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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黄打非风云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龚红旗批来的那封举报信,举报双山市梨庄的正威印刷厂大量盗印省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台湾女作家兰晴的言情小说上千万册,希望龚局长给予及时查处。可能龚红旗认为这临江地区非法盗印的事不属他管辖的范围,就照例上转,希望省局协调查处。黄鸣翱副局长接到龚红旗转来的举报信后,又以一笔流畅的行楷在“鸣翱”二字上画了一个圈,圈后的尾巴直拖下来,批示“举报信所举报非法盗印的情况,案情重大,请瑞诚同志商请公安配合查处,如属实应严处。”
宋瑞诚收到省、市两位“扫黄”办主任的批示,不敢怠慢。当即打电话给省公安厅文保处处长沈剑军借了一名科长,准备带着魏武斌一起驱车前往临江市再从临江去双山,因双山属地级市临江管,按程序应该这样处理。为了调“扫黄”办稽查车,还同办公室彭正国主任拍桌子发了一顿火。这车原本也就是省政府拨专款四十万买的美国道奇七座面包车。车买回来时魏武斌刚刚上手两天,就被人打小报告说是宋瑞诚牛得很呀,现在车接车送,比副局长还神气。因为副局长没有专车,是小车班将几辆小车轮留转着接送,轮到奥迪是奥迪,排到桑塔纳是桑塔纳。只有敢之局长有专车,德国原装奥迪24,由侯冠群专门侍候。这话说得宋瑞诚哭笑不得。稽查车是他和黄鸣翱局长以“扫黄”办的名义打的报告,省政府特批。黄副局长亲自挑选,只是几次外出长途查案,为了带行李方便点也就绕道家中接过几次。被风言风语一传,他就被别有用心的流言妖魔化了起来,成了领导眼中僭越用“专车”的特殊处长了。于是稽查车被杨敢之明令收回,办公室统一调配。不过杨敢之还是很亲切地拍了拍宋瑞诚的肩膀说,老宋,这道奇车,以后你随要随到,绝对保证你们办案使用。保证不了,我的车你也可以调用,我们局没有比“扫黄打非”更重要的事了。车就这样被调走了,尽管那车的挡风玻璃前c的还是省“扫黄”办的铜牌。有次集中行动这道奇车凑巧派去双山稽杨村接杨敢之的父母了,宋瑞诚只好坐进了龚红旗的车子。那是一部白色的桑塔纳。
龚红旗一边自己开着车,一边大气磅礴地说:“瑞诚兄,你这个省级机关的正处长,不如我这个市级机关正处级副局长牛吧。当年我从中南海回来,叫我到省级机关当处长,我就不干,我宁愿到区里当副书记,级别一样,待遇可不一样,你看你上下班还得骑自行车。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想向上爬了,只图个舒服就成。我陵州市‘扫黄’办十多个人,四台车。你倒好,还省‘扫黄’办呢,三四个人,连台车都没有。这话说得宋瑞诚脸臊臊的,一时无言以对。龚红旗得意地吹起了口哨,那口哨吹得轻松自如,旋律优美,宋瑞诚感觉是美国歌曲《铃儿响叮当》的旋律。看看这白色桑塔纳的身后长长的车队,陵州市的四辆稽查车,加上公安、工商、广电局、电台、电视台的足有七八辆车,可谓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地招摇过市。
宋瑞诚说:“你这样张张扬扬的,不法书商、音像贩子看到了车队早就跑远了。”
口哨声停止了,龚红旗眨巴着眼睛,对着宋瑞诚做了奇怪的鬼脸说,“‘扫黄打非’集中行动嘛,就是要造声势,其实我们早就派人踩好点了。到时,几个地下窝点一端保证你我战果辉煌,电视台、电台、报社记者又有文章可做,又有镜头可拍,街头的散兵游勇,就可忽略不计了,我们要打就打团伙,端窝点,破网络。”
说完他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号车、二号车、三号车”地指挥开了,那气派仿佛是三军统帅呢。龚红旗自称他这个“扫黄”办主任是陵州八国联军总司令。宋瑞诚感觉在白色桑塔纳车中龚红旗简直像是当年攻入北京城,骑在高头大马





扫黄打非风云录 第 15 部分
黄”办主任是陵州八国联军总司令。宋瑞诚感觉在白色桑塔纳车中龚红旗简直像是当年攻入北京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瓦德西。这种感觉他就从来没有过。
那次到临江市梨庄查正威印刷厂,道奇稽查车干脆就被彭正国开着亲自到稽杨庄去接敢之同志父母亲去了。彭正国管着车,自己混了个驾驶执照,要用车就方便得很。
这回宋瑞诚真的找到了杨敢之,只说要查一桩非法出版物必须去临江市。杨敢之倒是十分支持,很豪爽地说:“没车,就乘我的车,查案要紧,我可骑自行车上下班。”说完,他就拨了电话,不一会儿侯冠群的黑色奥迪车就开出了车库。
一路上侯冠群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宋瑞诚在被法国香水熏得香喷喷的局长坐车里想着心思,情绪不高,魏武斌手抚着腆出的大肚子靠在松软的靠垫上睡得直打鼾。沈剑军派来的吴警官穿着警服很严肃的样子。只有宋瑞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侯冠群漫应着。他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压根儿从心眼里瞧不起他身边这个驾驶着奥迪车长着一副太监嘴脸,经常代局长传言,人称“二局长”的侯二先生。
侯二说:“老宋你别搞错呀,老神仙局长对你是不怎么样,可杨局长对你是不错的。我的这辆车,从来没有那个处长能要得动,你老宋面子大,你一张口杨局长就派给你了,我还是头一次替处长开车呢,彭正国那厮想坐我的车,我都没同意,那家伙只知道拍马p,玩女人,杨局长只是利用他,杨局长器重的是你呢。”
“嗯。”宋瑞诚心中想杨敢之对我那是敬鬼神而远之,是安抚,哪里是器重。
“哎,你们收缴的那些好看的片子,好看的书,能不能给我弄些看看。”
“嗯。”宋瑞诚心中想,这些好看的书就是“黄”书,好看的片子就是“黄”片,上次彭正国来借我都未借呢,你个侯二也想欣赏,没门,那我不成了传“黄”吗。
侯二见宋瑞诚未答他的话茬,于是自言自语道:“其实那‘黄’片子就是那么回事,我在农村c队时,就有人追我,女人不就是那‘三点’,谁没见识过,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老宋,听说你会刻图章,杨局长夫妇正好没有图章,你能不能给他们刻一对。”
“嗯。”宋瑞诚心中想,我凭什么给他们刻,我宋瑞诚不步肥马尘,不叩富儿门,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
“喂,老宋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别老嗯呀,嗯的。”
宋瑞诚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么快就睡着了。”侯冠群自言自语了一声,不再吱声。他打开了奥迪车音响。豪华的车内响起了台湾歌星邓丽君那软绵绵的歌声:“带着你的情,带着我的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侯冠群嘴里哼着“不采白不采”。
到了临江市,先去了临江市出版印刷局和市局管理处处长接上头。就把宋瑞诚他们扔给了市局的艾彬彬处长,自己掉转车头扬长而去。宋瑞诚有一种受制于小人的心酸,眼看着奥迪车绝尘远去,他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啸一声。嘴里哼的却是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天空真的飘起了牛毛细雨。他们是坐着临江市出版印刷局的长安面包车去的正威印刷厂。
正威印刷厂在双山市的郊区梨庄镇。一片崭新的厂房坐落在绿树成y的白桦林中,秋天的雨淅淅沥沥下,雨打秋叶的声音随着绵绵的雨丝布满灰暗的空间,带着几丝凄凉和悲壮,宋瑞诚心情坏透了,脸上布满了乌云。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发问:“这小侯也真怪,到了临江,不吃饭就走了,我挽留他,他却说你们临江的饭我吃不起,开着车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哪儿得罪了他了?”
宋瑞诚y着脸答道:“你别管他,这人毛病多,他不是冲你,是冲我的。”宋瑞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其实宋瑞诚当然知道,局座驾驶员摆谱既是冲自己,也是冲着艾彬彬来的。那次自己陪着杨敢之来临江市出版印刷局视察工作,临别时艾彬彬汗津津地拎两捆精装的《全唐诗》,说是临江古籍印刷厂帮助上海古籍出版社印制的,共送了两套样书,我们局长交待敢之局长是搞古籍研究的,瑞诚主任是搞文学的,就把这书送给你们了。艾彬彬看出了站在一旁的侯冠群脸有不悦之色,于是笑嘻嘻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条红塔山香烟递给了小侯。侯冠群轻蔑地接过烟掂了掂,甩到了奥迪车内。待临江市印刷局的领导与敢之和宋瑞诚告别,奥迪车缓慢开动出了市政府的大院后,侯冠群开始小声嘀咕了:“这临江市局真他妈小气,送烟就送这破红塔山,谁抽呀,我要抽就抽中华烟。”
“小侯,算了算了,我那儿还有两条中华烟,你拿去抽,以后要抽烟找我,都是别人送的,我也不抽烟,老宋你要抽烟,也到我那儿拿。”杨敢之劝慰道。
宋瑞诚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抽烟。
“他娘的,这个艾彬彬,狗眼看人低,送礼还分三六九等的,以后她到陵州来我就不理她。”说完他一踩油门,奥迪车似箭离弦而去。侯冠群是真的生气了。
临江市的印刷管理处处长艾彬彬是一个清秀小巧得如同女孩子般的少妇。她身材均称,身段优美,白皙的皮肤配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只是那双清澈纯明的大眼睛周围已有了几缕不太容易发现的皱纹。她和宋瑞诚是老朋友了,这位长着娃娃脸,一副清纯可爱女学生般的处长却也是印刷处老同志了。在省出版印刷学校读书期间,宋瑞诚时任书刊批销公司工会主席兼局团委副书记就和她这个校团委书记相识,后来她分配到临江市印刷局又共同查过一起震动全国的非法出版大案。因为是全国首例,省“扫黄”办和公安厅就特别重视,责成省“扫黄”办和省厅治安处指导。宋瑞诚认识了魏武斌的爸爸当年的治安处长魏永谟。艾彬彬和宋瑞诚共同随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同志参加专案工作。小姑娘凭丰富的印刷经验,慧眼辨识临江市涉案印刷厂留在非法出版物封面翻页处的色标,查到非法印制源头。后来追根溯源,专案组去了皖省,在珠城他们终于找到了地下书商的黑老大。在那个城郊接合部的黑窝点中,公安进行了搜查,艾彬彬接过治安股长手中的一副手铐,一边在手里挥动着,一边紧紧地看守住窝点中的十多个壮汉,竟然镇定自若,面无惧色。治安股长称赞她可以当刑警。大案告破,全国“扫黄”办和公安部联合召开专案表彰会,市公安局搞了一个专案内部展览。小姑娘充当讲解员被前来临江市开会的公安部治安局长李纪周误认为她只有十八岁,其实那年艾彬彬已经二十八岁,有了一个三岁的男孩。这男孩还被评为临江市的健康宝宝,上了奶粉广告。那位戴着眼镜,矮矮壮壮,长相斯文,一条腿还有点跛的治安局长,竟用手拍拍她的脑袋说:“你大概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吧,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
从李局长脸上那不可思议的神色看,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剪着齐耳短发,模样清纯可爱的小女孩已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当然后来尊敬的李纪周局长去了广东,挂职锻炼了,不久又晋升了公安部副部长。当艾彬彬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是作为腐败分子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中,他变得苍老而憔悴,曾经丰满肥硕的脸颊变长了,变得皮松r耷了。近视眼镜摘掉后,眼睛竟然有点浮肿,眼袋下垂,眼神散乱迷离,说话迟缓。再也没有当年当治安局长的那种潇洒、机智、果断。那年里他在专案分析会上侃侃而谈,条分缕析,头头是道,俨然是一个充满睿智的领导,现在他成了赖昌星走私集团庇护者,一个站在被告席上的大贪官,真正是宦海沉浮,此一时,彼一时也。艾彬彬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的李局长,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和蔼可亲的李局长,邀她去北京玩玩。后来她与宋瑞诚去了北京,那是为了出版侦破这起非法出版大案的宣传画,需补拍一组中央有关部门的领导如何高度重视这起案件的查处工作的镜头。她在李纪周宽敞的办公室里见到他,那时的李局长成了部长助理。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却谦虚地表示,不用拍摄他的镜头,应多拍摄广大公安干警和“扫黄打非”战士的镜头,他坚决不同意拍摄自己的照片,艾彬彬带着几分失落几分崇敬的心情,离开了公安部那有点神秘,又有点庄严的大院。那年北京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天上飘着雪花,她和宋瑞诚双双去了颐和园,在昆明湖畔,寒风夹着雪花,留下了他们冒雪游览的身影。
当然这对男女都要相互倾诉一些心里话。纷纷扬扬的雪花夹杂着小冰粒,拍打着静谧的昆明湖水,寒风萧瑟,湖水氤氲,湖面朦朦胧胧,营造出和谐但略带凄清的美感。开始他们还能保持着距离。宋瑞诚侃侃而谈,介绍着颐和园的典故。艾彬彬只是默默地听,雪下得大了,艾彬彬就很难自己心安理得地撑着小阳伞,让老宋一个人冒雪陪着她逛。因为她是第一次到北京,而宋瑞诚是京城老客,有时一个月要跑三次。于是她招呼他同撑着一把伞,挡一挡越来越大的风雪,老宋在故作忸怩一番后,也就半推半就有点做贼心虚地钻到了艾彬彬的伞下。一把小伞撑起了一个诗意的空间,能使人联想到白娘子和许仙风雪断桥边那段凄凄切切的爱情故事,也能使人联想到诗人徐志摩与才女林徽因风雨康桥那段缠缠绵绵的微妙恋情。
他说:“艾彬彬,你好像永远长不大,红颜永驻,青春不老嘛。”
她长叹一声,似有难言之隐。只是缓缓地说道,永远长不大也不好,其实我内心已很成熟,什么事看不透,而官场某些人……“”怎么了?“老宋关切地问。
“你看我,学校毕业已十多年了,到现在还是一个科员,工作要我做,应该说我做得不错,查过大案,立过大功,受到过全国表彰,我们这个市级印刷局的处长,完全是一个科长罢了。一到提拔时,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艾彬彬那个样子像小姑娘,不成熟,还是等等吧,等等吧。这一等十多年等掉,青春流逝,岁月已老,虽外表年轻,心里却是充满着悟透人生的苍老……像老太婆了。”艾彬彬有点伤感地说。
听了艾彬彬这席话,宋瑞诚当然有同感,他十八岁当兵,三十五岁提正团,首次授衔就是上校,四十岁转业后从科长到处长也就像停了摆的时钟,发条缺油,没有了动力,时针、分针、秒针也就不再前行。如今还是副处级的“扫黄打非”办常务副主任,不是能力不行,水平差,原因当然是人际关系,也有性格原因,这性格缺少柔性,充满刚性、原则性,在一个拿原则做交易,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环境中,原则就是必须受排斥的祸水。原因就在于它阻碍着某些人升官发财的道路,如果他将“满腔正义血,化为绕指柔”,学会周旋委蛇,也许不至于会在官场陷于困境。总之,那天下午时间过得很快,双方都有些共同语言可以倾诉。一晃半天时间就过去了,相互之间竟有点不愿结束这种风雪中的漫步。在这寒冷的冬季,双方各自感到了来自对方的是一丝春天般的温暖,千缕秋天中的惆怅,一种夏天般火热的激情,当然这是在君子和淑女般外表掩饰下,暗中涌动的潮水,因而是很难突破理智之堤防的。多少年以后双方都很怀念那次风雪中颐和园的漫步。那次游湖真的给宋瑞诚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今天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日子,他们坐着长安面包车带着公安和魏武斌一起去正威厂,查处这起非法盗印案,又使宋瑞诚想到了几年前共同查处大案的日子。那时指导这起案件的是省公安厅治安处处长也是魏武斌的爸爸,他和魏处长、艾彬彬后来戴着大红花同时受到表彰。也就在这起案件查处过程中魏处长和宋瑞诚赴京参加公安部、全国“扫黄”办的办案协调会的途中,在9600米的高空,背靠着舒适的航空椅,魏老处长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大儿子魏武斌调省“扫黄”办的问题,对这个有十年警龄的公安战士,对刚组建的“扫黄”办来讲,当然是难得的人才。
现在魏老处长已退休颐养天年。而主持这次协调会的治安局长李纪周已成了全国知名罪犯。想想自己长着一副娃娃脸,影响到自己提拔使用的艾小姐已成了临江市印刷局处长,也已成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真正宦海沉浮,人世沧桑,人是物非呀!
宋瑞诚闭目想着心思,艾彬彬轻轻拍了拍他说:“喂,老宋,正威厂到了。”车子已停在了厂部办公楼前。梁长生厂长已笑吟吟地迎候在厂长办公室。
这次调查的结果却使他们大吃一惊。原来这批举报信所列举的盗版书,是远在陵州市的a省文艺出版社社长武大山,勾结书刊批销中心总经理虞成刚、书商老q,开出了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一式五联等手续,梨庄正威厂非法盗印了由文艺出版社和台湾出版社联合出版的台湾女作家兰晴的言情小说1200万册。因系省内出版社印刷,不需要开委印单,只要出版社开出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就算有了合法手续。宋瑞诚接到厂方提供的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均为五联,其中记账联和入库联均未被文艺社收回。证明这批书的印制成本既未记入出版社的账,书当然也未入出版社的库,而已被社、厂和书商内外勾结非法盗印后流入了市场,这批内外勾结的盗版书,正因为有出版社提供的封面版和书版,其印制的成品书和正版书一模一样,一般人是难以辨别真伪的。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批书的印刷费用的走账方式竟然是虞成刚提着40万的现金到印刷厂。据梁厂长回忆,那一行人是坐着书商老q的本田轿车来的。为这批业务,厂长还专门宴请了武社长和虞总等四人。
战战兢兢的梁厂长,手搔着头发说:“我们当时就感到不对劲,这武社长介绍来的活,既是全民出版社对全民印刷厂,却不走账户,由书商提着现金来付款,我预感到可能要出事,特地请双山市建设银行的业务员来清点,单点这钞票就花了两小时。”
这批书的印制全过程,魏武斌和吴警官都作了详细的笔录,请梁厂长签字按手印,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全。一番折腾使得心有余悸的梁厂长一头冷汗。查完印刷厂已近傍晚,艾彬彬盛情邀请宋瑞诚一行住一晚再走,晚上她可安排唱唱卡拉ok,跳跳舞,轻松轻松。被宋瑞诚婉言谢绝。他们是坐着临江市的长安车连夜冒雨返回陵州市的。
宋瑞诚向黄鸣翱副局长汇报了这次对临江市正威印刷厂检查情况。黄鸣翱半晌没吭气,最后他仿佛很无奈地说:“还是整理一个材料报杨局长和党组吧。”然后他悄悄地向宋瑞诚要回了他的批示件,并嘱咐宋瑞诚说,对杨局长不要说是我批示叫查的。宋瑞诚看着黄副局长远去的背影,只好摊摊手,耸耸肩,做了一个很痛苦的鬼脸。
宋瑞诚是下午在上班时和杨局长在局大门口相遇的。杨敢之推着自行车,他没有坐侯冠群的车,显得很廉洁,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笑吟吟地看着宋瑞诚并打招呼:“你们昨天查得怎么样?”
“黄局长叫我们整理了一份给你和党组的调查报告,请你指示。”宋瑞诚恭恭敬敬递过了报告,暗暗观察着杨敢之的脸色。
杨敢之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接过报告,在大门口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毛竟拧在一起,最后板着脸训斥道:“是谁叫你们去查的?”
宋瑞诚却也不怕,他反问道:“是黄局长叫查的,不是向你报告过吗?你不是还表示支持的吗?”
杨敢之瞪着金鱼眼,一时语塞,而宋瑞诚竟然不顾他的不满,扬长而去。你看,遇到实际问题,想把原则润滑一下,来推进自己官场时针运转的宋瑞诚就是滑润不起来。不过你不滑润,自有别人来滑润,因为这原则在一个利益共同体中涉及到官吏们一损具损的利益时就会消失。杨敢之的沉默就意味着此事的不了了之了。这是杨敢之接任局长以来第一次和宋瑞诚的正面冲突。发现此人有点目无尊长,狂悖无礼。
那份调查报告的副本和证人证言证据材料就永远地躺在了“扫黄”办的档案柜中,被冷藏了起来。后来,宋瑞诚听说武大山和虞成刚从书商销售后的书款中获得了60万元的回报,每人各得30万。当然那些钱都是武大山、虞成刚和书商老q在牌桌上打牌时赢来的。因为老q做书的生意很精明,而一打起牌来就显得水平极臭,一输再输,而且屡输屡战,绝不服输,这钱就输得如同流水一样,流进了武大山和虞成刚经理的腰包。他们两人的手气真好,官运也不错。当然这仅仅是传说,并非纪检部门调查来的结果,因此,既不足为训,也不足为证的。
如今秦东方旧事重提,使宋瑞诚十分沮丧,他只能灰着驴脸,吩咐魏武斌把这次对枣县梨庄镇临港印刷公司的调查,制成光盘再次锁进了档案橱内。那橱中冷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武大山和四川书商小周合伙炮制的l体女人画册《伊甸园》,武大山勾结东北书商大吕盗印的文艺社二十四种图书的材料。大吕被判无期徒刑,披着官员外衣的武社长却安然无恙,甚至还被老神仙、杨敢之屡次推荐为局级后备干部。这使宋瑞诚很无奈,也很觉不可思议。
第十三章 记者的困惑
省电视台《焦点写真》栏目的女主持人南帆小姐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去了台长办公室。她轻轻地敲了敲台长凌志雄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粗壮有力的“请进”声后,才恭恭敬敬地推开门走进这间内外两室的宽大办公室。
昨天晚上她接到台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要求她把她采访拍摄那个《非法出版物竟敢摊派给学生》的专题片送到他那儿,他要亲自进行审看。她带着一脸的疲惫沮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被告,走进了宽阔庄重甚至带点书卷气的台长办公室。不过在南帆看来,这里更像一个带宗教气息的裁判所。
凌志雄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朝后倒梳,是干部中常见的戏称为毛泽东式的大背头。大背头发出柔和的光泽,显然是用摩丝精心调理过。办公室弥漫着一种名贵的法国男用香水淡淡的味道。凌台长是一个讲究风度气质的有魅力的男人,他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练就一笔东坡体的好字,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省作家协会理事。他的字时常出现在拍卖会上,常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举牌拍下他的字,每每以200元起拍,竟能被那几个熟面孔轮番抬到2万元。于是凌台长每每以我的字以2000元一平方尺计价,竟能超过张伯仲先生大弟子张石城的画。有一次给希望小学募捐。他随便写了两幅字,竟拍出人民币4万元来。拍去那字的是凌字痴迷者一个叫徐天的农民企业家,此公是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的总代理。代理香烟,很快代理出一个建材商场。继而又以260万元价格的承诺,承包了电视台一个名为《百姓话题》栏目,于是那商场,这卷烟的广告就经常出现在a省电视台。凌志雄的字也频频走俏拍卖会,虽然徐天收藏凌志雄的字像手纸那样一摞一摞地堆放在豪宅内,徐天仍然乐此而不疲。而承诺的栏目承包费,在这档栏目播出后始终未到账,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这260万了。而凌台长的字照样出现在拍卖会,徐天先生仍然不知疲倦地高价收进这些字。徐天不仅收购凌台长的字,最终竟连带着将凌台长的夫人,也收购到了自己的麾下,成了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副总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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