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但陆辞能一眼认出他,就很是难能可贵了。
因官职上的差距,也因内心的佩服,齐骆恭敬一颔首,客客气气地回道:“不敢当。还请陆左谕德尽管吩咐。”
陆辞莞尔一笑,大大方方道:“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
他不再作推辞,让不喜欢弯弯绕绕,只爱直来直去的齐骆心里也又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在拦截那些心怀鬼胎要接近陆辞的冰人或家仆时,他也很是卖力,将这当正事认真对待。
陆辞却无暇关注那些小娘子的暗送秋波,甚至丝毫没注意到。
他蹙着眉,略微犯难。
疏浚沟渠的工序,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效率上,却远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
说到底,还是这十年来,官府的注意力都只放在了最重要的汴河,以及水质最佳,供皇城用水的金水河上,甚至对起辅助作用的五丈河,也称得上较为关注。
而流经区域有限,水质也不上不下的蔡河,地位就很是尴尬了。
正因如此,哪怕每年官府也会拨出款项,让开封府尹派人对沟渠进行疏浚,但因数额有限,能雇佣的民夫也不多,多只照顾到另外三水,独独落下爹不疼娘不爱的蔡河。
偏偏疏浚的难度,就在于距上回疏浚有多远——十几年来没仔细打理过,只放任自流的这些沟渠中,底部大多积压了经年留下的淤泥河沙。
不仅让沟渠深度变浅,蓄水导水能力变差,也让河水更容易受地表尘土的污染,令水质越变越差。
要想将经年累月的堵塞物清理掉,绝非易事。
单靠手挖是不可能挖动那些已化作硬石块的积物了,尤其在些较为窄小或拐弯处,更加坚固,还需借助特殊工具来铲除。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东京梦华录》卷一“河道”条:“穿城河道有四:南壁曰蔡河,自陈蔡由西南戴楼门入京城,辽绕自东南陈州门出。……中曰汴河,自西京洛口分水入京城,东去至泗州入淮,运东南之粮,凡东南方物自此入京城,公私仰给焉。……东北曰五丈河,来自济郓,般挽京东路粮斛入京城。……西北曰金水河,……从西北水门入京城,夹墙遮拥,入大内灌后苑池浦矣。”另据《宋史·食货志》“漕运”条说:“宋都大梁,有四河以通漕运,曰汴河,曰黄河,曰惠民河(即蔡河),曰广济河;而汴河所漕为多”
水质和排水方面的内容出自《北宋汴京城市居民生活用水状况初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因疏浚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于是接下来的这个把月中,与陆辞同吃同住的柳朱二人不但跟着担忧,也不敢用闲话随意打扰。
陆辞也的确无暇分心关怀他们,而是切切实实地全副力,都投入到了对其他策略的摸索之中。
他在摸清楚物价后,就首先算了几笔具体到毫厘的账:有用于维护严重塞堵的排水沟的;有用于修建新的沟渠以连接现有水路的;有用于向工匠订制简易的河沙过滤器的;还有用于制作水磨的;甚至还包括用于改种榆柳等固堤绿化带的;以及用于开凿足够供应城北人家的官井的数量以及耗……
饶是陆辞在算学方面,要比这些真正的大宋人要占便宜许多,但要把一笔笔在短短几日内细细缕清,也够让他头昏脑涨了。
当计算结果出来后,究竟采用哪项举措的性价比最高,也就变得一目了然了。
赶在象征瓢泼大雨的夏季到来前,陆辞当机立断地拍了板,直接将浚河的人工拨走一半,干硬处改植绿柳,肥沃处则增加菜地面积,以此增强绿地滞留雨水的能力,顺带回补地下水源。
根据他翻阅的古书显示,只要绿地标高普遍低于路面两指,发生内涝的可能性,就跟着大幅下降了。
疏浚沟渠,说到底只是治标不治本,却很是造价高昂的方法。
除非年年都有派人如此维护,否则几年放任下去,本就容易阻塞的水道,只会越发难以清理。
陆辞在反复考量后,索性只让人疏通了阻塞最严重、沟渠宽度最窄小的少部分,在淘出积底的厚厚泥沙和石块后,他再命人唯一做的变动,就是凿多些供排泥沙的小孔。
而剩下的,他就通过派人挖掘出连接相邻河道的小沟道,好让它们互相进行增排,以缓解暴雨时的排水压力。
开挖一条两千步左右的排水沟,包括地、工钱在内,耗将将超过两百贯,十八条也不过是三千六百贯钱,工时在一个月内;而疏浚河渠,增修排水闸门,则耗极其庞大,哪怕仅是一面,都将高达四千贯,且工时长达三个月;每开凿一眼设备完善的官井,用约在十三贯左右,这因工序简单,倒好办一些,完全可将工钱拿来发动附近居民力量,不需额外占用他所雇佣的人力……
陆辞自开始动工时,就没想过要将留一个半成品下来,等到明年再继续,而是打定主意,要让蔡河起码在未来三十年内,都引不起内涝。
这就意味着,所有工程都需在夏季到来前全部完成。
陆辞清楚,不论是以后自己是否有空再将类似活计包揽上身,还是下回会否幸运得到批示的,希望都是微乎其微的,既然如此,就得在这回竭尽全力,争取做得尽善尽美才是。
这样,也才算对得起寇相豁出老脸给他争取来的,这高达一万五千贯的优厚经了。
在刚开工的头个月里,陆辞还有时间回家稍作休息,到后头意识到工期吃紧,夏雨还隐隐有提前到来之势,索性连家都不回了。
因春雨渐频,给施工带来了负面影响,后来但凡遇上连日放晴的时候,陆辞都让工人间进行轮换,好让工程连夜进行,不耽误片刻功夫。
这也就意味着,他连回家的闲暇都挤不出来了,得跟着连夜督工。
他立马派人回去简单拾了家当,就跟其他河工一起,住在在河道边临时租赁的住所里,每日与他们同起同归。
身边也留了一健仆照顾起居,衣裳早换成了耐脏的寻常便服,鞋履上更是无时无刻不沾满了湿泥硬土。
每当河工抱有疑问,他都丝毫不怕脏乱地靠近前去,亲自俯身下去,观察问题来源,再据实提出解决方案。
唯一没变的灰扑扑的,恐怕只剩他那张白皙俊俏的脸庞了。
负责阻挡狂蜂浪蝶的靠近的齐骆,也就在头个月里最为忙碌。
在工程进行得最为密集忙碌的两个月中,也不知是受拒绝的次数多了让那些小娘子们暂且死了心,还是见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成天弄得脏兮兮的、与河工们接触些臭烘烘的邋遢活儿、一改以往的优雅风流而绝了旖念……
渐渐地,会来探听陆辞消息的冰人和各家下仆们,也就变得零星起来了。
但包括齐骆在内的其他人,对陆辞的佩服之情,却是与日俱增。
在亲眼看到陆辞事必躬亲,一双眼几乎从不离开河道前,根本没人能想象出,这位因三元及第而少年得意、之后更是屡遇贵人,一路平步青云,才及弱冠,就已官至正四品下的陆郎君,能这般不怕脏乱,是真真正正要将经年累月来不为人重视蔡河水,给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居住在蔡河环绕流经的城南一带的普通百姓,更是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惊喜若狂,再到沉默,最后是不问报酬,主动在闲暇时上前来请求帮搭把手了。
对于每年都在夏天恐惧着滂沱大雨随时能让蔡河水泛滥,淹坏他们住宅的城南商行和民居而言,感谢这位穿着朴素衣袍、不惧脏乱地行走在泥泞间、亲自确定自己的指示能被河工们一点一滴地落实的贵人,可比那‘天书’热潮带起的求神拜佛,要来得可靠多了。
一晃三月过去。
日趋炎热,荷花盛开,陆辞亲自主持的蔡河水治理工序,也终于落上了帷幕。
当他骑在马背上,穿行在街巷之中,亲眼看着河工们都喜气洋洋地对最后零散的工具进行拾掇时,忽闻天上闷雷滚滚。
不过少顷,明明是白日里,天色却一下暗了下来。
穹顶乌云密布,显然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但这次的开封城南的居民们,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逸,对这即将降临的倾盆大雨,是半点不感到惧怕了。
陆辞望了眼暗沉沉的天色,只有条不紊地命人将事前备好的雨披和斗笠戴上,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有丝毫松懈。
愣是坚持监督着确保所有东西都拾好了,才彻底宣布解散,着人三日后去官衙领取工钱。
这会儿由官府向民间征发的有偿徭役,每日酬劳在几十文到三百文间不等。
陆辞知河工极辛苦,且在他督促下,众人干活也十分卖力,便在计算花销时,特意给他们算作每人两百三十文,算得上极优厚的了。
众人欢天喜地地散去,陆辞不疾不徐地环顾一周,冲纷纷搀扶着,感激涕零地冲他行礼的百姓们微微一笑,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还了一礼。
他明明身体上已是极度疲惫,面上却让旁人完全看不出来。唯有齐骆寸步不离地跟了他这么些天,隐约察觉出什么,一直紧紧盯着。
当他还礼后,要调转马头时,就因这忽然转身,而一时间眼前发黑,身形踉跄一下。
齐骆就骑马跟在一旁,对此隐有准备,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来,将他胳膊钳住了。
“当心。”
陆辞只是睡眠不足、劳累过度,外加转身快了些,导致血糖一时间过低,才有短暂的眩晕。
在齐骆这迅速一扶后,他也惊醒过来,顺势稳住身形,笑笑道:“多谢齐郎将。”
齐骆并不作答,只确定陆辞不会下一刻就栽下马背后,才缓缓松开手,同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在宽松衣裳的掩盖下,那胳膊纤瘦得触目惊心,显然与这几个月的奔波劳累脱不开关系。
他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不禁别开了眼。
在再次接到护卫陆辞的任务,与其重逢时,他内心最羡慕的,是陆辞那快得不可思议的加官升职的速度。
而陆辞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他,叫出了他名字,态度温和,他下意识也只认为,陆辞之所以官途这般顺畅,恐怕与其善于为人处世、交游交际这点最为密切相关。
此时此刻,他却再无法这般认为了。
这分明是踏踏实实地一步步,全凭自己努力,才争取来的啊。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152节
一想到先前那般揣测陆辞的自己,齐骆不由脸上微微一烫,感到几分羞愧。
陆辞浑然不知,身边这沉默寡言的齐郎将,已悄然对他产生了肃然起敬的情愫。
他对齐骆的印象十分不错,不只是对方尽职尽责地替他隔绝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桃花,还在工程最忙碌的时候,不顾弄脏身上军服,一声不吭地翻身下了泥堆,主动帮了把手。
经千锤百炼的金吾卫的身体素质,当然不是寻常民夫比得的,哪怕只是几人之力,也帮上了不小的忙。
陆辞打了个小小地呵欠。
在向上头汇报时,得记得将齐骆他们的出手相助,也提上几笔才是。
哪怕严格说来,齐骆需负责护卫陆辞的时段,仅限于他主持治水的期间,现已结束,他也该回军营了,齐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陆辞送回家中,才带人折返。
强撑着与齐骆告别后,意识到公事完全结束的此刻,陆辞现满脑子想的,就纯粹是个累惨了的凡夫俗子会有的寻常念头了。
他要赶紧进到温暖舒适的家里,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缓解这身腰酸背痛后,换身香薰过的干净衣裳,不管昏天黑地地尽情睡个饱觉,再邀冷落已久的友人们去樊楼大快朵颐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到家的陆辞,已是强弩之末,哪怕做了完美计划,最后还是睡熟在了沐浴的热汤里。
从没见过陆辞这般筋疲力尽的模样,直让柳七和朱说给担心坏了,赶紧派人请了大夫来上门看诊。
确定只是劳累过度,需好好歇上一阵子,身体其实无恙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等他们将大夫送出门,商量着等陆辞睡醒后,晚膳是从樊楼还是任店叫时,大门那边忽然又传来了动静。
自陆辞进屋后没多久,外头就下起瓢泼大雨了,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十分可怖。
商家全了铺,街上行人亦是寥寥无几,又有谁会挑这恶劣天气上门拜访呢?
柳七想也不想道:“怕是晏同叔吧。”
朱说也这般猜测,便不假思索地起身,前去相迎。
只是来人却彻底出乎了二人意料——
那是一个生得浓眉大眼,很是神,岁数瞧着在十二三左右,身形瘦削而高挑,单薄的襕衫被大雨浇得湿漉漉的,踩着一双底子快烂了的鞋,头顶着粗制滥造的斗笠的小郎君。
见到柳朱二人,他毫不讶异,只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后,就从怀里掏出用防雨的油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点没被雨打湿的信件来,半点不怯地询道:“请问,此处可是陆公祖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柳七(震惊):这难道是摅羽在汾州同哪位寡妇留下的风流债,都会自个儿找上门了?
注释:
文中物价皆来自《宋代物价研究》作者程民生
第二章 提及:
修沟渠价格:
宋仁宗时,渑池县开挖一条排水沟,“锸田千有二百步,平钱十有三万,僦佣三千工。农愿售地,市愿输金,役愿顾直,工一月已”。1沟长1200步,大概是包括地钱、工钱在内,共花130贯。宋仁宗时,“自大河有东、北流之异,纷争十年,水官无所适从。”都水使者王宗望“谓回河有创立金堤七十里,索缗钱百万”,诏令从之。2在河北修筑金堤即黄河大堤70里,经预算是100万贯,合每里14285贯。
水井价格:
至和元年(1054年),温州永嘉县开元寺的僧人利卿,“谨舍净贿壹拾叁贯文有余,重修义井一口,并置井阑甃砌等,上答四恩,下资三有者”。1这眼设施完备的公共水井,造价是13贯
开禧二年(1206年),有位叫胡六八的居民,在某地“谨施官会壹拾贯文省,恭人普慈教寺十六观堂常住,开井一口”。2一眼水井的造价是10贯会子。
第七章 第二部 分提及劳力价格:
每人每天数十文至三百文不等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陆辞睡了这几个月里的头个饱觉,神清气爽地出了门,一边往厅堂的方向走去,一边吩咐仆从准备膳饭时,就因看到和和睦睦地坐在桌边的友人们而愣住了。
桌旁的三人听得细微的脚步声,齐刷刷地转身,一道回过了头。
陆辞难得地感到几分惊喜,微微一笑,亲昵道:“小狸奴来了呀!”
许久不曾见到心心念念的陆公祖,狄青倏然就呆住了。
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着‘小狸奴’三字,他如梦清醒,猛然起立,一瞬不瞬地盯着笑盈盈的对方瞧。
又隔了半晌,他仿佛才鼓起勇气,小声道:“陆公祖!”
“我早不是你公祖了。你若不嫌弃,唤我陆兄便是。”陆辞笑着回道,径直在空着的主座上坐下,再摆了摆手,招呼傻站着的狄青也坐下来,旋即将目光投向柳朱二人:“好些天没同你们好好说话,现在看来,你们与狄小郎已见过了?”
狄青脸上微红,低下头来,无意识地开始搅拌起碗里的粥水来。
陆辞见他如此拘谨,不由失笑,随手从小碟里捏了两颗坚果,投掷进去。
狄青搅拌的举动戛然而止。
柳七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辞一眼,正想捉着人揶揄几句,朱说已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已听他说过了。”
陆辞颔首,笑眯眯地给狄青做了介绍:“景庄与希文与我相识多年,情同手足,皆是极温柔和善的人。且他们同你一般,都在此长住,多有你同他们见面的时候,不必太过拘谨。”又看向柳朱二人,玩笑道:“日后我不在家时,就劳烦你们稍些心,帮我照看这位小友了。”
在等待陆辞醒来的这几个时辰里,柳朱二人一直与狄青说着话,知其对陆辞有多信崇,只为一信的鼓励和相邀,就孤身一人不远千里前来,对他印象颇佳。
闻言二人皆是毫不犹豫地应下,朱说还道:“既与摅羽兄相熟,狄弟自然也是我与柳兄的小友了。”
柳七欣然点头:“那是。”
狄青先是茫然,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赶忙站起身来。
他头个反应就是想要推辞,却被陆辞微笑的眼神所制止,为难之下,只有脸红红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只是他刚想向三人深深一躬,就被陆辞一伸手给拦住了。
陆辞笑着往他跟前的小碟子里放了几颗小孩儿喜爱的贻糖,关心起狄青一路来时的状况:“你这路上可还顺利?是有亲朋好友顺道,送了你来,还是随了别的车队?”
狄青轻而易举地就被陆辞的小举动给转移去了注意力,悄悄捂了捂胡蹦乱跳的胸口,稍作平息后,便组织好言辞,一五一十地答了。
却说他一到信,就难捱激动地抱着这邀约在床上翻滚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就向书院的夫子告假了。
而在成功告了假后,他立马回了狄家庄一趟,知会了爹娘一声,就片刻都不肯耽误,要即刻启程。
尽管陆辞在汾州任官的时日不长,但他给这地方带来的变换,却是翻天覆地一般的。尤其是他主持蓄养鸡鸭、修建学院等事,是实实在在地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福祉,以至于当只追求无功无过地混日子的新任汾州知州到来后,所有人还忍不住念着他的好。
狄父起初压根儿就不肯相信,这会是陆公祖亲笔捎来的信,当场就要给满嘴胡咧咧还妄想往外跑的小崽子饱以老拳。
得亏狄母及时将人劝住,读书识字的狄兄也帮着念了信,加上几位相熟人的佐证,证明陆公祖的确对小狄青青眼有加,信上也确实是盖着陆辞的印戳……
铁证如山,狄父才一脸呆愕地被迫相信,自己这过去只知漫山遍野跑,唯有在找山货打野物上颇有天赋的臭小子,真是被那特别好的陆公祖给器重了。
他满腹狐疑地将狄青提起,凑近了看看。
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同以前没啥差别啊。
难不成是自家祖坟上,突然就冒青烟了?
既然是陆公祖亲笔写的信,邀请狄青去京中他的住宅中住上一段时间,提前适应下贡举的气氛,见见京师市面,狄父显然就不可能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但山里人大多淳朴,狄父亦不例外。
他虽抵抗不了幼子受贵人赏识、说不定哪天出人头地的诱惑,厚着脸皮决定受了这恩情。
但要让他放任狄青给人额外添麻烦,那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
于是狄父几乎将家里现有的积蓄都给掏尽了,秉着穷家富路的原则,非让狄青带上,又歇了半天农活,带着他往县城跑了一圈,找到前往汴京的大商队,好说歹说又塞了些钱,才让人同意将狄青给捎带上。
在确定小崽子的运送上不会出啥事儿后,狄父就潇洒地在狄青脑袋上一拍,回家去了。
狄青却自有主意。
他根本就不愿意动用陆辞专程寄来的路,而是利用商队在每经过一处城镇,就要逗留个几天做生意的机会,充分发挥起他打猎和找山货的特长,来挣自己的花销。
他耐心和眼力具都绝佳,加上脾气定,不怕危险 ,那除非运气特别不好,不然通常都能在这冰雪将融不融的早春中,猎到些刚从冬眠中苏醒,因腹中饥饿而不得不出来溜达觅食,却还动作有些迟钝的野物。
在猎户大多不肯上山、又是在年过了还没多久的冷天里,野物显然就比平时要走俏多了。
狄青就这么跟着商队走一路,也猎了一路。
他本就节俭,日常开销并不多,一心又只惦记着见他的陆公祖,完全不看摊子上那些满目琳琅的稀罕物。
浑然不似那些个头次离乡,难被大城市里的繁华迷了眼,忍不住乱买一气的郎君。
倒不是狄青不想买些东西送给陆公祖,而是他更加清楚自己算得上是只井底之蛙,他所看着稀罕的,陆公祖不见得会认为稀罕;况且他囊中羞涩,除了爹爹和陆公祖给的路和生活,并没有多少是他自个儿的积蓄。
若拿这些钱买东西给陆公祖,他既下不动手,也肯定不会叫陆公祖高兴的。
于是两个多月走下来,眼看着终于到汴京城门前了,他口袋里的钱竟是不减反增——出门前是揣着八贯钱,这会儿,居然翻了个倍,一下变成了十六贯。
这得归功于他快到开封时遇上的一次好运气——因接近人多的城镇,他并不多抱希望上山地游猎时,就偶然间用陆辞所赠的小弓射下了一头麞。
因当地很少有麞,便很是紧俏。
当狄青将还能喘气儿的麞扛到集市上卖时,很快就引来了好奇的居民们的踊跃购买。以一斤一贯的价格,他很快就将这头不大不小的麞给卖了大半。
剩下的小半只,他没舍得动,而是分开两份,一份用盛放了冰块的木盒子装起来,做保鲜用;另外一份则借用了商队里厨子用的调料,将其风干,稍微腌制了。
麞肉这般受人欢迎,陆公祖说不定会对它感兴趣呢?
狄青在跟陆辞讲述来时的经历时,也忆起了自己的隐蔽的小期待。
他赶忙从背囊里掏出木盒跟用油纸包好的肉干,又将自己当守财奴一般守了一路的所有钱财,给一道掏出来了,摆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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