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峄南之桐(1V1甜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圆镜
席桐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也说不出来,定定地望着他。
“我看了那封信,想起了远在中国的那个小姑娘,她真讲信用,她说过要和我做朋友。她一家人都那么好,那么善良,我想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我突然一点也不想死了。我感激她。我建了一座会展中心,冠她的名。
“又过了一年,我知道她在肯尼亚做志愿,正好我在那出差,想见她一面。我不敢和她说,是我害她没了爸爸和奶奶,离开了故乡。我也不敢跟她搭话,因为我见她的第一眼,就爱上她了。
“我那时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爱她,但现在,我有了。”
孟峄抬起她被泪水沾湿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桐桐,遇见你,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左手被他扣住,一枚银光潋滟的戒指套上无名指,钻石在细雕琢的树叶间闪着温柔的光泽,环内刻的四个小字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从皮肤流进血液,烙在心上。
“你说邮很贵,一个戒指,够不够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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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很长,大家仔细看。后面有5章番外+1篇后记,带剧情和蜜汁叉烧肉,很重要!
我会在番外完结后专门发一条微博答疑,小天使们有问题可以来问。
把你们的珍珠评论都交出来!!!正文25万,番外2万,我不想让你们花钱看未知章节,所以不开订阅,后记会放微信和支付宝打赏码图片(已经放在@小圆镜_xyj微博置顶了)。这文质量如何由你们来打分,如果你觉得它不错,就给点油,如果尚未达到你们心中的标准,评论给点鼓励就行。
爱你们么么哒(???)
猜猜桐桐和孟狗戒指上的八个字是啥?





峄南之桐(1V1甜H) 番外·峄阳孤桐(上)
二十二岁的孟峄站在大楼顶层。
风很大,太阳快沉下去了。
两百多米的高度,脚下是稀薄的云雾,刚下过雨,楼顶很潮,半只皮鞋底悬空,再往前一点,他就会像一只海鸥,自由地掠过反射着夕阳余晖的玻璃,飞到茫茫的人海中去。
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听不清,眼前也模糊了,是药剂过量的副作用。
他的头很轻,躯干却重,灵魂已经迫不及待地飘上天,俯瞰尘世。他好像看见了妈妈的脸,在远处的玻璃上,可是也不清晰。
孟峄想了一会儿,他已经记不得妈妈长得什么样了。
他们会不会也忘记他呢?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他待不下去了,他不想继续了。
他太累了。
他厌倦了。
他踏出一步,然后被拽着胳膊拉了上来。
秦立一头冷汗,脱力地瘫坐在身后,裤脚被积水湿透了。
孟峄看着他,眼睛里有疑问,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让他张开翅膀飞走。
秦立说:“你不是鸟,摔下去会死。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给你解释。”
他只有生气时会跟孟峄这么说话,平时都和别人一样称呼他“先生”,因为孟峄喜欢站在高处拥有权力的感觉。
孟峄依然看着他,眼眸漆黑,一丝光也没有。
秦立突然也累了,他厌倦时不时就上楼顶、闯进他卧室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
孟峄是真想死,他劝不住啊。他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他身边,他是心疼这孩子,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有女儿要陪。
于是秦立说:“回去看看吧,想想你过去的日子,然后再决定是否结束这一切。”
孟峄坐在楼顶边缘,双腿垂下,凝目望着夕阳。
秋天的风很冷,秦立扯下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坐在他身边。
戴着黄围巾的孟峄像他给女儿讲的睡前故事里的主人公,遥远星球上的小王子,孤寂地望着第四十四次日落。
围巾在风里飘荡,他一动不动。秦立抽出纸巾擦了擦裤子上的水,又迭成一朵玫瑰花,放到他手里。
小王子是应该有一朵玫瑰花的。
秦立是个话唠的性子,沉默了几刻,想找点话来讲,可又想不出什么。
“孟鼎为什么同意你改名字?”
他略知孟鼎夫妇和他的过去,觉得他抑郁是情有可原。他虽然知道,却从来没主动问过从前的事,这时是真的找不出话题了。
他问了,孟峄没答,好像听不见他说话。
“你为什么叫孟峄?”
秦立忧心地瞧着他,他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似乎下一瞬就要被风刮走。
他耐心等了很久,等到以为孟峄因为药物作用根本失去了听觉,孟峄却奇迹般地有了反应。
他的反应很轻微,只是眨了眨眼睛,最后一缕光刺进瞳孔,他轻轻蹙了下眉。
秦立长舒一口气。
他不知道孟峄在想什么,但知道他把人救回来了。
孟峄的记忆是一团乱糟糟的线,那点儿光让他牵了个线头出来,拉出一根,然后心脏就被连带着扯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漂浮的云雾,染着很淡的金色,让他想起一幅画。
他想了很久,才找出画和光有什么关系,又和他的记忆有什么关系。
*
秦立说的对,他应该回去看看,然后再离开。
孟峄对身边关心他的人很抱歉,但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活着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孟鼎夫妇快七十岁了,身体每况愈下,去金斯顿医生那里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放松了对他的监视,给了他更大的权限,但“孟岭”这个身份成为他的噩梦,就算他改了名,也时常被脑海中闪现出的那间密室惊醒。
他先去了蒙特利尔。
他在那座城市出生,在郊区长到五岁,父亲吸毒病死了。母亲带着他和四个兄弟搬到城区,给一个印度老头当情妇,寄居在一栋小楼里,一年后被正房赶出来。母亲得养活五张嘴,就拖家带口来到温哥华,她做过许多职业,在小餐馆帮工,帮街头毒品贩子望风,在垃圾桶里翻针管卖给神志不清的瘾君子,最后有人看她长得漂亮,就介绍她去当鸡,一晚能挣不少。
孟峄家里行二,没有正经名字,大家叫他“火柴杆”。他负责管家务,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哥哥十二岁,已经能在贫民窟讨活干了,时常鼻青脸肿地带着钱回来,兄弟二人商量着怎么花,是给妈妈买点药膏,还是买只鸡来改善伙食。他们早就对垃圾桶里过期的超市食物深恶痛绝了。
有一天孟峄又从垃圾桶翻出一盒颜色发暗的牛肉丝,这东西以前在魁北克俗名叫做“cheveux d'ange”,天使的头发。
世界上哪有什么天使啊。他刚这么想,面前就多了双手,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是足够六个人吃的汉堡和炸鸡。
第二天,孟峄就在母亲的允许下,跟他们走了。
临走时母亲跪在那两人脚前,不停地吻他们的鞋尖,谢谢他们养她的儿子。又叫孟峄要乖,不要哭,要笑,以后不要认她这个妈妈了。弟弟们羡慕地看着他,哥哥哭了,悲愤而不舍地嚎啕。
孟峄也哭了,从那之后的叁年,他再也没有哭过,连孟鼎跟他说“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他也只是麻木地点了一下头。
孟鼎和靳荣很满意。他们才是孟岭的父母,那个陪人睡觉的女人算什么?她配吗?
但他们很快就不这么想了,开始怀疑从密室熬出来的孟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孟岭。他太不听话了,孟鼎跟他说话的时候,很容易看出他的心思不在上面,他注视一只鸟的时间都比注视“父亲”要长。
渐渐的,这种分心随着年龄增长变成了激烈的反抗,孟鼎夫妇放弃了。可这孩子聪明得不像话,他会破解密码逃出去,他们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就把他带去了中国,正好能派上用场。他有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致的脸,配上挨鞭子时倔强又柔弱的表情,最能唤醒人心最阴暗的一面。
孟峄被当成礼物送给了郝洞明,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待了叁天,这叁天他见识到比孟家的试炼还残酷的东西。所幸他没有忘记反抗,拼死逃出别墅,带着满背伤痕在蚊虫肆虐的山林里藏了一晚,跑到了镇上。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孟峄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他在雨中躲刀,躲枪,杀手如同一条恶犬紧咬着他不放。他撕开厚重的雨幕,看到了两个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他回头,杀手不见了。
孟峄反应很快,他知道他找的这个男人可能是个警察,他穿着制服,是杀手害怕的角色。
警察。他往后退了一步。
“孩子,你遇上抢劫了吗?不用怕,叔叔带你去警察局。”
男人叁十多岁,面容刚正温和,身材十分高大,脸上挂着明朗亲切的微笑,他身旁的女人神态温柔,穿着红裙子,在雨里就像一朵美丽的芍药花。
他们刚刚瞥见了逃走的杀手,皱起眉。这孩子生得漂亮,形容狼狈,不像是没家的孩子。
孟峄大致听得懂他说话,但他会讲的中文和男人的口音差别很大,所以闭上嘴,一个劲地摇头,怎么都不肯去警局。
男人伸出手,孟峄下意识握住,他的掌心很温暖。
他把孟峄交给妻子,折回去报案,打算看看这一带谁家丢了孩子,叫他跟妻子回家。
妻子开着小摩托,一路上和他说话,介绍自己和丈夫,还有他们的小女儿,又逗他开口,然后发现他脸色越来越白,停车掀开衣服一看,眉头皱成川字——他背上有许多又长又深的伤口,触目惊心,像是鞭子打的,血已经干了,这孩子竟能忍住一声不吭。
下车时孟峄已经昏过去了,叶碧和奶奶把他搬进屋,清理伤口,擦洗身子,他发了高烧,他们要带他去医院,他在半梦半醒间死死抓着床单,不愿走。
孟峄是被人戳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似的,亮晶晶地盯着他。
她还在戳。
一边戳他的脸,一边好奇地说:“小——哥——哥。”
讲话漏风,右边的虎牙缺了一颗。
孟峄趴在床上,也看着她。
他知道这是那对夫妻的女儿,八岁了,在县里上小学二年级,名字叫席桐。
席桐舀了一勺绿豆汤,送到他嘴边:“奶奶让我照顾你,她说你走丢了,我爸爸帮你报警去了。你不要怕,我爸是警察,他很厉害的。”
孟峄看着暗绿色的奇怪的汤,想起曾经吃过的东西,推开她,趴在床头掏心掏肺地吐,只吐出酸水。
席桐吓到了,不明白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可是奶奶让我一定要给你吃东西啊,她和妈妈买菜去了……不行,你一定得吃,这里面有很多维生素的,你喝了就不会中暑。你看你都中暑这么久了。”
孟峄猜是她家人怕吓到她,没跟她说他身上有伤。
她搬来一把小板凳,拿了个漏斗过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孟峄看到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要给他把汤灌下去,挺没面子的,拿过来自己喝。
席桐又有意见了:“不行,奶奶让我照顾你,我要喂你,你不能动。”
绿色的汤递到嘴边,孟峄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于尝了一口,甜甜的,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
她看他喝了,就很有满足感,学着她妈喂药的样子哄他:“小哥哥,你长得真漂亮,再喝一口嘛。”
“小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再喝一口。”
“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再喝一口。”
“小哥哥,你家住在哪儿?……”
孟峄被她哄得一碗绿豆汤全灌下了肚子。他很讨厌别人夸他漂亮,他们的眼神像蛇一样,但这个词被嫩生生的嗓音说出来,就让他很舒坦。他还喜欢听她叫他小哥哥,这让他想起自己叁个弟弟,最小的那个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哥”。
他虽然很舒服,却依旧谨慎,没有告诉她他家住在哪。
平房里有叁个房间,一间给奶奶,一间给席桐爸妈,孟峄占了她的。他烧还没退下去,席桐又喂他吃消炎药。吃完了,她就自觉地坐在小桌子边,写暑假作业。
孟峄吃了东西,恢复了一点力气,悄悄打量她。
屋外没有下雨,蝉声聒噪,时不时有鸟儿清脆地叫两声。
白色的印花窗帘挡住了炽烈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西瓜的味道。席桐抱着半个西瓜,拿小勺子挖着吃,右手在纸上写写涂涂,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分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孟峄听见她在念念有词地读英文,apple,banana,orange之类的初级词汇,下意识开口纠正了她的发音。
席桐惊讶地回过头,蹬蹬蹬跑过来,指着课本:“你会英语啊?”
孟峄点头。
她给他一支笔,把作业塞给他。
“小哥哥,你上几年级了?”席桐眼睛放光,把西瓜也抱过来,挖了一勺,放在他鼻子前。
孟峄摇头不语,他是不会帮她写作业的,可是他的嘴已经张开了,把西瓜咽下去。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坏,会贿赂陌生人帮她干活。但她笑得那么甜,白里透红的皮肤,大大的酒窝,穿着蓝色的小裙子,戴着蓝色的蝴蝶结发箍,就像个活的瓷娃娃,像——像画出来的一样,可爱极了。
孟鼎请过很多老师来家里给他上课,他学过艺术鉴赏,立即想出了一副比较符合的印象派油画,模特也是八岁。
孟峄的手不听使唤了,他拿过作业,一边吃她喂的西瓜,一边写得飞快,连抄单词都帮她抄了。
席桐把半个西瓜都给他了,之后傻了眼。他写得也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把半本作业都给做了。他不用思考的吗?
”……你是外国人吗?”她得出结论。
孟峄又点点头,专心致志地帮她写。
叶碧和奶奶买完菜回来,席桐哭丧着脸负荆请罪,说她没照顾好小哥哥,小哥哥在厕所蹲了两个半小时了。叶碧一问,才知道她给那孩子吃了太多西瓜,烧是退了,肠胃却受不了,上吐下泻。
孟峄吃了黄连素才有所好转,晚饭时也无打采。席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把鸡腿夹到他碗里,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下去。孟峄很久没有享用过这么正常的食物,狼吞虎咽,但他克制住了,没把鸡都吃完,留了一只鸡腿给她。
叶碧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还是不说,席桐向她妈解释他不会中文,是外国来的。叶碧很诧异,这座县城里很少有外国人,这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奶奶看他好像听得懂中文,慈祥地说:“莫怕,很快就能找到你爸妈了。”
孟峄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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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是该有一朵玫瑰花的。




峄南之桐(1V1甜H) 番外·峄阳孤桐(下)
他隐藏得很好,两个大人都没有注意到异常。这一晚他不敢合眼,鸟叫蛙鸣都成了风声鹤唳,他怕那个杀手跟来,把这家人给灭口。熬到后半夜,他终于忍不住,意识逐渐丧失,身体陷入黑暗的牢笼,脚下鼠蚁横行,头上秃鹫盘旋,耶稣惨青的脸对着他,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下一秒,他呼吸不上来,醒了。
“小哥哥,你做噩梦了?”席桐放开捏住他鼻子的手,她被梦魇住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做。
孟峄满头大汗,待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屋里并不是很黑。月光从窗棂照进来,他可以看见她脸上吃惊的表情,和粉嘟嘟的微张的嘴唇。
“我睡不着,听见你在说话,妈妈出门累了,她还在睡。”
孟峄趴在柔软的枕头上,呼出一口气。
席桐轻轻地把台灯打开,发现墙角的蚊香灭了,找出打火机重新点,蹲在墙角摆弄了好半天,藕节似的小胖腿浮起几个红红的蚊子包。看着火星亮起,她从柜子里拿来一只绒毛小熊,放在他枕边。
“熊熊陪你哦,不怕。”
蚊香气味太冲,孟峄差点打了个喷嚏,好容易忍住,她关了灯,转身回去,他拉住她的睡裙。
席桐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板着脸:“妈妈说男孩子不能随便拉女孩子衣服。”
孟峄从枕头下拿出风油给她,示意她涂腿上的包。
席桐知道他是好意,吐吐舌头:“你快点睡觉啦。”
隔壁屋里叶碧听到动静,打开灯:“桐桐,你干什么呢?小哥哥在睡觉,快过来。”
“哦。”她涂完了风油,往他盖的薄毯上天女散花地洒了一通,小跑着过去了。
那边灯灭了。
孟峄听到她说:“妈妈,小哥哥做梦了,我去看看他。蚊子亲了我好几口哎……”
“别抓,明天就好了……”
孟峄抱着小熊很快睡着了,没有再做梦。
第二天他很迟才起来,这是这么多年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奶奶坐在院子剥毛豆,几只鸡鸭在菜畦里大摇大摆地踱步,木架上缀着青绿色的葡萄,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
他摔崴的左脚有所好转,走过去坐在奶奶旁边帮她剥,奶奶挥手:“去,去,小娃儿别添乱,跟桐桐玩去。”
孟峄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添乱,放下毛豆进屋,把奶奶放在水池旁的南瓜花和青菜给洗了,一只用开水烫过的鸭子还没拔毛,他给拔干净了,放在案板上。
奶奶挎着一篮剥好的毛豆走进厨房,哎哟了一声。果然和报纸上写的一样,国外教育注重动手能力,想不到他连鸭子都会处理。这小娃儿干起活来怪利索的,长得也秀气白净,看着不是平常人家出身,与她家做个孙女婿倒是不错。
炊烟袅袅升起,饭香飘满小院。
孟峄干完了活,去房里看席桐写作业。到底年纪小,写着写着就开小差了,孟峄不许她隔五分钟上一次厕所,这点小伎俩他一清二楚,他叁个弟弟比她调皮多了。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被她“小哥哥”、“小哥哥”叫得心软,他就帮她把今天的数学作业也写了。
席桐心情很好,虽然他不说话,但她有许多话跟他说。孟峄被她滔滔不绝问得头大,随手写给她一个地址,是他在温哥华的家,早就没了,但那是他唯一的家。
“等你回去,我给你写信。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孟峄实则不想告诉她,但她水汪汪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他无法拒绝,说了一个中文字:“岭。”
他虽然很讨厌这个名字,但总不能告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妈妈叫他“火柴杆”。
突然,他生出一个念头,总有一天他会把“孟岭”这个名字扔掉。
席桐的作息时间被叶碧规划得很工整,午饭后睡了一觉,就要看课外书。她看起书来倒是和做作业是两个风格,文静乖巧像个淑女,奶奶的房间有一个大书柜,装着许多八九十年代的书,是她爷爷留下的,有四大名着、文献古籍,孟峄翻了几本,完全看不懂。
席桐拿的是一本少儿编版读物,指着上面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按农历,我生日在六月。”
她一字字地给他念:“六月,桐花馥,菡萏为莲,茉莉来宾。”
孟峄只听懂了它们都是花。后来他才知道,她念的是明代程羽文的《花月令》。
席桐又用一副长辈的语气跟他说,中国文化是很细很雅的,取名字讲究意韵,最好还要有关联性,比如说她妈名字里有个“叶”,她名字里就有“木”。
孟峄想让她帮忙给自己取一个,叶碧突然进来了。
他很会察言观色,一眼就发觉她脸色不好,果然,叶碧说:“我要去城里一趟,你俩和奶奶在家,晚饭不用等我。”
席桐眼睛勾在书上,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孟峄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晚,他的第六感就应验了。门窗外飘来烟雾,他在暗夜里看到了火光,然后听到奶奶的惊叫:“着火了!”
奶奶跑进屋,把他和席桐拉下床,跑出了房子,又舍不得爷爷的遗像,还有值钱的东西,叫两个孩子沿着小溪下山,自己折回去拿。席桐认识路,带着他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截,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火势已经从山坡蔓延下来。
孟峄藏在树干后,心里急得要死,她快点跑啊,还找他干什么。杀手要来找他了,再不跑她也得没命。
好在他再次探出脑袋时,席桐已经走了。
他望着熊熊燃烧的房屋,始终没有看见奶奶的影子,山下村民们的呼救顺着风飘进耳朵。他膝盖一软跪下来,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可他做错了吗?他只是找了一个人求救而已,他想活下去。
孟峄没有等死,他向前走,浓烟熏得他连连咳嗽,快要走下山时,他被找到了。
不是杀手,是孟鼎的保镖,带着个气息奄奄、跟他一样大的男孩。
孟峄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已经做好了被一刀捅死的准备,但死的不是他。
他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头。
回到加拿大后,孟鼎夫妇把他当成真正的孟岭,要他忘记中国这段经历,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对他百依百顺。
孟峄假装忘掉了。
孟鼎撤掉家庭教师,让他去私立学校上学,开学的前一天,孟峄来到书房,跟他说想换名字,他恳求的样子像极了多年前的孟岭,孟鼎一时间老泪纵横。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既然灵魂是一样的,想换就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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