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冷兰
二人走至近前,那书生唤了声,“船家,河间府可去?”
船夫中有一人皱了眉,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书生几眼,“这几日河间府赵大侠做六十大寿,武林中有不少人往那去,你们莫非也是赶这场热闹去的?”
那书生摇着折扇道,“船老大说笑了,我是读书人哪里知道什么武林的事,我这个童儿有个长姊嫁给了河间府的孙总管的弟弟,我们是寻亲去的。”
那船老大心道,什么寻亲,看这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怕是日子过不下去,投靠亲眷去了...似这般投靠童儿的亲眷的读书人也实在是...口中应道,“河间府自是去得,只要公子给得起钱。”
那书生道,“船资自然是要付的,多少钱?”
船老大手中比划了一个一字。
书生笑道,“一文钱,不贵不贵。”他自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就要数出一个铜板来。
船老大几乎想翻个白眼,“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此刻涨潮江面难行,且河间府在上游,行程要两个时辰,这开头的一段水路,我这些苦哈哈的兄弟还得在岸上拉着纤。这一个铜板未太不厚道了。”
书生应道,“是极,是极,一人一个铜板虽然贵了一点,但也是应该。”他说着,又打开钱袋,数出一个铜板。
船老大打断他道,“对不起这位公子,一两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书生唬了一跳,“这么贵,这一两银子已经可以买十只上好的芦花鸡了。”
船老大已为他惹得颇为不耐烦,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你这书生好生罗嗦,我和众兄弟在这行船是官府批准的,这价码也是按规矩来的。你若付不起船资,便请回吧。”
书生眼中露出畏惧之色,待要争辩,又似不敢。
“喂!船家,河间府去不去啊?”人未至,语先到,待到人到了近前,船老大见来人是一个娇俏的女子,脸上两个酒窝深深,声音中带着川妹子的爽辣利落,偏又让人心生好感。忙应道,“去的,去的。”
女子笑道,“多少银子?”
船老大应道,“到了地方姑娘看着给吧。
女子笑道,“多谢船家,师兄我们走吧。”
跟在她身边的劲装男子应了,悄然跟上,船老大见那男子长得也算英俊,可惜竟然是个闷葫芦。船老大招呼众兄弟升帆的升帆,拉纤的拉纤,眼看一艘灌饱风帆的船就待。书生看得目瞪口呆,“你,你怎可如此?他们去河间府就可以看着给,我们就不可以?”
船老大眯着眼笑道,“以貌取人,以衣冠取人,这不是人世常情么?何况你看这两位的服色,我敢保证他们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铜板。我让他们看着给,你说到了地头他们给我的难道只有一两银子?我说公子你若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读再多孔孟文章,就算中了榜入了官场,也是不得志的,一个浪花就把你吞没了。”
船老大许是幼时便不大能读书,为家中父母训斥不少,不喜这穷酸书生,口中也不留情。
那书生闻言竟然不怒反笑,思索了片刻道,“是极,是极,看不出你这船老大还知道什么是官场之道。”
“喂,你们也去河间府么?”女子自船舱中探出头来,朝岸上唤道。
书生笑道,“正是。”
女子冲着他嫣然一笑道,“那还不赶紧走,磨蹭什么?”
书生应了,又冲着船老大低声笑道,“肥羊邀我,船老大怎么说?”
船老大一愣道,“这...”
书生又笑着打商量道,“再捎上两人,这肥羊打赏的时候更不好意思只给一两银子了。这人情是我欠下的,与船老大无关不是?”
船老大一想,“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如此,谢过船家了。”书生摇着扇子笑呵呵地上了船。
入了船舱,刚刚坐稳船身晃动,江水破开一条线,船已然开拨。
那女子笑呵呵地看着童,道,“喂,大家同坐一条船就是有缘。我叫唐灵,你们怎么称呼?”
这女子和他的师兄正是唐门的唐灵和唐尧,唐灵听闻河间府有热闹可看,连唐门都不回,拉了唐尧就看热闹去。
书生笑道,“正是,十年修得同船渡,与二位同行,可是难得的缘分。在下姓苏,单名一个遥字,遥远的遥。这位是我的书童,你们便唤他小痴吧。我们二人是去河间府寻亲的。”
唐尧向他一抱拳道,“苏兄,幸会。”
唐尧木讷,唐灵正犯愁这一路得闷死,幸好苏遥虽然有些罗嗦,有些迂腐,但好歹肯说话。他这种书生与江湖中人全然不同,在唐灵看来还颇为有趣。
更何况还有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小痴,唐灵不时逗逗,一路上笑语不断。
船前行了一个时辰,天色已黑,空中夜云低垂,无星无月,放眼一片黑魆魆。唐尧突然皱起了眉头,向着船舱外望去。
“怎么了?”正与苏遥聊着天的唐灵觉察出他的异样。
唐尧道,“我似乎闻到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唐门的毒。”
他话音方落,门外传来了惊呼声。
唐灵道,“是船老大。”
唐尧道,“我出去看看,师妹你小心些。”
唐灵又怎肯错过热闹,“我们一起出去。”
唐尧知她脾性,也无可奈何,点头道,“那你别惹祸。”
唐灵笑呵呵地道,“说得我好像经常惹祸似的,师兄莫非忘了上回在拜月教,可是我救你出来的。”
唐尧默然,感情这大小姐早已忘记上回他们所以会进入拜月教,还不是因为唐大姑娘想看人家的拜月之礼。
江水奔腾流逝,暗夜之中看不清江面的情况,船老大站在船头,提着马灯的手颤抖着,“死,死人。”
他的脸色已经比死人还要惨白。
唐尧走至船首,凝了目力看去,那江面上漂着一物,轮廓分明是个尸首,正一下一下地撞着船首,那熟悉的味道更加浓郁。道,“捞上来看看。”
船老大颤抖着嘶声道,“不,不行。这尸首上船板,船会翻的。”
唐尧又怎会听他的,衣袂翩然已然自船首跃起,足尖在江面一点,已捞了那尸首起来,放于甲板上。
船老大往后一退,手中的灯几乎握不住。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接过他手中的灯。船老大回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竟是那书生。
书生手中提了灯,朦胧灯火照着他的眼眸,一双琉璃色的凤眼看上去颇为陌生。
那人对他温雅一笑道,“船老大,先歇息一下吧。”
一道轻软的风在他身上拂过,船老大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唐尧见那尸首是一位中年的道长,致命的伤在胸口,一刀便破开胸腹,再没有其他的伤口。
叹道,“刀法简洁,显然是大家出手。”
转眼见唐灵蹲在尸首前,一双好奇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看那伤口,他对自家师妹也有几分头疼,道,“别碰...刀伤上有毒。”
“什么毒?”
唐尧无奈叹气,“师妹你该用些功了,是醉飞花。”
唐灵眼中带笑,“师兄,这不有你么?”
唐尧道,“师兄又不能陪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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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道,“为什么不行?”话刚出口见唐尧正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俏脸一红。道,“这不管是什么人,用的是我们唐门的毒,摆明了是要陷害唐门。”
唐尧看着她那娇憨模样,几乎痴了,心中甜蜜,“也不尽然,唐门之中我不记得谁有这么好的刀法。”
唐灵暗唾了一声呆子,转头道,“管他什么人,把尸首带回唐门,给奶奶看了再说。”
唐尧摇了摇头,“不妥,这尸体中的是唐门的毒,再带回唐门只怕更说不清了。”他望了望漆黑的江面,道,“这尸体是顺水流而下,看装束像是武当的师兄们。我们将他送至河间府,趁武林同道都在,请千里快哉剑赵大侠主持公道吧。”
唐灵失笑道,“师兄,说你呆你还不认,人家做寿,你巴巴地送个尸首过去,这算什么?”
唐尧为她一说也觉得有理,一愣道,“这...”
“两位还有个...尸体?”书生提着灯站在船舷边,指着水中道。
唐尧将那尸体提出水面,放在甲板上,一般的道长装束,年龄相仿,伤口在腹下。
唐尧的手在他的鼻尖一探,“这人还有气,师妹你且让开些。”
唐灵往后一退,正踢着一个绵软的物体,唬了一跳,低头一看船老大正低垂着头,歪坐在地上,“他怎么了?”
书生提着灯,小书童正扯着他的衣角。
苏遥在旁解释道,“许是两位污了他的船板,断了他的财路,船家气怒攻心...昏过去了。”
唐灵道,“真没用,看不出你这书生胆子倒还大些。”
苏遥道,“姑娘有所不知,其实我也是怕得很的,在下偏又晕不过去。”
所幸这道人伤未致命,更有唐尧的唐门独门解药,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就缓过一口气来。
唐尧扶了他坐起,“道兄,可好些了。”
那道人方睁了眼,目光便落在身边的尸首上,“我师弟?”
唐尧道,“道长节哀,他伤得过重...已经去了。”
那道人环着那尸体低头不语,目中露出沉痛之色。
唐尧道,“在下唐门唐尧,方才为道长疗伤,在下探知阁下内力深厚,不知何人能伤你至此?”
“久仰唐兄之名,在下武当派宋桥,死去的是我的师弟。”
唐尧道,“原来阁下便是雪月刀宋桥,失敬了。”
宋桥是武当派的大弟子,一把雪月刀得掌门真传,在江湖中成名已久。
道人声音中带着恨意。“伤我们的是...挽留相醉刀。”
唐灵吃惊道,“挽留相醉刀?是苏慕华出的手?”
宋桥道,“不错。”
“你撒谎!”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小生身后,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
苏遥的手按在小痴的肩头,陪笑道,“我这书童平日喜欢听些江湖故事,我怕他惹祸,都给他讲些什么掏心拳,断门刀之类吓唬他。他今日听到挽留相醉刀这么好听的名字,在埋怨我平日骗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江湖波诡(二)
书生站在船舷边,褪色的青布袍卷起露出一截斯文白皙的手腕,唐尧很轻易地看出他举止之间似并无内力。
转向着宋桥道,“宋兄,在下冒昧问一句,我听闻春风得意进宝楼的苏慕华虽然行事介于正邪之间,但仍有侠名,在北武林中声望也极高。他为何会向你们突然出手,莫非他与你们有宿怨?”
宋桥将师弟的尸身抱在怀中,目中沉痛道,“此事关系到三年前的一桩旧事,说来话长。”
书生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进船舱再说,在下胆小得很,身体又弱,吹多了风又得生病了。”
众人入了船舱,宋桥将同门尸身置于舱外,未几船老大也悠悠醒转,见灯下坐了数人,唬道,“各位发生何事了?”
唐灵笑着给他递过一碗水道,“船家且压压惊,你只是昏过去了,歇息片刻便好。”
船老大曾经是走南闯北的,年轻的时候也是敢拔刀子与人拼命的主,此刻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这江湖跑到老,越混越回去了,竟在这小姑娘面前丢了人。
宋桥坐定,继续道,“上元节后,家师接了一封信,信中言及归雁庄一事与苏慕华有关。”
唐灵闻言吃惊,心念一转道,“归雁庄?是三年前的那个归雁庄?”
宋桥道,“不错,三年前武林同道齐聚归雁庄,苏慕华也在其中。结果当时发生了几桩命案,我派青冥师叔因此殒命。后来拜月教教主水流月行踪败露,为苏慕华诛杀,众人都道案情已水落石出。水流月成名已久,擅于用毒,苏慕华将他斩于挽留相醉刀下,为各派报了仇。春风得意进宝楼因此在江湖中名望更高,威望甚至胜过苏老楼主当年。轩辕山避世不出,春风得意进宝楼自此隐然成为江北武林执牛耳者。”
唐尧道,“莫非实际上这苏慕华是贼喊捉贼?”
宋桥点头道,“不错,信中直指苏慕华陷害水流月,他其实才是幕后黑手。”
唐尧不解道,“那苏慕华为何要陷害水流月,难道他那春风得意进宝楼还要去苗疆那遍地毒虫的地方开分舵?”
宋桥沉吟道,“此事家师也有揣测,只怕水流月是个幌子,苏慕华之意不止在拜月教。”
书生在旁道,“我虽不知道什么武林,但圣人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杀人么也必有所图,可否问一句,这苏慕华不是为了什么拜月教,又是为了什么?”
宋桥摇头道,“此事关系本门隐秘,我不便多言。”
唐灵眼珠一转道,“可否问一句当日武当折在归雁庄的那位是什么人?”
宋桥道,“青冥师叔掌本门刑堂首座之职,门中地位尊崇。”
书生苏遥听了半晌道,“哦?不知武当的刑堂首座月俸多少?”
宋桥一愣,道,“这倒不知,本门财务由六师妹管着,刑堂弟子月俸三两银子,执法是六两还是七两,这首座么…二十两是有的吧。”
苏遥乍舌道,“竟比衙门里县太爷半年的俸禄还多,难怪我这位同姓的兄弟想当你们的首座了。”
宋桥无奈苦笑道,“本门刑堂首座管门中惩罚,可以制约掌门,其中利害又怎是二十两银子可以比的?”
唐尧道,“你怀疑你们现在的首座是苏慕华的人?”
宋桥沉默了片刻,道,“刑堂首座在门中地位何等尊崇,若无真凭实据,岂容他人随意怀疑。更何况苏慕华安插之人也未必就是首座,自青冥师叔故去后,我门中刑堂调整一共七人,无一不是本派英,究竟是何人无人知晓,若随意质疑,武当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唐尧道,“方才宋兄言及当日死于归雁庄的尚有数个门派?”
宋桥道,“不错,不瞒诸位,这些门派也都接到了这一信函,我们相约由赵大侠主事,齐集河间府。此事关系重大,掌门连门中都瞒着,派了我与师弟二人以为赵大侠庆寿的名义来,不想半道就遇上了苏慕华,师弟遭他毒手。”他顿顿又道,“我等也不是凭一封信就怀疑苏慕华,实在是信中所言…由不得我们不信。”
苏遥笑道,“愿闻其详。”
宋桥道,“非是我信不过各位,但…不如这样,若各位愿往河间府,届时各派齐聚,若大家愿意让唐门援手,自然会告诉各位个中详情。”
唐灵目中光芒轻动,唐尧心知若不让自家师妹看这场热闹,只怕比杀了她还痛苦。只得暗叹一声,心道,罢了,纵然淌这趟浑水,总是尽力护好师妹就是。
唐灵拍了拍苏遥的肩头,“喂,书生你去不去看热闹?”
苏遥连忙摇头道,“多谢姑娘,我胆小怕事得很,还是不去了。”
唐灵露齿一笑,“书生,现在只怕你不想去都晚了。”
苏遥道,“为为何?这年头还有强抢人去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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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桥打量着他道,“不错,这位公子得罪了,你既然已经知晓此事,便只能和我们一起去河间府。待事情了却,我等自然会送公子平安离开。”他向着船老大道,“这位船家也只能与我们一道了,待事情了却,在下自有一笔船资奉送。”
众人正说着话,忽觉船身一阵摇晃,案上气死风灯滚落于地,船舱中顿时暗了下来。片刻又是一声巨响,似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兵刃交接之声。
船老大骇然失色,“糟了,这船要翻了。”
唐尧道,“走,出去看看。”
话语方落,他便当先走出船舱。
此刻船身已然倾斜,唐尧、唐灵和宋桥都已使出轻功稳住身形。船老大也曾练过几日功夫,虽远不如他们,但在水面之上站得却比他们更稳。只余了苏遥一介书生,一手还拖了一个小童,船身一摇晃已经脸色煞白。
“小心些。”唐灵扶了他一把。
苏遥感激地朝她一笑道,“多谢姑娘。”
彼时,星月皆隐,船身在江面摇晃,船首灯光映照江面,光线明灭不定。众人中眼力好的已经看清桅杆上站立了一人,江风猎猎,船帆顶端本就难以立足,此人也如浪尖的一叶孤舟般,然而风再大,也未能将他吹落。
那人稳稳站立在桅杆上,手中一柄雪亮剑锋是浓黑夜幕中唯一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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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江湖波诡(三)
衣袂飘飘,浪水涛涛,此人身影立于高处何等潇洒,虽看不清面貌,但看身形,让人感觉是个年轻的男子。唐灵看得心喜,笑赞了一声,“好轻功。不知是何方少侠?”
苏遥与她并肩而立,手中轻摇折扇,虚心请教道,“姑娘,何以断定此人为侠客。”
唐灵道,“那是自然,你看此人身形洒脱,不似那般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喂,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么?”
苏遥含笑道,“对,姑娘话语自然是极对的。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下闻姑娘之言甚觉有理,是以微笑。”
“任情儿,你这拜月教余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声音自暗影之中传来,说话的人青衣白袖站在风帆之下。此人似身居暗中的蝙蝠,若非此刻开口,几乎无人看见。唐灵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也并非是全无江湖见识的,一瞧之下便已知道此人追踪与隐匿的功夫极为了得。似这般身手的人,若非杀手,多半是吃公门饭了。当下讶道,“拜月教的任情儿?”她当日好奇心起闯入拜月教的禁地,但那时拜月教主水流月已经死于苏慕华手中,而这拜月教的左护法任情儿不在,否则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走脱。
任情儿竟是这般模样,不觉又多看了几眼。
任情儿笑语自高处传来,“裴恶人,我既没强你妹子,又没睡你老婆...你追了我十日,莫非是看上了我,想尝尝我的风月手段,做我的入幕之宾不成?”
唐灵也曾听闻任情儿之名,传闻中任情儿便是这般男女不忌,中原武林中人对苗疆的拜月教的毒术和蛊术很是忌惮,毁谤之言颇多,任情儿当年与赵云剑的那段往事更是说得能有多难听,便有多难听。
任情儿长笑一声,双足踏在桅杆上,哗啦一声巨响,桅杆竟然从中折断。
唐灵见那船帆如蝙蝠展开的双翼一般,将天幕都遮了大半。
“想走?没那么容易。”
任情儿身在半空,却已为人缠上,举剑与身后的人再战。无奈怒道,“裴恶人,那么多草菅人命之徒,祸国殃民之辈,你不去抓,为何偏要纠缠着我。”
宋桥讶道,“西南总捕裴是非?竟然是他。”
裴是非是西南三省一府的总捕头,虽然身份地位比不上居于京中,掌督察院的秦决议。他出手狠辣,全无人情可讲,在江湖人心目中,要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决意更为可怕。
不喜他行事的人,私下都唤他裴恶人。
裴是非道,“裴某不管是非,只管奉命捉人,你跟我回去,自然有人能断是非。”
任情儿冷笑道,“裴恶人,我原来敬你还有几分英雄之气,竟然甘为人鹰犬?”
裴是非道,“裴某行事一向如此,天底下有能辨是非的人,自然也便该有为鹰犬之人,阁下又何必多言。”
兵刃交接之声不绝,夜色笼罩之中,哗啦一声响声在呼啸风中突然响起,似重物沉坠入水,可不正是武当那道人的尸首。
宋桥目光触及,脸色一变,人就已经掠了过去。
任情儿比他更快,身在空中,他突然如一只大鸟一般堪堪一折,向着水中坠去。手在船舷一按,已拉住了那冰冷湿滑的重物。
船身怎经得起如此折腾,已是剧烈摇晃,灌进不知多少水来。
任情儿只手扣在船沿稳住身形,见宋桥追来,道了声,“接好了。”
宋桥此刻眼见师弟尸身落水,走得甚急,突然见任情儿将一物向他抛来,伸手去接,却脚下跌滑。
风急浪险,那重物沉入江中,江水茫茫,无处可寻。
船身剧烈摇晃,船老大忙叫了起来,“快走,这船要翻了。”
唐尧一手拉了宋桥,道,“道长勿难过,待明日天明,多派些人手总能找到。”
唐灵已经挽了苏遥的手,踏上一块浮板,方立定足,便有一人攀了边沿爬了上来。
唐灵见竟是任情儿,此刻在近的距离她方才看清此人的面貌。
只见这人眼波含情,竟然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果然是一副颠倒众生的妖孽相。
任情儿手轻轻一托,便已立足于浮板上,不惊微尘。他抬头正见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好奇地望着他,看得连眼睛都不眨上一眨。
唐灵笑呵呵地道,“你便是江湖传说中的任情儿,可实在不像。”
任情儿笑得不能更愉快,道,“哦?哪里不像?”
唐灵想了想道,“我说不出哪里不像,便觉得哪里都不像。但现在看起来,偏偏又觉得哪里都像。”
任情儿敛了笑见礼道,“请教姑娘芳名?”
唐灵摆了摆手道,“我姓唐,单名一个灵字,灵巧的灵。”
任情儿道,“在下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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