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乌色鎏金
自此,沈母过上了独居的生活。儿子远游在外,丈夫虽敬重她,却不爱歇在她的屋里,一年里倒是有大半是在妾室房中的。
没有人知道,远离血肉的沈母是如何在沈宅那一居的小院里度过一个个寒来暑往、春秋冬夏的。她生性沉默温柔,却又没什么爱好,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便是刺绣。儿子还小时,她便经常搬个马扎坐在他的床边,一边绣着小肚兜,一边含笑想着以后的事情。
而后来,她的绣品也没什么人用得上了。
匆匆几十个春秋过去,如今沈梒唯一对她尚算鲜明的记忆,竟是每个仲夏的子夜,还是幼童的他悄然梦回,朦胧间透过蝇帐往外望去。一点如豆的烛火旁,有一个垂头刺绣的女子背影。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可他离家前沈母为他缝制的几件衣服,如今却早已穿旧,压在了箱子的底层,恐怕也再没有机会翻新了。
那由沈父代笔写来的“思念”二字,可能也便就此,给沈母平淡的一生划下了个句号。
在茫然无措的伤怀之中,沈梒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人?”
沈梒身子微微一颤,转身抬袖掩住了侧颊,声音装似平静地道:“何事?”
“小的就想来问问大人,何时用饭?”外间的小厮有些不确定地道,“大人……怎么听您声音有些哑?要不要给您端杯热茶来?”
“不用。”沈梒低低清了清嗓子,顿了顿道,“老仆呢?”
平常都是老仆来喊他吃饭的。
“大人忘了?”那小厮答道,“今日他老人家的邻里办喜宴,请他吃酒去了,今日不在府里。”
是了。老仆前几日提过一次,但他近些天整日忙得头痛,浑浑噩噩地听了,如今却忘了。
他沉默了片刻:“小书童呢?”
“大人,他也不在府里呀。这几日被武学师父带出去历练了,要近小半个月才回来呢。”
原来孩子也不在府里。
难怪这几日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身旁凄清安静得过分。仿佛白日回首、午夜梦回,看到的都是自己形单影只的侧影。除夕之时这个府内,也不过只有他们四人。
但那时的欢声笑语和暖意,却如同炭火的热,被这凉凉的春雨一浇,便成了指尖留不住的袅袅轻烟。
“我先不吃。”他终于轻声答道,“你先下去吧。”
那小厮不敢多劝他,应了声便离开了。
沈梒又不知独坐了多久。
被雨浇湿的肩头泛着凉意,在被斜风一吹,寒气便一丝丝地渗入了他的骨血,涌向了他的指尖。他的一颗心空茫茫地,脑子里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什么,但却又不想起身,不想去做别的事情。
仿佛什么事情都失去了意思。
不知何时,待他再回过神,手中的信纸已被潮气雨水洇湿,墨色渐渐有些模糊。他连忙起身,用袖子沾去湿气,又将信好好地压在镇纸之下。
但在他做完这一切后,屋内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办呢。他有些空落落地想,该去找谁?有谁能陪他说说话,将这如影随形的寒意和孤寂,稍稍赶走一些也好。
他以前从不怕寂寞。只因来去自由,无所牵挂。
但穿过加绒裘裳过冬的人,再脱去夹衣,便会感到难以抵抗的寒冷。
待沈梒反应过来时,他已披起了外衣,起身牵马往谢府的方向去了。
他与谢琻已有小半个月没有正经呆在一起过了。谢府的门房看到他来时,还有些惊讶,但因知他是自家三公子的好友,便连忙赶着要去通报。谁知这刚一转身,却正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谢铄。
“沈大人?”谢铄见到他脚步一顿,走了过来,“大人怎么来了?来找让之么?”
沈梒忙与他见礼:“是,让之在吗?”
“他忙了一日,也是刚刚回来。”谢铄微笑道,“沈大人是与他约好了?有公事相商?”
“没有,我、让之不知道我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沈梒无声捏紧了自己的袍袖,仓皇与无措一寸寸涌上心头,让他竟产生了几分无地自容的自嘲,“若是让之累了,我改日再来便好。”
“大人且慢,我也就随口一问,让之见你来自然是欢喜的。”谢铄挥退了那小厮,“既然都是相熟的好友,还通报什么。大人自己寻进去吧,让之现在书房里呢。”
沈梒平生从容不迫,今日却难得失魂落魄地,勉强笑着匆忙向谢铄拱手道了谢,便扭头往里面去了。
他没有留意到谢铄平静却似饱含深意的眼神。
谢府他来过很多次,路自然是认识的,路上碰到的小厮侍女也都见过他,他顺畅且毫无阻拦地来到了谢琻的院落。远远地果见那窗纸内亮着灯,还有人影在晃动。
沈梒的心中有几分窘迫地无措,但却又有更多羞惭隐秘的欣喜。肩膀上的凉意还在一寸寸地往他骨头缝了渗,他迫切到近乎失态地想抓住谢琻的手,让青年炙热的体温逐去他体内的寒意。
他快步来到了门前,刚想伸手去推门,却蓦然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所以你们俩,就还这么僵着?”
是言仕松的声音。
沈梒推门的手顿住了。
“是啊,能有什么办法。”谢琻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还有几分不耐烦,“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多说两句又误会,又吵。没意思透了。”
言仕松“啧啧”道:“嗐,你们这俩闹得,好容易别人不盯着你们找茬了,又自己窝里横。朝堂上的事儿就朝堂解决呗,回到家被子一盖,不提外面的公事不就好了。”
谢琻沉默了下:“我跟他当初在一块儿,也不过就是图着欣赏这个人,彼此心意相通。若现在每日在一起有一大堆话都得避着不能聊,那和娶了个怨妇放在后院有什么区别。所以你看我现在都不乐意去找他,觉得没意思。”
“那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啊。”言仕松道,“喜欢了这么久,好了这么多年了,就因为这事儿就要撂着了?”
“别提了,等熬过这一阵吧。”谢琻叹道,“也是最近我才感觉出来,我俩有些区别是本质上的,沟通是沟通不来的。这或许就是大哥常说的, ‘寒贵’之分吧。”
后来言仕松又问了什么,谢琻又答了什么,沈梒却没有再听进去了。
他仿佛失足坠入了一汪不见底的寒潭。巨大的撞击震荡与轰鸣声后,耳畔似被什么挤压着,万物之声都成了扭曲的回响,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骨头缝里的寒意也已不算什么,他的四肢已然麻木,只能茫然地任自己失重的躯体,在令人窒息的寒流中不断地下坠。
再下坠。
半晌,在斜风细雨芭蕉摇曳的轻响声中,他转身,踏着潮湿的青石板路原路出了谢琻的院子。在院门口,他寻了个路过的小厮。
“烦劳通报一下你家三公子。”他道,“说沈梒求见。”
————
谢琻这几日也是烦闷得不行。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床有这么空过,每每半夜迷迷糊糊地顺手往旁边一捞抓了个空,都会令他瞬间惊醒,而后再也无法入眠。
他也想去找沈梒,但只要一想到两人之间的那些争吵,又觉得心烦意乱。恰巧这日言仕松来找他喝酒,他便顺口抱怨了两句。
男人总是嘴硬,说着说着就说过了火,但所幸这些话也只是两人之间的闲聊。
谁知这会儿门外轻轻扣了扣,小厮竟在外面通报,说沈大人来了。
“什么?”谢琻方才那副游刃有余的闲散模样“腾”地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他猛一站起来,往前冲了两步急声问道,“沈梒沈大人?”
言仕松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果然刚才说的都是屁话。
谢琻又惊又喜。沈梒这人虽外表柔顺,但内里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脾气,这次他们吵架沈梒不主动来找他,他心里又憋又委屈,今天也就在言仕松面前放了几句狠话,晚上便打算去找沈梒了。
没想到此时,沈梒竟主动来找他了。
他喜得难以自抑,撇下言仕松大步跑出了房外。外面还在飘着小雨,芭蕉槐树在风里微微摇曳,万物皆是些许褪色的黛青。他大步踏着小水洼冲了出去,随即在枝丫叶梢间看到了那立在暮色雨光间的身影。
“良青!”他大喊道。
树下的人一顿,缓缓回过了头来。
日头早已西下,傍晚的光隐在浓厚的云霭中,只能模糊地勾勒出他秀气流利的侧影。他身着青色袍服,乍看似与周遭木丛皆隐在了一起,但那颀长又略微消瘦的身形却如峰出流云般凸显了出来。
他抬起眼,望向对面,一双眼眸流淌着如波的水色,仿佛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燕江江面。
谢琻一颗心跳如擂鼓,大步来到他面前,竟有些喘息,平复了一下才道:“你、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才知道有多么想他。
沈梒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谢琻不自禁笑了出来,喜悦一层层地涌上,如展开的花骨朵。
“我在想你呢,在想你为什么这两天都不来看我。”谢琻低声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不生我气了?”
不知何为,沈梒的脸色有些白,不知是不是被这阴霭的光线映衬的。
“有何好生气的。”他淡淡地道。
谢琻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但无论如何,不生气了总是好的。他不禁笑着去牵沈梒的手,沈梒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瑟缩了下,却终究没有躲开。
“手怎么这么凉?”他有些心疼,乍觉自己这两天和他怄气实在是太蠢了,看他样子都瘦了,“良青,我们还是——”
“让之。”沈梒忽然打断了他,“你抱一下我好吗?”
谢琻惊讶地看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沈梒从未如此主动过。
“当、当然,还问什么……”谢琻喜得话都说不利索,一把紧密地搂住他,将脸藏在了他的颈窝里,眷恋地蹭了蹭,“良青……其实我好想你……”
沈梒轻轻将头靠在了谢琻的肩上。他的眼睫垂了下来,浓密如鸦羽,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咳咳。”两声咳嗽传来。
两人抬头,却见言仕松噙着笑从里屋踱了出来,冲沈梒拱手道:“沈大人。”
沈梒淡淡地向他一颔首。
“大人来了就好了。”言仕松笑嘻嘻道,“这两天让之是坐立不安,念起你的次数把我耳朵都磨出茧了,见你们俩好好地连我都轻松不少——”
“啧。”谢琻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片暗红,所幸黑暗里看不清楚,“啰嗦什么。”
沈梒没说什么,微一颔首向他示意了下便率先向屋里走去。谢琻跟在他后面,路过言仕松时狠狠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低声笑骂道:“就你张嘴了会说。”
言仕松“嘶”了声,告饶道:“好哥哥,以后你们两口子吵架了可别拉着我诉苦了。这上一刻还铁面冷心的,下一刻又甜言蜜语了,看在我眼里着实酸得很。”
“得了得了,滚吧你。”谢琻笑着踹了他一脚。
※※※※※※※※※※※※※※※※※※※※
谢公子又作大死……沈大人这柔里带钢的脾气,肯定不能轻易饶了他,所以这波虐,会一直持续下去。
今天又是早上来更新啦,真是抱歉呀大家(捂脸),实在是事情有点太多了,有点对不起追文的小伙伴。但请放心哈,肯定不会坑的,唯一就是最近可能更的时间不确定、字数少一些哈。他俩虐过这波也快结局了,我也想尽快让他们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哈哈哈。
这个袖断得隐秘 空芳
是夜。
窗外的细雨已经停息,偶尔只剩树顶的积雨落下,坠在叶面和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敲打声,然而这声音听在这静谧的夜中却显得有些寂寥。
屋内的烛火已燃至末端,烛泪千万条流下,摇摇欲坠的灯芯在黑暗中跳动中,将熄未熄。
帐中的喘息和低语声已然渐渐静了下来,火热的情意褪去,二人皆躺在如浮云般锦罗棉被之中,闭目任餍足一寸寸舒缓着方才紧绷的躯体。
沈梒合目,轻轻舒了口气,无声地转身面向了帐子里面。
随即只听身后淅淅索索,谢琻靠了上来。他身上还散发着些许火热,嗓音更是略有些沙哑,此时带着些许笑意蹭了过来呢喃道:“这就睡了?”
沈梒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
“好罢……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谢琻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肩颈线条,嘟哝道,“这两天自己睡,都孤寂得很,都没人陪我讲话。”
沈梒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有些倦了。”
“我知道,早些睡吧。”谢琻打了个哈欠,“你今天怎么了,我总感觉你整个人有点儿苍白,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朝里的事情太忙?是不是还是那个和亲的事——”
沈梒打断了他:“别说这个了,歇吧。”
谢琻一愣,似乎隐约感觉出了沈梒情绪有些不对。但他方才刚刚经历过一场蚀骨的情热,脑子里现在都是一团浆糊,又昏昏欲睡的,奇怪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了。
“嗯嗯行。”他困倦地嘟哝道,“那你转过来呗,我想搂着你……”
沈梒停了片刻,才慢慢地转过身来,靠入了谢琻的怀里。
“你身上真热。”沈梒轻声道。
谢琻心满意足地搂住了他,含混笑道:“正好给我家沈大人暖帐子……”
说着说着,语声逐渐含混,他几乎是瞬间坠入了梦乡。
沈梒躺在他的怀中,在一片寂静无声里静静听着谢琻的心跳,一下下缓慢却又沉重。他慢慢数着他的心跳,企图在这一声声的心跳里找到些安宁感、从而入眠,可是睡意却迟迟不肯到访。
而失眠的他,也只好躺在酣睡的情人怀里,无声又空洞地凝视着黑夜,良久沉默。
————
四月末的时候,洪武帝终终还是决定,将嘉照公主远嫁达日阿赤,以结两族姻好之谊。嘉照公主的生母乃是和答应,身份地位并算不上贵重,故而以嘉照公主来配达日阿赤汗那病重的长子也算合适了。
可那和答应与端嫔的关系最好。有次谢琻入宫的时候,恰巧碰上和答应也在姑母殿里,一见谢琻就忍不住地垂泪。
“怎么就落到了我那苦命儿的头上呢?”她隔着屏风抽泣,哀声道,“达日阿赤……那些个草原蛮族,怎能好好待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些嚷嚷着要和亲的人,可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端嫔也是有女儿的,颇能感同身受,此时也不禁陪着一起拭了拭眼角。
却听那和答应喃喃道:“本想着以我的位份给嘉儿寻不到个位高权重的夫家,便找个家世清白,对她好的便罢……谁想到……”
端嫔轻声安慰着她,谢琻无言坐于下手,只能叹惋。
送走了和答应后,端嫔让人撤去屏风,招手唤侄子走近,牵着他的手叹道:“和答应也是个可怜人儿。只得了一个公主,如今还要送到那种地方去受罪,真的是……现在想想,得亏固骧嫁的早,不然——”
她有些心有余悸地抽了口气。
谢琻安慰道:“姑母和固骧身份贵重,不会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端嫔叹道,“这宫里的,哪个不是可怜人?进宫几十年,盼的就是这一子半女的有个念想。可到头来,又要和孩子天涯远隔,我这心里想想,有时便难受的很。”
谢琻轻声道:“姑母这话与侄儿说了也便罢了,外人听去可能会起猜忌。”
端嫔拍了拍他的手:“这我知道,咱们就是私下说说。我就是想着,那礼部的沈大人不是和你关系最好吗?这公主送亲的人、或者依仗什么的,你能不能托他帮着关照关照?和答应外面的娘家人指望不上,我也想帮衬她一二。”
谢琻沉默了下道:“公主和亲,礼部祖制自有章程,这点姑母倒是不必担心——”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姑母打马虎眼儿?”端嫔有些急地低声道,“这送亲的人是否贵重、奁具的明细有多少、随行的侍卫是否是知根知底的,不都要打点?没得找了个无能之辈送公主嫁过去,刚到那边人生地不熟地,公主被欺负了也没法帮衬。”
谢琻叹了口气。其实不同品位的公主出嫁,规章都是不同的,嘉照公主的生母不过是位答应,她本身也没有其他封号,在洪武帝跟前也算不上得宠,若这出嫁仪仗无人管照自然是会显得寒酸点。
“侄儿……会想想办法的。”他末了承诺道。
谢琻自端嫔处辞了出来,心里有些烦闷。他虽打心眼里不赞成和亲之事,但如今文书已下、万事都在准备之中了,这事儿也算是板上钉钉没得商量了,他也只好将所有的顾虑都咽进肚子里。
而更令他苦恼的,是最近沈梒的状态。
也不知是不是忙和亲事宜太累了,最近沈梒总是少言寡语的,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整个人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片。他愁得不行,每日里给沈梒带进补的汤水滋养着,却又没什么起色,问他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说,只说是太乏了。
不会真有什么大病吧?谢琻心里直犯嘀咕。
在这节骨眼上,他真不想拿嘉照公主的事情再给沈梒添烦忧。
心里琢磨着,谢琻回到谢府取了今日的补汤,小心翼翼用食盒温着,快马加鞭又一路赶去了沈宅。到了沈宅后,迎面便碰上了在门前剪花枝的老仆。
老仆一见他便笑道:“谢大人来了?又送汤?”
谢琻笑着应了声是。
老仆叹道:“其实沈府里也有厨子。大人把方子给我,我吩咐厨房里做也是一样的。”
“你们看不住他,我亲自送过来看着他喝下去,心里放心点。”谢琻顿了顿,有些迟疑道,“良青他……这几日好些了吗?”
老仆沉默了下,半晌摇摇头:“大人许是忙……左右还是那个样子。”
谢琻皱起了眉头。
院子里的白木香已又到了荼蘼的季节,放眼望去一片雪色娇艳层叠,微风拂过时沉甸甸的花苞姿态绰约地轻点着头,散发出满园馥郁的浓香。还记得前几年的此时,沈梒皆会亲自提木桶花瓢,走过花圃浇水。他长发束在背后,观花的侧脸微微带笑,晚春初夏的浅淡日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人恍然不知花与人究竟何者更为出众。
然而今时今日,又到了入夏的季节,这一院的繁花都即将开败,花香也充斥到了醉人的地步,若再不赏不闻这一切美景便又即将被浓荫翠色所取代。
可那曾经的赏花人如今却深居屋内,紧闭门窗,将明媚的春意关在了房外。
老仆看这谢琻,欲言又止:“谢大人好好劝劝我家大人吧……他见您来,左右也是高兴的。”
谢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提着食盒往沈梒的房间去了。
※※※※※※※※※※※※※※※※※※※※
呜呜,又到了这个时候……哭一把。更完我要倒头就睡
介个,看看今天晚点能不能再更一章吧!
这个袖断得隐秘 归途
沈梒果然呆在屋内,此时正坐在桌边持笔写着一封公文。因是在家,他只闲散穿着一件宽敞石青色大袍,长发用荆簪简单束了,眉眼微垂凝视在纸面上。明明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打扮,却因他平淡微凉的眉眼,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而显露出了几分苍白与憔悴。
谢琻进屋时,沈梒抬了下头,却复又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怎么来了?”
“给你送汤啊。”谢琻打起神笑着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还温着的汤盅取出来放在他的手边,哄道,“尝尝今日的,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梒疾笔写着公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一会儿便凉了,还有什么效果。”谢琻往他边上推了推汤盅,哄道,“先喝了好不好。今日是猪骨党参红枣炖的,还加了些米酒,应该不腻。你尝尝,味道应是不差的。”
沈梒持笔的手一顿,不禁长叹了一声:“你当我是在坐月子么。”
但他终究还是经不住谢琻的哄劝,揭盖拿起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汤的确是好汤。一揭开盖,一股诱人的猪骨浓香便飘了出来,还混合着淡淡的草药味。再看那汤底,是最上乘的奶白色,炖了一整日的猪骨已然完全酥软,一层弹牙的肉胶一咬便入口即化。白色的汤水里还有红色的枸杞和红枣点缀,看着也让人食指大动。
然而沈梒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眸喝着,跟喝清水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谢琻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半晌试探问道:“汤——还好么?”
沈梒“嗯”了声:“不错。”
这便又陷入了沉默。
谢琻被这僵硬的气氛憋得抓耳挠腮,过了会儿又笑道:“今日我看外面的白木香都快开败了,你怎么不亲自出去看看打理打理?”
“花期到了,自然便败了。”沈梒道,“我再如何打理,也是无用。”
很快他的汤便见底了。喝完后沈梒将碗放入食盒里,又持起了笔,垂眸道:“我今日事情多,也没什么闲暇陪你,不如你——”
谢琻立刻恼了:“怎么回事儿你这段日子,动不动就是忙啊、没工夫的。礼部就你一个侍郎?是公主要成亲啊还是你要成亲啊,哪有那么多可忙的!”
沈梒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似无奈地叹息了声:“怎么又生气了。”
谢琻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焦急,过去挨着他坐下,不容分说地牵起了他的手,撇嘴道:“不是别的,主要是我看你一日日待在屋里,干什么也没兴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说是生病了你又不承认,也不愿意找个郎中来看看,我能放心的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