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岫青晓白
释天抬指接住那一滴汗,轻轻碾碎。
“第二佛。”萧满低声呢喃。
“我的莲华游步王佛。”释天语气温柔。
又是一阵痛袭来,萧满喘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是同修,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形影不离。我们相伴千年万年,虽然生出过嫌隙,并各自从这世界中远离,如今我归来,将你一并带回来,你我继续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释天笑着回答。
萧满偏了偏头,随后抬起,漆黑眼眸看定释天的琥珀色眼睛,道:“恐怕是你我同修千年万年,功法相辅相成,没有我,完不成你的‘大业’吧。”
他脸上没有血色,更没有表情,目光轻而冷。
“这人世凄苦,不该被改变?”释天问萧满。
此言一出,萧满便知他猜对了,漠然道:“却轮不到你来动手。”
“可我的愿望是帮他们脱离痛苦,这样不好吗?”
“不过是让他们成为助你登上顶峰的工具罢了。”
“他们能够转生,只要来世生出慧根,便能在我的佛之国内生活。”
萧满闭上眼,不再和他多说。释天亦不再开口。
塔内静了,唯余萧满忍痛时的喘息声。
这里同外界全然隔绝,不以烛火照夜,更不见天月星辰,难以计算时间的流逝。过了不知道多久,释天突然伸手,捏住萧满下颌。
“看来阿满仍是不愿辅佐我……算了,不能强求,我自己来取便是。”
言罢往前一倾,咬上萧满的唇,再挑舌。
萧满双手被缚住,经脉堵塞,灵力流转不通,根本无法抗拒。
他清楚地察觉到体内起了变化——有东西在流失,是多年来一直沉寂在身体某处,他从未发现,更不曾觉醒过的东西。
若说得准确些,当称作“功法”。
被乍然唤醒,还未适应这具躯壳,便顺着十二经游走起来,然后淌出。
这是在剥离。萧满忍不住闷哼一声。
释天却哼笑,往后退了些,看着萧满道:“晏无书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你?”
说的是亲吻。
“啊,真让人生气。”他又说,眼中浮现狠戾之色,“不过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荒野——
黑风黑云黑天,凤凰火依然燎原。
晏无书横剑,以迅雷不及之势向下一沉,再向外猛扫。地面层层翻起,带着熊熊燃烧烈火一道滚向半空,往去念和释天分魂面门砸去!
凤凰火炽热,可这一剑冷得可怕,空荡地面,剑风过后寒冰立结,刹那间爬满那两人脚底。
可他们避得快极了,两道人影左右一闪,各自躲过,尔后踏入虚空,自上而下,朝晏无书落掌落刀。
晏无书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持剑的右手挽出一道剑花,将腿一迈,朝前行去。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救萧满。”
声音响在左后方,说话之人是别北楼,眼蒙白缎,手持六弦琴,从远处赶来。他在说话时便挑起一根琴弦,话音落地,空弦音起,灵力作刃,同释天分魂的刀相撞。
亓官道人出现在晏无书右侧,沉沉接了个“对”字,将拂尘一扫,打出一道气劲,和去念的掌风对上。
晏无书偏头瞥了别北楼一眼,没说话,可谁都能读出他的意思——你如今不过太玄,无论对上他们两人中的谁,都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别北楼的面容并不平易近人,气质自有疏离之意,但眉峰惯来三分蹙起,又平添些许悲悯,此刻眉舒展了,一脸淡然:“我是这几百年里,唯一经历过飞升的人,之所以回来,就是为的这一刻。”
淡然之中,甚为坚决。
和忘念交手的明溪真人退至此处,抬手一抹脸上血痕,急急冲晏无书道:“说得对,你快去,这里由我们拖住!谁知道释天会利用萧满做什么!”
她都不愿喊“红焰帝幢王佛”这样的尊称了。
“定要打破那座塔——我们之中,也只有你能打破它。”亓官道人沉声道,“那座塔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有它在,他们所有人的速度和伤口自愈力都提升了!”
他们三人分别同敌方三人相对站立。
晏无书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剑,低低“嗯”了一声,向前走出一步,速度看似缓慢,但一步之后,已然走远。
我修无情道 第152节
可他和那座塔之间的距离并未拉近。
晏无书索性不再走。
他抬剑指天。
一声雷响,四方地动,八面潮来。
然后抬眼。
雷光交错,裂缺长天。
江河倒流,灌入旷野,浩荡如山。
再落剑。
漫天的雷砸落,翻涌的浪砸落。
轰隆——
一刹吞没高塔。
晏无书剑指青塔,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把人交回来。”
第136章 梦里梦外
天上遍布雷云, 电光狰狞撕扯, 青紫赤白各色灼目。旷野上风号哭翻涌, 几乎要将在场之人衣袍搅碎, 烈火却迎着风跳跃, 猛窜数丈不止。
释天分魂横刀后退,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语气冷沉:“这不是孤山剑阵聚来的雷。”
忘念偏首,同去念对视,不约而同合十双掌。
他们手中佛珠颤响, 对面——
别北楼单手持琴, 指压在弦上, 蒙在眼前的白缎险险就要被风掀起。“看样子他们打算速战速决了。”他看出那三人的意图。
明溪真人挽剑一笑:“如此一来, 不就刚好证明陵光君对他们的红焰帝幢王佛造成了威胁吗?”
“能杀死最好, 杀不死也要拖住, 等那两个人回来。”亓官道人说着,拂尘一甩, 开始布阵。
先前晏无书横扫一剑, 将大片土地连带燃烧在上面的凤凰火一并掀飞, 那些火砸落回荒野,被结出的寒冰冻结,但没熄灭。
余下烈火在狂风之下疯长焰势, 亓官道人沉声一喝,以灵力为引线,破碎寒冰, 将凤凰真火利用起来,于顷刻间落下十数个火阵。
干戈起。
别北楼和释天分魂同时有了动作。前者拂弦落音,一声铮然;后者一跃而起,从翻腾的火焰上踏过,从上而下落刀。
音刃刀光撞于一处,气浪炸开时,别北楼周身气势陡然变化。
——他的境界,直接从太玄提升至了太清圣境!
不过刹那间。
释天分魂面色微变,旋即又变得不以为然,嘲讽哼笑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凭你们几个人,就能杀死或者拖住我们吧?”
别北楼不接此言,振衣掠至虚空中,将琴一横,飞出掌心,旋转着冲这缕分魂狠狠打去。
另一边,忘念和明溪真人续上之前的战斗。
忘念本有好几处受伤,但当那座青塔出现后,伤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痊愈,眼下仍剩在身上的,唯有一开始晏无书弄出的那条伤口。
再观明溪真人,多处伤口流血不止,血渍洇晕在衣裙上,仿佛开了一丛梅。她气息亦微有不稳,但面无惧色,眼中寻不出退缩之意,手持一把细长的剑,于寒夜之下、火光之中,挑起一弧明明光辉,抢先发起进攻。
忘念站在原处,双足踏成弓步,左手于腰间,右手在半空中划圆,蓄足力与劲,在明溪真人逼近时悍然出拳。
风声又叠风声,拖出难以言喻的尾音。这是太清圣境的全力一击,亦是太清圣境的全力回击,谁也没讨着好处。
明溪真人势后撤,纵身一掠,退到距离忘念丈许远的处,停顿须臾,再攻。忘念化拳为掌,深松绿的衣摆起落,点足迎上。
缠战,缠战至虚空,剑气乱重云,掌风动夜色。
明溪真人将毕生所学剑法使到极致,可她的每一剑,忘念都能化解开,并予以反击。远处那座青塔给忘念带来的好处太大。
剑与掌第不知多少次相接,两双凛目对上,明溪真人盯紧忘念,指出一个奇怪之处:“你一共有七次机会杀我,但你都避开了要害。”
“我不杀女人、老人和小孩。”忘念回答,语气异常平静。
“哦?没想到你还挺有原则?”明溪真人讶然。
忘念的目光从明溪真人脸上移开,看向远处不知何方:“因为有人曾这样告诫过我。”
明溪真人笑了,旋即语气转厉,道:“但若是女人要杀你呢?”
言罢猝然抽剑,退开再提步,旋身起剑。
她将自己变成了一把剑,细长如一道闪电,在这火光憧憧的秋夜里凌厉刺出!
这是拼上了所有灵力和修为。
“阿弥陀佛。”
忘念拉回目光,一声佛号诵毕,站定风中,不动不摇,利落将掌一揉、向外打出——这也是比之前所使出的都要厉害的一招,当得上对明溪真人这一剑的回敬。
当下时分,气劲如龙翻涌,在虚空里悍然一吼,疾窜而出。
轰隆——
直将明溪真人从云间打落,连风都被撕碎。
这还不算完,明溪真人往下坠落,那一掌竟掌势不去,猛然一转方向,朝她头顶再落下!
明溪真人身上伤本就重,若再被击中一次,必死无疑。
可已无法躲避。
便干脆不躲了,干脆提剑,拼着最后一口气,再度出招!
——哪怕是只留下一道伤口,亦足矣。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光从云上疾窜出,明灭一闪,替她将这一掌接下!
是孤山剑阵——以及雷光之后,闪出孤山掌门。
沈意如伸手将明溪真人一抓,提剑的手挽出一道剑花,往忘念面门上一送,自己则带着明溪真人迅速后撤。
下一刻,许多人都在这高空现身,有孤山诸峰峰主,以及其他门派的掌门或长老。
无数灵力华光炸起,合着孤山剑阵引落的雷,化作同一声震荡。
一个太玄境对上一个太清圣境,几乎没有胜算可言。
可若十多个太玄境联合起来向太清圣境出手,并动用了史上最强有力的杀阵呢?
这一击将忘念逼得后退,稳住身形的过程中,沉沉咳出一口血来。待站稳,他抬眼一看,但见无数云舟从南来,将这漆黑不见月光的天幕上点缀出星辰。
位于绵水南岸营地中,各门各派组成的联军全部出动了。他眸光微动,往那连片的云舟上扫了一圈,继而视线回,看向近处的十几人。
有男有女更有老者。
虽说曾答应过一人不伤老幼及女子,但若他们要杀他,便也无可奈何了。
“阿弥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忘念垂眼,双手合十,祭出法外金身!
灿金的佛光满遍夜空。
便是这一刹,高境界者的威压蔓延开,气氛陡然一滞,连风都止。散乱浮云定格,忘念对面,立在虚空中的众人被这等气势压迫得几乎站立不稳。
有孤山剑阵相助又如何?十数个太玄境又如何?孤山剑阵不过一介阵法,死物而已。至于这些人,在面对高出自身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对手时,就算靠在一起背抵着背,也难站直身体。
更何谈出招——
孤山雪意峰。
容远在院中练剑,如往常那般先挥剑五百下,然后才开始练习剑法。山中秋风萧瑟,孤山上下,唯他一人的剑声。
曲寒星睡在屋中。
自那日沈意如将孤山上下所有弟子都带离后,天气更添几分冷,容远怕他着凉,在他身上盖了一条厚毯。
不过两三日,曲寒星整个人瘦了一圈,垂在身侧的手枯如柴。
他被一场梦紧抓扯住,至今不曾醒来。
梦里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身是谁人之身,只晓得烈日炎炎,他行在路上,口渴万分。
“到底哪里有水?”曲寒星拖着语调念叨,太阳烤得他口干舌燥,头顶几乎要冒烟,语气自然奇差无比。
“这里又不是荒漠,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是看不见一条河或者一个湖呢?”
一路行来道旁皆是郁郁葱葱,显然这些树木花草都不缺水,为何他就是寻不到水源呢?他的运气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吧?
曲寒星气得翻了个白眼,抬起头往四下张望,敞开嗓子喊:“喂,有没有人?”
他边走边喊,过了没多久,前方拐角转出来一个人。是个菜夫,扁担上挑着两大箩筐青菜。
“喂兄台,哪里有水啊?”曲寒星欣喜发问。
菜夫抬头,定眼瞧见曲寒星,立刻变了脸色,将肩上扁担一掀,拔腿就跑:“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问你哪里有水!”曲寒星又气又怒又震惊:“你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你,喊什么救命!”
“啊啊啊啊老虎!救命救命!老虎下山吃人了!”道上传来菜夫失措哭喊的声音,不过越来越远,想来是跑开了。
也是在这时,曲寒星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的视野都很低——他用的并非人身。
曲寒星觉得是他大意了,赶紧捏变身诀,不曾想口诀念完,视线没有升高,前爪仍是前爪,没有变成手。
自幼便学会的口诀竟失灵了!
他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可坐了一会儿又怕自己吓着过路的人,灰溜溜起身,往林子里走。
“曲寒星,你给我站住!”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听上去有些生气,“谁让你偷跑出来的!”
曲寒星闻声回头,发现喊他的人是莫钧天。这人不仅喊他,手上还拿了根绳,来到他身前,手法熟稔地把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便给系上了。
曲寒星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气了个倒仰。他打算和莫钧天好好讲道理,孰料莫钧天一拉绳子,就把他带回一座院中。
小院青墙黑瓦,西面垂萝,东面种桃花,此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穿深松绿衣衫,坐在那开得纷繁的桃花下,雕一块木头;一个穿黑衣,手撑一把同样颜色的伞,站在院墙后,抬头远眺天穹。
我修无情道 第153节
“小莫回来了。”听见院门开合,两人同时看来,穿黑衣那个笑得温和。
莫钧天点头,把曲寒星扯进院子里:“嗯,把这家伙也找回来了。”
“没想到这虎竟然越养越野,成日里想着往外面跑。”穿黑衣的摇头感叹。
穿深松绿衣衫的放下木头和刻刀,拂落身上渣屑,起身说道:“许是近些日子伙食不对,我去山里给他弄头羊。”
他抬脚便走。莫钧天又是一“嗯”,叮嘱这人猎肥一点的。
可我不喜欢吃肥肉啊!曲寒星心道,并且觉得这一幕很奇怪。
不该是这样,小莫不该和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并如此融洽地交谈说话。但他们三人相处委实和谐,曲寒星竟思索不出哪里不对。
一头羊很快被那个人扛回来,莫钧天和他一起羊剐毛,再给羊肉腌上佐料,等时间到了,开始生火烤羊。
曲寒星闻着那香味儿,馋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有人给打猎,还给烤熟,手艺嘛,算是可以了,虽说比起他师父,是差了点儿……
等等,师父?
他不是一直和这几个人生活在一起吗,怎么会觉得自己有“师父”?
可他似乎真有一个师父。
既然如此,师父在哪儿呢?
不对,这情况当真不对。曲寒星不由蹙眉,更换了一个趴的姿势,两手交叠,将下颌搁上去。
那个替他抓羊的人见了,笑了笑走过来,伸手揉上他脑袋。
“再过一刻钟便能吃了。”这人温声对他道。
他带着一身喷香的烤肉味,曲寒星立刻忘了自己在思考什么,点了下头,心道好哦。
第137章 流光掠远
瓜州。
幽夜长, 荒野苍茫。
灿如金的佛光泼满天空, 大地上漫开属于太清圣境修行者的气息和威压, 迫使匆匆赶来支援明溪真人的众人维持不住御风御剑, 从万仞高空摔回地面, 满身狼狈。
另一侧,去念亦祭出法外金身, 同悬停在东面天空里的金像相互辉映,森凛之气荡开,不带丝毫保留, 狠狠将对面的亓官道人及他身后支援者扫退。
——但不能退。
有人这样在心中说道, 所有人都这样在心中说道。
——若我退, 身后成千上万的弟子当如何?这辽阔壮丽的山河与人间, 又当如何?
会死, 会满目疮痍, 四方炼狱修罗。
所以他们很快站起来,或提刀或举枪或执剑, 百般武器, 都是同一种心思:
不退。
沉默。
并非蓄势待发前的宁静, 而是强撑着在这片狼籍大地上挺直脊梁,牙关紧咬,发不出只言片语。
天地阒然, 唯闻风声和火烧之声。
亓官道人的情况要比明溪真人好上一些,但也仅是一些。他乃阵修,比起近身作战, 更注重神和算力方面的修养,这些年月间虽有意强健体魄,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别人的金刚不坏身。
他走到最前面,不管背后散乱斑白的发,深深吐纳,手中拂尘用力提起,平举朝前,作出一个起势。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在强撑,再战下去,唯有一死。
可此时此间,此天此地,唯有舍了这具道身,方能换回一线希望。
别北楼抱琴退至亓官道人前方,缓慢抬起手,拦住他的动作,低声道:“交给我吧。”
他语气坚定,却不曾料到话音刚落,悬停在远处的云舟上猝然前移,疾速逼近的同时,迸射出一道又一道华丽光辉,流火般划破夜空,径直冲向那两座法外金身。
这是合数千修行者之力发起的攻击,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却见两尊法外金身将掌一揉,轻而易举便化解了去。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不然会死得很难看。”释天分魂站在去念和忘念之前,长刀挽出一朵刀花,森然笑道。
他这一声音量不低,近处众人,远处云舟上都能听见。下一刻听得有人跳脚怒骂:
“我日你仙人板板,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这里是老子出生长大的地方,绝不会让你们作践!”
“淦他娘,何必说这些,咱们上!”
“日你奶奶的!”
话语间,竟有一只鞋子飞下来,继而毒针毒镖毒箭如雨下,悉数砸向释天分魂,但都没用,还未接近,便被他流转身外的灵力撕碎成粉末。
见此情形,弟子们不再继续远攻,提起武器冲下云舟。
每一艘云舟都布有高阶防御结界,可将漫遍四野的威压分担走很大一部分,故而他们能在上面自如唾骂,甚至飞暗器武器,可甫一离开结界,便无以前行,跌倒在地。
后面的人不敢再贸然往外走,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交给我。”别北楼抬起的手不曾放下,不过这一次,举得更高了些。
手背向后,一个制止的动作。
话音落地,某些东西悄然又乍然开始变化。
呼——呼——
过耳的不再是风声,而是一层一层波荡、炸碎的灵力,从别北楼身上爆发出,交叠成浪,摧枯拉朽,呈扇形往外扩散,骇然狠戾打向忘念、释天分魂、去念三人!
荒原上响起狂啸声,扫起掀落的碎石在前行之间化作齑粉,撞出的巨响震耳欲聋。大地哭吼,瑟瑟颤动。
在这样的震荡下,遮在别北楼眼前那条将掀未掀的白缎断裂成屑,藏在其后、经年不曾见过天光的眼睛终于露出。
他一掀眼皮。
这是一双迥异于寻常的眼睛,寻不见眼白,眸眼颜色是极深的玄青,散着一点又一点光屑,细细又密密,仿佛落入星辰。
绚烂如银河星海,却让人不敢赞叹,只有畏惧。
——这些星辰,都是他的灵力,翻涌着,澎湃着,随时就要冲出。
释天分魂的神情一凝,转瞬思索出前因后果,眼睛微微眯起:“你可知晓你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若能杀死你,杀死你们几人,散了这身修为又何妨?”别北楼平静,话毕抬手抚琴,缓慢笑了笑。
他的模样本就俊雅,却是生来气质疏离,又因惯来把眉蹙起三分,显得不太平易近人,此时一笑,那些疏离冷淡都化去,端的是风清月明。
“若你只对我们其中一人,胜算很大,但既然狮子大开口要挑我们全部,那来试试看吧!”释天分魂扯唇一笑,和去念、忘念交换眼神。
三人出手如电,灵力凝成华光,法外金身落地,拳、掌、刀分别自东西北三面袭向别北楼各处要害位置。
别北楼立于原处,袖摆翻起,指在弦上一扫,铿锵之音化作风刃,往三方去!
山不知何名,悬日在中天。曲寒星趴在树下阴凉处,百般无聊地甩着尾,等了许久,那个替他猎羊的人总算把羊肉烤好,并送到他在的这个角落来。
肉香是极香的,先前闻着便口齿生津,可真当端到面前,却失去胃口。他又想起了那个“师父”,继而寻思出,这肉烤得不对,似乎缺了好几味佐料,吃起来必然涩口。
他如何知晓的?莫非当真拜过一个师父?那为什么师父不在这儿?
奇怪奇怪。
曲寒星陷入沉思,百般思索却不得解,不由拿爪子刨了两下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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