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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熊文灿以招抚郑芝龙发迹,又因为招抚张献忠而毁身。招抚一直是对待各路反贼的“灵丹妙药”。因而他重整广东明军之后不久,便开始着手招抚髡贼。
然而几个月前,常清云与潜入肇庆当地的真髡谈判招抚,却被对方一口回绝
不仅如此,对方还很明确的提醒他,元老院即将兵进广州,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官位性命,还是早早的某调职远去。
熊文灿自然不会因为髡贼的一句话就远遁而去。他知道澳洲人绝非虚言恐吓之辈,然而按照官军打仗的速度,如果要他调集两广大军会剿琼州,起码也得用八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来筹备;换成髡贼要从海南出征,靠几千精兵断然是不成的,少不得在琼州“扫地为兵”,裹挟百姓,再加编练成军,绝不会少于半年。
因而他多少做了些准备:在佛山铸造了不少大炮;新造了许多火器――有许多都是按照兵书和各地文人、将领们进献给朝廷的图册新造的;扩充了各地营兵的员额。又在疍户中额外雇勇五千人补充珠江口内外各处的水师。
包括肇庆本身的安危他也没忘记:第一批用上新式磨盘炮座的红夷大炮便是装在羚羊峡峡口的。不仅在东口设了炮台,还按当年在虎门吃了败仗的一个将领的建议,在炮台旁常驻一哨人马守卫。
羚羊峡不但东口有炮台,在靠近肇庆府城的西口他也设置了炮台和一哨营兵,原来他还打算在峡谷中段夹江再设两处炮台,然而派人去看了都说工程浩大。羚羊峡两侧的山虽不是悬崖峭壁,但是要将重达几千斤的红夷大炮运上没有道路可言的山顶,再修成炮台,没有数年功夫定然难成。
为了防备髡贼可能不走水路改走旱路,他在肇庆城西北面的北岭山上新设了营寨,派驻了一哨人马驻守,控遏峡谷山路。
没想到,他们来得居然这么快!而他投入不少钱粮重建起来的珠江口的武备完全的无用:守军一路望风而降,不但虎门炮台一炮未放,连广州城也是无血开城。他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练兵游击属下的一千多人马,竟然直接投了髡。练兵游击只带了十几个亲兵家丁脱身。
熊文灿心中暗暗懊悔。自己的所谓“从容布置,节节抵抗”谋略,竟成了画饼!
此刻悔亦无用。广州既已丢失,肇庆便等了必守之地。
然而此刻已经不容他从容准备。事实证明:他对伏波军的进军速度估计同样有误。伏波军进入广州之后几乎未做任何停歇,即未“休整数天”,也没有“大掠三日”,几乎是马不停蹄穿城而过,直奔肇庆而来。从广州逃奔来的官吏缙绅的口中,他得知伏波军马不停蹄,乘船沿江而上,才不过三天功夫,伏波军便已兵临羚羊峡。
然而肇庆兵力并不多,仓猝之间也无法调罗定的东西两山参将来协防。成建制的只有肇庆水师营。连他自己和从广州等地逃来的军将官员们的亲兵家丁,本地堪用的卫所操军……全加起来也只有二千多人。另有疍家水勇一千人。
根据塘报,在羚羊峡聚集的髡军亦不过三千人上下,水师大小船只数百。其中几艘大船都有“巨炮”,显然,在江面上让水师去迎战必败无疑。于是“火攻船”这个主意便再一次的成为明军将帅的共识。
熊文灿眼看着火攻船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不由得吐出了一口气。肇庆能否守住,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水师的船队,按照他的命令,一部分尾随火攻船,一旦火攻船将髡贼水师冲乱,就趁机顺流掩杀下去,另一部分在府城前的江面上列阵,作为一旦火攻船不能破敌最后的江面防线。
“制台大人,这些师船留在江面亦是无用,”常青云低声进谏道,“若是火攻船不能破敌,这些师船便如土鸡瓦犬一般,不堪一击。何不全军压上,趁着火攻船的势头,顺流一搏,或有几分胜机……”
熊文灿只捻须微笑,并不言语。常青云弄不明白。只好呐呐退到一旁。
只有熊文灿的中军参将将知道其中的奥妙,这些船是为了给熊总督逃命争取时间的。一旦髡贼兵临城下,他立刻弃城而走,上船往梧州而去。然而备下的划子虽然预备了三班精壮的桨手轮流替换,到底是溯流上行,行动不免缓慢,若无水师战船阻挡这么一阻挡,怕是出不了大鼎峡便要被髡贼活捉了去。
“发现敌舰!方位265,距离4链,航向75,速度7节!”瞭望哨大声报告。
其实就是他不报告,施奈德也已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露出的桅杆。
“还真出来打了!”他喃喃自语,如同每次要进入战斗前那样,身子顿时紧张起来。他举起望远镜,调节着焦距:目镜里出现了第一艘船,是一艘西江上常见的小号米艇,船头装上了竹束捆,上面还糊满了泥巴。吃水线压得低低的。
接着,它的旁边又出现了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船只涌了过来,瞬间江面上到处都是大小船。挂着帆,划着桨,顺流而下,直撞向舰队。
施奈德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这里江面狭窄,他又在逆流中,回旋余地甚小。只有抓住距离差,在远距离尽可能摧毁敌船。
施奈德命令:“编队航向270。航速5节,准备战斗。”
阮小五发出射击命令:“榴弹,装弹!”炮手们用推弹杆将炮弹和丝绸药包装分别装填入膛。炮手们摇动手轮,蒸汽从管路的缝隙中喷射出来,巨大的酒瓶形身管扬起。
“装填完毕!”
测距兵不断报告着敌船距离:“3.5链!3链!”
距离缩减到3链,施奈德下令:“射击!”
珠江号的战斗旗升到桅顶,珠江号上的主炮猛地一震,炮口喷射出一团火焰,由于珠江号的吨位极小,火炮的后坐力和震得炮舰猛得往后一退,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炮弹在空中呼啸着划出一个弧形,阮小五手握秒表,用望远镜观察着落点。
几乎无需瞄准,榴弹准确的落在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火攻船中间,只见红光一闪,一根染成黄色的水柱夹腾空而起。
阮小五立刻修正了弹着点数据。
“以珠江号基准、绥江开火。葡萄弹!”
在编队尾的1艘621改装武装明轮船上的130mm主炮以大仰角状态跨射,炮弹掠过舰队,130mm葡萄弹带着呼啸声凌空而至。随后在半空中爆裂开,将每个1磅总计27个铁制弹丸向江面无差别的喷射出去。
顷刻之间,一枚枚铁弹丸便横扫过船体,弹丸所过之处,碎裂的船板、桅杆、篷帆和和水手的脑袋躯体四处横飞,灼热的炮弹引燃沾满桐油和火药的稻草,船舱燃起大火,随后由于江水的涌入迅速的倾斜沉没……
“这是什么鬼东西……”站在最后面船只甲板上的曹灞蛟看得真切,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不由的把脖子缩了缩。然而第二声炮响紧跟着又传来了,这次炮弹的落点更近,呼啸的弹丸再一次的横扫江面。呼啸的弹丸从空中激射而下,再一次收割着江面上的船只。曹灞蛟此时心胆俱裂,再也无心“居中指挥”,带着人下到船尾的小艇上,砍断了缆绳,便朝着江岸边逃去――他不敢往肇庆方向去,被拿获了是要砍头的。
“距离2链!”随着观察哨的声音传来,施奈德下令:“所有舰艇自由射击!”
不到400米的距离,无论对30mm速射炮还是13mm打字机都已是有效射程,何况打击的是面目标,大仰角射击弹丸散布再大也无所谓。
密集的铅弹瞬间雨点般向火攻船抛洒着,瞬间撕裂了船头布置的竹把盾,将舱内的稻草引燃,火攻船上大火熊熊,船上的水手们死得死逃得逃,失控的火船互相碰撞着顺着江水一路往舰队漂去。





临高启明 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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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射击!关闭弹药库!各舰注意观察!做好碰撞和灭火准备!”施奈德发出命令。珠江号上,炮手们将枪炮的弹药收入了防火弹箱内,以防火星火种飘落引燃。
几个身穿救生衣,系上保险绳的水兵手持带钩的竹篙分站船头两侧,做好了将火船推开的准备。
枪炮声完全停歇下来,前导的炮艇开始穿过第一波火攻船,在炮击和燃烧的双重摧残下,火攻船的密度已经稀疏了许多,但是炮艇上的水手还是不得不经常用竹篙推开靠近的火攻船。有的火攻船甚至已经碰到了炮艇。不过水手们快速的推杆使得火势来不及曼延过来――蒸汽机动力的炮艇上没有篷帆之类的易燃物品。迸到些火星,飘落几个火种也很快被严阵以待的水手扑灭了。
更多密集的火攻船漂了下来,随着水手们竹篙的推动,一艘一艘的从船旁漂了过去,散发出的浓烟和火焰的高温灼烤着舰队。水手们纷纷戴上了活性炭口罩。
虽然烟雾缭绕,但是他从望远镜里,还是能看到纤道上有些便装的土著在奔走,很显然,他们是明军派来观察火攻效果的探子。
大约也就是这点伎俩了。施奈德心想。
火攻船一艘接一艘的从珠江号船舷边漂过,水手们吆喝着,奋力推动竹篙,不时的,拿着扑火拍和水桶的士兵们跑上跑下,扑打熄灭着飘过来的火种。虽然有些乱哄哄的,却没什么损害。
有几艘炮艇因为避让不及,被火攻船结结实实的给撞上了,一时分不开。旁边的炮艇很快过来帮忙将火攻船拖离。
熊文灿倾听着远处的炮声,十里外的炮声有些模糊,他却听得十分经心,竭力想从炮声中判断出战势情况来。
塘报不断的送来:水师把总曹灞蛟的火攻船已经发动;髡贼炮击火攻船队;江面上满是浓烟,髡贼水师的船只已经看不清了……
这些模糊的塘报每次送来,幕府的师爷们都会在熊文灿看过之后迫不及待的拿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似乎想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到髡贼不利的消息。
有几个人,还会专门踱到木图旁,沉吟着,似乎胸中尚有韬略。
只有熊文灿本人很清楚,这些师爷和自己一样毫无办法。除了指望火攻船能大获全胜之外,对付髡贼并无任何奇谋妙计可言。
他想起常青云曾经建议自己制造“混江龙”之类的水雷,不但可以用做江面封锁,还可以顺流漂下。然而在常清云主持下按照《武备志》的图样试制的若干水雷,不是香头引火的时候卡不准――要么早要么晚;便是水雷的密封成问题,密封的不好直接进水,密封的太好了,又把里面的引火的火种给焖熄了。不管是悬以重金,还是笞杖交加,工匠们总是做不出如意的东西,偶然做出一个可用的,二三斤火药连厚一点的船板都炸不开。若是多加火药,要让水雷漂在水面上便又成了另一个问题。
总说澳洲人不外乎“奇技淫巧”,可是此刻他多希望那帮工匠里能有几个“奇技淫巧”的!
这帮废物!只知道开支领钱,做坏了便会磕头求饶!熊文灿一度很想砍几个工匠的脑袋来杀鸡儆猴,最后还是在常青云的解劝下才算了,不过每人都狠打了八十军棍,着高要县令追还工价。
废物归废物,能做火器的工匠还真不多,因此他已经下令将这些匠役连家眷都押了上船,先期运往梧州去了。
常青云同样默默的听着炮声,沉闷如打雷的,是澳洲人的水师大炮,细碎连续的,是他们的快炮快铳。不用说,这是髡贼的水师在打火攻船。
他比一般的师爷见识要多些,知道火攻船在开阔的水域上毫无作用,但是羚羊峡江面狭窄,又有顺利的优势,他觉得多少还有希望。
只要能烧毁几艘髡贼的船只,多少能叫他们知道大明的厉害,以后交涉起来不至于那么目中无人!常青云此时,连“打败髡贼”这四个字都没想到过。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叫他们每次打胜仗都得付出相当的代价,髡贼才有可能和大明议和。
“制台,铳炮声停歇了。”一个幕僚道。
熊文灿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从魁星阁上,可以看到羚羊峡方向黑烟弥漫,显然火势很大,莫非是敌船已经被引燃了?幕僚们都怀着这样的心思,紧张的注视着。
又一道塘报送来:江面上黑烟弥漫,火光冲天,髡贼船只全陷入烟火之中……
“好!”谢世明第一个叫好,“恭喜制台大人!这髡贼的船只必是都起火了!”
这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屋子的幕僚们和将领纷纷起身,随身附和。
“制台大人高明远识,谈笑间,髡贼灰飞烟灭!”
“周瑜、孔明复生,也不过如此!”
“此言差矣!曹兵可有快炮巨舰?周瑜孔明远不如矣!”
“髡贼号称自起兵起,百战不败,今日终败于制军之手!”
……
魁星阁的气氛也从凝重变得颇为轻松,只有常青云并不言语。他很清楚:“烟火满江”未必是澳洲人的船只在燃烧。因为澳洲人的战船都有枪炮,船上火药不少,现在塘报只云“烟火满江”,这里却未听到火药殉爆之声,说明髡贼的战船尚未有毁损。
熊文灿也面露喜色,然而他贵为封疆大吏,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只捻须不语,吩咐派人再去探听虚实。
“nnd,”施奈德骂了一句,燃烧的火攻船的烟雾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能见度变得很差,燃烧的稻草被风吹起来,变成满天的火星,要不是事先已经下令关闭了弹药箱,搞不好真会被火星引燃了发射药。
火星引燃了不少船上的布制品,帆布帆虽然在进入战斗前已经被收起来,但是珠江号上的信号旗还是被烧了不少洞。
施奈德在舰桥上踱着步,努力观察着着四周。他很担心,浓烟使得视野受阻,不但让避让火攻船的反应时间变短,还让他无法看清各船的情况。
“注意灭火!”阮小五一面发出命令,一面注意着江面,现在江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珠江号虽然有水手在前面推开火攻船,还是会被火攻船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使得火攻船上的大量燃烧的稻草被颠下船,有时候飞散下来的稻草火甚至能落满一甲板。
幸而稻草火虽然很旺,持久力却不强,只要水兵拍打及时,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飞灰。
然而这已经是险象环生了,阮小五的脸上也开始出现汗珠,不断的大声发令。
烟雾中传来了舰船遇险的紧急汽笛声,施奈德一阵心焦,从汽笛声判断,大概有2~3艘炮艇已经起火,然而他只能根据声音知道遇险的舰船的大概方位,完全看不清是哪几艘遇险,情况又是怎么样。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笼罩在峡谷间的黑烟吹散,施奈德这才看清周遭的情势,四面到处是横七竖八的燃烧着漂浮的火攻船,它们有得已经在岸边搁浅,有的却在漂流中互相碰撞纠结在一起,成为一个个燃烧的火堆。顺着江流缓缓的打着转,往下游漂去。
施奈德的心忽然一沉,先导队有一艘67号大发炮艇陷入了好几艘火攻船的包围之中,大火已经吞噬了前甲板,水兵们站在还没有被火焰吞噬的驾驶台和炮塔上拼命的扑打着火焰。然而火焰越来越猛烈,几乎就要逼近到中间的驾驶室了。
“发信号,叫67号弃船!”
虽然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再拼命抢救只是白白搭上水兵的性命而已。他暗暗愤恨,要是这些小艇也有大军舰上的无线电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握各艘船的情况,而不是仅仅靠旗语和灯光信号。
“浑蛋!”施奈德骂道,他看到41号艇也起了大火,却还在扑救,赶紧下令,“命令41号弃船!快!”
41号已经被附近的炮艇从乱七八糟的火攻船堆里拖了出来,然而它从头到脚都陷入了大火之中,它的艇长和水兵们企图拯救这条小艇,他们在尚未燃烧的一小块后甲板上拼命的扑打着火焰。旁边的几艘炮艇也靠了上去,有水兵放下抽水唧筒,用水龙灭火。
突然,41号炮艇的中部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随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江面――弹药殉爆了!剧烈的爆炸将船壳撕得粉碎,顷刻之间这艘炮艇水线以上的部分全部消失了。一块炸裂的船壳猛得砸在珠江号的甲板上,还冒着袅袅的白烟。
艇长和水兵瞬间便消失在爆炸的火焰中,一只胳膊从施奈德的眼前掉进了江水中。
“发信号给后面的船只:注意打捞烈士遗体!”施奈德攥紧了舰桥上的扶手,大声命令道。




临高启明 第十五节 肇庆光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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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不仅使得41号上的船员全灭,还让在它周边抢救的几艘炮艇上伤亡惨重,有一艘炮艇大约是艇长受伤,船只失去了控制,侧向漂移起来。
附近几手炮艇立刻用竹篙钩住小艇,又有几个水手不顾一切的跳上去,将炮艇控制住。
施奈德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冒失了,早知道火攻船有这么多,应该先退一退,在江面开阔的地方和它们周旋。而不是冒进到这峡谷最狭窄处硬闯这火船阵。
懊恼归懊恼,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再后退了。
“各船注意拉开间距!”他命令道,“起火的船只抛弃弹药箱!”
烟火开始散去,珠江号一马当先,率先冲出烟火阵,施奈德拉下口罩,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再看阮小五脸上已经乌黑一片了,想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身后的船队,除了两艘炮艇损失之外,总体安然无恙,但是它们一艘艘都被烟火熏染的乌漆墨黑,信号旗和军旗都被火星烧得残破不堪了。
“好啦,官兵的戏唱完了,该轮到我们唱了。”施奈德面色一沉,“各舰全速前进!前主炮准备射击!”
阅江楼上,熊文灿放下望远镜,手微微颤抖。常青云低声道:“大人,事不宜迟……”
话音未落,只听得江面上一声巨吼,珠江号的主炮对着天空喷射出一股浓烟,一枚炮弹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肇庆城坠了下来。
《帝国春秋》1735年四月号《广东光复100周年纪念特刊》
羚羊峡上炮声隆――我所经历的肇庆光复
编者按:本文节选自前陆军少将刘醒同志所著回忆录《星拳旗下的指挥棒》,其中关于旧明军精神面貌的记载,伏波军进入广东后对广东人民思想冲击和肇庆光复的描写,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在此我刊编辑部经得刘醒同志后代同意,将其中一部分段落摘抄刊发于《广东光复100周年专辑号》以飨读者。
我出生于原广东肇庆府的高要县,排行老二,所以小名叫刘二仔。家里是军户,祖祖辈辈都是当兵的。现在年轻的同志估计已经不知道了,以为军户是家里祖传当兵的,参军光荣,威风八面。其实不是的,同志们。参军光荣那是我们开天辟地的伏波军,在旧社会,讲究的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是和农民、工匠一样,要被别人看不起的,甚至比普通百姓受压迫更深。
在伪明,军户也分三六九等,像百户指挥之类的,那当然是威风八面,吃香喝辣,官职世世代代传承。而普通的军户呢?说好听些是老爷们的长工,其实是老爷们的奴隶,也是受剥削,受压迫的,同样是我们伏波军的解放对象。
我家相对于别家来说好一些,因为我爷爷当年当过百户家的佣人,带过后来的百户孙十万。因为这层关系孙家很记得和我家的烟火情分,对我家很是另眼相看。所以我家受的压迫也就要轻一些,但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童年玩伴大多是军户,但他们家里十分贫困,给孙十万劳作辛苦一年到头,到手的不过几百斤粮食,连糊口都难。因此一般平民百姓都不愿与普通军户通婚――谁乐意自家女儿跟着受气受穷呢?当个老百姓平日里只要不进城见不到官,受得压迫要轻一些。军户天天都在上官的眼皮底下操劳,累死累活不算,稍有违拗就会被军官“军法处置”,一打几十军棍,皮开肉绽不说,打死也不算稀罕事。打死了往野地里一拖一埋――比大户人家的奴仆还不如。
所以那时候军户逃跑的很多,我们屯所里的军户,据说原来有一百多户军户,每户一丁就有一百多兵丁了。可是在我出生那会,屯所里的军户只有二三十户了。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除了百户孙十万家之外,就是总旗、小旗这样的“官”,日子过得也很穷困。
军户日子过得窘怕,破罐子破摔,军纪极为败坏,应募去当营兵的,见外敌逃跑其疾如风,欺负自家百姓却是侵略如火,完全没有手执钢枪,保卫百姓的意识。在自己家乡还好,毕竟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敢太过分。可外地来的军队呢?人生地不熟的,就抢劫骚扰百姓。我就“有幸”见过一回。
我有个发小,叫侯海生,我叫他海哥。他母亲姓侯,父亲姓海,是入赘过来的。外祖父家里在肇庆祖传的猪肉铺子,本来生活还过得去,可惜他母亲好赌,把家产都输光了上了吊,父亲也气得卧病在床,靠他勉强维持,只能糊口,更不要说上学了。然而就这么困难的海哥,也被广西来的客军给缠上了。那年伏波军刚刚打了澄迈大捷,消息传回肇庆,很是人心惶惶。时任明当局两广总督是王尊德,明明是他挑起了战争,却害怕元老院和人民的清算,就把梧州的驻军调来协防肇庆。广西兵毫无同仇敌忾的样子,平时也不训练,到了肇庆就上街抢劫商铺,骚扰妇女。特别是里面的狼兵,不但抢东西,还随意杀人,一时间人人自危。
那时经常听到的就是谁家的铺子被砸啦,谁家的小媳妇儿受了欺负,哪里客军又杀了人――一时间满城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我家里的几个妹妹也成天在脸上抹了黑灰,藏在家里不敢动。那天我去给海哥家里送些柴火,刚和海叔聊了几句,就有街坊冲了进来,说海哥和广西兵打起来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三个广西兵上街祸害百姓时,割了海哥的猪肉不给钱。海哥也是强项,抓住广西兵的领子一定要他给。广西兵说:“老子上行院嫖娘们都不给钱,拿你几斤猪肉算个屁!”两边就这么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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