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穷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魏书十四
俞睿宁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告一段落有点放松还是因为这么多年对贺锦兜兜转转磕磕碰碰的心意终于捋平了。整个人像一条被泡发了的干海带,荡漾着,懒懒的舒心。
从车里出来,跟在唐励行身后,垫脚一跳,趴上他的背,咬着他的耳朵轻哼:“你背我。”唐励行扭头一笑,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背他回屋里。
唐励行的日常还是千方百计无孔不钻的哄俞睿宁说爱他。俞睿宁一开始就把脸一扭“不说”,慢慢的,只是拿眼睛看他,眼里带着笑,带着求饶,唐励行就憋不住去吻他,这一吻,就把那个话题抛到九霄外去了。
人都在眼前了,比起欲望,那三个字突然就显得……那是远水,这是近火。
《古镜记》开始拍摄后,俞睿宁又是早出晚归的节奏,唐励行常在片场等到天黑透,也真真切切知道,他这碗饭,吃的并不像安敬书所说“祖师爷赏的”。
他现在人气上来了,也不太会像别的“大牌”,摆谱拿架子挑活儿,还是像个刚进组的演员,跟组里同吃,若不是唐励行来接,怕是还会同住。
唐励行心疼的不行,“公司把你们赶得这么紧么?”
“进度还可以,不紧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唐励行:“我看你最近都熬得很,急匆匆的。”
俞睿宁丢了个白眼:“那是你老板做久了,不晓得我们这些凡人都是这么过的。”
他看唐励行皱眉,缓声说:“我觉得是应该的,演员这一行,我运气好,早年有贺老师,现在有你,不知道占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资源,有的人演了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些,我得惜福,也得对得起荧屏对得起观众。再说别的行业,不都是起早贪黑,担惊受累。人活着,为生计奔波,更不容易,我起码已经是在为梦想奔波了,比别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他这些话,说的平平淡淡,好像在说今天中午的盒饭里有个菜真好吃,还有种在盒饭里吃出惊喜的雀跃。倒让唐励行觉得惭愧。
唐励行终于知道,为什么说“善良和有趣是天生的,学不来。”他徒有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后天再怎么端方的教养,比起俞睿宁这打心底里流淌出的柔软,却是逊的不像话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古镜记》杀青后,俞睿宁想接一部科幻。安敬书不解:“国内科幻太low了,各种特效后期都跟不上,拍出来就是雷,你到底是不知道现在的行情还是有什么想法?”
俞睿宁:“我就是想演这个题材。”
安敬书:“不是,你想演就演啊,公司层面不用交待啊,公司安排的活儿不用干啊。你还想上天呢。你上得去么你?”
俞睿宁:……
他也有点搞不懂自己了,可能看到唐励行喜欢科幻的某个瞬间,就种下了这样的想法吧。
俞睿宁跟唐谨言去私人护理会所回来后,唐励行正做好了吃的,唐谨言爱吃的青团,以及早前俞睿宁提到的包米果。
俞睿宁看着盘子笑了,唐励行:“别笑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俞睿宁:“不吃,我就看看,好看。”
唐励行喂他:“要是我做的你不吃就算了,阿婶也忙活半天,乖,就尝一口。”
俞睿宁尝了尝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去那个地方,也没有吃过包米果了,记忆里的味道同往事一样,早就淹没在长长久久的岁月里。
唐励行跟他说:“应该有一点像吧,阿婶是南方人。”
今年唐振泽的生日是整岁,家里人都想要过得隆重一点,请了亲朋好友都到郊外的度假山庄去办。唐家一直都非常低调,好不容易要办个比儿子结婚还要隆重的大事,又有沈义明、贺锦、俞睿宁的关系,除了商圈,连娱乐圈能凑上来的也都来跟老爷子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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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尧来的时候,唐励行也觉得震惊,他倒没有跟徐之尧说起,毕竟当时他与徐之尧那一段往事,与父母之间还是有些隔阂。
徐之尧见他愣了一下,笑说:“我也不想来,谁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啊,我那岳母,跟你母亲是大学同学。你母亲非要她带着儿子媳妇儿来,我只好勉为其难了。世界真小是不是。”
徐之尧看着客厅里衣香鬓影人来人往的:“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呢。借一步?”
唐励行扫了一眼厅里,没看见俞睿宁,刚刚俞睿宁说要给他拿点心来着,就笑着点点头,去院里花廊。
徐之尧低声问:“俞睿宁现在爱你没?”
唐励行笑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
徐之尧言语轻佻:“那绯闻的事,可是真废了我好大的功夫。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唐励行一时愣住:“你……”
与唐励行这一个“你”字同时发出的声音,还有俞睿宁手里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的酒杯。
唐励行一侧身,俞睿宁就离他不到三米,手里还端着给他拿的点心。
唐励行不知道俞睿宁听见了什么,但看从手里掉下去的酒杯,就知道俞睿宁或许并不比他听到的少,唐励行觉得脊梁骨都冒着寒气,伸手就要拉他:“睿宁,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俞睿宁转身就走,唐励行紧步去追,徐之尧扯了他一下:“那个……我不是……”
唐励行作为宴会的半个主人,出于教养,没有甩开徐之尧,只从他手里脱开:“我知道,回头再说。”
唐励行刚离开花廊,林谌悠悠的走过来:“哟,我就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你就能给我演一出会情郎啊。”
徐之尧:“滚蛋。”
林谌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压到墙上:“怎么,他不结婚你不死心,结了婚你还不死心呐。人家两口子吵架,你拉人袖子干嘛。我生气的时候可没见你拉过我袖子啊宝贝。”
徐之尧侧头看着唐励行走的方向:“林谌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林谌掰过他的脸,看进他的眼里:“徐之尧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冷血的人,我觉得我这些年养条蛇也该捂成恒温动物了。”说完撒开手转身就走了。
徐之尧看着林谌离开,心里突然慌的不行,可就是挪不动脚去追他,摸出一支烟,坐在地上抽,“这他妈叫什么事儿。黄历上是不是说今天八点档宜开机啊卧槽。唐家这寿星真牛逼……”
唐励行把山庄整个都跑遍了,也没找着俞睿宁,他问了停车场的保安,车也都没开走,电话刚开始只是没人接,打了几个后就成了关机状态。房间里没人。问了住宿前台,也没有另开房间记录。
唐励行简直快疯了。等宾客都回房间后,让山庄所有服务员保安甚至保洁都去找人。最后在山庄一处僻静的咖啡厅找着了,他一个人缩在沙发椅里睡着。寻到他的保安没敢叫醒他,给总服务台打了电话。
唐励行到了以后,摆摆手让保安走了,轻手轻脚的把人抱起来,踢到沙发脚那儿什么东西,叮叮咣咣的,唐励行忙扶住,全是酒瓶子。人睡得死沉,大概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
俞睿宁被他抱回房间后,吐得不像话,吐完了又哭又闹,唐励行心疼的不行,守了一晚上没敢睡。
徐之尧回房间的时候,林谌躺在床上看鬼片,阴阳怪气:“走错门了吧。”
徐之尧在他跟前脱了衣服,正要去洗澡,林谌把人一揽放倒在床上,徐之尧冷笑:“走错门的人你他妈也睡?”
林谌按着他的脖子陷在被子里,徐之尧的肩胛骨微微耸起,林谌另一只手拉开他的腿迫不及待的顶进去,他动作一点也不吝啬力气,徐之尧痛的直咬牙,却难得的没骂林谌。
等林谌抱着他去浴室的时候,徐之尧才掀了掀眼皮,眼里似乎有泪,在灯下闪着光,他抬手捂了眼:“林谌你亲亲我行么。”
林谌一愣,把他放进浴缸里,跪在旁边,低头吻上他。这一吻长的徐之尧几乎睡着。
俞睿宁第二天晌午才醒,唐励行在身后死死地抱着他,他一动,唐励行抱的更紧,耳边就是唐励行沉沉的声音:“对不起。”
俞睿宁什么也不说只是去掰他的胳膊,唐励行翻身将他扣在身下:“我不会放开你的。”
俞睿宁看着他的眼,唐励行眼里有一夜未眠的痕迹,俞睿宁就这样眼神空荡荡的看着他,扭头咬在他手腕上,一股腥味随即弥散开来。唐励行仍是未动半分,眉头都没皱一下。俞睿宁却又哭起来。
爱恨参半,大致就是,咬他一口,咬的轻了不解气,咬的狠了还怕他疼。
唐励行本想辩解,但想到徐之尧,还是认了这个罪,也不全是为了徐之尧,他不想让任何人承担俞睿宁的情绪来源,不论好与恶,俞睿宁爱也好恨也好,都得是他。
他一边给俞睿宁擦脸,一边抚着他的背:“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你别难过好不好,昨晚找到你的时候,我心疼的要死了。”
唐励行平日很少说这样的话,俞睿宁听得都肉麻。
当他真的从贺锦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个把他拉出来的人无论是谁,他在以后的人生里都觉得心有余悸,那样酣畅淋漓的痛,却伴着峰回路转的泫然泪下。
现在想来,贺锦于他,如悬顶的剑,任谁都没有勇气自己去斩断那牵系的绳,有这样一个人来做,如同陪他历了一场枯木逢春、死而复生。
唐励行是他一碗药后的一颗蜜饯,是断腿后的一根拐杖,是水穷处峰回后的八千里路……
他如今撒野似的对唐励行发脾气,说是怨、说是恨、说是不甘心,不如说是发泄。发泄他对贺锦这一场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无疾而终的爱,发泄唐励行对他这样不计前嫌的包容。
他拉着唐励行的手腕,哭着说:“疼不疼。”
唐励行听到这三个字愣了愣,笑着把人按在怀里:“你不生气就不疼了。”
怀里的人挣了挣:“我去找药。”
他知道所爱隔山海的绝望,唐励行断腕般的平山海,所以他也不能让那山海再横亘在他与唐励行之间。
他看清楚唐励行手腕上狰狞的齿痕,又悔又气,唐励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给山庄的管家打电话送碘伏双氧水,就想逗他。两人都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唐励行把胳膊架在床边,俞睿宁给他擦药,他“嘶”的一声,俞睿宁抬头,眼里好似还汪着泪。
唐励行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就喊疼,俞睿宁只好慌慌张张的去吹他的伤口,唐励行拿另一只手摸他的脸,笑说:“你以后要都能这样,我天天给你咬。”
俞睿宁嘴角一撇,颇有种轻嗔薄怒的美,唐励行看的发呆。
衣服袖子刚好盖不住手腕上的纱布,袖口露出一截,贺绣见了问起来:“手上是怎么了?”
唐励行面无表情:“哦,昨天晚上看到山庄里养了几只猫,就去逗了逗,结果有一只太野了,咬了一下。”
俞睿宁在旁边拿胳膊撞了他一下,对他编的这个理由以示不满。
“什么猫?野猫么?要不要打针?”贺绣盯着他手腕上那一截纱布,似乎要把那几层纱布看穿。
“没事,家养的。山庄老伯说,都是定期打针吃药的。”
贺绣这才放心了:“回去了去一趟医院看看,别自己随便包扎。”唐励行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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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绣走了以后,唐励行拉着他去看茶园,“走吧小家猫。”
俞睿宁甩开他的手,低着头跟在身后,像打碎了一沓碗碟的猫,带着一种心虚的示威,“你再说。”
两人刚离座,看到半人高的隔断后面是徐之尧,徐之尧起身打招呼,一脸深意的看着唐励行的手,又看看俞睿宁:“啧啧,真狠啊,也真能下得去嘴,这是快咬断了吧。”
俞睿宁抬眼,语气不善:“谁说是咬的,要你管。”
徐之尧心眼堪比马蜂窝,唐励行当然知道论斗嘴,俞睿宁可不是他的对手,忙护着:“睿宁说不是咬的就不是咬的,你就少说两句。”
俞睿宁瞪了唐励行一眼,把两人扔在身后,抬脚就走了。
徐之尧笑说:“怎么,我还想着你要搞不定,我帮着解释解释?”
唐励行拿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这话说的,我能连自己老婆也搞不定?”
徐之尧一听就知道铁定是没事了,点点头,却对着前面招手:“这儿呢。”
唐励行回头一看,是林谌走过来。便也道别:“我先过去了。”
徐之尧“嗯”了一声向林谌走过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件事之后,在唐励行看来,俞睿宁除了还是不肯开口说爱他,什么都好。
他知道俞睿宁爱他,甚至源于贺锦的痛心之后,对他似乎更珍惜,有点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心翼翼。
俞睿宁向来是个惜福的人。真正摊开心,唐励行给他三分,他还五分都嫌自己不够好。他在唐励行面前也任性闹脾气,不是对贺锦和贺绣那种特意去讨人欢心的任性,就是爱人之间的小情趣。
唐励行有种亲手养出来一棵人参果的成就感。在他眼里,俞睿宁就是人参果一样珍贵。
最近俞睿宁又回到话剧舞台上去,接了一台非正剧向的历史题材,是路易十四和他的弟弟菲利普亲王之间的一段故事。他演菲利普亲王。
他排演的时候,唐励行去探班,他穿法国宫廷装,漂亮的不像话。
法国路易十四时期宫廷装特有的蕾丝蝴蝶结,菲利普亲王长长的卷黑发,俞睿宁打扮起来,跟少女橱柜里的摆件如出一辙。
唐励行跟到化妆间,俞睿宁脱了长到膝弯处的蓝色外套,里面是一个同色紧身的褂子,再里面是带有泡泡袖和蓬松领花的白衣。他微微仰起脸自己摸索着藏在领花里的扣子,扭头没有看到助理,笑说:“把我助理赶出去了?你要来给我当助理么?”
他一只手握住俞睿宁的腰,抬手去摸他的脖子,又不去帮他,嘴上却说“乐意效劳”。俞睿宁笑出声,抬起袖子在他怀里转过半周,在他嘴边蜻蜓点水般一吻:“你喜欢这衣服?”
唐励行低头隔着薄薄的衣料蹭他的肩膀,最后停在他衣领和脖子那儿,手却撩起衣摆伸进腰胯,俞睿宁呼吸有点沉了,却按住他的手:“你要是喜欢的话,今天就不换衣服了。”
唐励行一怔,低声一笑,又捞起那两件外套给他裹上,打横抱起他就出了门。
他这次排演穿的是跟衣服匹配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并不自在,回家后也是唐励行抱着,贺绣和唐谨言看着他俱是呼吸一滞。
唐谨言看着他们上楼,笑说:“这俩人越来越会玩儿了。”
唐励行他放在床上,他一只脚踢掉鞋子,对着唐励行笑:“你今天来得晚,没看到,还有一出菲利普亲王穿女装和洛林骑士一同参加宫廷舞会的戏。”
他穿着过膝的白袜,宽硕的只到膝盖处的灯笼裤,铺在床边像荷叶裙一样。唐励行握着他一只脚顺着腿往上抚。
外套铺在他身下,蓝色衬底,显得俞睿宁白的发光。唐励行不愿意脱了他这一套衣服,俞睿宁在这一套衣服里显得十分阻手阻脚,却让唐励行更为所欲为。
紧身的褂子把他箍的有点不舒服,微微皱眉的模样看在唐励行眼里却显得欲拒还迎。
这一场情/事,唐励行不似以往温柔,倒显得有点宫廷禁忌和调/教的味道。
俞睿宁微微喘气:“你这都什么怪癖。”
唐励行把折腾了大半夜后才扯掉的戏服推到地上,吻着他额上的薄汗,声音沉沉地说:“亲王殿下,喜欢么?”
俞睿宁不说话,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笑。
这部话剧临近公演的时候,俞睿宁这天中午跟唐励行吃饭的时候接到电话,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挂了电话,唐励行问:“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没事,营销电话。”
下午那个电话又打过来,身边没人,俞睿宁才接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有点怯生,在俞睿宁听来似乎老了很多,“睿宁,本来不想打扰你的,许多年前是我和你爷爷亲口答应你,以后都不会打扰你,可是,我还是想见见你。你回来看看你爸爸好吗,他……”
电话那边渐渐开始啜泣。
“您误会了,我没有爸爸。”
“孩子,你听我说,他快不行了,肝癌,已经晚期了,医生说也就剩一个月了,他什么都不惦记,就是想看你一眼。”
“你让他看电视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往后几天,俞睿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手里的书看着看着就掉了,盯着电视屏幕眼光散乱。唐励行问他,也不说。
直到大约半个月后,这天晚上回来,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眉眼间隐隐还辨认得出十几年前的模样。
俞睿宁瞬间冷了脸,唐励行和贺绣坐在客人旁边,气氛凝滞。
“你来做什么?”唐励行很少见俞睿宁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话,轻声劝他:“睿宁,别这样。”
孟锡站起身:“睿宁,家里人都在等你回去。你考虑考虑。”说完对唐励行点点头道了谢便走了。
孟锡走了之后,俞睿宁把自己关在书房,晚饭也不吃,唐励行去叫了几次,也不应,贺绣去送了碗粥,出门看到唐励行站在楼梯口:“让他自己待会儿,他心里不舒服。我听着他那哥哥说的那些话都觉得心疼。难为他这么多年。”贺绣说着就眼红。
半夜的时候,俞睿宁回卧室,也不开灯,抹黑爬上床,摸到唐励行,钻进他怀里,唐励行也不说话,就抱着他。
第二天俞睿宁照常去剧院,中午的时候,他给唐励行打电话,问他晚上忙不忙,他买了两张票,想去听《牡丹亭》。唐励行应了。
昆剧院就在话剧院旁边,唐励行来得早,看他排演,两人又去吃了晚饭,才晃晃悠悠的去戏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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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有落,市中心湖里的水鸟轻盈的在水面上滑翔,夏末的风像一股股热浪,烘得俞睿宁心里更烦躁。
这版牡丹亭将近三个小时,俞睿宁听到一出《冥判》,不自觉的抓着唐励行的手,唐励行侧头看他,观众席几乎看不清人脸的灯光下,唐励行也看得见他鼻翼处的泪光。只是握了握他的手。
散场后,俞睿宁要去吃面,唐励行笑说:“我回去给你做。”
俞睿宁:“你会做蔬菜面么?”
唐励行想了想:“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厨艺,就算是第一次做,也不会太难吃吧。”
半夜了,唐宅的厨房里,男主人在忙活着做一碗蔬菜面。
俞睿宁端着下巴看他做饭,轻淡淡的说:“你明天不上班好不好,我想去看看我妈。”
唐励行手里顿了顿,也轻轻的应了。
俞睿宁吃面的时候,抬头问唐励行:“今天的戏唱的好不好。”
唐励行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角,笑说:“还不错。”
俞睿宁嘴里咬着面条,嘟囔了一句:“没我妈妈唱得好。”
唐励行一早定了花,要从柜子里取一套黑西装,俞睿宁拦住他:“不要穿那个,她不喜欢的。”
唐励行笑说:“那你给我挑好不好。”
俞睿宁远远地指着衣柜:“那件烟灰白的t恤,黑白格子的裤子。”他自己穿的戏剧脸谱涂鸦白t和浅蓝色九分裤。
公墓里人很少,唐励行站在那座墓碑前,把花束放下,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俞睿宁跟墓碑上的人同姓,眉眼间有七分像。
俞睿宁拿纸巾擦了擦碑,自言自语说起来:“妈妈,我带他来看你。结婚这么久才来,你不要怪我。”似说不下去一般,一时间停下来,公墓里只剩下蝉鸣。
唐励行揽着他的肩,也说:“阿姨放心,我会照顾他。”
唐励行向来说话言简意赅。俞睿宁笑着拖住他的胳膊:“走了走了。见过就好了。”
唐励行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没礼貌。”
俞睿宁扭头看了眼墓碑,冲唐励行吐舌头:“你放心,她不在意这些。”
孟锡在第三天晚上,给唐励行打了电话,唐励行想了想回道:“这两天,我跟他去听了戏,也去公墓看了他母亲,我觉得不用我劝,他自己会想通的,你等一等好吗。他熬了十年了,没有人心疼他,现在这种事情,他心疼不心疼你父亲,都是应该的。”
孟锡许久没说话,最后才说:“谢谢唐先生。”
一早吃了饭,气温还没上来,空气里丝丝的露水般凉意,俞睿宁躺在阳台的吊床上,拿了本书看了会儿,就遮着脸闭目养神,唐励行拉门进去,浇了花,坐在他身旁,轻声问:“今天不去排练?”
俞睿宁喉咙里“嗯”了一声,人却没动。唐励行问他:“你是不是会唱牡丹亭。”
书下面传来一声轻笑:“会一段,寻梦里《懒画眉》。你要不要听。”
唐励行摸了摸他的头“好啊。”
俞睿宁轻轻地哼起来,字咬的含糊——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荼蘼抓住了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唐励行听得痴迷,缠着要他再唱一段,他却死活不愿意了。
“昆曲儿你都会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俞睿宁笑说:“我打小听呢。别的不会,牡丹亭听的最多。再说,我们这一行,但凡沾沾边儿的文艺活儿,都是要懂一些的。”
起风了,唐励行起身去关阳台的窗户,俞睿宁提到:“吊兰有的叶子枯了,你把那黄了的叶子剪了吧。”唐励行转身拿着剪子修那些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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