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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乌色鎏金
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半晌还是犹豫着问了出来,“……或者——你还是在因前阵子的事,生我的气?”
他不是傻子,自然也猜过沈梒可能还在因前段日子的冷战置气。毕竟沈梒态度转变,也是从二人争执冷战那段日子开始的。
可是这事情也过去一个多月了,如今和亲的事情尘埃落定,他再有什么意见也没用了,二人也没再聊起过这个话题,沈梒又不是气量小的人,理应不应因这事再耿耿于怀。
而且两人在那以后该同床便同床、该亲近便亲近,也不见沈梒特意回避他或怎样,又不像是在生他气的样子。
可就是这态度——平平淡淡,仿佛对什么都没兴趣,什么也都无所谓。
谢琻都快要认不出当年那个以风流从容而闻名天下的“荆州汀兰”了。
听谢琻这么问,沈梒的目光落到了他脸上一瞬,随即平静地划开了:“说什么傻话。”
“可你这一日日的没打采不开心,又是因为什么?”谢琻急道,“能别憋在心里,和我说说么?”
沈梒叹道:“花尚无百日红。人焉能日日都开心?”
“你——”谢琻气结。
他有点想甩手站起,干脆负气离去,却又不甘心。僵站了片刻后,终于挖金心思想到了个话题,他虽本意不想提及此事,但左右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了,“今日我进宫,姑母托我问你,看能不能在嘉照公主和亲的事上些功夫。公主的生母和答应身份一般,怕公主路上无人照应,被人欺负了去。”
沈梒沉吟了下:“公主和亲皆有定制。而且这送亲人选和随嫁单据我拟了后,也需交给皇上过目,实在是帮不上忙……”
“我知道。”谢琻忙说,“我就是在你面前提一句,也算是问过了,你千万别因此心。和答应想是知道自己去求皇上无用,才拐弯抹角地找姑母帮忙,实在是有些僭越了。”
沈梒垂下了眸子,半晌叹道:“母族孱弱,才被选为了和亲公主,又无人帮衬,自然是会苦些……我会尽己所能,看看能帮些什么。”
“别,可别因此连累了你自个。”谢琻忙劝道,“这什么人便有什么命数,和答应入宫时便早该有这个觉悟。她若是世家亲贵之女,生下的孩子自然贵重,也便不会被送去和亲,自古规矩便是如此,她心里还不明白吗?没什么好争好论的。你若是贸然帮了他,再在皇上那里吃了挂落,何苦?”
谢琻本意是想劝着他看开点,别因为不相干的人浪力。可不知为何,当他的话说出,沈梒的眸中却闪过一片淡淡的阴霾,仿若乌云飘过了欲雨的湖心,掩去了水的光华。
“我自有考量。”半晌,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道。
谢琻瞪着他,见他又埋头看起了公文,便负气起身道:“那你忙吧,我走了。”
沈梒低头,轻轻地“嗯”了声。
待谢琻略带怒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门外时,沈梒才抬头将笔扔在一旁,闭目仰头略带疲倦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人与人的交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初相识时,或因一眼惊艳、或因久负盛名,彼此看对方时便拢着一层潋滟的华光。那华光仿佛是破晓时的旭日,又或许是傍晚时的浓霞,人在这光线下照着真是怎么瞧怎么好看。
百瞧不腻。
然而天无日日晴,若乍逢阴雨连绵、或乌云蔽日,再观身侧人却蓦然乍觉此人高矮胖瘦、脸庞眉眼都似不认识了一样。
恍若不相识。
这时又是一串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沈梒睁开了眼睛。
却见老仆拎了壶茶进来,小心翼翼地探头道:“大人……谢大人他走了。”
沈梒掩去面上的倦意,直起身应了下:“嗯,我知道。”
老仆轻轻靠过来,提起茶壶为他续茶,侧眼观察着他的表情。沈梒不愿让老仆看出他的低落,便如常地提起笔,再次翻开了卷宗。
“大、大人,老仆实在忍不下去了,还是想问您——”
沈梒持笔的手一停。
老仆捏紧了茶壶,低声脱口而出道:“您为什么不跟谢大人说,您的母亲最近病重了……”
沈梒彻底顿住了。他的目光凝在纸面上,半晌没有移动。
末了,他终于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奴该死,那日帮大人拾书房,不小心碰掉了信。老奴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叫小孩帮着看得,这才知道……”老仆哭丧着脸,哀声道,“老奴知道您心里不舒服,但这么一直憋在心里也不是事,谢大人怎么也算半个自家人。您把这事儿告诉他,不仅得他担忧,或许还可请他寻些名医,为老夫人瞧瞧,说不定病情还有转机。”
沈梒听着他絮絮的念叨,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你以为我是因母亲病重的事而烦忧?”
老仆惶恐地看着他。
“并不全是。我自小离家,甚少在母亲身边,虽也敬重她、受到信时也难过了片刻,但终究——”
沈梒顿住了话头。
他的眼前闪现过了一幕画面——
隔着床帏看到的女子背影还坐在灯下,细细地缝制着一件小衫。灯光很昏黄,她时不时要将眼睛凑近去看,才能看清针脚。
那是他对母亲唯一鲜明的记忆。她仿佛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那个年纪,永远在他的回忆里缝缝补补,日夜不辍。
沈梒闭上了眼睛。
“罢了……”他终于放弃般地,轻笑了声,低低道,“有时想起她,我只是不知……不知万事了后,我还能回到哪里。”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却只剩归途。
老仆亦是孑然一身,若有所感不禁鼻子一酸,也抬袖拭起了泪:“大人,您也别太伤怀了,这是人生定数,没办法的……老仆虽无能,但也愿常伴大人身边,添茶加饭,您孤寂。”
“我知道。”沈梒温声笑道,“只是此事,还是莫要告诉谢大人了。”
老仆怔怔看着他:“这是为何,谢大人他也是真心忧虑您的——”
沈梒沉默了下。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此时正值暮春,百花盛开至荼蘼仿佛下一刻便转浓荫。万事盛极便要转衰、情深常常不寿,这是年轻时并不能彻底领悟的规律。
“我只是,忽然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一些区别。”他叹道。
他来自湖海村野,便心系沃土草木;他来自高门,便心系钟鸣鼎食。
二者本无孰对孰错,只是殊途异路。
老仆茫然若失,沈梒却不愿再说,平静地命他离开了。
※※※※※※※※※※※※※※※※※※※※
五一快乐呀!!





这个袖断得隐秘 奁具
公主和亲,乃是朝野大事。谕旨下后,便由司天监卜算了良辰吉时,列出了章程,其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皆有定日定时。日子定下后,便即刻着礼部拟文书送往达日阿赤、且商定公主仪仗、嫁等事宜,再送往宫中请洪武帝及掌印宫妃过目。
若是普通公主出降,嫁妆根据其位份和受宠程度斟酌给出便可。虽祖制于公主嫁妆的规格定为统一的五百千缗,但前朝也并非没有受宠的公主出嫁时皇上自掏腰包给女儿丰盈嫁资的先例,如先前端嫔之女固骧公主出降时,她的陪嫁不禁有定制的五百千缗,还有一座京城府邸,洪武帝后又诏南库给金五百两、银三千两为奁具。
可这嘉照公主却又颇为尴尬。论身份,她不过是答应之女,平素并不受宠,按理说陪嫁就该是那固定的五百千缗;可同时她又是和亲公主,陪嫁少了难让达日阿赤看轻本朝,故而这改用多少国库给公主丰盈嫁妆,又成了撕扯的问题。
之前本就反对和亲的军门世家,自然不同意挪用国库给公主当陪嫁;可礼部言官们又觉得数目少了,不符合大国风仪。早朝的时候,两方又因此事争执了起来。最近两派的明争暗斗、笔诛口伐早搞得洪武帝烦不胜烦,高踞御座的帝王最后索性拍板——此乃朕之家室,着后宫决断。
着后宫决断,那意思就是让掌凤印嫔妃看着办,需要给公主加的部分从皇上的私库里出,这样才勉强让不满的军门世家悻悻闭上了嘴。
可礼部文官们却又隐隐不安了起来。
洪武帝的元配孝仪纯皇后早逝,如今掌凤印的乃是嘉皇贵妃。传言这位贵妃是个性子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火辣脾性,由她给嘉照公主置办奁具,这能让人满意吗?
便在这个节骨眼上,沈梒造访了趟东宫,去见了太子一面。
自沈梒升任礼部侍郎卸职太子讲师后,二人已很久没有私下好好聊过。这日太子一见沈梒来,果然惊喜异常,连忙恭谨地迎他至上座,又忙着奉上香茗果点。
二人叙话片刻,沈梒便提及了此次的来意。
“哦?原来先生是想让我跟母妃提一句皇妹奁具的事情吗?”太子笑道,“这是小事,先生差个人来递个话就好了……当然先生能亲自来东宫一趟,我自然是开心的。”
沈梒摇了摇头:“这并非小事,所以臣还是想亲来,与殿下说明原委。其实皇上既然开口了此乃后宫家室,臣作为外臣便不好再插手了,所以前来拜托殿下已算逾矩。但和亲公主的奁具,涉及国体,所以臣还是想尽己所能做到妥当。”
太子点了点头:“前朝的事情,我都知道。世家想打压寒门文官不愿出这嫁资,做得太过了,先生放心,我会去跟母后说的。”
沈梒喝了口茶,缓缓地垂眸道:“殿下心中有朝中局势,当然是好的。但涉及国事大事,有时也需跳出这党派寒贵之争,来看问题。如今我朝与达日阿赤的议和已成定局,现在便要开始考虑未来草原中原关系的维护,乃至开放互市等事宜。之前达日阿赤朝贡送来了两百匹公马,已被人质疑他们的谈和意愿;若此时我们的公主奁具若再显寒酸,更难落人口实、对议和大局不利。若在和亲都尚未发生之前,这关系便摇摇欲坠、如履薄冰,这接下来的种种便更难办了。”
太子颔首:“先生说得对。只是我听父皇的意思,似对谈和之事尚存疑虑。此次嘉照出降,父皇不亲自开口为她添置奁具,估计也是存了打压达日阿赤气焰的意思。”
沈梒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皇上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事已至此,无需以区区奁具规格来与草原蛮族角力。此时的姻亲关系先结好了,若达日阿赤未来真的还有异心,在谈互市条款时自然会露出马脚。”
太子点头称“是”。
沈梒迟疑了下,又问道:“嘉照公主对这门亲事——可还满意?”
太子似有些惊讶他会这么问,但还是答道:“我那皇妹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但性子坚韧,并不娇气,圣旨下后也便接受了。只是和答应她——有些伤感,据说是日日在宫里垂泪,又不好让旁人看到……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自东宫辞出后,沈梒心中又不禁笼上了一层阴霾。
他其实早已猜到,如今洪武帝将公主和亲,不过是权宜之策。他并非完全信任达日阿赤,而是在观望。毕竟本朝共有十几位公主,若能以一位低阶位的公主试探出达日阿赤的议和决心,也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情了。
两族谈和之路,尚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嘉皇贵妃膝下无子,与养在膝下的太子感情深厚,太子向她提过这事后便很痛快地答应了。许是端嫔又亲自出面活动了一下,最终皇贵妃给开出的奁具礼单竟是格外地丰厚。
单子里有衣物首饰有东珠拱抱石朝帽顶、金镶珊瑚头箍、金镶青金方胜垂挂、金荷连螃蟹簪、各式朝珠数盘、酱色缎貂皮袍数件、绣五缎金龙袍料多匹;又有梳妆器具金镶玉草筋、商银痰盒、银粉妆盒等;最后还加了摆紫檀格子:青汉玉笔筒、紫檀座、青玉执壶一件、乌木商丝座、汉玉鹅等摆件无数。除此之外还有金玉无数,总算是撑足了大国公主的场面。
六月时,返回了达日阿赤的乌日更达濑携黄金五千两及相等数量的其他珍宝前来正式下聘,洪武帝诏令皇叔平城王为送亲使,与乌日更达濑一同前往中原与达日阿赤的交接边境,达日阿赤汗将在那里迎接公主。
送亲队伍离去的那日,十里红妆,京城百姓夹道相送。却见抬着金银细软、各式宝物的车马队伍绵延了不知多远,锦盖仪仗遮天蔽日,甲攰鲜明的骑士昂扬护卫,尽显天家威仪。
此去万里,这亲事究竟能不能为两族真正带来和平,唯有时间能给予答案。
公主离京之后,夏日也真正到来。七月份的时候京城恢复了平静,沈梒也终于能从紧锣密鼓的差事繁忙中脱身,真正地休憩一段日子。
因是夏乏,他不太乐意出门,谢琻带来的汤水他也嫌热燥,每日里只想用些冰凉沁口的东西。
“你这样可不行。”谢琻恼道。
沈梒手持书卷躺于院中的桂树之下,手中的蒲扇不急不缓地给自己摇着凉风,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碗凉茶。谢琻提着热汤来,一看他又喝这寒凉的东西,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身子就虚,又尽喝这些伤脾胃的,到了冬天可有你受的。”谢琻过去,不由分说地抬手泼了他的凉茶,“我今日给你带了汤,快喝点。”
沈梒眼睛不离书页,随口道:“你那些汤太热,不想喝。”
谢琻挨着他身边坐下,亲手将汤碗递到了他跟前,好言劝道:“今日的汤是凉瓜竹笙,不燥的,你好歹尝一口。”
沈梒扫了一眼汤碗,见里面的确没有油花,这才接了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谢琻看着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沈梒害了病气以来,谢琻便觉得自己好像是养了只高贵的大猫,每日里好食好水养着,还必须得顺毛捋才能听话,若稍有不得意便将那秀气的面孔往肚皮里一藏,再也不看他了。
谢琻盯着沈梒喝汤,半晌笑问道:“不如这两天出去转转吧?”
沈梒手一顿,淡淡地道:“这么炎热,去哪儿都不舒服。”
“我保证选个清爽宁静的地方。”谢琻忙靠近了他些,低声道,“这些日子纷纷扰扰忙忙乱乱,我都快忘了上次你我游乐山水的感觉了。好不容易你我能卸下肩头差事,便彻底将那些烦人的朝事放在一旁,好好与我共度一日良辰,可行?”
谢琻生得英俊,平日里似笑非笑、鼻孔对人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逼人的傲气和霸道。可难得他软下来时,那棱角分明如玉雕的面孔却开出一片柔软的春花,又甜蜜又温情,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沈梒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欲言又止,终还是长叹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总算是将家中这厌夏的大白猫哄了出去,谢琻自然是郑重其事地一通准备。提前十日便已神神秘秘地告诉沈梒自己找好了去处,却又不说是哪里,沈梒懒得细问便也随他去折腾了。
到了相约的这日,恰好是休沐,沈梒清晨起来便在家中等着他。可只见这日头东上、居中,最后又缓缓地朝西落去,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傍晚的时候,竟还是不见人来。
很快便要到晚饭时候了。老仆问过了厨房,又一路寻来沈梒书房,想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品。可这刚一进院内,便见他家大人揣手立于葡萄藤架下,眯着眼仰头看着天上的日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在瞧什么?”老仆凑了过去,“这葡萄现下还没熟,不能吃。”
沈梒“唔”了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是酉时了。”
沈梒抿了抿唇角,淡淡地道:“晚饭不吃了,没什么胃口。今日又有些乏,想早点安置,你们不用忙了也去休憩吧。”
老仆一愣,奇道:“大人,今日晚上不是和谢大人约了要出去吗?怎么就安置了?”
“……你怎么知道?”
“刚才谢家的小厮来了啊,说他家大人因事耽搁了一会儿,让您准备好,谢大人他马上就来。这、这我刚才让小书童来给您递话儿了呀。”老仆一拍头,“这小子,又跑哪儿野去了,莫非没给您说?”
随即他只见他家大人侧脸至耳垂的地方,泛起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是我忘了。”沈梒轻咳了一声,扭头往屋里走去,“那你们也不必给我备饭了。”
等日头又往下落了些,谢琻终于披着一身的霞光匆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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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还是挺傲娇的哈哈
这两章最后小甜一把,就进入最后的虐啦!但真的没有那么虐,大嘎真的不用怕




这个袖断得隐秘 楚菜
等日头又往下落了些,谢琻披着一身的霞光匆匆来了。
“良青!”他进门便兴奋地大喊,“准备好了吗?”
沈梒从内室转了出来,已然穿戴整齐,有些无奈地道:“瞎嚷什么?我在这里。”
谢琻喜不自胜地拉着他的手出来,却见院内大桂树下已摆了张石桌,桌上放了三菜一汤。沔阳三蒸鲜嫩软糯,原滋原味,清淡绵软;清蒸鲳鱼佐以冬菇冬笋,口感滑嫩,油亮肉白;三鲜豆皮色泽金黄透亮,鲜艳夺目,皮薄软润爽口,滋味鲜美。佳肴在浓重墨的晚霞里腾起阵阵热气,好一桌令人垂涎欲滴的人间烟火。
沈梒也有些意外,走近了道:“楚菜?”
“你尝尝看,有没有家乡的味道?”谢琻忙塞给了他双筷子,“快尝尝。”
沈梒夹了块三鲜豆皮,放入口中品了品没有吭声。在谢琻紧张的注视中,他又剔了块鱼肚沾沾汤汁,慢条斯理地嚼着。谢琻被他这不急不缓的动作搞得发慌,在旁急问道:“怎、怎么样?”
“这是你从哪个酒楼点来的?”
谢琻清咳了声,含混道:“嗯,差不过吧,算是……好吃吗?”
沈梒挑眉道:“三鲜豆皮讲究 ‘皮薄、浆清、火功正’,这块豆皮虽然卖相不错,但皮有些厚,所以放到现在已经蔫了。”
谢琻愣了下,嘟哝道:“可能是饼铛不趁手……鱼呢?鱼总是鲜的吧?”
“鱼还不错。但这厨子不知是从哪里道听途说,以为江南菜都要放糖,竟在鱼汁里放了一小勺红糖提鲜。这甜反而夺取了些许鱼自身的清甜。”
谢琻僵着,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三蒸呢……难道也难吃?”
“三蒸还不错。但需知,这菜需趁刚一出锅便趁热吃,是最不适宜外带的菜。”沈梒道,“一放久了,糯米粉便会回潮。芋头南瓜等蒸菜还好,但这苋菜茼蒿再放一会儿恐怕便会成为一团烂泥了。”
谢琻抠着桌边,表情有些垂头丧气,方才的气神儿已经完全没有了,蔫道:“得了,我下次肯定不会给你——给你带这酒楼做的烂菜了。”
谁知却忽听沈梒噗嗤一笑。
谢琻一愣,抬头只见沈梒正含笑望着自己,秀丽的眼角眉梢都生动地明亮了起来。在赤橙粉墨的霞之中,他的笑意仿若是白描的海棠被人以朱墨点染,一寸寸洇上了人间欢喜的色。那一刻,谢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令他无数次怦然心动的绝世姿容。
在谢琻的呆滞中,只听沈梒轻笑道:“虽不是尽善尽美,但对于这位第一次做菜的厨子来说,已是十分难得了。”
谢琻呆愣了半晌,忽然扑上去箍住沈梒,恶狠狠地朝他脖子啃了下去。沈梒笑出了声,被他弄得又羞又痒,连连推他,又被他质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沈梒笑喘着嫌弃道:“你那三鲜豆皮的豆皮做得比茄子皮还厚还硬,有哪家酒楼做成这样,早该倒闭了——”
谢琻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出声反驳,却又忽然顿住了。他搂着沈梒静静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蹭了蹭,委屈道:“你好久没冲我这么笑过了。”
沈梒一愣,不禁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谢琻紧紧抱住他,闷声道:“我劲心思讨你喜欢,如今看到你能这么笑一笑,我真是知足了。”
沈梒叹道:“你不用讨我喜欢——”
“只要我能让你开心,做什么都乐意。”谢琻低声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都看在眼里。你不愿意说原因,我也不再问了。但我心中惴惴,每日里只担忧你因此连累了身体。你气我、或气什么别的东西都好,别因此不吃饭。”
沈梒沉默地在他怀中闭目半晌,终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吃饭吧。”
虽然谢大厨亲自掌勺的饭菜口味并不格外出众,但起码卖相不错,沈梒吃的时候也添了一碗饭。谢琻看着实在欢喜,在旁边又是帮他夹菜又是盛汤,连自己都忘了吃,咬着筷子尖笑盈盈地看着他。
吃完饭后,谢琻伸了个懒腰,笑问道:“既然吃饱了,就走吧?”
沈梒一愣:“今日不就是要吃饭吗?还有什么事?”
“怎么可能。”谢琻笑着拉起了他,“随你相公走吧。”
二人出门之时,恰好踏着最后一缕的霞光。艳色瑰丽的光线在西落的过程中不断变浅变淡,仿若是浓墨重的画作上正不断被人泼上清水,朱墨洇开,逐渐流逝为灰蓝交叠的色。
他们相携纵马,在谢琻的指引下,一路往城南而去。穿城而过的时候,一城寥落的灯火随着马蹄纷沓声相继而起,如在河水深处浮上的星光。有街边叫卖的小贩偶然抬头,却乍见黑白的骏马身影逆着人流穿行而过,锦衣飞扬流动如天边之霞,马上锦衣公子的面容却如云后之月,惊鸿一瞥后又隐入了浓厚的云霭之中。
二人来到城南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出城之后谢琻一路纵马,将万家灯火抛在身后,披着月色继续向黑夜里行去。沈梒心中疑惑,不知他究竟是何打算,追问了两句却又被谢琻笑着含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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