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冷兰
陆酒冷低声道,“你说,叶温言丢下我们走了,是真想饿死我们,还是他也进不得这空门。让我们替他打了头阵,他好渔翁得利。”纵然幽暗的微光下,看不清陆酒冷面上的神情,但苏慕华却感觉这人英挺的眉峰一扬,明明白白是在笑着的。继续听了他道,“小苏,你觉得叶温言是个会让等待决定他胜负成败的人?”
苏慕华略一沉吟,道,“这可难料的很,我这结义大哥能忍人所不能忍,但若说不会暗中拨弄些小算盘,我可不敢保证。只不过若他真按那部经书练成楞严经,应也是可以在这空门中闯上一闯。莫非...”他眸中微动,现出惊疑之色,“他等不及了?”
苏慕华知叶温言半生筹谋,若说有什么放不下便是大周的权柄。便道,“下月是大宁十年一祭,太庙开启,诸王来贺。若皇上在诸王和众将领面前承认了太子的地位,又或者太子要对朱永宁有什么不利,要对他发难,成了铁证...只怕再难翻身。”
陆酒冷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太子若为难了燕王,只怕也难以洗脱不能容人之名。”
“朱永宁至今仍无子嗣,而太子嫡子刚出生便深得皇上喜爱。太子虽不成器,但皇上尚属康健,若学了前朝敬帝的做法,因子立父,也未尝不可。”苏慕华轻轻一笑,“若是如此,我们何不速速退了出去。”
他口中说着退出去,但脚下仍是往前走着。
陆酒冷一笑,与他并肩前行,绝别离已经握在手中。他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什么在低语着,这声音似孩童啼哭一般。声音缥缈,仿佛尚在遥远,又仿佛便在耳边。
对于危险的感知让陆酒冷体内的血液已然沸腾。
要退出去很容易,但也许换来的是折磨人的漫长等待、饥饿和疲倦。陆酒冷这一生习惯了在暗中等待机会,但他也知道如何如赌桌边的浪子们一般,将巅峰的战意孤注一掷。
哄...仿佛烈焰焚燃而起一般,陆酒冷觉得呼吸一滞,如利刀割面。巨大的推力如海浪一般,几乎让他站不稳脚。
陆酒冷厉喝一声,“小苏。”
苏慕华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心意早已想通,他手中暗器突然如疾风骤雨一般射了出去。
借着微光二人看见眼前这巨物比他们加起来还要高,头上长着三对复眼,如点了六盏绿幽幽的灯笼。
苏慕华的暗器刁钻,手段更是无赖,将设计精巧的唐门暗器使得如一把不要钱的香灰一般,专冲了怪物六只眼睛而去,此刻已将它的视线都笼罩在暗器之下。
苏慕华暗暗吃了一惊,他这一手暗器,端可开金裂石,但这怪物的眼皮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
这暗器虽然伤不了它,但已经惹怒了它,怪物复目紧闭,仰天发出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虽仿如三岁孩童的声音,让人心脉都要震裂开了。
苏慕华明明听见一声,“好痛”。
这怪物是鬼还是妖,莫非是蛊王的魂魄所附,否则它又如何能发出人类的声音?
他耳中一痛,那声音似乎钻进了他的脑中,心脉剧震之下,张口吐出一口朱红,看了正站在怪物身前的陆酒冷一眼,唇畔露了一笑,仰天倒下。
陆酒冷右手绝别离缠住正为暗器扰了视线的怪物,左手一探握住了背上所负的金刚杵。冰冰冷冷的铜绿光芒倏忽闪过,这一击他已经用了十二成的内力。
纵然他在镜中墟中消耗了内力,但人在绝境之中,往往能激发出难以预料的潜能,做成平日无法想象的事。
陆酒冷的背上已经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出手的时候却很稳很定。
饱灌内力的金刚杵锐锋已经触及了怪物的眼睛,如切开一块为卤水点过的极嫩的豆腐。
陆酒冷的神色带着冷酷的平静,他没有回头去看苏慕华一眼。他极黑的眼中甚至有笑意,他相信这一把他决计不会输。
这一把他掷下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命,还有他最好的知己的命。
苏慕华已经耗尽了他的暗器,换他必杀一击。
纵然豁出性命,他又如何能失手,又如何敢失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一念生灭渡红尘(三)
一叶大师盘膝坐于镜中墟前,目光落在盘旋的阴阳鱼眼上。
他目中所见,镜中女子的笑靥如娇嫩的春花,身后的莲塘上粉色的莲瓣摇曳,如女子柔软的衣裙。
一叶大师目中露出迷茫之色。
这得道高僧的心中莫非也曾有过这红粉骷髅,十丈软红。
他不过一晃神之下,便已气定丹田,突然低颂了一声佛号,锐利如电的目光望向前方。
眼前迷雾散尽,阴阳鱼的镜面映射出一盏昏黄的凄冷孤灯。
这十二生死轮回阵中,若多出了一盏灯,纵然是镜中之灯,十二生死之数也算告破了。
这莫非就是阵眼和生机?
只是若要破阵必须坐于镜中墟前,而坐于镜中墟前的人,又有几人有一叶大师的定力,能不堕于幻境,能看得见这一盏灯?
茫茫红尘,心海孤灯,能看见这一盏灯的人,才能窥破幻境,跳出轮回生死。
一叶大师忍不住深深一叹,这蛊王能布下这样的机关也算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只是却堕入魔道,也让人无限唏嘘。
说起来,陆家那小子虽然没礼貌,有时也呆头呆脑的,但好在有颗赤子之心,若能传了衣钵,也算不辱没了少林。
只是如何能说动他上少林,看起来他和苏家小子要好得很。
莫非让苏家小子去劝他?
不好,不好,苏家小子可古灵精怪得很。
若要他开口,还不知道要为他讹诈了多少东西去,后山那棵活了百余年的白牡丹茶树只怕保不住了,那一套兔毫盏可千万别为他见着了。
一叶大师既已窥破阵眼,不再迟疑,他气沉丹田,腹部鼓起如蛤/蟆。沛然一声佛门狮子吼,动真佛之怒。
镜中墟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片片碎片带着银色的光芒坠落尘土,转瞬成了齑粉。
牵扯人心痴恋的虚幻境界,至此不复见于世间。
“果然不愧是一叶大师,不曾为红尘迷眼,佩服,佩服。”
随着镜中世界的崩塌,一道白色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石台上。那人含笑抚掌,面上带着斯文有礼的笑容,可不正是去而复返的叶温言。
一叶大师不惊不怒,双手合十道,“叶施主,果然又回来了。”
叶温言笑道,“大师有定力并不奇怪,只不过大师方才在镜中见那女子容貌竟无半点留恋,依然出手毁镜,莫非真不认识这个唐莲?”
“原来方才镜中女子是施主所造,我确实不曾见过这唐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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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温言淡淡哦了一声,道,“大师这么快便寻到阵眼,可是也曾闯过这蛊王墓?”
一叶大师沉默了片刻道,“虽然知道你这人一肚子坏水,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必骗你。我确曾与河间府的赵千云施主一同来过这蛊王墓。不知施主因何提起这位叫唐莲的女子,又为何造了她的幻相与我?”
叶温言道,“这唐莲曾与赵千云有一段旧情,唐久年便是他们的孩子。”
“这便是了,苏慕华与我说过怀疑河间府的血案是唐久年所为。唉...”
叶温言道,“唐莲与赵千云相识于三十年前,而大师这些年的行踪,在下冒昧也曾查探过,三十年前大师到过苗疆和河间府,我曾以为大师也认识这唐莲,原来竟是不识的。”
一叶大师看着他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是要诱我破了色戒。”
叶温言笑道,“岂敢,岂敢,失礼,失礼。”
怪物发出愤怒的低吼,庞大的身躯挣扎着,在地上翻滚。那柄青铜所铸的金刚杵牢牢插在它的复眼中,随着它的滚动,冰冷的铜锈兵刃上绿光更盛,特别是顶端的部分仿佛吸饱了怪物绿色的血,成了一颗莹绿色的玉珠一般。
那怪物渐渐没了声息。
陆酒冷手中伸手拔了那降魔杵,衣袂已经为温热的液体浸透。
纵然他不怕寻常毒物,这怪物为蛊王养了千年,那毒血仍是让他一阵头昏脑胀。
他尚且如此,苏慕华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他一念及此,见苏慕华已经倒在了地上,忙将人抱入怀中,唤道,“小苏。”
苏慕华俊秀的一张脸苍白得像一张纸,牙关紧闭,唇畔流出的血已成了碧绿之色。
陆酒冷探了他的脉息,早已微弱得难以感知。
他一探之下,心便沉了下去,他紧紧搂了怀中的人,贴近那耳边道,“小苏,你醒醒,你别吓我。我们还要一起去江南,一年四时我们都去楚轻的坟头,告诉她,和你在一起,虽然老被你欺负,可大爷我很开心。你说过春风得意进宝楼外有一片枫林,秋天的时候比晚霞还要美。我们便在树下钓鱼,生了火,烤鱼喝酒,就像我们在边关中七花谷的时候一样。你...你喜欢在我身上刻记号,我都给你刻...只给你刻,你想刻哪,我都绝不喊一个痛字...小苏...若你不在,若你不在...纵然是天底下最美的景致,纵然我无人可敌,又有什么趣味?”
手顺着英气的眉抚过,那双琥珀色的凤眸若能睁开,纵然是轻慢地看着他,也带着三分笑意。
但怀中的身躯已是渐渐冷了。
幽暗神秘的地底深处,诡异莫测的造化雄奇之处,男子紧紧抱着怀中之人,泪干涸在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南北西东江楼月(一)
叶温言微微一礼,正欲举步,为双手合十的一叶大师阻了去路。他也不恼,含笑轻飘飘拍出三掌,他这三掌极快,仿佛三个叶温言一起出手。
一叶大师不避不让,一个颇为寻常的旱地拔葱,但寻常的旱地拔葱又哪有他这般的速度和力道。他身在空中,再接一个颇不好看的懒驴打滚,一掌已经切向叶温言喉间。
叶温言赞了一个好字,身形原地飘然一掠,七掌连出,七道身影虚实难辨。
身影倏分,一叶大师耸然动容,“惊鸿掠影...二十年前,武林中曾出现一个奇才,你使得是他的惊鸿掠影掌法?”
叶温言一愣,方才他所使得是画刀所授的掌法,曾听他道这掌法是黄雀的父亲所创,原来是惊鸿掠影掌法。看一叶大师的神情,竟然与这人是旧识,心道,不如讹上一讹,道,“那人并不懂内力,但武功奇高是不是?”
一叶大师与他交手几招,论武学他在叶温言之上,可此刻见故人武学,心绪激荡,也留了五分手。当下听叶温言所言,问道,“你与他是何关系?为何会他的武功?”
叶温言道,“大师认识的那人可姓黄?”
一叶大师想起那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武林奇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他确实是姓黄,不过我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
“那一日我在太行山中了无相君的伏击,我老和尚这一生大战无数,数那一战最为凶险,是这位侠士以惊鸿掠影掌助我脱险。”
“莫非便是二十年前,无相君败亡于太行山的那一战。”
“不错,那侠士救了我,那一夜我们于太行山巅把酒相谈。老和尚从未见过这么一个心智如璞玉一般的人,很是愉快。佛家讲究有缘则聚,他只告诉我姓黄,又比我小上许多。我便厚脸皮唤他一声黄贤侄。第二日我在山上养伤,他却下了山去,他说他要寻到无相君一战,我还劝了他几句。”一叶大师说起往事,忍不住眉飞色舞,“后来我才知道那日无相君果然为人所杀,杀他的人用的就是惊鸿掠影掌。我这黄贤侄除了害,却已经飘然离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英雄,了不起。”
叶温言脸上也现出欢喜之色。“这惊鸿掠影掌竟如此了得,连无相君也可胜得。”
一叶大师道,“非也,若无相君如此易与,武林中便不会有那么多人遭了他的毒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五年后,黄贤侄送了封书信到少林,我才知道黄家世代守护着蛊王墓,那惊鸿掠影掌是无相君的克星,再加上黄贤侄心性纯良,不会为镜中墟迷了心。但纵然如此,他也受了重伤,他将镜中墟送回蛊王墓后,也不过就三四年的性命。黄贤侄在信中托我照顾他尚在襁褓之中,未满周岁的孩儿。可惜我按照信中所言的地址寻到那处村落,却发现那里遭了狼灾。唉...我此生一直耿耿于怀,黄贤侄为武林除了大害,我却连他后人的尸骨都未曾寻到。”
叶温言道难怪他在丛林中遇见黄雀时,那少年已经活得如只狼一般,莫非竟是为狼群当成了同类?
一叶大师抬头端详着叶温言,疑惑道,“若那孩童还活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你并不似...”
叶温言笑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七,自然不是黄家的后人。不过就凭这惊鸿掠影的掌法,大师该相信我与黄家缘分匪浅。不瞒大师,我确实知道黄家后人的下落,他依然活得好好的。”
一叶大师喜动颜色,“如此甚好。”
叶温言含笑垂目,余光始终注视着一叶大师的肩头。人站得太久若松懈或移动,这肩多半是先动。一叶大师与他相谈融洽,仿佛已是信了他,但这肩头却依然挺拔,没有半点松懈。
暗中骂了声老狐狸。
一叶大师笑得一脸坦诚道,“施主,可是在骂我是老狐狸。”
叶温言面不改色地道,“大师,晚辈并无不敬之意。”
一叶大师道,“在少林寺中,我那些徒儿们若偷懒被我抓了,在心里骂我老狐狸的时候,脸上便是如施主方才的神情。一次啊,我在背后偷偷听了我那三徒弟在背后骂我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叶温言暗中磨牙,心道这老和尚如此缠杂不清,竟是要生生把他拖在这。
那密道之中,也不知道苏慕华和陆酒冷是否得了手。
一叶大师却是一叹,又道,“你这人比苏家小子还要油滑,又太耽于功名利禄,黄贤侄又怎会将这惊鸿掠影掌教与你,可惜,可惜。待此间事了,你与陆家小子随我一同回少林,吃上三个月的青菜豆腐,收收心才好。”
叶温言数十年的养气功夫,虽然心急,也不容易破了功,“哦?大师为何要那陆酒冷随你回少林。”
一叶大师似与人聊起了极心爱之物,喜笑颜开道,“这陆家小子,心志纯朴,是豪爽任侠的性情中人,偏偏通得佛理和世间大道,颇对我老和尚的胃口。老和尚要带他回山,将老和尚毕生的武学都传给他,让他当少林下一任的掌门。”
叶温言自视甚高,早已对苏慕华移情陆酒冷,憋了一肚子的闷气。他在北地之败,最狼狈的时候,正是陆酒冷最出风头的时候。纵然他也屡得奇遇,功力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世间偏有一个陆酒冷,运气比他更好,际遇比他更离奇。偏偏此人不必动什么心思,便有一群朋友愿意帮他,真心对他好。
“老和尚眼光如何?这陆酒冷不错吧。”
一叶大师人尚未拐到手,便已如看自家的宝,怎么看怎么好。
叶温言几乎忍不住咬碎银牙,“这陆酒冷...自然是好得很。”
“多谢大师美意,只怕陆某不能与你回少林了。”说话的人缓缓走出密道,他走得并不快,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太大,仿佛怕惊扰了怀中的人。
苏慕华躺在他的怀中,一缕乌发垂落在苍白的脸侧。
一叶大师一惊上前,握了苏慕华的手,搭了脉。
陆酒冷脸上并无多少悲伤的神情,平静得仿佛已经心如止水。他轻声道,“我要带小苏回江南,与他拜堂成亲,从此生死相守,不再离开半步。陆酒冷此生难以了断一个情字,只能辜负大师美意了。”
陆酒冷怀抱着苏慕华向着地宫之外走去,他甚至没有看上叶温言一眼。
一叶大师微微一叹,双手合十,低颂了一声佛号,目中有了了悟之色。
“叶施主,你可知...七是佛家大圆满之数,当年达摩祖师西来,说我带了七件宝物来中土,有弟子说师尊我等只看见六件宝物,金刚降魔杵、楞严经、镜中墟、六十石人阵、魔佛像、白玉芙蕖,这第七件宝物又在何处。达摩祖师含笑指了指心,说道,人活一世逃不过生死,再高的武功,再多的权势和财富都逃不过尽归尘土,只有心中之情是天地间的至宝,生死也不能斩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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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南北西东江楼月(二)
“大师,此生可动过一个情字?”
一叶大师双手合十道,“和尚修佛修心,心中对佛主有情,一花一草一饮一食尽皆有情,和尚无时无刻不在动情。”
“大师辩机非常,叶某甘拜下风。大师方才说与我这情字生死难断的话,可是要我放下心中执念?”
一叶大师肃容道,“施主你尚且知道执念二字,尚是可渡之人。”
“大师,你可曾有过明知不可,却偏偏萌生了的情。明知无望,却偏偏不肯死的心。明知该放,却偏偏放不下的责任。我曾经见过我的族人为人奴役,凌|辱...匍匐于最卑贱的尘土,却终敌不过为人操纵生死的命运。在下知道执念二字,却只是窥不破...这富贵荣华,镜花水月。”
一叶大师道,“施主,老和尚虽是出家人,若是有仇报仇,江湖之中快意恩仇,老和尚也不会多管闲事。但...叶施主,唉...你心中痴念已经入了魔,只怕会多伤无辜。你与我回少林吧,晨钟暮鼓多少能静你之心。”
“若我一朝窥破,也许那便不再是叶温言。”叶温言长笑,振衣而起,“我只知人生在世,轰轰烈烈一场,若有什么是非罪恶便待叶某日后到了阎王殿,再一并清算吧。”
一叶大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一叹。
陆酒冷带着意识全无的苏慕华潜出水面,他也不划船,只折了数茎莲花掷于江面,运起轻功踏波登岸。
河间府中,日影已残,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日。
任情儿正坐在院中,手中拈着几根芦苇草,那几根草叶在他手中已经拽得光秃秃的。
“情儿,你别担心,他们吉人自有天相的。”赵云剑握了他的手,“你都这么枯坐一个时辰了。”
“云剑,拜月教的历代护法传说都是蒙天神荣宠,能感知灾难。我此刻不安得很...好像会出了什么事情。”
赵云剑在他身旁坐下,温热的气息让任情儿心中泛起片刻的安定与柔软。
赵云剑拿走他手中的草叶,道,“哦?原来我看上的人还有未卜先知之能。如此甚好,日后便由你摆摊算卦,由你赚钱养家。我赵云剑的夫人可贤惠得很。”
“夫人?赵大侠...”任情儿目光在他身上危险地一转,故意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知道当年是谁在我身下,被我干得求饶,似乎还哭了。”
赵云剑忆起当年,为这人折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真恨了他的。世事难料,谁又曾想,他们兜兜转转十年之后,却能并肩坐于夕阳下。
见他这般模样,赵云剑心痒难耐,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
任情儿微微一咦,抬起的秀眸中含了笑意,“抱月啊...不如今晚试试,我保证让赵大侠明日起不了床。”
赵云剑恨不得咬掉舌头,他这个情人,不仅是好花有刺,而且能变猛虎。
任情儿一笑之后,却锁起了眉头。“云剑,你不必...”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回过师叔,待为师傅师妹下了葬,寻出凶手,为他们报了仇,我们便离开河间府。”
任情儿注视着那双眼睛,心底涌起酸楚的温暖,斜阳照在赵云剑的肩头,那身影看上去颇为可靠。他道,“赵云剑,你放着河间府的大弟子不做,却要与我漂泊什么江湖?我任情儿别的本事没有,闯祸的本事可大得很。”
“情儿,我...”
任情儿秀眉微挑,“你既然自己犯了浑,我任情儿对送上门的冤大头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这赵大侠就给我当个看家的护院吧。大爷每日倦了乏了,想要什么花样,你可不许给我说半个不字。”
赵云剑早已笑得心里都开了花。在他耳边低语道,“行,你想怎么操都行。”
任情儿再厚的脸皮都忍不住抖了一抖,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挨操,还这么开心的。
赵云剑脸色便都不变,竟顺口说起了正事,“你方才去河边做什么?”
任情儿也忍不住有几分佩服,道,“苏慕华以血养了青引在河边种下莲,那道青引是我特别制了能引唐久年的独门蛊。可我刚才去看,那莲根却干净的很。”
“这...这是何意?”
“唐久年的蛊已经不存在了,或者他死了,或者他已经离开了河间府百里以上。”
“近日河间府并无人出入,就算是官府的兵马也是将这河间府给围了,在门外驻扎。难道...”
“不错...”任情儿道,“我又去验了裴是非的尸身,他断了的半个手掌已经为剑伤得乱七八糟...但...”任情儿在日影下摊开掌心,眼中光芒很亮,用手指比划道,“雁过有声,使蛊的人常年操纵蛊虫,手上的茧与握刀握剑的不同,若我的手为极快的剑锋,从这里划开,便会破坏这处茧,而茧缘粗糙,因而带下剑穗。这裴是非十有八|九便是唐久年。”
赵云剑脸色很难看,用手覆了他的掌,怒道,“不许用这只手比划。”
任情儿哈地一笑,方待开口,目光落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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