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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乌色鎏金
“沈梒,”他问,“你还有何话可说?”
还有何话可说?
沈梒垂头闭目,嘴角微微抿了起来。
其实还有很多话可讲。比如他的猜测,他的谋划,他的怀疑,和他的忠心。或许可以找到人为他作见证,证明他与乌日更达濑会面之时,并无隐秘逾矩的作为;或许也可翻出他写得奏疏,里面虽写了他支持议和之事,却也表明了他的忧虑,他不过是一小小侍郎,并无权左右此等的朝廷大事……
然而最后,这些话沈梒却都没有讲。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垂眸直起身,将头顶的乌纱顶戴摘下放在一边,复再次端正而矜雅地叩倒在这冰凉的乌金殿砖之上。
一如六年前的那个春日,他金榜题名,迎着旭凤朝阳穿过太和殿丹陛,拜于御座之前。
往来浮沉,欲权宦海,他在这宫墙殿堂内走了尚不足十年,却已双腿泥泞,两袖湿沉。原来寒窗时曾想的清风朗月,竟已是一生中最鲜衣怒马的幻梦。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臣,无可辩驳。”
他低低地,说道。
※※※※※※※※※※※※※※※※※※※※
其实沈大人这段日子无论是对谢琻、还是对朝廷的心灰意冷都是有预兆的,我笔力不够,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哈。毕竟咱们沈大人不是玻璃心,他这种反应,肯定是有原因的哈。
这点原因在稍后他们小两口分离的时候,我会再写清楚点哈(没错你们没看错,他俩即将要分开一段时间啦哈哈哈不然怎么叫虐呢,逃走……)





这个袖断得隐秘 归野
达日阿赤反叛的消息与这十月雹子一同铺天盖地砸在京城之内,仿若一股寒流,彻底带走了秋末最后的些许余热,将整个人间逼入了寒冬。
对许多人来讲,达日阿赤谋反并不令人意外。当日议和之时,便有许多人对此事心存疑虑,此刻的消息不过是印证了他们心中的猜想。虽说达日阿赤与土馍忠联手的确令人头痛,但中原国富力强,若真打起来也并不畏惧这些草原番邦。
然而真正令若有人吃惊的,是礼部侍郎沈梒竟因此事被摘除顶戴、下狱待审。
说起来这位侍郎大人可是位传奇人物。自洪武二十三年摘得状元后,便平步青云、一举跃升为皇帝近臣之后便圣宠不衰,仿佛无论怎样的朝局风浪都打不翻这位天纵之才。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扛过了邝氏之乱、挺过了北方战役、熬过了流言之祸,不知有多少人心里盼着他摔跟头,却都一直无法如愿。
却谁知,这颗才初绽光芒的权臣新星,却在此时骤然陨落。
大部分人半是叹惋半是幸灾乐祸,却唯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知道沈梒下狱的事情并不简单。
照理说达日阿赤叛乱此等大事,无论再怎么追责也追不到沈梒一个侍郎头上。可偏偏问题就出在,在议和前夕,沈梒私自与达日阿赤的使者乌日更达濑见面,且无人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
这事说小了,可以判沈梒一个“玩忽职守、懈怠渎职”;说大了,却能牵扯到“通敌叛国”。而这通敌,又是在谁的授意之下,又有谁知情,其中涉及人员到底有多少,这些全部是文章。
如今正是寒贵之争如火如荼的阶段,沈梒这事究竟该怎么判,直接牵扯到了两派的纷争。沈梒被下狱之后,洪武帝虽着令三司会审,但这怎么审、怎么判却又得看洪武帝的态度。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三司之上。
在三司商议如何审理此事的过程中,沈梒便被关于“督查院监”之内。这座监狱隶属都察院下的司狱司,只关押重要的朝廷命官。
“督查院监”由于就在督查院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讲,这座监狱的森严程度甚至比“刑部监”和“五城兵马司狱”要高上几分。自沈梒入狱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上下打点,想秘密见沈梒一面,却都因兹事体大、看管森严被拨了回去。
距沈梒入狱一十二天之后,终于有一人突破层层禁锢看守,神不知鬼不觉地见到了沈梒。
————
“沈大人,有人来访。”狱卒扣了扣门,低声道。
沈梒问声回过了头,望向门外。
他的官服已被剥去,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外面裹了件狱中给的夹袄。那夹袄虽也算整洁,但之前不知被多少人穿过,袖口衣角已经磨破,连棉花都漏了出来。虽穿得着实寒酸,但沈梒的腰杆无论何时都挺得如一杆修竹,双肩阔展,眉目静和,虽然落魄却不显狼狈。
再加上这是“督查院监”,此处的狱卒大多都不会刻意为难狱中囚犯,以谁改日出去了再次荣升,反过头来再怪罪下来。沈梒入狱,这些狱卒也很有眼色地供着他,不曾冷到、饿着他。
故而沈梒虽面色有些许苍白憔悴,却没有病容。
此时他缓步来到了监房门前,隔栏往外看去,却见一个带着帷帽的身影穿过阴暗的夹道来到了门前,迎着沈梒的目光站定,挥手将遮住面容的帽子褪到了背上。
此人竟是李陈辅。
沈梒的神色平静了下来。他似乎并不意外来的是李陈辅,恭谨一如往昔地向门外的人一礼:“老师。”
李陈辅打量了下他:“呆在这还好?不曾有人苛责为难你?”
“衣有袄,饭有粟,良青已然心满意足。”沈梒垂眸答道,“只是劳烦老师来此看我,学生心中有愧。”
李陈辅叹道:“你落到今日的下场,与我一半关系,我不来于心不忍。”
沈梒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没说什么。李陈辅看着他垂头貌似恭顺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亦是十分复杂。六年前沈梒靠入他的门下,自此平步青云,李陈辅一度以为有他在寒门必然复兴有望。
可越是观察沈梒,李陈辅却逐渐愈发失望。此子虽外表平柔恭顺,却质若金玉,刀劈不碎、火灼不化,愈炼愈刚。此等人物,虽是妥妥的君子之质,却最易在这风云诡秘的朝堂之中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想到此处,李陈辅不禁长叹了一声:“良青,当日你入仕,秦大儒曾修书一封劝我莫要你入门。我看你天资出众,便起了私心,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竟是作茧自缚啊。”
听得这话,沈梒的嘴唇似乎愈发苍白了几分:“学生无能……”
“你竟还是不懂。”李陈辅苦笑了一声。到了这步,这位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三朝老臣终于叹息着卸下了端谨板正的谏臣之容,面显了几分疲惫无奈,“你不是无能,你是太有能耐了,你这种人在这个朝堂……容不下啊。”
沈梒嘴唇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李陈辅叹息着忆道:“记得你刚刚进到翰林院的时候,写了一篇字字铿锵的奏文去弹劾邝正。我那时骂你,单单是心怀天下,是做不了好官的。你可还记得?这么些年,我这句话你到底还是没忘心里去罢?”
“试问这满朝文武,有多少人入朝的时候不是满腹经纶、满腔抱负?可又几人能真正得以将那些想法付诸实践?最后不都还是要审时度势、步步为营地来?”李陈辅说着,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酸楚和叹惋,似也是有感而发,“我知你厌恶党政、更讨厌官场争斗,只想一心一意为民做点好事。可这现实便是,若你不以党派之争为先、不将政局放在政务之前,便会被其他有心之人利用,到最后一事无成。”
沈梒无声地吐了口气,低声道:“议和之事,是学生目光短浅,没有考虑周全……”
“你还狡辩?”李陈辅又好气又好笑,低喝道,“你被人利用了,还看不出来吗?为首利用你的,便是那谢家人!”
此话如惊天之雷,霹雳而下,终于刷去了沈梒面上最后的一丝血色。
“你以为谢家人反对议和,是因为他们真心憎恨那些番邦人么?那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李陈辅冷笑道,“也是老夫迟钝了,竟到如今才发现,谢氏凭着他们在辉县根深蒂固的势力,竟长久以来一直在靠互市敛取私财!”
如胸口被大石重重一锤,沈梒双眼一黑,胸口剧痛口泛腥甜的同时,头脑却前所未有地骤然清醒了起来。
互市,原来是因为互市。
他早该想到。
土馍忠作为草原上的霸主,是最早与中原封贡并开放边境的部族。两方往来通商的地方,便是辉县,也是北疆草原之战打响时最早被攻陷的地方。互市虽是在朝廷的管控下进行的,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古以来都有当地势力掌控互市交易、甚至私自提高税点从中牟利的现象出现。因辉县是唯一的通商所在,两族交易量又巨大,这可说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草原之战打响,互市终止、辉县沦陷,这种隐在水面下的暴利也便随之戛然而止。掌控辉县的地头蛇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战争之事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可谁能想到,这仗打了一年后停了,停了后互市又要开了——可这地方却换了。
谢氏长久掌控的辉县即将被废弃,在与达日阿赤的议和达成之后,通商之地即将改在其他地方,脱离那条旧日地头蛇的掌控。
一旦与达日阿赤的议和谈成,谢氏即将损失一大笔巨额入账。
这当然是谢氏所不愿看到的。
那怎么办?
当然是想方设法,阻止中原与达日阿赤的议和了。
仿若在一片迷雾中前行,沈梒虽明知前方鬼影憧憧,却依旧不受控制地任自己的思绪踉跄着往前摸索:“可是……学生问过谢琻他对议和的意见,那时他对我说他的大哥和父亲身为军户虽不得不反对议和,但私底下却是赞同中原与达日阿赤的盟约的……他难道会对我扯谎?”
李陈辅冷笑道:“究竟是谢氏对谢琻撒了谎,还是谢琻对你撒了谎,你我当然不得而知。刚才我已说过,谢氏反对议和,是因他们想从辉县互市牟利,与军户不军户没有半分关系。但议和一事,拍板的终究是皇上。那时皇上本就在犹豫,他们也没办法把手伸进皇上的脑壳里,左右皇上的决定。可他们实在太过了解皇上,知道唯一能让皇上下定决心放弃与达日阿赤议和的方法,便是让和亲一事落个鸡飞蛋打的结局、狠狠打一下皇上的脸面。”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信函,递给了沈梒,冷冷地道:“这是探子从边关发回的信报。达日阿赤汗病重、长子身子不好、幼子缠绵病榻,这些都是实情。但那达日阿赤汗的次子,可根本不是乌日更达濑口中的 ‘傻子’。据探子说,这次子的确小时候发过一场热后便深居简出,但他这些年靠着母族势力,在部落里攒下了不少威望。此时看来,达日阿赤是在大汗病重之后,便陷入了长、次儿子的夺位之争中。乌日更达濑上京为长子求娶公主,不过是因为他们已在这场争斗中落了下风,想最后一搏罢了。”
沈梒低声道:“所以谢氏……”
“所以谢氏在乌日更达濑入京的第一日,便已知这是场必定失败的联姻。”李陈辅长叹道,“他们按下了消息,什么都不说,象征性地随着其他世家反对了几句,便在旁冷眼看你我师徒如跳梁小丑般准备着和亲之事……他们只需静待,待和亲失败之后,皇上自会回心转意、按着他们的希望终止与达日阿赤的议和。”
“可是不对——”沈梒情不自禁地捏紧了囚房的牢门,低低脱口而出道,“若他们不想与达日阿赤议和,早早把长次争位的消息放出来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糊涂!”李陈辅毫不留情地斥骂道,“我方才教你看待事情莫要着相、莫要身陷其中,跳出来,先想朝局、先想党派之争!你都当做耳旁风了吗?若能用此事陷害你我、陷害寒门一次,何乐而不为!这对于谢氏,是一箭双雕的买卖!”
“不……”沈梒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他喃喃着道,“谢琻不可能——他不会……”
那是京城的琅玉,他的谢让之。天潢贵胄,桀骜自若,如上等的金玉般不染尘埃,自带光华。再不济,也绝不会做出此等陷害他人的事——
“你想说谢琻不会?”李陈辅一眼看破了他心中所想,当即冷笑道,“你无论再如何与谢琻交好,都别忘了他姓谢,他在是你的至交好友前,首先是谢氏的人!”
沈梒蓦地闭上了眼睛,脑中一片嗡响,仿若万千巨钟同时在他的耳畔哀鸣。
而那几个月来一直悬在他的颈畔、一寸寸磨他血肉的那柄大刀,也终于在此刻,轰然落下。
……
“是啊,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多说两句又误会,又吵。没意思透了。”
……
”这什么人便有什么命数,和答应入宫时便早该有这个觉悟。她若是世家亲贵之女,生下的孩子自然贵重,也便不会便送去和亲,自古规矩便是如此,她心里还不明白吗?没什么好争好论的。”
……
“也是最近我才感觉出来,我俩有些区别是本质上的,沟通是沟通不来的。这或许就是大哥常说的, ‘寒贵’之分吧。”
……
寒贵之分。
在一阵剧痛中的恍然里,沈梒有些萧瑟地想道,原来如此。
他曾以为的同舟共济,不过是两条轻舟在洪流中的短暂聚首,他们只得片刻携手,终究无法长久比肩。如今河水湍急、流向改变,他们哪怕紧紧地攥紧对方,也还是抗不过这泾渭分明的命运。
更何况,或许谢琻已早就看清了他们的未来。他早就知道,来自不同世界的二人,若一旦刨去了那些如泡沫幻影般的温存爱意,他们剩下的不过是两个冰冷的姓氏,如磐石般矗立在遥遥相望的两座山峰上。无从改变,亦无从解脱。
是他沈梒,行路自顾,竟看不出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是他沈梒,将那些惊鸿照影、水中沉月的幻梦,当做了实实在在的温暖与幸福。
活该此时大梦惊醒,只余一身狼狈、两手空空。
或许是见沈梒的面色太过苍白,李陈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你忧国忧民、一心扑在正事上虽好,但终究还是被人利用了。我早告诉你不要与世家之人走得太近,你都不曾放在心上,如今被人一脚踹落山崖,也是——也算是注定的结果吧。”
沈梒无神地望着囚房外的虚空,没有说话。
李陈辅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道:“我也算是辜负了秦大儒的嘱托,没有带好你……又或许是你注定不属于这片禁宫朝堂……三司会审,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此事之后,你便——你便辞官,回江南去吧。”
片刻的沉默之后,沈梒退后一步,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地俯身以额轻触,行了师徒的大礼。
李陈辅微一侧身避开了他,淡淡一笑道:“此后你两袖清风、无拘无碍,除父母神明,无需再向任何人屈膝,也是一件风流快事。想来竟让老夫也有了些许艳羡。”
沈梒低声:“只是辜负了老师厚望。”
“我历经三朝,一心复兴寒门,其中辛苦多磨,失望的也不是这一次了。”李陈辅平静地道,“拟行路难。你还太年轻,又性质纯烈,并不适宜如今的朝局。回家去吧,或许时间会给你一些答案。”
山青水美,川河阔远。金于堂前不曾寻到的出路,或许在乡野之间自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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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了一些前因后果,不知道说得清楚不清楚……不太care党争的小伙伴也没关系哈,知道他俩要分开就行啦哈哈哈。
谢公子暂时下线一章,下一章带着失去老婆的愤怒重新上线!
临近ending最后的一波大虐了,激烈矛盾有点难写,我写得不熟练有点慢,先说声骚里哈~




这个袖断得隐秘 长恨
送走李陈辅后,沈梒唤来狱卒,塞给了他些许银钱,请他拿来了一方笔墨和几张信纸。
持笔立于灯下,蘸墨展卷,沈梒良久呆看着信纸,半晌无法落笔。
他该向谢琻说什么呢?
其实有太多的话想说。
沈梒想告诉他,事已至此,二人往日种种皆感念于心,分别在即无需怀恨痴缠,若能好聚好散,以后想起曾经的美好相伴也不至于心生怨怼。
沈梒微微吸了口气,落墨写道:“让之,百般叹惋,无以言表。事已至此,望你自行珍重。我不曾怨你,所以……”
可是他的笔颤抖着停住了,墨水在“以”字上洇出了一个难看的黑斑,仿佛是在嘲弄他的口是心非。
不怨他?
可又怎能不怨他。
沈梒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着细雨的傍晚,他站在谢琻房外滴水的芭蕉树下,听着屋内的话语声,从此一脚踏空坠入了寒潭。
他想揪住谢琻的衣领,质问谢琻:所以在你眼里,我永远是“寒”,你永远是“贵”吗?你明明对我说过,你会助我来成就这一片锦绣河山,可为何当我们政见上有了分歧,你又要说我不懂你、说我们之间有了“寒贵”之分?
当日白象游街、惊鸿一瞥;草原望日、并肩同心,那时你说的话,难道都是假的?
难道都是你为了哄我沉沦,而编造出来的虚言?
你究竟知不知道谢氏在和亲一事上的谋划?你究竟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每当你拥我入眠,看着我毫无戒备地躺在你的身侧,你是不是像在看个跳梁小丑?
似被铁线缠住了咽喉和心脏,沈梒不受控制地抓起了方才的信纸,颤抖着手将它揉成一团弃于地下。他重新摊开一张纸,飞速地润笔写道:“让之,如今我已知道全部真相,你们谢氏因一己私利弃国家颜面、兵将心血于不顾,着实令我愤之鄙之!若这便是你所说的 ’寒贵之分’,那我沈梒还不如,就此便与你割席断——”
割席断交。
可是那个“交”字,每一笔都却都那么沉重,仿佛有千斤的秤砣坠着他的笔,让他手腕颤抖到几乎难以持笔。
因为记忆中的那个青年正向他笑着。
立于皇榜之下的谢琻望向他,嘴角带着张扬而又闲散地笑。刚刚金榜题名的青年身披旭日朝阳和万众瞩目的华光,却浑不在意周遭无数双的眼睛,只是越过汹涌的人潮扬着眉,冲他笑;
清风池馆内的谢让之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窗外是月光如水、千山暮雪的毂园,屋内是他们彼此纠缠的衣发,仿若千年的苍树古藤盘绕在一起的枝干。青年的目光眷恋又温柔,浅笑似冬日里最后一簇的烈火,依偎着那簇烈火,那时他听到了自己沉沦的心跳;
南山林神像前的让之也在静静地看他。夜色中如海涛般的萤火停于他的双肩,他仿佛是拨浪而来的海底灵,浮上海面只为去一会那生于岸上的恋人。那时青年的眉宇间有了浅浅的皱痕,眼中略带忧色不安,却还是含笑凝视着他,温柔而一往无前。
那双眼睛,明亮耀黑,仿若烈火中焠着的金刚玉,无时无刻不跳跃着赤子的烈色。
那双眼睛,正穿过六年如潮的岁月,无声而眷眷地望着他。
让之……
不知何时,沈梒的眼前已一片模糊。当他仰头闭目,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无声滚下了他的面颊。
弹指数年间,桑海已数变。松下情人语,凉风吹便散。
他不能原谅,却亦无法怨恨。只有任自怨自艾的痛苦,将他拖下深不见底的深水寒潭,让他在回忆与现实的汹涌浪潮里窒息。
让之……让之。
如若他们是江楼的明月该有多好。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却恨他们虽是江楼的明月,却暂满还亏,暂满还亏,空余长恨成追忆。
※※※※※※※※※※※※※※※※※※※※
妈啊这两天忙死了,先写这一点发上来,今天晚点还有一更!感谢所有还在追文的小伙伴~
写这章的时候我也是有点鼻酸,他俩太不容易了……心疼地抱抱沈大人。
最后两句,改自吕本中的《采桑子·恨君不似江楼月》。原诗很美,但因为怕影响阅读体验,就不在文中标注出处了,放在这里。




这个袖断得隐秘 潜别
洪武帝高高举起的刀,最终还是轻轻放下了。
经半个多月的会审,三司最终确认沈梒虽有“玩忽职守、懈怠渎职之行”,却无“通敌叛国之意”,最终判了个革职查办,永不续用。审议的奏疏递到了洪武帝的案头,两日后批下,却是将“革职查办,永不续用”划去了。对外的诏书发下,里面写的却是礼部侍郎沈梒“需丁母忧,去官持服,即刻返乡”。
许是这位帝王心中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故而不想从重处罚沈梒,也或许是他到底疼惜这位经世之才,不愿将他就此埋没。
但无论如何,沈梒离京的事情,还是板上钉钉了。
————
旨意下来的这日,沈梒被放出了督查院监。迈出了昏暗的监房大门,沈梒恍然立于廊下,在冬日里寒晴的日头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似已不适应这久别的阳光。
督查院监门外,老仆早已带着小书童侯在门口。二人一见沈梒散发薄袄地出来,立刻双双红了眼眶迎了上去。老仆抖着手为沈梒披上了一件大氅,又塞了一个汤婆子到他手里;小书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哭出了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梒无奈地笑了笑,“我无罪释放,还能安然返乡,已是大幸。你们该开心才是。”
“可、可是他们竟然革大人的职……”小书童抽噎着,悲泣道,“大人这么好的官,几百年才遇一个,他们怎么这么坏……肯定是有奸人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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