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岫青晓白
谈问舟看出萧满心中所想:“便是停云峰上那两位之一。”
“两位竟是师祖吗?”萧满惊讶地瞪圆眼,他一直以为与掌门同辈,是师叔或师伯。
“那两位在孤山待了太久,说是腻味,许多年前便出山云游,偶尔才回来一遭,如今清楚他们事情的人不多。”谈问舟见萧满神情,忍不住笑,“不谈他们,容我猜猜,殿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佛龛之事?”
“峰主妙算。”萧满朝谈问舟拱手。
谈问舟摇着扇,打量萧满片刻,问:“说来掌门已将佛龛交托陵光君处理,殿下问他,不比问我更好?”
萧满:“……”
上次谈问舟问他是否和晏无书闹了矛盾,他否认了,如今这般行事,算是打了当初的脸,不有些尴尬。
算了,他迟早有一日会同晏无书决裂,到那时人人尽知他们俩有了矛盾。
萧满在心中轻叹,打算不再掩饰,却听谈问舟道:“只是随口一问,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谈问舟带着萧满走回道殿另一侧,桌上茶已凉,他让道童换上一壶新的,拂衣落座,开门见山:
“不瞒你说,佛龛被带回孤山后,掌门将诸峰峰主都召了过去。我仔细看过一番,封印在里面的东西格外邪性,存活起码千年以上,境界至少太玄上境。”
悬天大陆上境界共五重,分别为抱虚、守一、归元、太玄、太清。
修行如同登塔,越往上走,能够立足之人越少。太清圣人境界是距离飞升最近的一重,如今的悬天大陆,在此境界之人寥寥无几。其次的太玄境亦是难得,像孤山这样的大派,也不过十数位。
更何况太玄上境。
佛龛里的东西至少太玄上境,若是一个不慎,让它得到什么契机,便有可能入太清圣人境了。
这样的邪物何其难办。
“是从何处得来?”萧满不由问。
谈问舟把林雾得到佛龛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萧满直觉不对。
我修无情道 第13节
禅宗遭遇的不幸他有所耳闻,但上一世,从未听说过有人将被封印起来的佛龛托付给孤山。
事情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抚上腕间的佛珠,慢慢蹙起眉头:“禅宗竟镇压着这样的东西?”
“我亦甚为疑惑,此事非同小可,却是闻所未闻。”谈问舟摇摇头,继而想到某种可能:“不过那是千年前被镇压的东西,现今的修行界没有风声,也说得过去。”
萧满细思片刻,问:“可知佛龛供的是哪位佛?”
谈问舟:“辨不清,看不出。”
“残破的封印只是暂时被压制住,后续欲如何处理?”
“这要问晏峰主,此物已交由他处理。”
道殿里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听见谈问舟问:“殿下为何对这佛龛感兴趣?”
萧满直觉他在试探,撩起眼皮,认真看着对方:“不是感兴趣,是好奇。我在大昭寺住了将近十年,日夜念佛听佛,算得上半个佛门之人。听闻佛门有此邪物,自然想了解一二。”
旋即话锋一转,反问:“峰主难道不好奇?”
谈问舟笑了:“当然好奇,否则怎会一回到行云峰,就将那佛龛给画在了纸上?”
“峰主画了佛龛?”萧满眼里亮起一抹光芒。
“殿下想看?”
“正是。”
谈问舟起身,羽扇朝前一挥:“请随我来。”
萧满随谈问舟来到后殿书房,见到书案上摊开的一幅画。画得相当详尽,连上面的咒文符纹都清晰可见。
他边看,谈问舟边详细讲述从封印缝隙里溢出的黑雾与根本抑制不住的邪煞之气。萧满听后,开始寻找此物与身上旧疾的关联。
他出生时便染病,久病自成医,对发病的缘由再清楚不过。
此番详述,他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那个念头一闪即逝,转瞬即无法捕捉。这种感觉像是在湖岸寻石,分明寻到了心仪的,却一不留神让它落入水中。
可惜那石子细小,连朵水花都未渐起。
心里难受得紧。
“我想,我该去书楼看看。”萧满望着桌上的画,低声道。
孤山藏书堪以一个“巨”字形容。他听晏无书说过,各家各派的经典,但凡能抄录的,这里都有拓本,至于某些不能抄录又无法弄到原本的,则直接以术法造出来,再加以保存了。手段虽无耻了些,但这种时候作用非凡。
谈问舟不赞同:“殿下去书楼,恐怕难找到想找的。”
“嗯?哦……”
萧满适才反应过来,他如今不过是个抱虚中境的低阶弟子,凭借低阶弟子的腰牌,只能在书楼第一层打转,不气馁。
谈问舟又说:“行云峰上有一座小书楼,集我峰诸代长老弟子的心血智慧所成,虽比不上大书楼,但许多书册都能在那寻见。殿下如果不介意,可以去那里试试。”
“可我并非行云峰弟子。”萧满犹豫。
“行云峰向来不藏私。若是藏私,怎能纳万物?”谈问舟抬袖一挥,笑得洒脱,“我带殿下过去。”
萧满认真向他执礼:“如此,多谢谈峰主。”
小书楼俄顷便至,楼内没有点灯,只在四方角落里悬挂耀石,光芒堪堪照清道路。但修行者目力极好,这样的光线对萧满而言不是阻碍。他顺着指引牌来到目的地,依着名称点了数十本,坐去窗旁,抬手推开窗。
一剪月光如流水般淌进来,照亮地板与书架上深浅不一的纹路。
虽说在小书楼内走路不成问题,可萧满看书时,还是偏爱在光线明亮的地方。
窗外的月是满月,挂在东方,为层林镀上一层银辉。萧满盘膝坐着,难得没将背挺笔直,靠在墙上,眼眸垂下,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
静心凝神之后,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看了一本又一本,倦意涌上心头,暗道一声今日先到此为止,孰料这念头还未转完,听见外面有人在非常不客气地说话。
不是他耳力太好,而是他对说话之人过分熟悉。
萧满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合上书起身,朝着声音来源处远望。
行云峰山脚,两人隔着界碑对峙,其中一人玄衣飘飘,银发如霜,眉间剑痕凌厉,赫然是晏无书。
来这种不相往来的地方,他表情很臭。
谈问舟着鹤氅,摇晃羽扇,慢吞吞问:“晏峰主这是来做什么?”
晏无书言简意赅:“接人。”
容远说萧满日落之时便离开雪意峰,他在落月湖等到子时,却等不到萧满归,想起这段日子萧满对他的态度,晏无书断定萧满在躲他。
躲便躲了,他与凤凰年岁都还长,这些事都能慢慢说清楚,但凤凰竟然躲去行云峰,隐隐还有要留在那过夜的预兆。
这令晏无书生气。
谈问舟露出疑惑之色:“接谁?”
“自然是凤凰。”晏无书冷哼一声,“别想把他藏着。”
“晏峰主何出此言?”谈问舟笑起来,“我与殿下相谈甚欢,已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走走,怎能说是‘藏’?再说殿下此刻正在小书楼内看书,甚为忙碌。”
晏无书撩了撩眼皮:“小书楼?”
“如同其名,乃是一座藏书阁。虽比不上门派书楼,但放眼整个悬天大陆,想来是能排进前十。”谈问舟道,“雪意峰上没有这样的藏书,殿下来我处借阅,不是理所应当?”
“原来是谈峰主教导无方,我雪意峰之人皆把东西记在脑中,根本用不着留在纸上,等待后日回忆。”晏无书扯起唇笑了一下。
谈问舟折扇向下一压,淡淡瞥他一眼:“道不同,不与多说。”
“那便开了阵法,让我去接人。”晏无书一扬下颌,眸间流露出危险之色。
行云峰与雪意峰对着干了多年,谈问舟自然不会因晏无书的威胁而照做,反而兴致勃勃看着他,问:
“晏峰主是惹得殿下不快了吗?”
晏无书面无表情:“这不是谈峰主该关心的事情。”
谈问舟笑问:“那我为何放你进来?”
“我也不是不能硬闯。” 晏无书亦笑,手陡然一抬,自虚空抓出一把剑。
却是来不及出鞘!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身影自林间穿来,落到谈问舟身侧。
是萧满。
“晏无书,住手。”萧满看定晏无书,神色偏冷。
作者有话要说:
萧满(冷漠脸):要求加上文库内关键词搜索的功能。
第12章 何人沏茶(上)
何人沏茶(上)
秋夜的月冷白,站在月下的人冷淡,那双眼眸漆黑如墨,映一点月华冷光,清透得如同寒湖里的水,似乎有许多情绪,又似乎波澜不生。
这样的眼神未在晏无书身上停留太久,眨眼他剑身上掠过,看向谈问舟。
“时辰不早,该向谈峰主辞别了。今日多谢。”萧满道。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谈问舟摇扇笑道,“殿下慢走。”
萧满抬手一礼,转身越过界碑。
晏无书站在界碑彼端。
清风穿过山岗,扬起萧满素色的袖摆与衣角,在空中肆意翻飞。萧满来到晏无书面前,对他道:“走吧。”
语气冷淡,全然比不上与谈问舟说话时的温和。
这个瞬间,晏无书心中生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把剑起,脚下没动。
他以为萧满会再劝些什么,可萧满什么都没说,兀自转身,朝着行云峰最近的飞行兽驿点走。萧满不想太快回去雪意峰。
罩在行云峰上的阵法幽光一闪,谈问舟对晏无书比了个“请回”的手势:“晏峰主,请吧。”
晏无书瞥了他一眼:“谈峰主,再会。”
风起了又歇,初秋里逐渐凋零的枝叶还在摇晃,没了蝉鸣虫叫,山野阒然。晏无书跟上萧满,走了一段路后,拖长调子问前面的人:“我若不来,你是否就要在这里待一夜?”
“行云峰上景致甚好。”萧满回了这样一句,算不上给了答案,却也不算没给答案。
晏无书选了一种意思理解,嗤声笑道:“雪意峰上就不好?”
萧满不理会,加快脚步。
他开始后悔没选择御风回去,这样和晏无书一前一后走在山道,实在是令他心情复杂。
“你来行云峰做什么?”晏无书追了上来。
“……见朋友,借书。”萧满找了个借口敷衍。
晏无书:“借了哪本?”
“清心咒和闭口禅。”这次萧满回得极快,说完还不耐烦地甩了下衣袖。
“……”
是在隐喻他管得太宽话还多。晏无书抬头望天。
过了约莫两三分时间,飞行兽驿点到了。月光照亮刻在最外面那个“驿”字,却无法照亮整个驿点,幽暗夜色之中,飞行兽们睡得正香,有些甚至打起了呼噜。
萧满放轻手脚走进去,来到一只立着脚的白鹤面前,轻轻摇了一摇。
白鹤转醒过来,瞪圆眼支棱起羽毛,眼见就要愤怒一啄,萧满伸手摸了摸它脑袋顶和后颈的羽毛,柔声道:“是我。不好意思,辛苦你一下。”
听见这声音,白鹤立时温顺了,朝前迈了一步,屈膝低头。
萧满翻身坐上去。
下一刻,晏无书凑过来。
萧满瞪着眼警告他:“它只能载一人!”他刻意选了力气较小的白鹤。
“行吧。”晏无书转身去了旁边,把另一只白鹤摇醒。
我修无情道 第14节
他的待遇可比不上萧满,白鹤醒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这扰人清梦之人就是一扑棱。
晏无书乃是太玄上境之人,小小飞行兽自是伤不了他,却不代表不会被激怒。萧满害怕这鸟儿受伤,忙出手安抚。
好在晏无书没计较,等飞行兽安静下来,坐到它后背上,伸指拨弄了下脑后的羽毛:“去雪意峰。”
白鹤扑扇翅膀向东方飞去,萧满瞥了身侧的晏无书一眼,淡声道:“陵光君何必委屈自己?”
“偶尔是该体会一下不用自己操劳的快乐。”晏无书把玩着他那把折扇,慢条斯理说道。
飞行兽与飞行兽各不相同。
鹏鸟背脊宽厚,可载二至三人,翅膀有力,速度相当快。云龟体型最为庞大,龟壳上能坐满二三十人,因其属龟,速度最慢。白鹤各方面都比鹏鸟差了些,水平整体处于中上,约莫花半炷香的功夫,总算载着萧满和晏无书回到雪意峰。
按照规定,飞行兽只在驿点与驿点之间往来,但萧满同它们亲近,飞行兽们不遵守这个,惯来直接将他带到要去的位置。
萧满来孤山三年,少有的几次外出,都是回雪意峰道殿。这次是晏无书指的目的地,萧满不曾开口,白鹤以为他同往常一样,便在空中一盘旋,落到道殿外。
见到那扇熟悉的门,萧满才察觉到哪里出了错,却也不好怪什么。他拿出几条小鱼喂给白鹤,帮它们理顺羽毛,等它们吃饱喝足依依不舍告了别,才转身过去。
晏无书倚着门看他。
天上不知打哪飘来一朵云,月色比方才暗了一些,道殿里没有点灯,晏无书侧脸隐没在昏幽之中,五官显得极其深邃。
“如果遇上什么事,该直接告诉我,不必跑那么远去找谈问舟。”晏无书低声道,这里唯有他们二人,话自然是对萧满说的。
萧满回望晏无书,心思千回百转。晏无书看他看得认真,狭长的眸微微下压,眉峰蹙起,连带那道剑痕都生了些褶皱。
这一刻,萧满终于读懂晏无书看他的眼神。
——其实晏无书待他一直没变,是他擅自美化过滤了一些东西,让那些态度和眼神增添上绮色。
在晏无书眼中,萧满仍是十年前他从臭水街里捡出来的那个小孩。晏无书对他好,供他吃食给他衣穿,送他去大昭寺治病,不过是因为他弱小又可怜罢了。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对等的,抛去天道强行定下的身份,连朋友都不是。
他们之间,是恩,是义,是大道路上,最不该结缘的那一种。
萧满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风起风又落,十五夜的月被重云尽数遮挡,漫山遍野再不见一缕光线。
他把被风拨乱的发撩到耳后,对晏无书道:“我想看看那个佛龛。”
晏无书神色微变,表情莫名古怪。
萧满知晓佛龛的存在不奇怪,白日里掌门飞剑来传,他就在身边。但萧满怎么对佛龛有兴趣?
虽说是佛门之物,可去岁有人弄回了一块劳什子的佛祖遗物,他都不曾问过半分。说带他去看,他更是直言修佛修的是心,并非这些身外之物。这会儿为何想看佛龛?
难不成是谈问舟怂恿的?
晏无书若有所思,萧满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先前在行云峰上,萧满观谈峰主画上佛龛,脑中闪过些许念头,却是难以捕捉,便想若能看看真正的佛龛,念头应该会清晰一些。
可观晏无书神色,这人似乎不愿。
萧满敛低眸光,道:“沈掌门已将佛龛交托于你,若有闪失,陵光君难辞其咎,是我冒昧,考虑不周。”
话语里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叹与失落。
晏无书想到萧满在行云峰待了半天、和谈问舟互称朋友就气,又听见萧满不咸不淡称呼他“陵光君”,一时之间没忍住火气:
“你要一直与我这样下去吗?”
“我想我的态度言行不曾失礼或出格。”
萧满抬起眼,说得极认真。
俄顷,想起先前的某一幕,发现自己的确得罪了晏无书,蹙了下眉,语气带上歉意:“方才在行云峰直呼陵光君姓名,实属情急,请见谅。”
晏无书怒意更甚,却见萧满道完歉,头也不回走了,当真是半分不留情。
晏无书气得瞪眼,又无可奈何,一甩衣袖,冲着萧满背影道:“算了,过来看佛龛!”
第13章 何人沏茶(下)
萧满走进这座他来过无数回的道殿。
各处模样与记忆中没有不同,假山怪石笼罩夜色之中,庭院西侧藤萝低垂犹悬瀑布,竹编的摇椅躺在廊上,无人去坐,在风里兀自摇晃,显得有些落寞。
晏无书弹指点燃道殿各处的灯盏,满目的幽黑被驱散。竹椅在地面映出一道影子,随着风忽起忽落。萧满踏上石阶,衣摆卷起掠开,越过门槛,走入前殿。
“佛龛的来历都知道了?”晏无书走萧满身后,目光落在他乌檀般的发上,轻声问。
萧满:“嗯。”
晏无书:“如此说来,对镇压在里面的东西亦有所了解了?”
萧满的回应仍是淡淡一声:“嗯。”
小凤凰还在闹那个猜不透缘由的别扭。
晏无书觉得无奈,拿折扇敲了敲鼻尖,放低语气:“为何对它有兴趣?”
它先对我出的手。
萧满垂下眼眸,在心里说道。
他不可能如实告诉晏无书,也不能全然说假话,比起谈问舟,晏无书总归要了解他一些,遂挑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那声鸣响很刺耳。”
晏无书蹙起眉,“刺耳”可不是什么好词,觉得刺耳,定是生出了不适感。
“你听出了什么?”他问。
“要看上一看才知。”萧满径直走向位于东窗的罗汉榻,拂衣落座,左手一拢右手袖摆,抬眼望定晏无书,比了个“请”的动作。
晏无书坐到萧满对面,取出佛龛。
三件法器分别悬浮在佛龛三侧,华光缭绕,灵力流转,形成风浪,吹得萧满落在肩上的一绺发飘起。
佛龛的模样与谈问舟回行云峰画下的那幅画有九分相似,萧满先一观整体,再细细打量上面的咒文。
封印之术种类繁多,对付不同的东西,采取的方法自然不同。一般而言,可以从封印本身判断出被封印之物属于哪一类,但这座佛龛破损得太厉害。
萧满抿起唇,觉得有些难办。
“这幻境只能暂时将它困住,接下来打算如何?”萧满问晏无书。
晏无书单手支在脸侧,翻看一本从乾坤戒里取出的书,坐姿随意,听见萧满的问题,抬起头:“有了一些念头,但目前尚未成型。”
“那就是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了。”萧满面无表情说道。
他目光回到佛龛上,不再看那些难解的纹路,将注意力集中在佛龛倒塌的“门”后,试图能从缝隙里窥探到一星半点。
缝隙深黑,遍布锤炼经年的煞气,如浓云般翻涌,聚散成诡异的形态,萧满盯着它看久了,倏然之间神思一恍,向着那处伸手。
萧满的动作看似迟钝,实则快极,身体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前倾,眼睛眨也不眨,漆黑眸间唯映佛龛,再无他物。
显然是被蛊惑了。
晏无书眉心一跳,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剑指在虚空一划,低呵一声:“破!”
寒芒敛入佛龛。
萧满手指一颤,猛地清醒。
遮住他视线的黑雾消散殆尽,道殿内的一桌一椅重回眼前,风从东窗吹入,拂乱一室灯影。一滴汗从额角落下,萧满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一转,发现手被晏无书抓着。
刹那间一股如烧的滚烫涌上来,萧满赶紧抽回手,放在膝上,敛眸说了声:“抱歉……多谢。”
“这是千年前设下的封印,被封印的东西历经千年不死,其实力可窥一二,你如今初入道门,对上此物,切不可掉以轻心。”
晏无书捏了个剑诀点在萧满眉间,嘱咐完后低声嘀咕:“手怎么这般凉?”
萧满装作没听见后面的话,拨下腕间的佛珠拿在手里,低声道:“我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晏无书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萧满没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一颗一颗捻动佛珠。
晏无书知晓他这是在整理思绪,便不催促,把几案上的佛龛往旁移了些,摆出茶具与茶叶,又让飞剑打来一壶山泉水,将小炉点燃,开始烧水煮茶。
墙上映出萧满端正的坐姿,背挺笔直,除了拨弄佛珠的手,旁的地方均一动不动,仿佛凝成一幅画像。
但晏无书看的不仅仅是影子,他清楚萧满偶尔会撩起眼皮看一眼佛龛,不过不曾分出半点心神留意他的举动罢了。
炉上水沸,晏无书把火熄灭,揭开盖子,往壶中倒上一勺茶。
他泡茶一向不讲究,不去头道茶,懒得提前将茶碗温热,估摸着茶叶泡开了,便翻起两个茶碗,开始分茶。
“你许久没煮过茶了。”晏无书道。
“我不爱喝茶。”
佛珠刚好拨到一百零八,萧满抬起眼皮,平静开口。
晏无书的动作一顿,一番回想,意识到的确如此。这些年月里,但凡杯中是茶,萧满总是喝一口便搁下。
这只小凤凰偏好糖水,爱喝酸梅汤,喜欢把西瓜打成汁,就连酒酿圆子,也要加许多冰糖才肯吃一口。
难怪他要去白华峰,五鼓楼里什么样的吃食都有,而雪意峰上只有吃之无味的辟谷丹。
萧满把佛珠绕了几圈,重新挂回手腕上,“不谈这些琐事,我们说佛龛。”
佛龛内部并不平静,煞气正与法器制造出的幻境斗争,法器颤动着,时不时溢出灵力余波。晏无书的茶碗摆在近处,雾气轻轻飘起,未及扩散,便被余波给清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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