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柳二当然认识这串项链,那是箱子里师姐最喜欢的一条。
她没打算把这当成私房嫁妆,说要把这些卖掉,手里有了钱或是置下产业,或是做小买卖,生活就能安定下来了。
师姐摩挲这串项链时的神色,柳二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还说师姐成亲的时候戴肯定很美,没想到竟被哥哥拿去换耳环送给金丹桂。
“你说谎!”柳二大声辩驳,可心里已经信了。
“他还打算带金丹桂离开上海,船票都买好了,只有两张。”霍震烨装模作样的从档案袋里掏出两张车票,指尖一搓,把叠在一起的车票分开,给柳二看确实是两张。
然后作热扫一眼:“这个月二十八号。”
柳二仿佛被重拳打在心口,整个人闷住,二十八是师父百日祭,哥哥竟然连个头也不给师父磕就要走。
耳环项链的事是真的,船票是假的,但霍震烨一件一件从档案袋中拿证据出来,柳二已经深信不疑。
“他值得你背一条人命?”
霍震烨说完离开审讯室。
指纹和脚印的比对,证实柳二就是那个在苏曼丽家楼顶留下脚印指纹的人,再加上柳二自己的供词,这案子破了。
大头对霍震烨佩服至极:“霍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就能想到是柳二呢?这下我们捕房可有大名气了。”
宋总捕眉飞色舞,这一件惊动上海滩的大案子,他手下的人用一个礼拜就捉到了真凶,连金丹桂的头七都没过。
在英国人面前那是出了大风头。
“你们的功劳我都会报到上面去,今天晚上有一个算一个,我请客。”
霍震烨看满屋欢腾,出声道:“金丹桂的凶案,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柳二杀的。”
宋总捕看了眼霍震烨,这次破案霍震烨功不可没,他一知道消息,电话就打到南京去了,对何秘书大夸特夸霍家这位小公子的聪明才智。
破案这么聪明,偏偏在这上面有些痴气。
“还要什么证据,两桩案子都是柳二做的。”宋总捕一句话就定了这案子的结局。
花国美人案就此告破。
大头有些疑惑:“霍公子,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满屋欢庆,只有霍震烨觉得索然,他想见白准了。
白准一觉睡到下午才醒,他早上吃了酥酪和豆腐衣包子,倒不觉得饿,只是闲得发闷。
又把“穆桂英”“岳王爷”搬到天井里。
他自己坐在屋檐台阶上,看两个纸人耍银枪,往常用这法子消磨时间,他并不觉得无聊,今日却觉得小楼里太安静了些。
怎么看怎么觉得没趣,一挥手,两个纸人应声停下。
阿秀抱着纸花瓶,送到白准面前,她点点这花,摇一摇头。
家中的纸花经年累月也不会凋谢,永远都像刚扎出来那样娇艳,可这一把花才过了半天就不行了。
红色花瓣微微打卷,阿秀不明白为什么,只好抱着花瓶找白准。
“快干死了。”白准想了想,家里只有供在神台前的小花瓶,这么一大把花,还真没地方插。
阿秀歪歪头,她不懂什么是“死”,纸竹不腐,她便用生,低头看着这把花发愁。
白准哼哼一声:“麻烦,只会给我找麻烦。”要怎么跟个纸人论生死?
说麻烦,麻烦就到。
门响了三声,一声长,两声短。
白准翻个白眼,他还敲出节奏来了。
不等白准允许,阿秀急急忙忙去给霍震烨开门,一见他就把花瓶递过去,示意他救救这把花。
霍震烨一直以为阿秀是哑巴,看她连养花要水都不知道,觉得她的心智也许还留在孩童时期,他安抚阿秀:“没事,这花我带回去,明天就把它救活,再给你送来。”
阿秀点点头,她高兴了。
霍震烨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红烧小鱼翅。”
“这有什么好吃,要么硬要么烂,我不吃。”
“不是那种鱼翅。”霍震烨从食盒里拿出一只海碗。
徽菜馆子里有红烧划水,但青鱼的尾巴肉再嫩,怎么比得过鱼鳍,这道菜专用鱼鳍做的,酱汁味浓,鱼肉细活。
“纨绔。”白准心里满意,嘴上还要刺他一句。
白准筷子夹了一块,他吃着,霍震烨就看着。
这种菜要配米饭才好吃,刚蒸出来的米饭,配上鱼汁,白准竟吃了小半碗,他许久没这么满足,越吃眼角眉梢越是透出满意的神色。
纸活 第12节
霍震烨胳膊摆在桌子上,他连吃饭也是一付屈尊降贵的样子,拿筷子挑着米粒,好像入不得口。
霍震烨看着就笑,白准眼一扫,他赶紧忍住,顾左右言它:“那留声机呢,怎么不用?”
白准不会,但他绝不说自己不会。
霍震烨明白了,他绑紧了脸皮,怕再笑一声,就要第三次被扔出白家楼,卷起衬衣袖子,把留声机搬出来。
翻出两张唱片,一左一右举着:“想听哪一出?打神告庙还是乌盆记?”
这两出戏唱的都是冤鬼死后告状。
白准眼睛一横,霍震烨把他比成冥神和包公,这是在试探他,哼笑一声:“我可没这么大能耐。”
他做这些都是有所求的。
霍震烨碰了个软钉子,依旧把白准捧得高高的:“那就打神告庙。”
他把唱片放进留声机,拎起唱针,背对着白准说:“柳二认罪了。”
但柳二并不是杀金丹桂的凶手,他把唱针轻轻推到唱片上,转身看向白准:“酒里的麻醉药物究竟是什么?她怎么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像这类药物,轻易不出售,霍震烨查遍了韩珠能够接触到的西医院,都没有她的购买记录。
唱片已经开始转动,敫桂英哭告海神庙,白准闭眼听了两句,徐徐说道:“她院子里的花开得好。”
霍震烨不知他怎么又想起花来,是想在天井里也种一点?
“你喜欢什么花?明天我给你送几盆来,或者搭个架子,种点紫藤?春天开花肯定好看。”
白准气闷,好不容易提示他一句,他还听不懂?闭上眼睛不理这蠢货。
过一会就听见霍震烨匆匆忙忙出了门,白准这才睁开眼,微微发愁,这欠下韩三的情这下可怎么还?
霍震烨第三次来韩家小院,韩珠正在衣服,院里架着竹架,这个天气晒半日就干了。
她一边衣,一边时不时望一眼门边,小柳出去开摊,也该回来了。
一见霍震烨,韩珠还没动,柳大已经呜呜出声,他一天都没吃没喝,还被推到太阳下暴晒,整个人快虚脱了。
柳大坐在墙根下一把竹轮椅里,椅子是柳二替他做的。
霍震烨一看见这个,脸色就沉下来,他不想见这人坐跟白准一样的椅子。
韩珠笑了:“他就是个废人,岂能跟七爷相提并论。”
“柳二杀了苏曼丽。”
韩珠手上一紧,她早就知道了,在柳二把柳大接回来的那天。
“可又是谁杀了金丹桂呢?”霍震烨往前踱两步,他直言说道,“我查过你,但你很狡猾,礼查饭店人口太多太杂,根本取不到有用的指纹,我又查医院药店,都没有你买药的证据。”
柳大怔住了,他两只眼睛瞪得极大,胸口不断起伏,盯住韩珠不动。
韩珠抖抖衣裳,折起挂在胳膊上:“霍先生说的,我听不明白。”
“醉心花,又叫曼陀罗,八月花期时摘下,阴干磨粉,用酒调服,昏昏如醉,饮下之后割疮都不觉得疼,这是《本草》里记载的。”如果用量过多,就会像柳大这样。
花架下面还晒着一竹篾,韩珠随着霍震烨的目光望过去:“霍先生玩笑,什么《本草》我可不知道,那是我爹治骨痛风湿的偏方,用这偏方的人很多。”
“他活着的时候用,你现在晒干什么?”
“就要给我爹烧百日了,这些是我的孝心,到时候一起烧给我爹。”
两人隔着花架对视,韩珠滴水不漏,光凭一竹篾花干,不能说她是凶手。
柳大浑身抖动,尽力出声,却只能发出“哦哦”的声音。
霍震烨本来也不是来抓韩珠的,他只想知道真凶是谁,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韩珠:“这是你的。”
翡翠蝴蝶从他掌中滑出,金翅飞振。
韩珠摇摇头:“霍先生买下了,就是霍先生的东西,我只想……见见小柳。”
“可以,我安排一下。”
院中就只留下韩珠和柳大,柳大盯着门还不死心,希望霍震烨能回来,把韩珠抓走。
韩珠在衣架前站了很久,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她倏地轻盈转身,面向柳大微微一笑。
柳大心底一颤,冷意从骨间泛起,他突然意识到,弟弟不会回来,师姐也用不着再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 霍:在被扔的边缘反复试探~
第12章 纸面具
怀愫/文
霍震烨下楼吃早餐,他一手端起咖啡,一手翻开报纸,今天的头版头条是《催花辣手法网难逃,花国美人再竞芳华》。
几位花国美人自发素服为两位被害的姐妹募捐,说要把募捐的钱送给她们的家人。
于是又有报道赞扬这几位美人是当代红拂女,这几位的票数下次必可再涨一轮。
霍震烨放下咖啡杯,拿起报纸翻看,柳二虽然还没上法庭,但在报纸上他已经是两个案子的杀人凶手了。
而柳大,原来被记者们写成迷恋美色抛弃未婚妻,又因情杀人的混帐,如今风向一变,又成了弟弟的替罪羊,还有小报记者夸他有情有义。
更有甚者昨晚就去了韩家小院,看见韩珠还在照顾重伤的未婚夫,又大发感慨,希望这对贤伉俪从此能过上夫唱妇随的日子。
霍震烨扔掉报纸,三两口吃完黄油吐司出门去。
大头穿着制服站得笔挺,在捕房门口等霍震烨,一看见他就奔上来:“霍公子!你吩咐的我都安排好了。”
他安排韩珠在柳二被押去总捕房之前,跟他见一面。
柳二下午押去总捕房,之后排期上法庭,他杀了两个人,还挖掉了她们的眼珠,造成这么轰动的大案,基本上是肯定要吃枪子的。
今天这一面,就是两人永别了。
“霍公子,总捕说要嘉奖我呢,我这都是沾了你的光。”
大头越说越高兴,可看霍震烨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他又住了嘴。
还以为霍震烨是因为功劳被抢所以不高兴:“霍公子,你要不要到总捕房当顾问啊?你办了这么大的案子,总捕房肯定愿意。”
霍震烨笑着拍拍大头的肩:“再说吧。”
这下大头更不明白了,霍公子明明破了大案子,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柳二面对着墙,听见有人进来,既没回头,也没动弹。
韩珠塞了一把钱给看牢房的巡捕,她进走矮屋,蹲在地上,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只菜碗,一坛黄酒。
柳二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师姐来了,他身体轻颤,不敢回过头来。
牢里没有桌子,韩珠就把菜摆草席上,她拿出两双筷子一对空碗,像往常那样喊他:“小柳,吃饭了。”
柳二眼中含泪,他低头抹了一把,咬牙回过头,眼睛红通通望着韩珠:“师姐……”
“赶紧吃吧,菜要凉了。”
白鲞扣鸡,红炖天堂肉,油煎小酥鱼,白菜炒千张。
都是他爱吃的,每到过节就会央求韩珠做的菜,最后韩珠捧出碗烂面条,面疙瘩加菜肉:“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嘛。”
柳二捧起碗,眼泪掉进面碗里,他怕韩珠看见,直往嘴里扒拉,一口气喝了半碗。
韩珠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看他吃得急了,给他倒一杯黄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柳二嘴里含着汤面,哽咽流泪:“师姐,我没想这样。”
“我知道,小柳就想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他进师门时才三四岁大,灾年里要不是柳大不肯丢掉这个弟弟,他早就饿死了,柳二报恩也是应该的。
“师姐,我对不起你。”
韩珠拿起筷子 ,给他挟了条炸鱼,依旧是那喜怒不惊的模样:“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是他。”
柳二咬牙忍泪:“我不能给师父磕头了,师姐替我告诉师父一声,我过几天就下去伺候他老人家。”
韩珠一直容色不变,听到这句红了眼眶,继续给柳二挟菜,把碗堆得满满的。
两人再没说一句话,这顿吃饭就是永别,柳二也不再奢求韩珠还会原谅他哥哥,眼看她要走了,才低叫她一声:“师姐。”
“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大哥都要带着金丹桂离开上海,又怎么会杀她,想来想去,就只有师姐会下手。
韩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杯入口,一饮而尽。
瓷杯“啪”一声反扣在地上:“是我。”
柳二怔怔看着她,嘴唇不住抖动,看着她的手,眼中热泪再忍不住:“真的是你……”
韩珠笑一笑:“我只是没有想到,霍先生会是个有良心的人。”
如果不是霍震烨怎么都不肯指认柳大杀人,来撇清他自己的嫌疑,柳大早就按罪关押,等着枪决了。
她要他等死,一天一天看着自己死期将近,脑海中还会永远记得金丹桂被挖掉双眼的样子。
柳二全明白了:“师姐要如何处置他?”
“背弃师门,按门规该如何处置?”
柳二哑口,他不再说话,把菜吃得干干净净,跟着一骨碌爬起来,又对韩珠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师姐这十多年来洗衣做饭,织鞋补袜的恩情,小柳这辈子报不了的,下辈子再报。”
韩珠终于忍不住,眼泪顺着面颊滑下。
押柳二去总捕房的车按时来了,霍震烨目送柳二上车,他心口发闷,觉得哪哪都不舒畅。
宋总捕拉住霍震烨:“昨天请客你怎么不来,你是这案子的大功臣,哪能少得了你霍公子啊,今天可得赏光。”
他捧着霍震烨,霍震烨也就礼尚往来:“宋总说笑,都是宋总这班兄弟们机灵肯干,要不然也没这么快破案。”
宋总捕跟霍家一向有生意往来,他虽然在租界里当总捕,但不能只赚租界里的钱:“我约了《申报》的记者来采访,这功劳还是霍公子的。”
他知道霍震烨因为这件事,跟陶家的婚事告吹了,如今霍震烨摇身一变成神探,陶家面子里子都有了,这亲事还能谈。
霍震烨了笑意,烦他自作主张:“我倒不知道,宋总还干这保媒拉纤的活。”
没等《申报》记者来采访,总捕房的电话打来了,柳二跑了,还打伤了押送他的两个巡捕。
捕房里鸡飞狗跳,霍震烨先想到白准,柳二会不会跑到白家去?
他立时出门,走到捕房门口正巧被《申报》记者拦住,霍震烨瞥一眼还在发怒的宋总捕,祸水东引:“现在不方便,疑犯刚刚逃跑了,还打伤了两个巡捕。”
纸活 第13节
两个小记者双眼冒光,他们本来以为是跑一趟来做官样文章的,就为了吹嘘这位霍公子,没想到碰上这么个大新闻,哪还顾得上霍震烨,扔下他就往里跑。
霍震烨脱身出来,开车到馀庆里,一路小跑敲开白家大门。
白准正在摆弄留声机,这东西在霍震烨手里能出曲乐声,怎么在他手里只会“刺啦刺啦”乱响。
霍震烨看他没事,松了口气:“柳二跑了。”
白准把唱针一拨:“你来弄。”眼一抬,看他脊背腋下都被汗水打湿,眉头微挑,眼带笑意,“怎么,他还敢到我门上来闹?”
霍震烨担心的就是这个,白准这点纸兵纸将,拾鬼还行,要怎么拾人?纸扎的将军,就算它是岳飞,一拳头也能打出两个洞。
竟然敢瞧不起他的纸人?
白准嘴角刚一挑起,霍震烨赶紧熄火:“你要不要吃冰糕?我到老大昌再买一只,或者干脆买个冰箱来,桔子汽水话梅汽水都买一些,你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上。”
不等白准答应,他就跑出去买东西了。
霍震烨前脚刚走,白准竹轮椅一滚:“带下来。”
“穆桂英”银枪抵住柳二的喉头,把他从阁楼上压下来,柳二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他央求白准:“七爷,求你让我给我师父磕个头再走。”
“求七爷成全我。”柳二跪在白准面前,伏地恳求,“我绝不是为了苟且偷生,只要了了我的心愿,我就回捕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若我违背誓言,让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白准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看着柳二:“不尽不实。”
柳二凄然一笑,干脆全说了:“我要当面问问我哥,他到底长没长人心!”
兄弟,妻子,师门恩情,竟都抵不过美人财富。
这句话合了白准的意:“好,我允你,你清楚骗我的下场。”
柳二心中一凛:“是。”
阿秀捧来黄纸毛笔,白准指尖微动,在黄纸上画起人脸来,他能给阿秀一张美人面,当然也能给柳二换一张脸。
竹骨扎出脸的轮廓,黄纸画的人脸糊上去,做成一张面具。
“这东西只有一天的效用,一天过去,纸还是纸,竹还是竹。”
柳二从来只知道白准是七门门主,也知道白准能够操控纸人,可这神技,连师父也从未提起过,他恭恭敬敬又给白准行大礼。
白准点香起咒,嵌一张黄符在面具内侧,刚刚还是竹扎纸糊的东西,顷刻变软,垂在白准手中。
若不是柳二亲眼看见白准是在黄纸上画出人脸,他会以为这是一张人皮。
“把头伸过来。”
柳二心中畏惧,但他闭上眼睛,只觉得脸上像糊了一层浆,跟着“啪”一声,那张纸贴在他脸上。
“喘气。”
柳二闻言才知自己一直屏息,他轻喘一口气,那纸好似活物一般贴着他的脸皮,一呼一吸就是一贴一合。
他能看能动,刚想伸手去摸。
白准一根细竹打在他手背上:“别把它撑破了。”
柳二轻轻点头,又给白准磕个头,他走出白家,还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经过裁缝铺子时,停下脚步,偷偷从玻璃柜里看自己的样子。
玻璃中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微微张嘴,又立刻想起白准说的“别把它撑破”,紧紧闭上嘴巴。
霍震烨指挥工人把冰箱送进来,路过长巷时跟个站在裁缝铺前的年轻人擦肩而过,霍震烨停下脚步,心中疑虑一闪而过。
那年轻人似乎察觉出他的目光,也回头看向他。
霍震烨回头继续向前,那人姿态虽然熟悉,但面目陌生,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柳二顶着一张新脸,匆匆出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你对我的能耐一无所知
第13章 不像话
怀愫/文
工人把冰箱送到白家大门口,馀庆里的街坊邻居全都伸头看,白先生家里买了冰箱啊,真是有钞票。
霍震烨撸起袖子往里搬。
“先生,我们帮你扛进去吧?”
“不用。”白准虽没说过,但他一定厌恶生人进他家门。
冰箱看着没有一人高,搬起来也颇力气,霍震烨搬到门厅,放下歇一歇。
白准的竹轮椅悄没声息的滚了过来:“就这东西能放冰糕?”
“能,冰糕马上就送来,先喝汽水。”霍震烨喘口气,“等我歇歇,给你搬到厨房里去。”
就这?还得歇歇?
“阿秀。”白准扬声一唤。
阿秀应声而动,她两只手抱住冰箱,稳稳当当送到厨房。
霍震烨瞠目结舌,阿秀这盈盈一握杨柳腰,竟然是个女力士。
白准瞧他一眼,用种“这有什么好大惊小坏”的得意语气问:“汽水呢?”
霍震烨晃晃头笑了,哥哥古怪,妹妹古怪点也正常。他转身搬进两箱汽水,在冰箱里冰过拿出来给白准喝。
玻璃瓶子里装着桔子汽水,颜色很漂亮,瓶盖一开,微小汽泡就从瓶底簇簇冒上来,白准喝了一口。
呛了一声,一股气从鼻子里冲出来,他刚要把这东西扔到一边,咂咂舌头觉得滋味不错:“那个黑的,也给我开一瓶。”
黑的是乌梅汽水,霍震烨甘心侍候白准,打开汽水送到他手边,还给阿秀也开了一瓶。
阿秀接过去,拿在手里,却并不喝,反而站到天井中,把玻璃瓶子照在日头里,看瓶底泛起的一阵阵小泡泡。
白准和霍震烨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蹲在轮椅边,一人一瓶桔子汽水,看阿秀在天井里玩玻璃瓶子。
“今晚我睡哪儿?”霍震烨问。
白准被他气笑了:“你要不要脸?”
“柳二跑了,我不放心你。”霍震烨继续不要脸,反正他今天怎么也得赖在这里,赶他他也不走。
白准嗤之以鼻:“是你抓住的柳二,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那……我不放心我自己,换你保护我。”霍震烨立即改口,从善如流,他还装模作样打量起白准这屋子的纸人,“这个岳将军如此威武,它一定能保护我。”
白准瞥他一眼,倒算识货:“成啊,我让它夜里站在你床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