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加上陆辞一向行事稳妥,政绩扎实且时有亮眼,除此之外,为人虽交友广泛,却甚为低调,绝非晏然恃赖、侥求觊望之辈。
别的不说,单是陆辞在外任职之所,无一非偏远贫瘠之地;而在任期满后,不说百姓依依不舍,牢记其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任地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份决心和能耐,才真正注定了他的平步青云。
一眨眼十年过去,与小官家之间,俨然有了几分‘君臣相得不相负’佳话的影子,也正因如此,他们逐渐服气,才对这份明晃晃的偏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鲜少置喙了。
他们还真不知,在这和谐平静的表现下,还会忽然出现王钦若这么一位从前行事谨慎隐忍,自被俘去之后,就骤然变得无比偏激的存在。
其实王钦若要是不说还好,定然能激起官家几分怜悯愧疚之心,不说给予重职,领几个品阶颇高的虚衔,如此好好养着,还是轻而易举的。
谁知他这没轻没重的一开口,就直接把马蜂窝给捅了,着实令人佩服。
……在陆辞归家守孝,最为与世无争的这段时间,还将人强行拖下场内,这不仅不智,也未太不道义,令人不耻。
果不其然,官家在最初的茫然和错愕后,终于反应过来王钦若究竟愤怒地陈述了什么,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并未强硬地打断王钦若滔滔不绝的控诉和责难,而是就这么冷冰冰地等着,看着王钦若接着往下说。
近来常常喧闹不堪的朝中,登时一片难得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钦若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再硬着头皮说下去时,就多了几分磕磕绊绊了。
等他抗议完毕后,赵祯才平平静静地询道:“说完了?”
不等王钦若应答,赵祯已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身离去:“那便退朝罢。”
感受到这平静无波语气下的锐利气场,众官破天荒地未做任何喧哗,就老老实实地鱼贯而出。
王钦若自知失言,在家中后怕了好几日后,未等来任何后续,倒是官家顺顺利利地将滕宗谅的新任命送去了中书省,经宰执们联署通过后,就继续往下送。
眼看着木将成舟,他实在是不甘心放过这大好时机,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递出折子。
这次他做了留心,对之前自己对陆辞的针对只字不提,只从滕宗谅其他几笔去向不明的烂账入手,弹劾其‘执政轻率无纪、不堪重任,为止削一官所坐太轻,未合至公,而必须实施以重责’。
王钦若这封充斥着慷慨陈词、华丽辞藻的奏疏,却在艰难抵达大内后,就被官家命人扣留下来,不作任何回应。
见那奏疏石沉大海,等了数日不得回复的王钦若,一边恨恨地看着滕宗谅的新任命被迅速通过,而他一番心筹谋、竟成众人笑柄,一边在一日退朝后,联合同样不服如此惩章的韩绛等御史官留下,这次却不是对上官家,而是凛然质询在任命上署名的宰执——李迪和寇准。
对他们不依不饶的继续闹腾,官家终于彻底动怒了。
小夫子刚逢丧母之痛,与此事本就毫无瓜葛,却被人信口雌黄,生生扯入此中;而在小夫子的来信里,更无丝毫仗着师徒之谊,就为友人出口求情之意,甚至在守孝期间,还心系百姓疾苦,决议将家资大半捐出,建设义庄,福利百姓……
这样一个从不居功,只默默做着实事的正人君子,他们怎敢反复对其进行污蔑?!
在以李迪为首的一干中书省官员,被台官们强势堵住,双方唇枪舌剑时,赵祯黑着脸去而复返。
在这之后长达一时辰的廷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为外人得知。
但作为廷辩的结果,则清晰地摆在了众人面前:滕宗谅的任命得到修改,由原判的苏州改至虢州不说,夺一官也改为夺二官。
然而作为让官家做出妥协的代价,御史台也付出不小:主持这场‘喧闹于朝廷’的御史中丞韩绛,很快被秘密查出言行不端的诸多铁证,遭其他台官弹劾,而被去了御史中丞一职,改判苏州知州;最为活跃的那几名台官们,也纷纷因平日有所不察而出补远郡,回返无期;王钦若更是首当其冲,因以‘非台官之身妄行揣测污蔑’、还有为排除异己而结党营私之嫌,被判知雷州。
其路途之遥远,他能否或者抵达任上,还是一未知之数。
官家的未言之意,在这一道道任命下表露无疑:不是口口声声称改判苏杭为肥差、为赏非罚么?既然如此,便让你们如愿得偿,亲自去领这肥差。
至于其他参与闹事的台谏官们,则在枢密副使梁适的求情辩护下,因‘台官盖有言责、其言虽过,亦不应受惩’而仅‘取戒厉’,这彻底平息了一场偌大风波。
官家这场罕有的雷霆之怒,牵扯颇众,尤其是一向恃特权而横行无忌的御史台官们,一时间难得地噤如寒蝉。
因他们不再似往常一般盯着一些小差错张口就来,而要慎重再三后才开口弹劾,也让曾因此苦不堪言的百官们轻松许多。
当陆辞得到这一消息时,滕宗谅早已接到调令,在往虢州上任的路途之中了。
对滕宗谅而言,仅是官阶上被降二等,改判较秦州半斤八两的虢州,简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总比小饕餮等一干损友所一致认为的,他将被流放到穷山恶水的岭南地区的这一结果,要好上千百倍去。
他可浑然不知,自己得到的这一任命背后,经历了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倒是陆辞在看到柳七信中心有余悸提起的那几日风波后,隐约察觉出什么。
一时间心情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动,更多,还是几分复杂的心疼。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316节
他好歹是官家的‘小夫子’,对这威仪渐重的昔日弟子,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他看来,赵祯心里给滕宗谅设定的惩处,恐怕打一开始就是判知虢州。
滕宗谅虽是出自爱民的好意,到底是铸下错事,哪怕及时进行了补救,国法威重不容轻亵,是决不可明降暗升,对此进行鼓励纵容的。
赵祯之所以开始提出这一极不妥当的处分方式,恐怕只是抛砖引玉,等着与人讨价还价罢了。
若最初就提出令滕宗谅知虢州,在反对者众的情况下,只怕还真会沦落到岭南等地去。
但在苏州之后提,无疑能让人容易接受许多,更容易达成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滕宗谅事情爆出时,官家因为听用了范仲淹和韩琦的求情,先将滕宗谅判至虢州,夺一官;但因御史王拱辰带头闹不严惩就辞职的事,而不得不改判岳州去(就是修岳阳楼那里)。
第三百四十一章
想着外表纯良、心眼贼多的前弟子赵祯,再看看天真单纯、埋头刷题的现学生欧阳修,陆辞扯了扯嘴角,决定不去多管闲事。
他这个所谓夫子能发挥的作用,不过微乎其微,最后还是环境铸就人。
倒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对父丧后便来此投奔叔父的欧阳修而言,恐怕是自晓事以来,就从未踏出过这小小的随州半步。
而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尤其是人情世故上的一些细枝末节,若不出趟远门游学,仅从纸上得来,终归太过浅显。
——再过个小半年吧。
陆辞一边盘算着,一边慈爱地凝视着正对着题目苦思冥想的欧阳修,做出了半年之后,就赞助弟子外出游学的决定。
在接下来的这半年里,陆辞也丝毫没有闲着。
他虽顺理成章地使唤了蔡齐这个随州知州,又有钟元这个可信的发小帮着跑前跑后,砍价杀价,毕竟是他酝酿建立的义庄,只有他能做的事,可谓堆积如山。
指导欧阳修课业的时间,若不是在夜里,便是白日间生生挤出来的。
钟元虽从不管账,对铜臭之物也并不敏感,但每日奔波下来,单是由他经手转接的铺席之多,就已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他只粗略地估算一二,便经不住有些心惊肉跳,没忍不住在某日偷偷询问陆辞:“你老实同我交代,你这回捐献的钱财,应是远不止咱娘给攒下的,而是连你这些年的所有俸禄都一道扔进去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陆辞失笑一声,就在钟元以为误会,刚要松口气时,就云淡风轻道:“除了娘亲那些悉数捐出外,三套房屋一点没动,只把能动用的财资给捐了九成。”
“九成!”
钟元倒抽一口凉气,看向陆辞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吃醉酒的败家子:“你怕是疯得厉害!”
“千金散尽还复来,”陆辞莞尔一笑:“你是忘了我拿的什么俸禄了吧?”
钟元只知陆辞当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使相,却不明究里,也没想过要去打听。
闻言顿时燃起些许好奇心来,憋不住问道:“多少?”
陆辞略微一忖,索性将其他贴补略去,只说俸钱。
“……”
钟元面无表情地算了算,很快得出自己哪怕踢上一整年的蹴鞠、甚至还厚颜加上山岳正赛魁首的奖金,都只够得着对方一个零头的结论……
“钱财乃身外之物,”钟元拍了拍富得流油的陆辞的肩,艰难地忍下了犯红眼病的冲动,诚恳提议道:“索性你干脆点,全给捐了吧。”
陆辞轻叹了口气,很是可怜巴巴道:“你忘了我戴孝之身,已是卸了官职,接下来这三年里也需在乡守孝,并无俸禄么?”
“倒是忘了这茬。”
钟元一拍自个儿脑门,恍然大悟。
再看好友时,那股刚泛起的酸溜溜的羡慕,就重新被佩服所取缔了。
明明接下来这几年得一分入都无,却还是把家财毫不犹豫地散了大半,就为接济非亲非故的他乡之人……这气魄!
他却是忘了,若不出意外,三年之后,只要朝廷还没将陆辞这头给彻底忘了,愿给个不低得过分的职事的话,陆辞便能重新拿回那令世间人为之艳羡的丰厚俸钱。
而有性情宽和仁厚,好念旧情的小皇帝在,即便真要等个三年,也断然不会叫小夫子给落没了的。
“是吧?”
陆辞惆怅地又叹了一声,长长的乌睫垂下,愈发衬得面庞如玉般莹润雪白,轻轻添了几分罕见的忧郁。
就连钟元这个自诩铁石心肠的大丈夫,都被这如诗如画一般的俊美侧颜,给晃得心给一颤。
……他娘的,美色害人啊。
钟元迅速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别开眼去,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就见陆辞似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个不知何时做好的、上头随意贴着随手写的‘筹款’二字的粗糙小木箱来,一扫方才的忧郁,笑眯眯道:“钟兄要不也投一点?”
钟元此时正是抵御能力最弱的时候,被这俊美的‘欺诈犯’一时阴一时晴的神色晃得一恍,鼓鼓囊囊的腰包就被掏了个半空。
“不错不错,”没想到随口玩笑,还真换了个开门红,陆辞颇为满意地将小木箱好,笑吟吟地对呆若木鸡的钟元安抚道:“钟兄安心,你愿在义庄成立前夕奔波劳苦,又是慷慨解囊,这份功绩,我定然让人添入先贤祠的祀奉名录里头,令人不敢轻忘。”
钟元恍恍惚惚地重复着从未听过的陌生名词:“先贤祠?”
“不错。”陆辞真诚地点了点头,好似这词根本不是他临时想到的一样,信心满满地解释道:“仅凭我一人,显然是不足以支撑义庄运作的,我也无意无止境地对其投入,而更愿在助其启动后,便让它寻着一条自行长久运作的路子,其中就有这先贤祠。”
若只靠他一人财力的话,那哪怕他富可敌国,也不可能长期运作得下去。而义庄本身,也注定少有盈利,甚至在前期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持续性的小额亏损。
既然如此,朝外不断地汲取赞助,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钟元蹙紧眉头,疑惑道:“我怎从未听你说起?究竟是什么个玩意儿?”
“具体章程还未确定,”陆辞虽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说法,但以他的才智,经钟元这一细问,也能面不改色地圆过来:“但在我设想之中,但凡是在义庄成立伊始,出人力也好,财力也罢,予以杰出贡献的,都当在身故之后,奉入义庄祠堂之中,接受乡人世世代代的祀奉……”
对一般的富商乡绅而言,要富贵一时简单,但要想留名于后世,显然难如登天。
对身家优厚,而额外渴望名声者,若只是捐献些许钱财,便能登上义庄的祀奉录,由受惠者世世代代地进行祭拜的话,显然是一条再诱人不过的捷径了。
当然,要想吸引来足够的慈善家,就得先让义庄具备一定规模才行。
只是钟元并未察觉到陆辞狡猾地隐藏了的这一前提,也根本不知道,这一听着很是周全的制度,完全是友人边说边编、根本未经深思熟虑。
他在简单设想一阵后,竟也忍不住心动了。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哪怕再轻名薄利,又还会有谁不想留名后世呢?
不过是他有自知之明,一早就知晓自己不是走贡举的资质,才爽快放弃罢了。
陆辞哪里看不出这位发小沉默背后的心动,立马又添了把柴火,张口就哄道:“钟兄若是有意,不妨在回密之后,同你球队成员说起。眼下义庄正逢成立之时,正需众人帮拾柴薪,但凡一分一文,也是弥足珍贵的心意……”
“唔……”钟元本就动摇了,被陆辞这么一蛊惑,更觉得这说服其他队员捐款留名的事儿能成:“当真不管多少,都能进那名录去?”
陆辞轻叹一声,伤感地谴责道:“且不说我与钟兄相识多年,如今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节度使了,难道还曾拿这等要事胡闹,说些哄骗你的假话么?若是你们球队里都有捐款,那不仅每人的名字都能留进去,连你们球队的名字也可列入其中。”
进肯定的都能进的,当然不算骗人。
但先后顺序,名字大小,都得按数额和影响力来。
若是待遇一样,又如何能对有潜力、也愿意做出大贡献者进行激励?
要是后期人太多的话,还可以考虑换成每年轮换冠名的方式……
——那当然有!
钟元可不知心死活络陆狐狸的这些把戏,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一抬眼,望进那双隐忍而伤感的眸中时,瞬间就给忘干净了。
……也是。
摅羽所说这些,根本不会令他自身得任何益处,甚至捐献最多钱财的,就是摅羽自己。
摅羽散尽家财,还如此光明磊落,倒是他这个无甚贡献的,在这斤斤计较,实在可耻。
“行吧。”钟元越想越自惭形秽,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道歉,但面子上始终拉不下来,最后只好勉强强撑道:“我几日后动身,路上得好好盘算盘算,该如何同他们说……”
胡乱说完后,钟元就哼哧哼哧地错开了眼,同手同脚地匆忙离开。
而浑然不知,被他留在后头的陆辞,在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离去后……
缓缓地露出一个混杂着计谋得逞、试验成功、又有些不可思议于达成之轻易的灿烂笑容。
——原来这么简单啊。
陆辞一边笑眯眯地提笔,准备酝酿立于即将建成的义庄前的石碑上的文章,一边惊讶于方才忽悠钟元之易。
当然,相比起常年只跟头脑简单的球员和压根就没有脑的皮鞠打交道的钟元,那些豪商富贾,可没那么好糊弄。
不过陆辞倒也不愁:只要是个明眼的,都知这是各取所需的双赢局面,理应不必太唇舌,至多讨价还价上点功夫去了。
他默默思忖着此事的章程,笔下却毫无迟滞,仅是最初唯有停顿,便如行云流水般,一挥而就了。
当钟元亲自来取,准备去寻工匠刻至准备好的石碑上时,自然先读了一读。
“……娘亲曾言,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况居室乎?乡间有丧不时举,女孤不嫁,念无以助,随时拯恤,其惠有限……”
文绉绉地一路念下来,钟元只觉自个儿舌头都快抽筋了,不由诧异道:“咱娘……不是没念过什么书么?”
怎么就突飞猛进,说过这些连他这个好歹在多年前下过考场的、这会儿恐怕都写不出来的漂亮面子话来?
“当然。”陆辞淡定道:“我觉得娘亲讲过,娘亲就肯定讲过。”
钟元:“……”
时隔多年,他还是能被好友这份理直气壮的无耻胡诌给震得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先贤祠的祀奉制度出自南宋时期成立的明州乡曲义庄,具体可以看《知宋:写给女儿的大宋历史》p180183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尽管猛然间被陆辞的这份理不直气也壮给噎了一噎,钟元作为发小,一路早惯了好友的行事作风,因而很快缓过神来,就要去接。
“我仔细一想,”殊不料他手刚一伸出去,陆辞眨眼间就改了主意,将那几页纸给了回来:“立碑作文,毕竟是大事一桩,只由我一人确定,未有些单薄草率了。”
钟元疑惑道:“那摅羽的意思是……”
陆辞微微一笑:“我另有安排,钟兄就不必为此操心了。”
“成吧。”钟元嘴角微抽,不过他好奇心本就不算旺盛,见陆辞瞬间已换了打算,便懒得追问,换了个更让他看紧的话题:“再有个几日,我便要启程回密了,你这当真忙得来?要不我再留多一阵子,省的你一时半会寻不着可靠人选,落得手忙脚乱。”
“多谢钟兄美意。”陆辞笑着婉拒了:“只是你如今可是一家的顶梁柱,又需管理蹴鞠社,不宜长久在外。况且有你近些天来不辞劳苦地为我奔波忙碌,大致已步上正轨,无需让你刻意留下,余下只交给我便是。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你接下来这几日里仍是不得轻松,还需帮着做好事务交接了。”
在他一掷千金,又有身为知州的蔡齐处处予以便利的情况下,已通过牙行仔细筛选、最后聘来不少得用人,确实不似最初那般匮乏人手了。
况且,钟元性情豪爽直白,亦有些蹴鞠场上常见的暴烈,救急尚可,却绝非打理事务细节的好人选。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317节
当他面对一些眼见陆辞需购置多间铺席、就恶意抬高转让价格,以谋取更多利益的商户时,因心中反感,常与人起直面冲突,而从不知如何圆润周旋。
“小事一桩。”钟元素知陆辞极有成算,绝非胡乱逞强之人,闻言毫无疑心,爽快道:“我离家太久,的确难以放心,且你这招呼也不打地忽然一走,可把不少乡里人都给吓坏了。尤其是李夫子,我想单有你我书信,怕是还不足以稳住他老人家,得我亲自上门一趟,将你近况口述才行。”
陆辞莞尔一笑,顺道拱手一揖:“如此,就请钟兄跑上一趟,替辞善后了。”
在陆辞如约将顺利完成所有事务交接的钟元送走后不久,在秦州的朱说和狄青、汴京的柳七,以及刚到任上的滕宗谅,先后接到了陆辞的书信。
原来是陆辞在完成作文之后,忽觉得独揽此事,未太过无趣,不若让各具所长的友人们掺上一手。
此念一旦萌生,就一发不可拾,他眼也不眨地,就直接把自己写的那篇给废弃了。
常年得陆辞照顾,却鲜少接到友人请求的几人,读着信时,在感到受宠若惊之余,皆以愿散尽家财、立此千古惠民之事的友人为傲。
对陆辞的‘请求’,都是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下来。
陆辞极清楚各位友人的长处,在写信邀约时,名目也各有不同:请朱说作文,请柳七作曲,请狄青剑舞,请滕宗谅做绘,请晏殊作词序……
朱说最感遗憾的,是因有职务在身,短期内无法亲自前去随州或密州,亲眼目睹义庄的建成。
不过他就如陆辞所知的那般,是一位凭想象作文的高手,虽不曾凭双目看见,但靠着陆辞在信中描摹的大致模样,在谨慎地酝酿了好些时日后,也能从容落笔。
当《陆氏义庄记》成后,朱说为耽搁了事,连夜就派人往急脚递处一送,好让人尽早带到柳七处,让其尽快构思作曲。
等他忙完这些一回来,却见狄青捏着那封陆辞寄来的邀约信,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朱说微讶道:“青弟?”
狄青经他一唤,很快回过神来,不疾不徐地放下信封,稳声应道:“朱兄。”
当走近些许后,朱说习惯性地抬起头来,仰视个头不知不觉地又蹿高许多的狄青:“我见你神色凝重,可是有事发生?”
狄青默然片刻,显是默默斟酌着是否要与朱说讨论,很快就选择了开口:“说不上有事发生,只是……”
他欲言又止地将信纸重新从信封开口处取出,却不展开,而是由着纸张折叠的最初模样,以指腹轻轻拂了一拂,建议道:“朱兄不若也来一试。”
朱说惑然上前,仿着他的做法,在光滑细腻的纸张上轻轻拂过,却丝毫不觉有异,不由问询性地看向狄青。
狄青亦在沉吟,半晌才反应过来,简单解释道:“邮置于封上落下印戳,信纸上往往也留有印痕。而步递和马递所用的印戳,是截然不同的。”
狄青并未直接点出问题所在,但朱说也从他话里猛然意识到什么,仔仔细细地重新拂拭一次,终于明白了狄青所言的蹊跷处为何。
这封分明是由步递送来秦州的信,不知为何,信纸上竟还留下了经马递传事的章痕!
两章重合,莫不是此信本由马递送来,却在途中曾被人截留、私自开启读过,复又封上,再改由步递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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