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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乌色鎏金
“别说了。”沈梒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轻声道,“这些话,以后要慎言,知道了吗?”
他揽着小书童往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手将将掀起车帘之时,却忽听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那一刻,他蓦然一阵心悸,仿佛不用回头,便知来的人是谁了。
果然此时便听身后,一道熟悉却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良青。”
沈梒闭了下眼,微微吸了口气,转过了身来。
却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停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高头骏马,而马背上的锦衣青年正居高临下地向他望来。冬日里刺眼的日光照在结了薄冰的路面上,将青年的面孔包裹在一团光晕之中,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然而那炙热逼人的目光,却如有实形地射在了沈梒身上。
谢琻翻身跃下马,大步向他们走来。
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也憔悴了。他本长了张眉眼深邃的英俊面孔,平日里似笑非笑地用那双杏眼望人时,无需说什么便有种金玉纷乱迷人眼的风流。
然而此时,他饱满的双颊却瘦的脱了相,凹陷了下去,空余高耸的眉骨和眼眶,显得有些伶仃渗人。而那双杏眼,也再不复往日的璀璨明媚,反而因阴鸷和愤懑而多了几分凌厉的失意,仿若一只战败了的豹子。
他大步过来,一把揪住了沈梒的手,哑声道:“你过来。”
沈梒平静地望着他。小书童和老仆都面露无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该说的话,在信里都与你说明白了。”沈梒轻轻抽手,低声道,“你何必如此。”
谢琻的脸上闪过几分狰狞,他手如铁钳般捏紧了沈梒的手腕,失声低吼:“说明白?你那信里写的是什么屁话,我半分都不明白!”
他失控地从怀里揪出张揉得皱巴巴的信纸,狠狠拍在了沈梒的胸口。沈梒没有接,任那张信飘落在了地上。
“我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每日里就想着怎么把你救出来。找门道找路子,我什么都做尽了,我……”谢琻紧紧盯着他,目光里浮现出了重重的疯狂痛苦无助和迷茫,最后定格在了恶狠狠的凶悍上,“可你在牢里,给我写了这是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沈梒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声命老仆和小书童在原地等他,自己往旁边走去。谢琻紧跟在他的身后,手还拽着他,一步都不落。
二人来到了背人的墙角下,沈梒轻轻甩脱了他的桎梏,转身正面望着他,平静地道:“那日在窗外,你与言仕松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谢琻一愣,似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皱眉道:“什么话,我怎么——”
“你与言仕松说,觉得我们俩最近越来越没意思了,说什么都说不通,你也懒得来找我。你觉得我们之间,终究是有 ’寒贵之分’。”
谢琻大大地一怔,瞪圆了眼睛。随即他的面上飞快闪过了迷茫、恍然和惊骇,最后震惊地看着沈梒,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来。
沈梒淡淡地道:“想起来了?”
“我那说的是气话!”谢琻急得上前一步,慌乱辩解道,“我脱口而出,根本没过脑子!我跟本不是那个意思!良青,我混账,我该死,但你千万不能因此——”
沈梒微微错身,躲开了他拉过来的手。
“你不用道歉,也不用慌张。”沈梒揽袖,看着他道,“我虽一开始也气你胡说。但自我在狱中知道了谢氏的所作所为后,便觉得你所说的这番话,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谢琻愣了:“谢、谢氏的所作所为?”
“谢氏在与土馍忠的互市辉县有极大利益。因不想我朝转而与达日阿赤议和,便暗中按下了达日阿赤次子夺位的情报,间接促成了和亲失败、公主失踪、亲王被俘等一系列后果,并借机打压寒门势力。”沈梒简单道。
他看着谢琻面露震惊和不敢置信,轻叹了一声:“原来你竟不知……令父令兄还是疼惜你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谢琻的脑子仿若一团浆糊,茫然失措道,“你说我大哥和父亲按下了什么消息——造成了和亲失败?这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自行回去问他们便罢。”沈梒平静地道,“无论你知与不知,反正我已看清,你我之间的区别仿若天堑之隔。与其纠缠不休,不如趁早分开,也得以后难看。”
谢琻仿若胸口被人用巨锤抡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一步。他面上惨白到了极点,仿佛失了魂般得喃喃道:“你要与我分开……你竟——竟就因为我说错了的一句话,便要与我分开……”
他的神色太过失措狼狈,沈梒的眸子微颤了下,匆匆调转开了目光,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与你说的话,无关。我只是看清了,你身为世家,便注定要为家族、门庭考虑;而我身为寒门,便必须为无数寒门子弟谋算。这是逃不掉的责任与命运。”
谢琻失声低吼道:“都是为国为民,又有什么分别!”
“有分别!”沈梒猛地看向他,目光尖利,“我就问你,若谢氏真的做下了那些事情,你真能上疏向皇上请罪么!你真敢置父兄仕途性命于不顾,背弃门庭,为你们做下的事情承担责任么!”
谢琻身形巨颤,绝望而痛苦地回望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人的街巷死寂了下来。唯余二人隔着寸许的距离两两相望,目光悲戚,如隔山海。
半晌,沈梒终于再次缓缓开口,他的嗓子也带上了几分沙哑。
“我……并不是让你真去上疏做什么。”他按下阵阵心悸,字字道,“只是想到,若真有日后,你我又因此而……因此而争吵背离,我便难以自处……有这一次,已经够了。”
这一次,已让我身心俱碎。若日后还要一次次受这种折磨,我不知还能再失去什么。
谢琻的神色阴霾到了极点。他哑着声音,话语支离破碎,几乎不能成句:“可我不能接受……我们六年——我,我们劲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我心爱你,你若要我放弃,便是要让我挖出这颗心来,我绝不可能做到……我绝不接受。”
“别说了。”沈梒的胸口闷痛,“无论如何,我已要返乡丁忧。而你身为京官,要留驻京城不得无故外出。我们已注定要分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谢琻盯着他,目光里竟流露出了几分疯魔的执念,只是重复道:“我绝不接受。”
沈梒心痛难耐,此时再在这里与谢琻相对而立多一刻,他便可能就此崩溃。他只得匆匆低头掩去面上的悲楚,扭身快步离去,将一切的悲欢纠葛都抛在了身后。
回到了马车边,却见老仆和小书童都还立在原地,二人看着他,皆是欲言又止。
沈梒知道自己的神色肯定难看极了。可他实在疲惫,一个字都不愿多说,只是沉默地带着他们上了马车。
路上,马车晃动。看着沉默坐着的沈梒,小书童和老仆交换了下目光,小书童终于迟疑地掏出了张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沈梒:“大人……您刚才掉的。”
是他在狱中写给谢琻的书信。
是一首诗。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舂断连理枝。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无力怨恨,又无法遗忘。只盼两人能静静地分离,无声地告别,唯有如此,才能将那些过往的美好与平静永久珍存。
可这最后的希望,也在二人针锋相对的质问与痛苦中,化为了泡影。
沈梒的字一向漂亮,写得一手秀颐瑰丽的颜体。只是他写这封信时心神巨震,写就的诗文墨迹斑斓,行笔仓促,歪斜潦草,让人根本不敢想象这是出自他的手。
就像他的人一样。落魄失态,不复自若,再无风流,仿佛断掉了脊梁,也失落了神魂。
真的是好狼狈。
在如灭顶浪潮的痛苦之中,沈梒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地道:“既然掉了,就扔了它吧。”
对。
是时候将那些沉重的枷锁,都通通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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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往好处想,沈大人也是要离开去找回那个金榜题名、风流自若的自己呀。
诗句是白居易的《潜别离》哦,我觉得很符合沈大人的心境。白居易可真是个情诗小王子……





这个袖断得隐秘 幽冥
回到家后,沈梒平静地开始拾行囊。普通丁忧的官员,守孝三年后还会返回京城供职,故而家用宅子仆从都会好好留在原地。可沈梒心里明白,自己的“丁忧”其实即便是“永不叙用”的意思,是洪武帝给他留了最后几分颜面,不愿让他走得太过难看罢了。
他打算轻装简便,能拾掉的东西一概不带。宅子是洪武帝赏的自然不能动,但家具之类便全部卖掉了,家丁仆从也一一结算了例钱打发他们离开。沈宅里的佣人们在这呆了几年,都觉得沈梒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主子,有好多不愿走的人都来求沈梒把他们带回荆州。
“我在荆州寒舍独居,家中实在无需这么多人打理。”沈梒轻声婉拒了他们,“况且你们在京城有家有室,又何必背井离乡?各位皆是有能力的人,接下来自会找到一份不错的活计。”
将其他人打发走后,他唤来了老仆与小书童。
还没等沈梒说话,小书童便抢着道:“我要跟大人回去!”
老仆也应声:“大人,老头子无牵无挂一个人,别无他愿,只想在有生之年多侍奉您几天。”
“你们……”沈梒无奈地笑了笑,“听我说,你们二人还是留在此处吧。”
小书童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声急道:“大人为何不要我!我是大人捡回来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呸呸。”沈梒弹了下他的额头,斥道,“又是哪个话本看来的混话,休要瞎说。你难道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要勤练武功,日后保家护国,当个武状元。你现在跟着师父练武正到了关键的时候,若此时跟我南下,岂不是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我……”小书童哽住了,“我跟大人回了荆州,也一样能练武。”
“没有好的师父带你,成不了大器。”沈梒揉了揉他的额发,柔声道,“你是有大志气的孩子,我很欣慰。所以你更要好好努力,莫辜负了我的期望。其实时光阔久,山高水长,暂离并不是永别,以后不知何时,或许自有相逢。”
小书童红了眼睛。自谢琻嘲笑他总爱哭鼻子后,他便尽量忍着,不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可此时忍了又忍,泪珠子还是打着转断了线似得掉了下来。他终于“嗷”地一声哭出声,一头扎进了沈梒怀中抽噎道:“我、我学武艺才不是要保家卫国,就是要保护大人……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您……”
沈梒摸着他的后脑,心中又是感怀又是微酸,叹息了声转向老仆,轻声道:“您也留在此处吧。”
老仆也不禁擦起了眼泪:“可大人您一个人——”
“无牵无挂,来去自由。我也一个人惯了。”沈梒含笑道,“这宅子皇上并没说要回去,总得有人帮我看管。孩子一个人在京,我也不放心,有您在便好多了。”
二人虽不情愿,却还是难受地答应了下来。
花了两天的时间,家具器具一类全部着人搬空了,沈梒日常衣物拾了一个箱子,书卷整理了三大箱,全部装入了马车。最后一日,差不多全部拾妥当之后,沈梒着人去叫了花铺的花奴来家中。
京城的这方地界没有秘密。那花奴应也是听说了沈梒的事情,来拜见他时满面叹息、欲言又止。但他是明的生意人,自不会说什么逾矩的话。沈梒也看出了他的犹疑,没与他多说,只是将曾经购于他铺中的那盆“帅旗”搬了过来。
“你是懂花之人。”沈梒温笑道,“如今我要离京,若将这花空置于宅内无人照料,肯定是要糟蹋了名品。我想着,不如给你搬回铺子里反而更好些。”
那花奴连连摇手:“这怎么敢当!当日斗胆了大人的银钱,这花便是大人的了。大人尽心血养了这么久,如今就是想再转卖给小的,小的也没有那一万个胆子敢占大人的便宜。”
“话不能这么说。”沈梒轻声道。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单瓣宽带的大红瓣面,却见巨大的花轮也随着他的手指而微微摇动,色泽夺目,花姿雄劲,凛然若是招展风中的一面火红军旗。
那日他与谢琻去铺中挑花,于万千奇艳中,偏偏挑中了这株威猛刚烈的花品。他独爱这花高冷孤傲,凛然威仪的姿态,仿佛世间万千阻难都不过是微渺尘埃罢了。
秦阆曾说他“人若蒲苇,其质最柔,其性最韧”;李陈辅也说他“性质纯烈”。
或许真如二人所说,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性格,却偏偏还自恃温润平和,也难怪如今撞了个头破血流。
“你将它搬走吧。”沈梒按下了心绪,转头向花奴淡淡地道,“花亦有灵,开一季是缘分,我不愿糟蹋了它。还有这满园的白木香,虽此时不是花期,但根种都是好的。你也一并通通挖了去吧。”
花奴见他神色凉了下来,也不敢再多说,只是迟疑地应了声:“全、全都挖走吗……”
“对。”
沈梒举目,望向院中。
此时已是一片隆冬凋零的萧瑟模样,桂香不在,浓荫不复,满庭空寂。
但他只要微微眯起眼睛,便依稀还能看到那些晚春盛夏时的景象。那时风吹凉荫,绿影婆娑地覆盖在青石的地砖上,微热的空气里皆飘动着醉人的春桂夏花之气。竹椅上的书页因风而展,杯中的凉茶尚未染上汤色,而院中的人也还在絮絮细语,笑着看那春末夏至、秋去冬往。
可叹年少不惜芳华意。酒未尽,诗尚半,人已天涯两惶惶。
————
五日后的清晨,沈宅的侧门悄悄开了一道缝隙,一架车马无声地驶出了门外。
沈梒素袄披氅,头戴斗笠,他坐于车辕之上亲自赶车。六年前来时,他是闻名天下的“荆州汀兰”,所到之处人流攒动,争相翘首而望,;六年后他去时,却只余一人一车,背着“通敌叛国”的污名独往,无一人来访、无一人相送。
立于门前的小书童和老仆在看着他。沈梒抬手挥了挥,冲道:“回罢。”
老仆抿唇,经不住地叹息。小书童揪紧了衣衫,颤声道:“大人,现在时候还早,要不再等等吧。”
“没什么好等得了。”沈梒摇了摇头。
他并非衣锦还乡,此去也并非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无人前来相送打扰,他反而清净。
最好谁都不要来。
刚想到此处,却忽听有人扬声叫道:“沈大人!沈大人留步!”
几人一转头,却见打街角处快步跑来了个小厮,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车马跟前行礼道:“可算赶上了大人的车驾。”
“你……”沈梒打量了下他。这小厮虽未着宫服顶戴,沈梒却从他行礼的架势上看出了端倪,含笑道,“太子殿下?”
那小厮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递上了个大包裹,轻声道:“殿下虽想来亲自送大人,但又不能出宫,只能差奴才来给您饯别。包裹里有通行文书,和太子信物,大人回乡途中若遇到了什么不便可在当地寻太子门人相助。殿下还担心您路上粗茶淡饭得吃不惯,又包了些御膳房的点心,都是您往日爱吃的,路上打尖用。还有上次您提起来的古籍,殿下也早寻了来,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给您,现下也都包在了里面。还有……”
他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都是日常小物。沈梒手抚着那大包袱的外皮,眼中浅浅的笑意流动,他仿佛能看到那年少的太子立于东宫,亲手将这一大包东西交到了小厮手中,口中叨念着一句句殷切的叮嘱。
“替我谢谢你家殿下。”末了,沈梒轻声对小厮道,“请转告殿下:能伴殿下数载是臣毕生之幸。臣虽远行,却也将日日心系殿下,静待见龙在田之日。”
“必当转达。”那小厮目光一闪,又笑着低声道,“殿下说,待日后大人返京之日,必当再点灯夜谈、共议山河。”
沈梒微微一愣,但那小厮却已退开一步,恭谨地行礼相送。
挥别门前的老仆和小书童,沈梒手持缰绳,挥鞭打马向南城门而去。此时的京城还笼罩在一片黛青的朦胧之中,晨光尚未破晓,街道两侧的门户尚紧闭着。只有沈梒一架车马,踏破了清早的寂静,一路出城而去。
寅时五刻,晨钟轰然而响,敲响了四九皇城的新一日。南门开的第一刻,沈梒便打着马,无声无息地出了城门。
此时赶路的行人商队十分稀少,南下的大路上几乎没有人烟。沈梒催着车驾刚一上了官路,便一眼瞧见了那立在大路中间的一人一马。
笼罩在冬日清晨里的还是那匹熟悉的高头黑马,马上的人影亦是身形高挑。这一人一马往路中间一站,便显得格外扎眼。
沈梒心中叹息。
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谢琻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他大氅脖领上的一圈狐毛已沾满了夜间的露水,又在数九寒冬的天气里结成了冰碴。他的脸也冻得有些青紫,嘴唇毫无血色,更衬得整个人神色阴郁,行容冰寒。
沈梒的车马走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二人隔空相望,久久无言。
最后是谢琻先开口了。
“你就这么走了?”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沈梒沉默了下,叹道:“你在这等多久了?”
“子夜便等在这里。”谢琻冷笑了声,“不然呢,等着你不辞而别吗?”
沈梒看着他。忽然发现他右边的侧脸上有一处红印,似是被谁打了,痕迹尚未褪去:“你脸上……”
“这个么?”谢琻摸了摸侧脸,嗤笑了声,“我跟我爹说要上疏向皇上请罪,被他扇了一巴掌。不过现在想想,就算是我真这么办了,你也不会留下的吧?”
沈梒捏紧了缰绳,无言地看着他。
谢琻只觉胸口剧痛,眼前也有些模糊,却还是忍不住颤声追问道:“若……若我真的这么办了,你会留下吗?”
沈梒沉默了下,低声答道:“不会。”
“呵……果然。”谢琻怆笑了声。
“你今天来这,究竟是要干什么?”沈梒叹道,“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我们非要这么难看地分别么?”
谢琻紧盯着他,目光中半是偏执、半是热烈,那眸光仿佛是刚从地底深渊浮上的幽冥之火。
“你说得不错。”半晌他幽幽地道,“无论我说什么,都左右不了你。”
沈梒也觉得心中闷痛。他实在不愿再多说,口中呼哨一声,催动马车便想离开。
然而便在此时,那高头黑马上的人影却蓦地一动,瞬息便纵身跃至了车辕之上。沈梒大惊,一声呼斥尚未脱口,便乍觉颈后如被刀劈了般地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无意识地倒了下去。
谢琻伸手接住了失去意识的人,轻柔地将他的头安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熟悉的触感和味道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谢琻只觉得胸中巨荡,忍不住深深低头将自己埋入了怀中人的颈窝之中。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么……”他轻吻着那微凉的肌肤,低喃道,“良青,你太小看我了。”
※※※※※※※※※※※※※※※※※※※※
大家喜欢禁锢play吗!哈哈哈我反正很喜欢~
再让谢三蹦跶一章,但该分开的还是要分开的!(后妈石锤)
忽然发现沈大人是养成系达人啊,书童学生全都是他的粉丝。其实以后有了太子撑腰,还怕回不了京城嘛,嘻嘻。




这个袖断得隐秘 可期
沈梒再醒来之时,只觉得头痛欲裂,颈椎骨像是被人掰断又重组了一样,浑身皆是酸痛。
他强撑着自床上坐起了身,却见自己正身处于一间陈设素简的庐舍之内。除他身下的一床,屋内只有一桌一椅放于西窗之下,窗子合得很严,但刺眼的日光还是穿过窗纸射入了屋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梒回过头去,却见谢琻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正抱肩默默地看着他。
在针扎似的头痛中,记忆逐渐回笼,沈梒不及动怒先是不可置信地笑了:“所以这就是你的法子?把我打晕了关在这里?”
谢琻沉默了下,淡淡地道:“此处是我匆忙间布置,还很简陋。但你需要什么,我一会儿便差人去买,定让你呆得舒适。”
“谢让之,”沈梒用力揉着额角,“你是觉得我乃一介文弱文官,所以连这个破屋子都逃不出去么?你是打算不上朝不回家日日在这里守着我,还是准备派人日夜看管着我?”
谢琻的目光一痛,怒道:“我都为你做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愿留下?”
“你为我做到了哪一步?”沈梒再次怒极反笑,“把我禁锢在这里,失去自由?你知不知道丁忧官员若不能按时返回原籍,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你是嫌谢氏坑害我还不够,便想亲手斩断我最后的退路么?”
谢琻捏紧了拳头,蛮横道:“你只要待在这里。荆州那边,我自有办法。”
沈梒只觉胸口里的那阵闷火又上来了——此时谢琻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无论与他说什么都说不通,只会让自己更加恼怒。
两人又僵持了半晌,沈梒终于低低地道:“我渴了,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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