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两年多的军旅生涯锻炼出的应敌本能,是远非醉意所能盖去的强大。
狄青猛一激灵,竟是双目大睁,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过来!
在坐起身来之前,他右手已顺势往枕下一抄,要抄每夜必藏在那处的短剑,却错愕地抄了个空。
“瞧你这反应,”上一刻还在伺候一只醉猫、下一刻就直面露出獠牙的猛虎,饶是陆辞也惊了一惊,反应过来后,顿感好笑:“你未醉里挑灯看剑,却已梦回吹角连营了。”
由悚然而惊到茫然无措,再到彻底清醒、恢复记忆后的羞窘,狄青可谓切换极快。
尤其当看到恋人那近在咫尺的含笑面容,以及那致他梦醒的元凶——一方沾过水、由公祖所持、亲自替他净面的帕子时——他那张被晒至小麦色的面皮,更是红透了。
得亏醉酒后面色本就通红,此时灯光朦胧,哪怕再红上几分,也不会太过醒目。
再往四周一看,不难瞧出他们已被送回了陆辞的宅邸:那座相府没住多久,就因陆辞辞去了参知政事一职而随之搬离了。
在稍稍神定后,狄青先是下意识地咀嚼了一阵那两句妙佳句,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公祖是如何知晓的?”
他素知公祖心思玲珑,总能猜中旁人心中所想,但怎会神通广大至连梦境也可窥破?
陆辞忍笑道:“你双目始终紧闭,神容严肃凛然,双拳攥紧,咬牙吸气,不时低声嘟囔着杀杀杀……我哪里还需心去猜?若这还听不出来,那恐怕不是傻子,便是聋子了。”
狄青:“……”
他微赧地别开头,轻咳一声,有意岔开话题:“方才公祖所念那两句诗——”
“诗极好,”陆辞笑着堵住他话:“但非我所做,而是早年听一辛姓高才所念,他无意扬名,你可莫传出去了。”
虽不知在夏国覆灭、战局大改后,南宋还会否出现,世上又会否有辛弃疾此人,陆辞都不愿做甚么文抄公。
狄青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陆辞便莞尔道:“宴席上你频频向我看来,可是有话要说?原想着明日再来问你,如今你既清醒了,不妨直问。”
狄青一惊,小心地瞟了陆辞好几眼,在不知心上人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晓的情况下,他踌躇再三,才慢吞吞地将当时的心思解释了。
“你可知,”陆辞不答反笑着说道:“陛下只为二人做过媒,一位是立下大功的狄将军,另外一位,正是我。”
狄青微微一愣。
陆辞悠悠道:“即使是还没影儿的公主,你那不太靠谱的便宜师兄,也是不会乱许出去的。”
能叫堂堂天子开出一张空头婚书,也能称得上是对臣子品行的最高赞赏了。
“比起这些,我倒更想问你。”
陆辞笑盈盈地凝视着狄青,眸中清亮,倒映着的烛光微微摇曳,更显轮廓如画,令人沉醉。
狄青痴望着恋人,听他说道:“……若不出意外的话,你我相许之事注定瞒着世人,不仅人前不宜有过于亲密之举,连亲人至友亦不可透露一丝口风。偏我心胸狭隘,既要霸占着你不予名分,亦不愿叫你于明面上另娶他人留下子嗣。”
说到这,陆辞轻叹一声,认真地继续问道:“我长你八岁,如兄如师,你少时一穷二白,全心依附敬慕于我,或将憧憬与恋慕混淆而不自知。如今你已二十有三,正值一展宏图的壮年,于疆场征伐数载后,可谓前程大好,功成名就……”
说到这,陆辞微微错开了视线,唇角微笑却未淡去,不疾不徐地说完了这番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语:“你不妨慎重考虑过后,再做抉择。”
狄青一直沉默地听着,眼眸低敛。
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直视陆辞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侧脸,不答反问:“公祖是想问我,‘可曾后悔’?”
“非也。”陆辞摇摇头,轻笑声中带着难掩与生俱来的傲气:“你固然以痴心相许,我也待你真心实意。身外之物姑且不提,单我那份真心,便是天上地下的独此一颗……哪怕称不上‘荣幸’二字,也绝不至于沦落到‘后悔’那步。”
对一贯温雅从容的心上人自然流露的这份凌人傲气,狄青简直爱到了骨子里,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他不忙回答,而是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颗甜枣,塞到自己嘴边,以锋利的前齿咬着,温柔而霸道地凑了上去。
陆辞眨了眨眼,顺着他意地张口地衔住了。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狄青以舌尖轻轻一推,便将那颗甜枣推到了陆辞处。
陆辞纵容地将那湿润的果子纳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心念微动,仿佛明白了狄青想表达的意思。
“我当年三生有幸,摘了那天上星子,伴了那出尘谪仙,如今更晓事了,岂会蠢到放开至珍爱之人?”
狄青虽未继续那一沾既离的吻,却伸出修长而结实的右臂,力道正好地揽住了恋人的腰身,轻声道:“有情人间,就如这品枣,是酸是甜,唯有二人知晓,也只需二人知晓,何必在意天地亲师是如何想的呢。”
他的眼里,从茫然无知,到懵懵懂懂,再是情窦初开,乃至情根深种……
从来,都只有陆辞一人。
陆辞含笑看向身形颀长、需他仰头去看的恋人,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低喃道:“不错。”
这夜过去,尽管在外人眼中,陆辞与狄青的关系还是犹如手足般的亲密,但狄青心里却更甜蜜了。
他很是清楚,在敞开心扉的这回谈话后,他与公祖间的情意,就又浓上几分。
跟走路带风的狄青相比,张亢也是不枉多让的春风得意——在陆辞与狄青的封赏还未被争论出个最终结果前,他的倒是先出来了。
在战事频发、战绩显赫的前提下,武将的晋升永远比不看政绩、却需逐资磨勘的文官要来得迅猛。
张亢由从六品被擢升为从五品的枢密院承旨时,倏然在朝中被掀起了惊涛骇浪。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367节
由从六品至从五品,虽是连跃三阶的晋升,但有那战功在前,还不至于招来如此之多的议论声。
关键就出在枢密院承旨的职事上——自开国以来,大宋惯来以文抑武,枢密院名义上掌管全国军事,却始终由文官掌权。
如今让那枢密院里混进个武官不说,还是个由文转武的叛逆子,那还得了!
若非那战功着实扎实,他们不好明言反对,却也是诸多牢骚。
赵祯听得多了,虽不至于动摇决定,但也还是私下里召来张亢,问他可愿由文转武,恢复文官身份。
若是由他下旨、张亢被迫接受的话,那些个心存不满的文官们纵不会十分满意,也还是会捏着鼻子、重新接纳他‘弃暗投明’。
赵祯一番好意,然而张亢却不领情。
“若无当日由文转武职,亢何由置身于此?且一变再变,反复无常,只为些风言风语,更会招世人耻笑,而天下兵丁,也无法知武途亦可有名位相待也!”
他一旦功成名就,就要转回文职的话,那让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他曾是进士出身,转是转得,但对天底下那些个不解诗书、却敢于拼杀的好汉而言,这条路却是不存在的。
倘若叫将士们得知,以血肉之躯与敌拼杀,到头来也难居名位,终抵不过挥动笔杆子刷嘴皮子的本事……定要心灰意懒,难有壮志。
张亢把话说得如此之死,又这般大义凛然,提出这一主意的赵祯在尴尬之余,还是由他去了。
等陆辞从心里不痛快的赵祯口中得知那日殿中夜谈的内容时,张亢已在枢密院走马上任,一切已成定局。
赵祯不高兴地絮絮叨叨,道张亢当年非转武职时就是这不识好心的牛脾气,哪怕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没能磨掉半分棱角。
陆辞出神之余,也不知说什么好。
平心而论,他欣赏张亢要为军中健儿竖立旗帜的用意,也深深佩服对方知难而上的勇气。
但对于张亢本人而言,这一决定做得,就是十分不利了。
张亢以武官领文官职事,往表面上看,只是置身于文官的对立面上。往深里想,却是站在了以文治武的国策的敌对那方。
现边患危机暂告结束后,将帅又回归边缘位置,纵然是名将也很快被当政者忽略。
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以赵祯仁厚,固不至于到那一步,但随着战事平息,要想在那枢密院中再进一步,远比文官要难上太多了。
除非……
第四百零四章
赵祯难得逮住了小夫子,自要将牢骚发了个够本后,才肯放人。
若非郭皇后也想见见陆三元,三番四次地让宫婢寻了借口来问,叫敏锐地察觉出她那点小心思的赵祯起了几分幼稚的独占心思的话……
陆辞怕是无法在宵夜后顺利脱身,而多半要在宫中留宿的。
被林内臣既热情又恭敬地一路送出宫门,骑上了御马,又在两名金吾卫的护送下回到宅邸后,陆辞所做的头一桩事,便是将在厅里一边闲聊、一边等他归家的狄青与柳七一同叫进了书房。
“帮我将书脊上带了‘差注’、‘员阙’字样的挑出来,放到案桌上去。”
心不在焉地丢下这么一句后,陆辞便先一步占据一处书架,仔细查找起来了。
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饶是满心好奇的柳七也不好多问,在与同样迷惑的狄青对视一眼后,默不作声地选择了听从差遣。
尽管陆辞离京已有许久,但这十五年来,他在京中前前后后累任的职事共有过五六件,得以亲手接触的事务庞杂、公文更是不计其数。
加上他平日便有抄录旧本、亲著手札的习惯,这占据了整整两层楼的书房和库房里头,可以说是堆满了各类文书,令人眼花缭乱。
柳七虽一直住在陆府,但鲜少涉足书房这等敏感,更不会闲得无事去翻查陆辞的手记。
如今面对这摆放得齐整、却数量多得可怖的书堆,连柳七都感到几分头皮发麻。
三人齐心协力,还是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陆辞所要求的带‘差注’与‘员阙’的资料悉数寻出,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了案桌上,成了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座座小山。
这么一阵忙碌后,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灰头土脸,柳七更感到许久未拿过比笔杆子更重的物件的胳膊,经那么一番折腾后酸痛得很,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道:“这差事我已与小狸奴办好了,该轮到摅羽你开口解释了罢?好端端的,寻这些积灰的旧文书出来作甚?这大半夜的,也不是晾晒的好时机。”
陆辞一边一目十行地翻看着书堆,一边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柳兄,你可知单这京中,便有多少未受差遣、空吃饷银的寄禄官?”
柳七一愣。
不似在浮浮沉沉、这会儿尚在知州位置上熬资的滕宗谅,也不像自请戎边、不久后将得擢升的同二转知州任上的范仲淹,自打当年听了小饕餮那些个‘孤单寂寞’的鬼话被骗进京、又幸运地通过阁试,入了馆阁起,他的官途便很是顺遂。
躲开不久前的那场卖书钱案后,他充分吸取教训,大量减少了不必要的人情来往,除了一如既往地好写文章外,主要还是将心思放在了稳打稳扎地积累政绩上。
他越发谨慎的行事做派、甚佳的人缘,又有那段出使吐蕃的经历增光,还不缺那最为重要的官家青眼……终于令他顺顺利利从一成不变的馆职熬出,不久前顺利被选上了补那中书舍人的缺。
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与他相交甚笃的好友,都距那些个在京中要么枯等、要么四处奔走着活络关系,好让自己在通过了那一年举行四回的铨试后、能尽快得到实历职事的失意人太过遥远了。
对上陆辞那‘果然如此’的目光,柳七莫名心虚,到底是承认了:“愚兄不知。”
陆辞不答又问:“那柳兄可知,我大宋如今共有官员几员?”
柳七犹豫道:“近万?”
“错了。”陆辞轻轻地拍了拍想找的那份卷宗,递到狄青手里,看向柳七道:“五十年前仅有三千出头,先帝在位时激增至九千七百多员,如今,更是近乎翻倍,暴增至一万七千人许。”
“竟有这么多!”
即便对金钱方面概念不大的柳七,也被这数字给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不然我当初为何那么急着跟辽人翻脸?”陆辞玩笑了句,复正色道:“大多数官员七十方致仕,偏陛下爱才,雷打不动地三年一贡举,每回选拔出的举子亦是越来越多……这一数字,只会持续不断地增长。莫说战事带来的花销庞大,单是给官员发放俸禄的这一项,迟早就得掏空国库了。”
这句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源’不好开,‘流’却越发庞杂。
赵祯初继位时,还未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甚至因同情那些个年迈不第的考生,欲要试行‘特奏名’制度。
这年头甫一冒出,彼时还为宰相的李迪很是赞同,称陛下仁厚慈悲,让小皇帝兴冲冲地去信陆辞处寻表扬,结果下一刻就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陆辞废话不多说,径直将这些年国家财政状况制成一目了然的图表,标上简单注释,寄了回去。
他虽将所学历史忘得几乎一干二净,但身处其中,他早就对动荡不断的边境局势极不看好,为未雨绸缪,自然极为关注计司方面的消息。
特奏名制度一出,虽说中选者全凭朝廷决断,却定然会带起一股‘死读书到底、不务劳作’的坏风气。
而这些年迈不堪、才学寻常的士人,即便靠特奏名中选,大多也已无法为国家效力。
碍于自身人微言轻,陆辞虽早不看好财务方面,仍是想方设法地通过在计省任职的友人获取些许的基础数据,再自己进行梳理。
看着那只是勉强持平、还隐约朝下跌的各地钱粮数目,瞬间让贯来节俭的赵祯心里发凉,也彻底打消了那点柔肠。
大宋纵然是一片在世人眼中最为富庶的渥壤,却既要向辽支付岁币、向依附的势力送出赏赐、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长达两年多的战事……无一不让国库越发吃紧,入不敷出。
得亏对夏国这一仗大获全胜,接下来在与吐蕃瓜分战果,才能弥补部分损失。
“就这一万七千人力,还没包括那些未得差遣的守选士人。”陆辞摇头道:“他们官阶虽大多不高,俸禄不厚,但累计起来,也庞大得不可忽视。然而京中虽是官满为患,每当官家想多派一些官员往地处偏远、气候煞人,民风彪悍的广南路等路任职时,但凡是家中稍宽裕些的,大多都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宁可继续在京中赋闲等待,等着抢夺一个不知何时会空出来的好差使,也不肯冒险离京——在那山高皇帝远的险恶地方,不仅性命难保,还卖力不讨好,不知何时才可重新回京。
如此循环,就逐渐形成了朝中冗员严重,而边远各路反倒缺官的尴尬局面。
柳七脸色严峻,越听越觉惊心,此时忍不住问道:“摅羽可有妙策?”
“对此顽疾,自当用猛药、下狠手。”陆辞淡淡道:“先来个杀鸡儆猴。”
“谁?”柳七下意识问道。
陆辞不言不语,只把手里另一封案卷往前一推。
柳七定睛一看,原来被好友盯上的那只倒霉的‘鸡’,不是别人,正是夏竦。
他隐约感到有些奇怪,探究道:“我极少见你深恶他人。”
除了王钦若与韩中丞,就连始终针锋相对的丁谓所受厌恶的程度,在陆辞的心目中,恐怕都赶不上夏竦。
柳七不感到解。
不过,众所周知的是那夏竦虽诗文做得颇妙,但在士林之中,名声却一直不佳——他那构陷同僚、且一旦出手、就非要赶尽杀绝的手段,自是主要原因。
柳七最瞧不上他的地方,则是作为被养的孤儿的夏竦,在其养父对辽军作战时夜战殉国后,却未能得其养父半分血性骨气,先前被陛下派去出使契丹时,上表言:“父殁王事,身丁母忧。义不戴天,难下穹庐之拜;礼当枕块,忍闻夷乐之声”而坚持推辞不去。
即便此表称得上四六对偶绝,得人赏析夸赞,也难以掩盖他贪生怕死的本质。
亦难让人想起,当年靠养父殉职的抚恤,才得了三班差使这一武职的他,是如何拦住宰相李沆的座驾,靠诗集打动对方,于是由武转文,终得丹阳县主簿一职的。
相比起愿弃文从武的张亢、镇边多年、更出使吐蕃多次、一手促成宋蕃联盟的陆辞,都要差太远了。
作为陆辞要拿来开刀的对象,‘泣而拒出使契丹’的这条理由虽是明摆着的,但柳七终究察觉出几分微妙来。
陆辞并未明言缘由,而是陷入了沉思。
夏竦能在当年冠冕堂皇地拒绝出使契丹后,还一路加官进爵,顺风顺水,凭借的自然不是他那些个平平无奇的政绩,也不只是擅书骈俪文章。
真正令他受用无穷的,当属曾任太子太傅的那一年。
赵祯宅心仁厚,素念旧情,除了最为偏爱‘小夫子’陆辞外,对曾经的几位授业恩师,也始终恭敬有加,频频招抚。
自他登极的那日起,夏竦即升任户部郎中,之后更历任寿州、安州和洪州知州。
正因有着这层关系,夏竦才是整顿风气时,最好下刀的人选:若向来温和谦逊、善体谅臣下的天子,这回连昔日老师都下手惩治了,可见心意坚决。
如此一来,那些个只敢观望的寻常选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最难的一点也在于此——要说服心肠软的小皇帝严惩曾经的夫子,难度可想而知了。
想了一宿后,陆辞在第二天夜里带上狄青,却是登门拜访王曾去了。
第四百零五章
对于陆辞和狄青的到来,王曾府上的仆从固然吃惊,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迅速将人迎入待客的正厅,旋即另派人去请示主家。
王曾一听到陆狄二人的名字,不假思索地搁下未批阅完的文书,立即下了楼。
他来到时,陆辞与狄青相挨着坐着,手里各端着一盏新沏的茶,正微笑着交谈。
不论是在王曾眼里,还是在侍立一旁、不时偷偷投去打量目光的仆人眼中,他们显然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美郎君。
气质温雅柔和的陆辞,是面庞致得难择出一丝瑕疵的俊美,而身形高大修长的狄青,则是英俊中带着沙场杀伐中凝练出的冷肃威严。
唯有待在陆辞身畔时,这股令人望而心悸的冰冷气势,才会柔缓许多。
“摅羽,汉臣。”
王曾虽不知他们二人为何忽然到访,但在初闻的诧异过后,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顺道玩笑了句:“若让寇相公得知此事,怕要恼我一阵了。”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368节
“相公说笑了。”陆辞莞尔道:“我与汉臣久未回京,趁着未有职事在身,心血来潮下去了集市闲逛,途径相公府上,便厚颜上门叨扰,看能否讨一份宵夜尝尝。”
相府附近何来集市?
这话一听便知是借口,王曾却微微一笑,闻弦音而知雅意,眼也不眨地一口应下。
他一边吩咐下人去准备宵夜,一边揶揄道:“摅羽那‘饕餮’之名,这京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不知光让厨子折腾府中现有的食材,能否叫二位满意了。”
陆辞的脸皮早在这些年里被锤炼成了铜墙铁壁,闻言只大大方方道:“客随主便,我与青弟本就不请自来,相公不撵我们出去已是厚道,岂好太过劳烦相公?”
玩笑话一来一去间,王曾已将下人屏退,厅中安安静静,只剩他们三个。
陆辞微敛笑容,将袖中以细索束好的数卷文书取出,置于王曾面前:“还请相公过目。”
王曾挑眉,看了陆辞一眼,未曾多问,而是直接将文书拿起,拨亮烛心后,拆开细细阅览起来。
越往下读,他面上的兴味便要添上几分。
到最后,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轻轻地吸了口气。
王曾压下心中万千思绪,先看了狄青一眼,而其眸色深沉,面无表情的模样透着十足的高深莫测;陆辞则含笑饮茶,对上他目光时,悠悠然地将茶盏放下,微微颔首。
王曾忽道:“摅羽这准备堪称万全,实在令我佩服。只我忍不住多管闲事,问上一句,这夏竦究竟是何时何地将你得罪得这般狠?”
陆辞莞尔道:“相公说笑了。我向来不是任人欺凌的良善脾气。前阵子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虽有幸得包评事妙计化解,未真正影响到我身上,却也足够让我记上一笔大仇的了。而他之所以这般处心积虑,即使旁人瞧不出其目的,也断然逃不过相公的法眼罢?”
等他从柳七信中得知那场通奸闹剧时,能牵扯到自己的虽都已尘埃落定,但陆辞还是凭借直觉,敏锐地锁定了最有可能做那推波助澜的幕后推手的人选。
——自是被他横插一手,‘夺’了前线本路经抚使一职事的夏竦了。
在他卧床养病的那个月里,同样曾为帝师、近些年来稳打稳扎的夏竦呼声可谓不小。
就是这个被其视作囊中之物的‘肥差’,却在仅距一步之遥时被陆辞生生摘走,以夏竦之心胸狭隘、会不恨之入骨,那才是奇了怪了。
尽管夏竦拐了七弯八绕,几乎是将自己掩藏得毫无破绽,仍只是‘几乎’。
赵祯派去的评事们未能推鞫出真正要将陆辞卷入、致他声誉于死地的始作俑者,而是将浮于表面、或深挖几下便暴露了的那几人当做主使,予以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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