌,看她面露疲惫,便叹了口气。
墨挽歌看着林氏,退后一步给她行礼:“挽歌给母亲请安。劳母亲挂念,挽歌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林氏扶起她,双目发涩,扯出一抹笑容来,“先去给你祖母请安吧……你父亲上朝还未归,午饭前应是能见到他的。”
墨挽歌点头,随着林氏往里走。
林氏用帕子揩去眼角的湿意,“我还在担心你路上奔波太久身体吃不消,看你脸色该是还好。不过也要早点歇息,我让人给你熬沙鱼缕汤,今夜你喝了再睡。”
墨挽歌捏了捏帕子,“有劳母亲了。”
正门进入就是一块无人环抱方可围起的怪石。怪石嶙峋,稳稳立于正中,石上长了几处非青苔的绿色,有生机勃勃之意,所以也没人去清理。走了约有半刻钟,绕过一处石桥就进了内院。
继而是一座凉亭,凉亭顶为朱黄色,左右两边挂着红色的灯笼。凉亭的那边是一面湖,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岸上的蓼花苇叶已谢,池内的翠荇香菱也无,所剩柄梗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姿。然而湖面另一侧树木丛生,在这秋季也有花香弥漫。
“挽歌离家多年,不知祖母身体可好?”墨挽歌看着走在自己半步前面的林氏,出声问道。
玉盏若是在此,定会感到欣慰。不过玉盏和青柠指挥人搬东西回她的院子,这会子跟着她的人是浅夏。
林氏停下脚步,回身拉住墨挽歌的手,“你祖母这两年身子愈发不好,平时看上去硬朗,一入秋冬便身子不爽。挽歌丫头,母亲说你一句,待会进了屋子,先给你祖母磕个头。前儿个,我得了一个百年人参,已经让人送去你院子了,你待会便说是你带来孝敬她的,晚点让人送过来。”
以墨挽歌的性子,即便是真的知道墨赵氏身子不爽,她也不会特意为她寻来百年人参,更何况她并不知道。但是这是林氏的一番好意,墨挽歌没有直接拒绝,只颔首表示同意。
林氏拍拍她的手,这才松开,与墨挽歌一前一后走进老夫人的院子。
院子厢庑游廊,小巧别致,不似一路走来树木山石皆有。院子里几个丫鬟在做事,扫去地上的落叶、烧水等。
见到林氏和墨挽歌进来,几个丫鬟纷纷行礼,只是看着面生的墨挽歌,一时间摸不清这是何人。
“这位是刚回府的大小姐,大小姐离京多年,这回回京便住下了。你们见礼吧。”林氏对院子里的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也没耽搁,林氏一说罢,几人便给墨挽歌行了大礼。
墨挽歌看着她们,受了她们这一礼,才让她们起身。
只一墙之隔,屋内却是安静得很。
墨赵氏端着茶盏抿了口茶,眼里闪过不耐烦。外头的声音显然是一字不落的传进来了……
墨赵氏年近五十,已有新发,梳着祥云髻,插着一根朝阳宝凤挂珠钗。一身暗红色的细丝云纹缎裳,系着一条五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端的是雍容大度。
墨赵氏坐在石榻上,因已入秋,石榻上铺着软绵的垫子。梨花木小几上放着一盏茶和两碟点心,一个小香案散出袅袅白烟。
在石榻对面有三个位置,皆是一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子,三个位置连在一起。
墨修有四个女儿,大女儿是墨挽歌,第二第三的女儿都是庶出,二小姐名为墨雨琴,三小姐名为墨竹琴,四女儿则是林氏所出的嫡次女,名为墨汐媛。
听闻墨挽歌今日回府,墨雨琴和墨竹琴一早便来给墨赵氏请安,还在墨赵氏这儿用了早膳。这会子还没离开,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见见她们这个嫡姐。
她们虽为庶女,却是自小在墨府里长大,对于四年前被送走的嫡姐,她们有种优越感。想看她笑话,也想笑话她。
墨雨琴和墨竹琴的就坐在墨赵氏对面的位置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落墨繁华 第三章:嫡庶不分
林氏走在前头,墨挽歌落了一步。门边守着的丫鬟听声音将帘子打开,二人一前一后进来。
进了正房,林氏便扬起笑容,“母亲,挽歌回来啦!母亲与儿媳日夜挂念,可算是将挽歌盼回来了!”只见她微微侧身,拉住墨挽歌的手往里头走,“方才在外头,乍一看这么标正的人儿,儿媳还有些不敢认。不过好在到底是老爷的嫡女儿,儿媳仔细一看,便给认出来了!”
林氏的态度不卑不亢,言语间不见多少讨好,脸上的笑意也只是恰到好处。好似是自然说出的一番话,也提醒着墨赵氏:墨挽歌是墨府正儿八经的嫡女,你在说话做事前得想想她嫡孙女的身份!
墨赵氏扫了她一眼,手指在小几上的茶盏上描过,不语。
墨雨琴和墨竹琴两姐妹都是看着这个北归的嫡姐。
墨竹琴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墨挽歌的相貌承了墨修和谢婉儿的优点,美到令人艳羡。又见她身上着的衣裳乃是今年新兴的料子和款式,更是心下嫉妒。这样好看的衣料,自己想都不敢想,偏偏墨挽歌已经做成衣裳穿着了。
墨挽歌抬眼看了墨赵氏一眼,抿了下嘴,直走上前到墨赵氏面前,跪下行了大礼,“挽歌给祖母请安,祖母万安!”洁白的额头叩到了地上。
墨赵氏忽然咳嗽起来,手帕掩在嘴边。一声一声的,好不吃力。
身边伺候的人思双机灵,忙不迭地送上水,又轻轻拍打墨赵氏的后背。思双目光触及到林氏看来的眼神,脸上担忧道:“昨儿个夜里,老夫人睡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许是着了凉,今日晨起便时不时咳嗽。”
墨挽歌的额心仍抵地,冰凉沁来,她抿嘴不语。
林氏眉心紧了紧,道:“母亲的身体最为重要,你们这些在母亲身边伺候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分明知道入秋夜寒,母亲到院里的时候,你们就没一个劝的吗?要是母亲身体有什么好歹,你们如何负责?”
咳嗽声一下子止住,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地止住了。
思双轻轻拍打的动作猛的停住,下意识地否认:“奴婢不敢……”
墨赵氏缓缓将手帕移开,“我想到院子里走走,她一个下人还能扭过我去不成!怎么,你还管到我房里的人来了?”
“儿媳哪儿敢呐?”林氏不甚在意地笑笑否认道,“只是这般服侍您不尽心的家伙,即便是老爷在这儿,也会不满的!在我们这些小辈眼里,您的身子是顶重要的,既然服侍您不尽心,打发卖出去也就是了。再换上几个细心的可人儿,岂不两全?”
墨赵氏冷哼一声,“我房里的丫鬟我自个儿会管,就不用你心了!”
林氏叹口气,“母亲又说到哪里去了。到底是我当家,心岂不是应当?好在挽歌回来了,她是个聪慧的,儿媳倒是想让她学着管家,到时候出嫁了也有管家的经验。儿媳呢,也好分个心多照顾几个孩子。”
林氏是谢婉儿过世后才嫁进来的,这几年生下三个孩子,年岁都小。只是墨修无兄弟,能当家的主母只有她一人,这些年她要照顾孩子还要执掌中馈也是不易。
但是她这会子这般说,显然就是要给墨挽歌撑腰了。
墨赵氏冷冷看了林氏一眼,这才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墨挽歌,“起来吧。几年不见,你母亲可记挂得厉害。这府里头,就你母亲疼你,你可得好生孝顺她……”最后一句,听起来倒是有些阴阳怪气。
墨挽歌这才起身,扶着浅夏的手,微微笑道:“谁对挽歌好,挽歌心里有数。然,这孝敬长辈正是小辈们该做的,祖母不说,挽歌也晓得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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