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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乌色鎏金
“老师?”沈梒微讶,侧一步挑高了门帘,“老师要不要进来暖暖手?”
李陈辅脚步一顿。他确实有点被冻僵了,屋内透出的热气的确让他有些心动。再加上——
李陈辅的目光落到了沈梒的脸上——他也有些事情想问问自己的学生。
二人一同步入屋内。李陈辅外衣上凝结的那层冰霜瞬间在炭火的包裹下化为了融融的雪水,沈梒十分细心地帮老师脱去披风,又打了块热毛巾来给他擦面擦手。李陈辅坐在烧得通红的炭火前,缓缓擦着手脸,终于觉得被冻僵的皮肤慢慢找回了些知觉。
此时沈梒又倒了两杯红枣生姜茶来。李陈辅端起喝了一口,闭目享受了会儿这种暖入丹田的感觉,半晌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沈梒轻声道:“学生心知这几日皇上和内阁诸位大人们都在达日阿赤封贡的事儿。自己辗转难眠,便想留下来查阅些资料,好为皇上和老师分忧。”
沈梒既然主动提起了此事,李陈辅便顺水推舟地问道:“那你对这部落,现在有什么了解?”
“学生无能,暂时只了解到了些皮毛。”沈梒微微欠身,沉吟道,“达日阿赤是草原上新兴之势。早在十年前,这个部族还是栖身在土馍忠部落手底下的小喽啰,靠土馍忠施舍的一小片草场过活。但自达日阿赤与自己的旧主子土馍忠撕破脸皮、离家出走后,反倒一天天势力日渐壮大。据传,达日阿赤培育出了一种短腿矮马,跑起来快疾如风,且冲撞力极强。便是这种矮马,助达日阿赤在与土馍忠的几次交锋里都不落下风,慢慢割据了一大片东南部草场。”
李陈辅闭目听着,微微颔首:“那你对此次封贡的事情,怎么看?”
沈梒迟疑了下,垂首道:“兹事体大,学生不敢贸然——”
“你警惕,是好事儿。”李陈辅睁开了眼睛,淡然道,“但此处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是。”沈梒应了声,“学生斗胆,私心以为……不但此次封贡咱们应当同意,更要与达日阿赤等一派新兴部族长久交好。”
李陈辅的目光中飞快闪过了一丝讶异。
“何以见得?”他追问道。
沈梒拿起火钳拨动了下炭火,思琢着缓缓道:“其实自娄老将军战败之后,学生便一直在想,应如何对抗来势汹汹的草原部族。其实正面交锋乃是下策,我朝虽有火铳、又有关隘为据并不怕他们,但草原兵亦十分悍勇。硬碰硬打起仗来,劳民伤财不说,最后还可能闹个两败俱伤。
“而草原部族的最大缺陷,便是部族分布散乱,权力斗争激烈。如旧时王者土馍忠和札干,虽拥有最多的子民、草场和战马,但其子系内斗激烈;而新兴的部族达日阿赤又如初生狼崽一般,虎视眈眈想将昔日狼王按于蹄下,奈何心有余力不足。”
沈梒顿了顿,又续道:“如此事态,何不采取 ’合纵连横’之策?”
李陈辅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微微一笑没有发话。
“土馍忠、札干虽狼子野心,但也抵抗不住前有狼、后有虎。”沈梒微微垂眸道,“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交好达日阿赤,外抗敌兵,内通友邻,内外夹击一起消耗他们的势力。达日阿赤想与土馍忠争草原霸主的位置,便让他争去。我们还可以给他喂粮、帮他递刀,只要借他的刀宰了咱们想杀的敌人,何乐而不为?”
李陈辅笑道:“那若有一日,达日阿赤也成了狼子野心的霸主呢?”
沈梒微微一笑:“今日有达日阿赤可牵制土馍忠,明日便有达月阿赤可牵制石馍忠啊。”
这韭菜,割过一茬又生一茬。
割之不尽,取之不穷。
李陈辅终于笑了起来,颇含深意地道:“你向来嫉恶如仇,为师以为此次部族议和之事,你会持反对态度。”
“怎会。”沈梒道,“学生自是以大局为先,并不会如此不理智。”
李陈辅眼睛微微一眯:“只可惜并非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考虑。”
沈梒微微一愣。
然而李陈辅却已放下茶杯,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沈梒欠身向他行礼。却听门帘一挑又一起,一阵寒风吹来,李陈辅已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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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啦





这个袖断得隐秘 忘却
又经过了三日的紧密议事,洪武帝终于决定终须达日阿赤的封贡请求。圣旨传至了边境,经过沟通,很快娄长风又传递了达日阿赤方想亲自入京朝贡的恳请,洪武帝遂也准允。
沈梒身为礼部侍郎,外吏朝觐,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皆在职责之内。经过半个月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在洪武二十九年的二月,京城迎来了达日阿赤的使者——达日阿赤二弟。他亦携了一百匹达日阿赤的特产短腿矮马,作为贡品入朝。
使者入京后居于驿馆之内,三日休憩之后,洪武帝于太和殿携百官接受达日阿赤的觐见。
是时,洪武帝高居九龙金漆皇座之上,随鸿胪寺卿三声传唱,自殿外缓缓行来一队人,在御道两侧百官的注视之下,行至皇座之陛前,除为首一人之外众人皆屈膝跪于金砖之上。
却见为首那人随意而立,含笑昂首望着御座,以手抚肩微微欠身。
却见他身着宽松的丝质上衣,衣领随意敞着露出小麦色的锁骨;裤子则紧窄,腰系蹀带,脚上蹬一双长靴。
此人身形高挑魁梧,虽不是肌肉狰狞的大汉,但膀阔、腿长、腰劲,比大部分中原人要大上一号。而那一头略微曲卷的浓黑头发没有披散也未曾束冠,而是用极奇怪的手法将顶部编了起来,发间还坠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小珠子。
而更令百官诧异的是他那从容的气质。不过是一异域外邦人,身处于一片沥粉鎏金,宝象甪端、仙鹤香亭之中,却能做的不惧不怯,怡然自得。
却听他开口,朗声笑道:“臣,乌日更达濑参见陛下。”
听他自称为“臣”,百官的表情皆松了一些。
洪武帝隔着冕旒冠的珠帘凝视着他,半晌缓缓道:“贵使远道而来,旅途辛苦了。抵达京城几日,可还适应?”
乌日更达濑笑道:“路途虽然坎坷了些,但能携达日阿赤汗的敬意前来拜见陛下,臣定不辞劳苦。入京之前便曽耳闻草原的南方富足繁荣,如今亲眼所见果然不同寻常,心里更加仰慕□□的盛景和陛下的威仪。”
乌日更达濑想是惯说蒙语,此时说汉话时略略有些吐字含混,但却又别有一番如诗如歌的韵律。
洪武帝微微颔首,道:“几日后便是册封殿里,这几日便请贵使于京城好好休憩。也务必趁今日之宴,好好享受一番皇城的珍筵美食、丝竹歌舞。”
乌日更达濑躬身答谢,适时一挥手道:“这些是臣带来的一些小礼物,请陛下笑纳。”
却见他身后跪于地上的是两排异族男女,皆手捧锦盒。然而更引人注目的则是这些男女本身,男子无一不是面容深邃英俊、身形俊朗挺拔,女子则蜜肤美颜、丰胸蛇腰。他们恭谨地垂着头捧着宝物,如一匹匹被驯服了的兽一般,令人看着便心神荡漾。
而洪武帝的目光微微一闪,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御宴开始,百官纷纷落座,乌日更达濑自然居于洪武帝侧下手。这位达日阿赤的使者是个十分健谈幽默之人,饮酒赏乐之间不仅对桌上美食和席间歌舞大加赞赏,还在随口说起的旅途见闻中不着痕迹地一直恭维着中原。即便是连洪武帝这般平日里谨慎多疑的帝王,在酒过三巡之后脸上也慢慢有了笑容,开始饶有兴味地听乌日更达濑说着草原的狩猎习俗。
沈梒与谢琻自然也在席间,且二人的席位恰巧相邻。此时见歌舞升平、周围之人谈笑正欢,谢琻不禁微微偏身,轻声问他家忙碌了几日的沈大人:“这几日累不累?”
沈梒垂眸微微一笑,举杯至唇边,借着酒杯的遮掩低声答道:“无妨,你别操心。”
“我怎能不操心。”谢琻的目光缓缓移至座上的乌日更达濑,“这达日阿赤的使者……看起来并非好想与的。”
沈梒颔首:“他人极聪明,亦十分了解中原文化。但从态度能看出来,是真心想求和的。”
“真心想求和?”谢琻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若是真心想求和,怎地会面见皇上时态度倨傲、不跪不拜?”
沈梒微微一愣:“草原之上并无跪礼,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琻不可置否,侧头低声问道:“我听说,他们带来的那群贡马已然到了?”
沈梒轻轻“嗯”了声。
谢琻低低冷笑了声:“那一百匹马,果真全是公马?”
沈梒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似在思琢什么,半晌之后慢慢地道:“这里不方便说,我们稍后再聊。”
谢琻深深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没再说什么。
宴席如常进行着,很快外面日头西落,已至晚间。席上酒食半残,宾客尽欢。御座上的洪武帝又与乌日更达濑笑谈了几句,命他在京这几日好好体验一下此处的风土人情,便起身离座,吩咐百官退席了。
众人跪送帝王之后,这才纷纷起身,鞠躬倒退着鱼贯出了殿外。沈梒跟在谢琻之后,出得门外撂衣匆匆几步正想追上谢琻,却忽听身后有人唤他:“侍郎大人。”
沈梒脚步一顿,回首却见乌日更达濑正含笑向他走来。
几步外的谢琻也停下了脚步,回头微微眯眼盯视着这缓步而来的异域男人。
乌日更达濑来到沈梒面前,笑着欠身向他一礼。沈梒本来身形修长,在大部分中原人里算得上是高挑的,但此时乌日更达濑与沈梒站在一起,却生生比他高出了一头还不止。再加上这男人膀阔肩宽,微微低头看人时颇具压迫感,就算是此时他面上含笑,还是无法掩去那种天生的野性与危险。
沈梒面色从容,捕捉痕迹地退了一步,向他回礼:“贵使大人,今日宴席可还尽兴?”
“十分尽兴。”乌日更达濑笑道,“也多亏侍郎大人这几日安排的妥当,才让我在这里没有水土不服的感觉。说起来,我初来乍到,对京城并不熟悉。不知侍郎大人这几日有没有时间,可否陪我游览一番京城名胜?”
沈梒微微一愕,还没说话,却听身后脚步声起,随即谢琻的声音不咸不淡地飘来:“恐怕沈大人这几日要忙着册封典礼,无暇陪伴贵使大人。若您不嫌弃,由下官陪您如何?”
乌日更达濑浓黑的眉头一挑,看着面无表情的谢琻:“不知这位大人是——?”
沈梒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侧身引荐道:“这位是户部侍郎谢琻,谢大人。”
“户部侍郎?那不是你们中原人管钱的职位吗?”乌日更达濑笑道,“难怪大人看起来便是如此的——贵气。”
谢琻眉头微微一抽,似笑非笑地道:“户部掌全国户口、赋役。下至移民垦荒,招抚安置流民,抚恤救济、调剂余缺;上至权量市籴,评估物价,征山泽坡池、关市、坑冶之税,都在我们的指责之内。就连贵使大人送上的朝贡,也由户部管理。可非区区 ’管钱’二字能说明白的。”
“原来如此,中原朝廷体系果然博大深。”乌日更达濑抚掌一笑,“若不是大人不赞成我族的议和,我恐怕还真想与大人郊游几日,多学些东西呢。”
此言一出,谢琻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沈梒暗中捏紧了袍袖,面上平静微笑道:“贵使大人何出此言?贵族与我朝的议和乃是陛下的决定,我们二人皆是陛下臣子,怎么会有 ‘不赞成’这一说。”
乌日更达濑耸了耸肩:“我们草原人虽不如你们会打官腔,却有狼一般的直觉,能明确分辨出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沈梒淡淡地道:“此处无友亦无敌,皆是同盟之人。”
乌日更达濑哈哈大笑:“好罢,我还以为前几日与大人见了几面甚是投缘,便算是朋友了。唔,你们中原人,可真难交心呐。”
沈梒扬唇一笑:“下官按职责办事,贵使大人不必记在心上。您在京城的这几日,鸿胪寺或驿馆自会有安排人陪您游览京城名胜。下官亦非京城本地人,恐怕不能陪大人尽兴。”
“好罢好罢,侍郎大人既然拒绝了,我也不方便强求。”乌日更达濑笑着拱了拱手,“那便再会吧。”
言罢他又含笑看了眼谢琻,这才举步扬长而去。
此时百官散尽,太和殿的长阶之前唯余沈梒与谢琻二人。夕阳正一寸寸消失在宫墙之角,贯彻宫廷的长风倏然而至,将欢宴之后剩下寂静吹得愈发空洞了几分。二人绯袍的衣角在风中飘起,丝滑的衣料却彼此错开,久久不能相碰。
谢琻回了望着乌日更达濑离去的目光。他看向沈梒,双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却见沈梒已垂下头去,低声道:“人多口杂,莫要再此处多说。”
谢琻眉头一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他脱口而出刚想说什么,沈梒却已跋步向台阶下走去。
“沈梒!”
谢琻尽力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听见自己失控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他大步冲上前去,在大殿前空旷的广场上追上了沈梒,一把拉住了他的左手。
“你做什么?”沈梒乍然回头,皱眉低怒道,“殿前拉扯,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谢琻一顿。他的确觉得自己情绪方才那一瞬起伏的也有点大,此时骤见沈梒皱眉含怒的模样,心里也猛地一紧。他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那些燥郁,低声道:“你莫要这样甩手走开。我还有话对你讲。”
沈梒轻轻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轻声道:“我知道。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里有谁?”谢琻一挥手,“这么空荡荡的,咱们说话谁听得见?”
沈梒脱口而出道:“上次在御花园的事,你竟还没长教训?”
谢琻蓦地一僵,面上浮现出了几分不敢置信。
话一出口,沈梒便知自己说错了。
“我……”他闭了闭眼睛,在微微懊恼的情绪中轻叹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琻沉默地看着他,只觉自己的指尖空荡荡地在风中也冷了起来。有万般情绪难以出口,最后微微静了一瞬后,他问道:“那乌日更达濑话语间的意思,感觉是你会全力支持议和。你与他都说了什么?”
“我并未与他说什么。而且议和如今已是定势,我无权反对,亦无权说自己支持。”沈梒微微顿了下,却又道,“但你若问我个人意见……我的确是支持的。”
“你支持?”谢琻不可置信道,“事到如今,你竟还相信这些草原人的狼子野心?你怎知达日阿赤与我朝议和,报了什么目的——”
“达日阿赤与土馍忠的草原霸主之争,日渐激烈。达日阿赤缺刀缺火,我们就给他递好了,借刀杀人难道不好吗?”
“你怎知他们拿了刀,杀的是土馍忠而不是我们?”谢琻怒道,“若是可放互市,他们有了充足的钢铁,便等于如虎添翼。到了那时,你那什么牵制他们?”
“如果不与我们联手,达日阿赤在土馍忠势力的包围下便会一点点被蚕食。他们没那么傻!定能与我们认真议和——”
“认真议和?他们送来的两百匹马皆是公马,这叫什么认真议和?有什么诚意?”
“仅凭几匹马便断定达日阿赤的议和诚意,未草率!”
“什么草率!你难道忘了我们在木兰那夜之后站在草原上发过誓?你难道忘了自己曾发誓要将烽火点尽草原的每一寸土地?!”
他失控的声音回荡在宫墙之内。在沈梒蓦地沉默下来的震惊之中,谢琻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将声音提得太高了。
尖锐的质问,如刮人的刀,瞬间将二人之间的默契和温存剔得荡然无存。
然而话已出口,谢琻有些冲动地微微喘息着,已然无法回那些伤人之语。
在一片死寂之中,沈梒捏紧了拳头,终于低哑地开口了。
“你问我有没有忘记……我当然没有忘记!”沈梒蓦然抬头,双目含火狠厉地瞪向他,“但我沈良青以天下为先!若我只因某几个草原人曾侮辱过我,便以偏见待所有草原人,甚至影响国事,那我便对不起身上这件官服!”
谢琻艰难道:“我知道,只是我……”
“你问我有没有忘记,我反而想问你有没有忘记。”沈梒逼上一步,怒道,“你难道忘了娄长风本欲归隐江南,此刻却要一生困于北疆的砂砾城楼之后?你难道忘了娄吹云是怎么惨死在中原逃兵的踩踏之下?每一场战争的决定,做起来容易,但背后要用无数无名将士的生命作为代价!你我文官,不能披甲上阵保护百姓,难道应该做的不就是尽力保护那些无辜将士们吗?!”
谢琻僵硬了脊梁,再说不出一句话。
而沈梒失望地向他投来了最后一瞥,再不愿多说一句话,转身大步逆风向反向走去。
二人的距离,正在一人僵立、一人远离中,越拉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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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啦!终于吵架啦!
他俩腻太久了,偶尔吵吵架,清新去腻哈哈哈哈
【使臣大人的名字竟然被oo了,看起来太难受了……我改一下哈哈】




这个袖断得隐秘 信否
二人相识以来,还从未吵有这么激烈的争执。
他们平素的喜好性格都极为相投,政见也相似,自从在一起后几乎没发生过咀晤。然而谁知在今天,他们竟会因议和之事产生这么大的分歧。
若是日常小事,他们俩早就不约而同地退让了。
然而这偏偏是国事,他们各执一词,都十分地坚定强硬。
沈梒离去之后,谢琻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步法向午门外走去。出得宫廷,他茫然地在原地立了片刻——本来他今天是计划去沈宅的,毕竟沈梒忙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能回家一日,谁知又……
如今如果要去沈宅、见到了沈梒,他又该说什么呢?他倒是可以温言软语说点什么,但是于议和一事上,他的意见还是没有改变,所以这事情本质上还是没有解决。沈梒那么机敏,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意图,到时两人又不了要争吵。
胡思乱想了一阵,他颓丧地招侍从牵来马匹,拨转马头往谢宅的方向去了。
到家时,谢父与谢家长兄谢铄正在厅内叙话。谢铄如今已是一方封疆大吏,平素甚少回京,如今也是趁着新春之际回京述职才能在家中呆上一两日。这位谢家大哥的性格与火爆的谢父、飒然的谢华都不大相同,平日寡言少语、冷峻多思,到了关键时刻又雷厉风行,是十分敏锐且严谨的脾性。
此时谢琻满脑门的官司进屋,一抬头撞上了谢父与谢铄。他不愿让父兄看出自己烦躁,连忙拾表情给二人问安。
只可惜他这番表演,瞒一瞒粗心大意的谢父还好,却半分逃不过明察秋毫的谢铄。
见谢琻行了礼便想走,谢铄吹了吹茶碗里的茶沫道:“站着。”
谢琻脚步一顿。
“垂头丧气的。”谢铄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如电,“今日是达日阿赤面圣的日子吧……发生什么了?”
谢琻:“……”好好的喝茶便喝茶,总观察别人做什么?
但既然大哥问了,他又不能不答,只好含混道:“没什么,与同僚发生了些争执。”
“与同僚发生争执?”谢铄重复了一遍,“你眼高于顶的,与谁争执能让你这么耿耿于怀的?”
谢父一顿,露出了个了然的神色;而谢铄也旋即猜到了答案。
“是沈梒?”
谢琻:“……”他什么都不必说,干脆就站在这里让他俩观察得了。
左右都要被看穿,谢琻索性在下手坐了,揉了揉额头道:“今日宴席,我们都见到了那达日阿赤的使者,是个叫乌日更达濑的异族人。我觉得达日阿赤与咱们议和图谋不轨,但沈梒却不同意,我们便——争执了一番。”
谢铄问道:“那乌日更达濑,是个怎样的人?”
谢琻脑门子上的筋一跳,顿时想起了那男人颇具压迫性的视线和微笑,心头又窜起一团火,没好气地道:“狼子野心,咄咄逼人。面圣时不拜不跪,带来的两百匹贡马还都是公的。不知沈梒那般聪明的人,怎会放心与这样的人议和,这岂不是与虎谋皮?”
“你现在这么气愤,又有什么用?”谢铄喝了一口茶,“议和之事已定,非是你一个小小侍郎能左右的。”
他大哥一向如此眼高于顶,谢琻平时最烦他这般看不起人的样子。但今时今日,却也不得不承认谢铄说得有理,不禁烦躁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只是想不明白,经过一年的交战,还有木兰围场的种种事情,沈梒——包括圣上——在内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些草原人……”
谢父与谢铄对视了一眼。
谢铄又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道:“你不知事态全貌而妄下决论,还觉得人家轻信,也是蠢得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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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日阿赤汗病危?”沈梒微微一愣。
对面的乌日更达濑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冲他扬眉一笑。
方才沈梒出得皇庭之后,又迎面撞上了正等在门口的乌日更达濑。他俯手立于马车前,见沈梒走来便亲自为他挑起了车帘,含笑声称自己有秘事相告于他。沈梒虽不愿与他私下见面,但怎奈他态度坚定,最后皱眉想了片刻还是上了马车。
此时他们二人正坐于茶馆雅间的二楼,窗外正飘着冬末初春的细雨。这雨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似雪而又非雪,湿湿冷冷,下的人骨头缝都是冰凉的。沈梒陷入沉思,细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大氅的边缘——那是他思考问题时惯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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