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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太子突然抬起脸来,直视皇后的双眼,静静说道:“这些事情,母后能不能容孩儿自己处理?范闲身为一代诗家,与二哥见面也属寻常。”
皇后又急又气,却不知该如何向这怯懦中带着一丝狠厉的儿子说话。
太子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母后,我时常在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你这样只会将有可能成为孩儿助力的臣子,都赶到其他几个兄弟那里。”
皇后咬牙说道:“本宫乃一国之母,稍加惩治一个小臣,难道他还敢如何记恨。”
太子淡淡讥讽说道:“母亲,那ri你不该让韩尚书动手,你又不可能真的将范闲打死,何必去得罪范家和宰相?我想再过些ri子,韩尚书在朝中就站不住了,朝中愿意亲近东宫的实权大臣本就不多,你却偏偏要自断一指,真不知道您是怎样想的。”
皇后皱眉道:“韩志维毕竟是当朝尚书,当ri又是奉旨依律审案,难道宰相和范建能够如何?有东宫保他,想来陛下总要给你这储君留些面子。”
“不要忘了,范闲是监察院的提司,而且父皇一向很欣赏他。”太子吐出一口浊气,摇头叹息道:“韩志维这次得罪的人太多太厉害,要知道整治科场之风是父皇的意思,本宫根本不可能出面保他。”
皇后冷笑道:“不要忘记范闲也得罪了多少京官,更何况此次还有都察院牵涉其中,你姑母虽然远在信阳,但她在朝中的势力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要提姑母。”太子似乎有些厌恶长公主:“这两年她太古怪了,居然和北齐方面勾结,胆子未免太大,将庆国的脸面放到了哪里?至于都察院姓郭的御史,只是她当年玩弄的小白脸而已,就算被监察院暗杀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虽说这些年里,长公主与东宫一向走的极近,但当范闲的言纸像雪花一样撒遍京都之后,太子也对那位长公主有些忌惮,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皇后心痛说道:“我们没有别的助力,只要依靠长公主。”
“本宫会依靠父皇。”太子平静应道,直到此一刻,一向显得有些懦弱的太子终于表现出来了皇室子弟天生的政治嗅觉和判断。
皇后缓缓闭上双眼,说道:“总之我不喜欢范闲,想办法让他死。”
太子气的一拍桌子,怒道:“死?您难道忘了范闲是晨儿的相公!您不要事事都听姑母劝唆,那个女人是个疯子,是个疯子,您知道吗?难道您也想变成疯子,被赶出皇宫去?”
皇后大怒,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太子的鼻子,抖着声音说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你知道什么?”也许是太子的话触动了皇后的经年之伤,气愤之下,竟是连说了四句“你知道什么。”
…………太监宫女们早就已经远远地躲开,东宫之中,只有这母子二人。一阵极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后才站起身来,只是身体似乎有些虚弱,晃了一晃。太子赶紧起身扶住了她,有些无奈地请罪。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凄苦无比,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旁已经有了皱纹,幽幽说道:“历朝历代,太子都是最难坐的一个位子,你要防着身前,防着身后,母后家中又没有人,十二年前那场动乱,你大概没有什么记忆了,但母亲记得清楚,如果你自己不去争夺,那么本来属于你的东西,都会被人夺走。”
太子将声音尽量放柔和一些,轻声说道:“孩儿明白了,母后先回宫休息吧。”
皇后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这些天里,我始终有些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很强烈……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女人进入京都时一般。”
“哪个女人?”太子好奇说道。
正在此时,东宫沉重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谁?!”太子皱眉怒斥道。
一位老太监佝着身子走了进来,极恭敬地说道:“老奴洪四痒,奉太后令,请皇后往含光殿闲叙。”
皇后的脸上一丝惊恐一闪即逝,旋即堆上满脸微笑,仪态端庄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跟着那个佝着身子的洪老太监,往皇宫真正的女主人宫殿行去。
太子微微皱眉,虽然极为不喜这条老狗的无礼,但知道对方是祖母最亲近的宦官,连母后都不大愿意得罪,自己自然不会多做什么事来。
宫中烛火渐暗,太子李承乾想着那ri刑部之上的荒唐闹剧,心头更是郁闷,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母后就这般听长公主的话,一想到那位年轻妩媚的姑母,太子心头一热,面上一惭,微现惶恐,但眼神中却渐渐流露出情yu之意来。
他拂袖往后殿行去,片刻之后,传来阵阵隐不可闻的chun意呻吟,一位宫女正在他的身下辗转求欢,太子将那女子的宫衫全数掀至脖颈脸上,遮住她的容颜,只露出那片白晃晃的丰满胸脯来。他一面用力侵伐着,一面沉重的喘息,心想这天下的柔媚女子,为什么都不甘心老实躺在床上,非要卖弄自己那些愚蠢的手段呢?
—————————————————————————chun天来了,花儿开了,小鸟叫了,杨万里四位新晋官员再往范府去,想沐一沐小范大人的chun风,不料今ri小范大人依然不在府中,而更令侯季常有些头痛的是,得到的消息是,小范大人正在执行某项任务,而明ri就会出使北齐。
二甲进士不入翰林,依往年规矩都会放至地方任一方官员,眼看着吏部派遣马上就要开始,除了史阐立之外,其余的三人自然都要来听听范闲的意见,毕竟此次chun闱,三人全靠着范闲的力量,才能够走到这一步,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范闲肯定需要他们在地方上做些什么。
哪里料到范闲竟是不与他们见面,只是给他们留了两封信,一封是留给马上要离京的三位新官,一封是留给准备回乡再比的史阐立。
四人坐在范府的书房里,有些不知滋味地喝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好茶,也顾不得避嫌,就将门师留给自己的两封信拆开了。
其中给侯季常三人的信里是一张白纸,上面只写着很简单的两句话。
“好好做人,好好做官。”
末了还有单一句是留给侯季常的,范闲在信里写道:“季常莫要太过惧内。”
这是范闲才明白的冷笑话,这三位举人自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将注意力凝在头前两句当中。好好做人,好好做官,三人越品越觉着这简单话语里蕴着极实在的道理,要学做官,自然要先学做人。
但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不知道他们中的哪位品出来了——好好做人,不是做好人,好好做官,也不见得就是做好官。
…………看完这封信后,杨万里自然对史阐立手中的信大感兴趣,不知道小范大人专门给史阐立留的信中又写了什么,毕竟四人之中,就只有史阐立似乎前途有些黯淡。
史阐立有些惴惴不安地三位友人目光中拆开信,细细一看却是几句破落句子,却险些笑出声来。
“至老方知事不协,三分在人七在天,莫愁伞下无知己,好生耍着只等闲。”
最后三字只等闲,自然是等范闲回来的意思。
———————————————————————————此时的范闲正坐在当初自己买的那处宅院里,微微皱眉。他的手指抚过中空的腰带,摸到那粒小时候费介给自己的丸药,当时老师说,如果自己体内的霸道真气出什么问题,就要靠这粒药丸保命,只是入京以后,体内的霸道真气一向极听话,他倒有些忘记了这椿事,今ri白天整理装备的时候,才想了起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费介配的这药究竟失效了没有。
王启年坐在他的对面,恭谨回道:“人已经找好了。”他有些犹疑地抬起头来:“像固然是有些像,提司大人jing通化妆易容之术,稍加琢饰,想来一般人远远看着,应该看不出破绽。不过总有些不妥之处。”
“什么不妥?”范闲微微一怔道:“你不是说挺像吗?养了一个月,肤se也近了。”
王启年轻声回答道:“要在这些浊男儿中,找到一个如大人般丰姿英朗的人来,本就是难事,就算形似了,但要扮出提司大人这等天生风流气质,书香诗华,实在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范闲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笑骂道:“你这捧哏,如今拍马屁是愈发的不堪,愈发的不羁,愈发的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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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二十八章 夜夜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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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回府,知道杨万里四人来过,范闲也不以为意,反正要说的话,在客栈之中就曾经说过,只要他们好好做官,爱护百姓,把官位越做越高就好。范闲虽然不是位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但如果自己的门生里出几个人物,自然也会高兴。至于将来有可能安排给他们做的yin污事,将来再说。
将要临别之时,自然不免要与若若妹妹执手相看,无语不凝噎,与思辙细细叮嘱挣私房钱的问题,再拜了父亲,敬过柳姨娘,这才回到卧房之中,正准备脱衣上床,好生慰劳一下自己可怜的小妻子……却发现大舅哥,那位憨憨的大宝居然在房中。
范闲微笑着与大宝说了几句什么,林婉儿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觉着奇怪,相公与哥哥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奇妙,都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有这么多话讲,也不知道范闲为什么会如此耐得住xing子。
许久之后,范闲与大宝笑嘻嘻地将各自的右手放到对方的肩膀上,喊了一声像口号般的声音,才让下人将大宝领了出去。
“和大宝说什么呢?”林婉儿可怜兮兮地抱着薄被看着他,嘟着嘴,像是吃自己哥哥的醋一般。她一双赤足露在被缘之外,雪足黄衾,分外美丽。
范闲微微一笑,坐到床侧,伸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脚,手指头坏坏地挠着她肉肉的脚心,应道:“他答应小闲闲,小闲闲不在京里陪他玩,他也会乖乖的。”
林婉儿感觉脚心一阵酸麻,听着这语带双关的**话儿,雪白的脸蛋倏地一声就红了,甚至连耳根那里都有些红润,看上去煞是可人。她赶紧缩回双脚,羞怯说道:“还早着呢。”
范闲调笑说道:“不早不早,明ri就走了,得尽早尽早。”
“对了,白天父亲是不是让你去了一趟?”林婉儿碰着人前温文尔雅,人后无耻yin邪的相公,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玩了招声东击西。
只是这一招她已经玩过太多次,范闲早已免疫,“老丈人把我骂了一顿,先骂的是科场的事情,又骂此次出使北齐一事,我不肯听父亲与他的安排。”其实白天入相府,范闲很明显地看出岳丈大人的担忧,只是不知道老宰相的担忧从何而来。
他一面应着,一面双手却不老实地沿着妻子的赤足往上摸去,片刻间穿叠被,拔开五指山,握住柔腻,引得婉儿一声惊呼。
…………夫妻夜话之时,不免要重温一下当初庆庙情形,正甜蜜像枣的时候,范闲心里却咯登一声,想到北齐那位大宗师苦荷,想到虚无缥渺的神庙,不知怎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感觉到他的异样,林婉儿撑起身子,懒洋洋地伏在他的胸膛上,微笑说道:“明ri就要走了,又在想什么呢?”
感觉到妻子的发丝在自己**的胸上滑过,一阵微痒,范闲笑了笑,将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全赶了出去,一双贼眼骨碌一转,目光便穿过妻的黑发夜的se,极其贪婪地落到婉儿露出大半的酥胸上。
婉儿正看着他的双眼,觉着相公清亮的眸子似乎会说话,柔顺的眼波竟是比一般的女儿家还要纯净些,一时似乎在说想着自己,一时似乎在说舍不得,一时似乎在说会早些回来……噫,这目光怎么好像是在说些很下流的话?
她顺着范闲的目光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内衣早已滑落到腰间,上半身竟是光光的,羞的不行,哎哟一声轻唤,赶紧钻进了薄被之中。
再无chun光可愉目,范闲聊发王动火,佯怒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躲躲闪闪做什么?”
林婉儿从薄被之中露出半边脸蛋儿来,怯生生地望着相公,但那双水蒙蒙的眼中却带着羞羞笑意,被掩着的嘴唇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范闲没有听明白,林婉儿**着的白脚丫在床上轻轻一蹬,将脸再探出薄被一截,露出那张软软嫩弹的唇瓣,一络黑发恰好落在她的唇边,她轻声羞道:“相公往ri不是说过……要保持……那什么……神……神秘感吗?”
这一幅xing感画面早让范闲看呆了,此时还保持个鬼的神秘感——鬼才有神秘感,将被子一掀,将妻子软乎乎的身子搂入怀里,同去巫山观景去也。
许久之后,风停雨歇云散人疲时,林婉儿才睁着湖水般的双眼,困困说道:“得早些回来。”
范闲半闭着双眼,唇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手指头纠结着妻子的发丝,轻声说道:“放心吧,我这辈子运气好到爆,一路顺风顺水,可没出过什么问题。”
———————————————————————第二ri,监察院大牢之外,那位范闲曾经见过一次的牢头,当年的监察院头目之一,面无表情地站在铁门之外。范闲眯眼看着这位七处前任主办,有些震惊地发现对方眼中,竟然出现了些许不安。
而四周早已布满了监察院的密探与六处剑手,几辆马车停在大门之外,范闲站在离马车约有十步远的地方,发现所有的监察院同事们都显得有些无来由的紧张。这些马车都是特制的,车壁里夹着铁板,马儿不知道是因为累着了还是紧张了,不停地打着喷儿。
如此紧张的气氛中,范闲不由皱起了眉头,想起了关于马上要被转移出狱的那位大人物的传言。
肖恩,北魏密谍大首领,当年麾下缇骑无数,纵横天下,在诸国内大肆安插谍子,最擅忖人心思,善用毒计,不知颠覆了许多小国王室,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大概足以堆成一座骨山。而最可怕的是,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密探头目拥有极其高明的头脑与手段,不知躲过多少次来自敌国的暗杀。
当年魏王最倚重的文臣是庄墨韩,最倚重的武臣是战清风,但真正倚为国之柱石的,却是这位一向隐藏在黑暗里的肖恩大人。
其时天下纷乱,也亏得肖恩下手太狠,除去了庆国周边的一些国家,除了为北魏带来大片疆土之外,也间接地帮助庆国稳住了开国的形势。
但是当庆国渐渐崛起之后,肖恩的黑手自然而然地伸向了南方,那些年里京都的官场一片混乱,开国皇帝驾崩前后,两位亲王闹的不可开交,势如水火,这背后自然少不了肖恩的推动——北魏万骑早已虎视耽耽,只等两位亲王为夺皇位大打出手,便会南下将庆国吞入魏国疆域之中。
但就恰巧在此时,没有人知道,一个叫做叶轻眉的女子带着一位瞎子少年仆人入了庆国的京都,那仆人的身上背着一个黑箱子。
…………于是两位亲王很莫名其妙的死去,如今陛下的父亲,当初安份无比的诚王殿下登基,庆国的国力并没有受到真正的损失,京都渐渐安定了下来,北魏失去了最好的入侵时机。
也就是在此时,一个叫做陈萍萍的人,渐渐出现在历史舞台上。陈萍萍最初只是诚王府一个下人,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极得当初诚王世子的信任,一生跟随,从未稍离。而当监察院这个古怪,不合古制的机构设立之后,陈萍萍就成为了监察院的院长,一直到了如今。
人们起初并不知道监察院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监察院的背后依然有那位叶家女主人的影子,只知道陈萍萍的狠辣渐渐显现了出来,与黑夜有关的天赋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世上最恐怖的两个秘密机构分别服从于两个最庞大的国家机器,随着北魏与庆国间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也开始在暗中进行试探xing地互相攻击。
某一年,庆国终于开始冒险进行第一次北伐,这次以鸡蛋砸石头的举动,终于在北魏这个天下第一强国的面前很惨的失败。
在战清风的铁骑面前,在肖恩的重重谍网之中,当时的太子,今ri的陛下,连番战败,最后险些死在北方的山河之中,全靠陈萍萍率领一队黑骑,在凶险万分的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将太子的命给拣了回来,同时命令潜伏在北魏上京的监察院暗探,开始散布流言,买通高官,构陷大帅战清风,几番用命,终于让北方山峦间的战场露出了一道缝隙。
回国路遥且险,好多次队伍陷入绝境之中一路上粮绝水尽之时,当时还不像如今般苍老的陈萍萍,面无表情地将所有食物都留给了太子殿下和属下,而自己却喝马尿,吃草根……最后能够回到京都的黑骑,只有当初的十分之一。
路上又依赖一位东夷城的女俘虏服侍太子,才让重伤后的太子恢复了健康,这位东夷女俘便是如今庆国大皇子的母亲,宫中那位宁才人。
很久以后,人们还在猜测,陈萍萍究竟用的什么yin谋,能够让战清风这样的一代雄将失去了北魏皇室的信任,但谁也没有真正的答案,就连庆国太后也没有问出来。只是有些人隐隐知道些,据传是和北魏的皇后yin私事有关联。
从那一天起,陈萍萍获得了皇帝陛下和太子的绝对信任,同时天下也开始流传一句话。
北有肖恩,南有陈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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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二十九章 肖恩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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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铁门缓缓被拉开,一直上油保养着的机枢并没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这种无声的压力,却让守在门外的监察院众人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范闲微微低着头,左边的眼皮跳了两下。他感觉到铁门后面隐隐传来的气息有些寒冷,似乎那个应该已经七八十岁的,应该只是活在历史黄纸上的大人物,被囚禁了二十年后,依然从骨子里散发着一位密探头目所应有的气息。
铁索在石板路上拖行的声音有些刺耳,声音越来越大,意味着里面那个人离这扇大铁门越来越近。
范闲抬起头来,满脸平静地看着那扇大铁门,心里想着当初陈萍萍在二次北伐的时候,是怎样率领黑骑突袭千里,将秘密回乡参加婚礼的肖恩捉回北齐,那是何等样的风采?但是陈萍萍也因为此事导致双腿被废,这位肖恩,也实在是位强人。
肖恩被庆国所擒之后,庆国再次北伐,直至三次北伐之后,才将当年强大不可一世的北魏打的奄奄一息,最后分裂成无数小国。直接继承了北魏力量和大部分疆域的,是当年的北魏节度使战家,立国号为齐。
这便是如今北齐国的来历,当年战清风大帅无辜被贬,北魏才会分崩离析,最后却还是战家从这个烂摊子上突兀而生,这世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奇妙。
…………chun天的阳光温柔地穿过大牢外的高树,洒向那扇铁门,在门上烙下斑驳的光痕,同时也轻印在那张苍老的容颜上,铁链拖地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声苍老的叹息声响了起来。
铁门外监察院六处的四位剑手如临大敌紧握索套,远远套着中间的枷板,枷中有个人,那人满头乱发披着,头发早已全白,看着潦乱不堪,手腕脚上全是jing钢铸就的镣铐,身上的衣裳却是洗的极干净。
那声苍老的叹息,就是从此人乱发下那张枯老的唇中发出的,叹息之后,只听这位老人幽幽再叹道:“阳光的味道,久违了。”
这自然就是被庆国关了二十年的肖恩,看到他从天牢里走了出来,四周负责戒卫的监察院众人无来由地紧张起来,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那种微甜的味道,范闲微微皱眉,觉得这人的气息真的容易令人发狂。众人手中握紧了腰刀,或是指头抠紧了劲弩的扳机,瞄准了那个身材高大却佝偻着的老人。
碰的一声闷响!
七处前任主办,如今眼神浑浊的牢头走上前去,毫无理由一棍敲打在肖恩的后背上!
肖恩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缓缓转头看着监察院七处前任主办,轻轻吐了口气,吹散面前乱发,露出那双yin寒幽深的双眸,和那张枯干的双唇,厮哑着声音说道:“老邻居,我们一起住了二十年,我这就要走了,你就这么送我?”
七处前任主办缓缓闭上眼睛,将提着木棍的手垂了下来,似乎有些害怕肖恩的双眼,用力地呼吸了两声说道:“这些都是后辈,您何必激他们?如果此时孩子们失手将您杀了,我想您也不会甘心。”
肖恩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包围自己人群中的那个漂亮年轻人。
范闲发现对方在看自己,强行用真气稳住心神,微微一笑相应。
肖恩有些意外,如此年轻的后辈,竟然心神如此镇定,微一摇头,对牢头说道:“我离开庆国,想来你也不用再呆在天牢里。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很希望我死掉,不然这二十年的相伴,我总有法子让你偿还给我。”
牢头面无表情:“祝你一路顺风,永远不要再回来。”
肖恩嘶声笑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他看着牢头的脸,一字一句轻声说道:“你对我用了多少刑,我都会一样一样地用在你孩子的身上。”
牢头紧闭着双眼,知道如果肖恩能够重掌北齐的黑暗力量,那么专门对自己进行报复,自己真的极难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肖恩仰天大笑起来,身上系的沉重铁链开始当当响着,似乎也很害怕这个恐怖的人物即将获得zi you。
监察院众人紧张无比,只有范闲听着对方笑声里的怨毒,微微紧张之外,眯起了眼睛,依然十分不解长公主玩这一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监察院大牢外的空气紧张无比,似乎感觉到隐隐有血光正从那个枷中之人的身上散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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