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小乙,杀出去之后,给俺爹娘带句话,从军难免阵上死,俺们一家几代都是军汉,他们看得破!”
“五郎,看顾你姊姊!要是你留下俺却逃了,回去你姊姊不抓破俺的脸!她要守便守,不守也就罢休。但逢寒食,给俺上几柱香,俺们就没白夫妻一场!”
“黄大,黄大!你直娘贼的流马尿作甚?俺们是拜过的,俺爹就是你爹,乡里乡亲的,别让人欺到他头上去!到时候短了俺爹衣食,看俺不去寻你!”
一声声中气十足的招呼之声在军阵上空飞舞,接受嘱托的军汉们红着眼眶,手持戈矛,站在队列当中拼命点头。而就是往日再高高在上的军将,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垂下头来,不敢面对这一张张军汉朴实的面孔。
至少有二三千人马,不待杨可世号令,就接过了这一片营盘的防务,在各个主动留下军将的指挥之下,顿时就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寨墙之上,站满射士。手持弩机弓矢。若弩机弓矢不足。则持长矛。准备搏战。而在弩机的掩护之下,就有一群群军士开营而出,重整散乱的鹿砦,挑挖在雨水下有些淤积的沟壕。
一直监视着营寨动静的女真游骑,自不会坐观。不等后续大队人马来到,就已然再度策马冲出,试图惊吓这些出营军士,逼迫他们散乱回冲营盘。说不定还能趁势而入,搅乱整个南军大营。
可迎接这些游骑的,就是一排又一排整齐而有节奏的弩箭。迫得女真游骑只能远远退了开去。
这些女真游骑再度退下之后,只是互相而顾,惊疑不定。
眼前南军,本来就是败残之部,士气已然跌落到了谷底。对他们这些娄室所部最为精锐的女真勇士而言,就是一块已然熟透的牛羊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所以在疲惫之下,才休整了一两日。更多指望南军自溃再卷上去轻轻松松的收割人命。
谁能成想,突然之间。这南军就变了模样。士气就这样不可思议的再度高昂起来!
鄜延军就算士气再高,再有战心,对于娄室所部精锐,其实也不足惧。可是偏偏这是夜间,这个时代的军队,不论是哪一支,都不具备在夜间组织大规模攻战的能力,最多是拣选部分精锐趁敌不备偷袭踏营。
现下南军已然全军集结,依托营寨加强防务。只要迫近就是一阵驽矢激射。不到天明,不经准备,娄室所部精锐一时间对南军举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而在各个营寨当中,一队队军马也丝毫不顾及外间一直游荡的女真游骑,还有举火而来的后续大队女真军马。就这样次第调动而出,在杨可世的安排下,一部精锐轻骑为先锋,步军大队居中,然后再是一部骑军断后,以这样的行军序列,开出营地向东而去。
在鄜延军集结动作的同时,终于松了半口气的魏大功累得再顾不上其他,寻着随自家而来的人马,胡乱找个地方一屁股就坐倒在地,屁股一沾地人就软了,顺势就躺在烂泥地里,甚至不要一个呼吸的时间,魏大功的鼾声就已然大作。
为魏大功的鼾声感染,不管是萧言所遣来的军将,还是随他们搜拢的鄜延军马,都坐倒在地,或者躺下,或者背靠着背,都转瞬间就沉入黑甜乡中。一众浑身浴血的甲士,就在这火光缭乱,人声鼎沸之中,呼声扯得震天价响。
突然之间,魏大功就被一双手推醒。他顿时就打个激灵翻身而起,下意识的就按着的腰间所配长刀。
视线当中,就出现一张老脸,正是那名随他们一起而来的老都头。
老都头朝旁边指指:“杨将主遣人,召魏将主你们赶紧启程,随杨将主坐镇中军。”
魏大功转头,果然就见几名杨可世的亲卫在旁边牵着坐骑焦躁的等候,见魏大功目光扫来,纷纷行礼下去。而自家这一队百余骑人马,已然纷纷起身,推搡着其他那些还睡得跟死沉的弟兄们。
魏大功活动一下筋骨,浑身骨节啪啪作响。毕竟是久经打熬的身子,功劲还是一叫就道,顿时就精神振作起来,招呼一声:“老都头,快点招呼儿郎,收拾好自家军器行囊,看能不能在营中寻到点吃食,能带多少便带多少,然后就赶紧出发寻杨将主去!”
老都头不出声的指指,在他们刚才酣睡的所在,旁边已经堆满了干粮袋。正是他们睡着的时候,老都头却去营中寻人筹措的。不说老都头只要在鄜延军中,到哪儿都能寻到一两个熟人,就是知道这些为燕王遣来人物准备的干粮,顿时多少人都来帮忙。一个个干粮袋中都塞得满满的,而且都是上好的吃食,甚而还有不知道怎样才保存下来的十几葫芦酒。
除了干粮之外,更有军器。原来空了的撒袋中装满了羽箭,折断的长矛换了马槊,缺口的长刀换了崭新的。就连战马耳朵上都套好了料袋,正安静的嚼着上好精料。这短短时间内毛皮都被刷过了,肚带也重新紧了一遍。
在众人睡着的最多半个时辰的功夫里面,老都头就安排了这么多事情,现下魏大功他们起身。只要翻身上马便走!
魏大功惊喜的目光才收回来。就见那老都头恭谨的向他抱拳弯腰下去。周周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魏大功突然冒出点不详预感。开口时候语气已然极是激烈:“行礼做甚么?挑匹好马,跟俺走!俺这一队人马事务,还要你来料理。俺遣两名厮杀好手不必上阵,护着你就是!你这老家伙,军中事务精熟,就是在燕王麾下,也是要得大用的…………还站在做甚,爽利点上马!”
老都头直起腰来一笑。满脸皱纹挤得更深,在火光下,仿佛就如河东的千沟万壑一般。
军中生涯辛苦,久历风霜,军汉要是幸运能熬到四十左右的年纪,比之保养得宜的士大夫们,已然老态十足了。
“俺在环庆军十年,鄜延军十年。顿过两支军马,弟兄们赏脸,上阵厮杀本事不成。都能混到饷钱,最后还能得个都头差遣…………俺老了。折腾不动了。环庆军没了,眼看鄜延军也再不会是以前那个鄜延军,这么多熟识的弟兄都死了,俺要拔腿就走,心底下过不去。年轻儿郎多活下去一个是一个,像俺这种老头子,魏将主就让俺留下,让俺心里直得过罢。”
魏大功板着脸伸手就要去扯他,老都头却退后一步,再度向魏大功深深行礼下去。
魏大功再进,老都头再退。最后两人就僵在那儿。其余人等都已然起身,默然的看着两人之间的举动。
沉默少顷,魏大功整整兜鍪衣甲,肃然抱拳躬身。而身周那些为萧言遣来的军将,也都行礼下去。然后百余骑士,全都弯腰。
一礼之后,魏大功转身便走,翻身上马,只是喊了一个字:“走!”
上百骑士,纷纷上马,在杨可世遣来亲卫引领下,打马便走。偶尔有人回顾,营中四下人潮卷动,火把纷纷缭乱,老都头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夜间山风掠过,将无数火把吹得缭乱,成百上千女真骑士组成的大队之中,一片光影晃动。
这大队胡须蓬乱的女真骑士,就簇拥着完颜娄室,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南军营寨。
南军营寨之中,燃起了更多的火炬,将半边天空映照得通红。
火光之下,就能看见寨墙上一排排的驽矢,还有在驽矢掩护下加固寨防的南军士卒忙碌的身影!
而营寨之中,更能看见南军大队大队的人马,结成队列,出营向东而去。行军队列燃起的火炬,在蔚水河谷中就如一条火龙一般,盘旋舞动,舒爪张牙!
而这样的大军夜间调动,并未曾听见人声。只能听见随着夜风送来的战马嘶鸣之声,甲胄兵刃的金属碰撞之声,还有万千脚步坚定的踏着脚下泥泞之声!
大队人马,骑先步后,断后再是一部骑军。井井有条,并无多少紊乱。
这哪里还是一支败军的模样,分明是向东发起攻击的一支强大军马!
今夜到底是生出了何等样的变故?让这支身处天罗地网之中,士气崩溃瓦解的南军,又恢复了战意士气,又恢复了组织,趁夜而走?
娄室并不后悔自家让军马停下来休整一二日。
哪怕占据绝对优势,尚有围三阙一之说。可以等待对方进一步瓦解崩溃,还要以大军去啃对方营盘,多付出些死伤,那是不珍惜麾下儿郎性命的庸暴之将所为。
更不必说麾下儿郎实在是疲惫到了极处了,占据了如此优势地位一边休整一边等待更好时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甚而娄室还不想争这最后覆灭南军残部的功,倒是巴不得宗翰所部从北面上来,斡鲁所部从东面上来,让他们来主导这场最后战事。
冒雨强袭,截断大河,惊走折可求。迫得南军数万自溃。这才是男儿大丈夫所为。多砍几千个首级下来。去蹂躏败军,又有什么荣耀可言?
此刻娄室,并没有看到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之际,常人会有的又惊又怒甚而后悔万分之态。只是绷着一张脸沉思。
四面合围之际,这些南军突然又向东折回,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们还不死心,左冲右突一番,也不过是耗尽最后一点锐气。最后还是要覆灭在这蔚水河谷之中。
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之间,完颜娄室就是悚然一惊。
除非东面空虚!
而为何东面空虚?就是斡鲁所部被牵制住了,甚而不得不抽回相当人马。
而斡鲁所部为何被牵制,那只有南人燕王,正挥军发动了更为强大的攻势,以用来接应这支南军!
也定是那南人燕王遣来使节,万军之中穿隙而过,居然联络上了这支南军。然后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这支南军向东果断便走!
又是那南人燕王出手!
奠定胜局之后,本来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来的娄室。顿时在这一瞬间,浑身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这才是好敌手!其余南军。与这燕王相较,不过土鸡瓦犬而已!
娄室猛然大声传令:“去联络宗翰,让他抽兵回师!除留一个谋克继续监视以外,其余人马,都给某回去歇息!等到天明,就强攻这些南人军寨!都给某打起精神来!”
号令已毕,娄室转身便走,看也不看这大队正在离营东去的南军人马。
却看你这燕王,能不能在绝境之中挽回这点败残军马。更不必说河东半壁,已然被俺们女真勇士搅得稀烂,甚而渡河而望陕西涌去都无甚阻力了。俺们西路军,已然稳稳站定了脚跟,而东路军正在你背后汹涌南下。你就是再百般挣扎,也难挽败局!
火光如龙,汹涌而东。
大队鄜延军将士,举着火把,在夜色中沉默而前。
队伍当中,约有半数人背负着自己的甲胄,大半人马,手中还有军器。无甲无械之人,就手持木棍,同样坚定前行。
鄜延军上次自此穿过黑茶山一线东进合河之时,旌旗如林,盔甲鲜明,军械精利,辎重无数。
而此时此刻,这剩下来的万余鄜延军再度折返身东进之际,这军容比之此前,何止寒酸十倍。就连建制都已然混乱,不少临时指定的营头,编入军将士卒,来自十七八个不同的指挥!而所谓辎重,就是随身衣甲,还有一点干粮而已。
但这支寒酸的鄜延军,却比此前,更像是一支军队!
杨可世策马走在队列当中,不时停下,看着这一张张经过身边的关西子弟面孔。佝偻的腰背,已然挺得笔直。胯下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坚定的战意,不住刨着蹄子,不时还发出一声嘶鸣。
魏大功就策马跟在杨可世之侧,默然的陪着他注视着这支鄜延军。
大队越去越远,而杨可世终于回首,望向夜色中仍然燃动着火光的营寨,那里还有主动留下断后的数千儿郎。
猛然之间,杨可世抖动缰绳,就向前驰去。跟随在身边的亲卫还有魏大功等人,都疾疾策马跟上。
夜色中马蹄声如雷响起,无数鄜延军儿郎转头望向这在队列旁疾驰超越的骑士们。
俺当不负这些断后儿郎所托,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何苦还坐镇中军?这些儿郎,哪里还要俺来坐镇?他们只因为那燕王一句承诺,就会一心向东!
燕王燕王,望你也不要负了自家的承诺。从这绝境之中,真正将这些关西子弟,拉拔出来!这些都是未来西军的种子!
第三卷补天裂第一百六十五章宴鸿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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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宴鸿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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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三十多度倾斜的山道之上,已然用原木垒出了一条便道,原木两端,用骑马钉深深扎入泥泞中固定住。.
在这条便道之上,十余台沉重的床弩正被推挽而上。每台床弩至少都捆着十七八条粗长的绳索,神卫军的军士都脱了个光膀子,每条绳索两人拖拉,在便道两旁的泥泞中使出生平气力朝山上攀爬,每个人都滚得泥猴也似,汗水蒸腾而起,每个人头顶都如蒸笼打开一般。
这条便道两旁,还设有供军士退下来暂歇的所在,是一座座茅棚。攻寨之后退下来的军士,就挤在这边休息。同样也是浑身泥污,背靠着背就在茅棚下酣然睡去,外间牛毛细雨被风吹得飘拂进来,却一点也打扰不到他们耗尽气力之后的沉眠。
茅棚当中,还设有锅灶,火军熬出一锅锅热腾腾的饮子汤食,但凡退下来的军士,不论好歹都塞上一碗。喝空的陶碗就被这些疲惫至极的军士随手而扔,在茅棚旁边堆积如山。
还有一些茅棚设在稍稍平整过后的空场上,这些茅棚也稍微规整一些,至少上面还隔了一层油毡避雨。被袍泽们从上面带下来的伤号,都在此间集中。大队民夫轮番在这里值守,用担架将他们抬下去,每一名伤号,都要四名民夫搬抬,轮班而动,这些民夫也只是累得东倒西歪。
更有茅棚之中,静静的躺着一些躯体。这都是当场战亡的忠骸,被抢下来之后,就在此间清洗了。裹上白布也同样运将下去。军中传言,燕王在双忠庙所在山前,已经开辟了一大片墓园,依山而望岚水,气象万千。弟兄们只管安心躺着便是,四时八节,绝不会短了弟兄们的香火。将来有家属来拣骨。一应使费,也全是燕王承担。
沿着这条便道继续向上。就是一道木栅。时刻都有守军依托木栅而守,成捆的驽矢在栅后堆得到处都是。这是为了防止守军反冲而出,死死的将他们压迫在营寨当中。
木栅之外,就是沿着山势列阵的一个指挥步军。掩护着已经放置好的二十余具床弩。这个指挥步军结成阵列,前排弓弩,后排长矛,将攻具遮护得严密。
而这二十余具床弩,还能发射的约有七成,军士们同样脱光了膀子忙得满头热汗。不住的拥绞盘将弦张开,放置好铁枪也似的粗大驽矢,然后用木槌砸下机关。铁枪就激射而出,越过两三百步的距离。或者落在寨栅之上,或者超越而落入寨中,有的更射中高高耸起的望楼。
铁枪射中寨栅。就是木屑横飞,木柱折断。若是寨栅之后有人据守,就能听见惨叫之声。而飞入寨中的铁枪,若是谁倒霉正撞上,连留一个全尸都难。而女真守军所设的那些望楼,纵然柱子都是用几根粗大木料钉在一起。给铁枪撞上,就是一阵摇晃。这个寨中。本来足有六座望楼,此刻已经倒下了两座,剩下三座也是摇摇欲坠,在上面留守的女真鞑子已然是极少,个个脸色青白,谁也不知道脚下望楼还能坚持多久。
掩护攻具的步军阵列两翼,各有数百军士坐地等候。
左翼是轻装,人着胸甲,头戴兜鍪而已。每人不携兵刃,只备了土袋。床弩一阵狂射之后,就是步军射士上前,用弩机压制寨墙,然后这些轻装军士就冲上去用土袋填塞沟壕。
这座军寨前面沟壕,已经被土袋填得半满。沟壕内侧部分横七竖八都是尸首,却是女真鞑子驱民夫生口出寨,让他们清理这些土袋,重新挑挖壕沟。宋军这个时候也说不得了,弓弩之下难分良贱,这些民夫生口都伤亡累累,而这个鞑子军寨,也再无民夫生口所用了。
再铺上一层土袋,就可重甲步战之士向前攻扑了!
这些重甲步战之士,都在右翼,这个时候尚未曾披甲。每名战兵都配一名河东辅兵,为他们背负甲胄。人人都是一身完整的札甲,气力大些的甚至还套上两层。所配兵刃也都是长大重兵刃,就是准备挑开鹿砦,扩大寨栅缺口,然后将这些铁甲兵送入缺口当中,迫得女真鞑子为了堵住缺口上来拼命。
这样多消耗几次,一座军寨也就拿下来了。
若是这些披一层两层的甲士还不管用,宋军还准备有至少身长七尺数寸以上,人人能披三层重甲,手中兵刃更是大出两圈去的重甲陷阵兵,作为最后扑寨的手段!
从这座设在山上控扼道路的军寨向东,就有七八个女真鞑子曾经据守的军寨废墟,都是这样经过反复鏖战,用上了多少人力物力,付出了绝大精力,更丢下了数百儿郎性命,伤者倍之,硬生生啃下来的!
萧言所部,在宜芳以东发起攻势,绝不是说说而已,真的是付出了绝大努力!
指挥攻拔此寨的军将,是神卫军前厢副都虞侯使秦明。熙河军出身,当年在熙河军中也算是凶名素质的人物,好烈酒,好走马,好厮杀。不管是马战还是攻拔熙河那些蕃部设在山间的寨子,都是一把好手。
熙河军将,这个时候多半都在享受熙河马市的大利,再没了此前开拓河湟的锐气。就秦明还是军中出名的打手斗将,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觉得他有点痰气。不过姚家父子倒是看重于他,知道他好厮杀不会弄钱,没事就给点赏赐加恩。偏生秦明还不感恩,以为这全是凭自家本事挣来,让姚家父子背后提起他都直是摇头。
这名熙河悍将,也许是混有蕃部血统,形貌也甚是惊人。每天两顿好酒,喝得眼睛发红,如火在眼中燃烧。性子也烈如火!
他颧骨高高耸起,双眼细长,有如凶兽。马战时候一柄狼牙大棒在阵中盘旋飞舞。武力值至少也有八十五往上!
步战之际,就着半甲,只带两名亲卫,每名亲卫除了披甲不带兵刃,腰间悬着一圈酒葫芦。不时秦明就将过来痛饮几口,越喝精神越长,在阵中往来走动。随口指挥调度,蕃部寨子。就没有他拿不下来的。
这样悍将,姚家父子建立熙河选锋这等半私军之际,自然要充入其间的。秦明就随着熙河选锋一路狂奔直向汴梁,累得跟狗一样突然又掉头往回跑。生生就将颇为精锐的熙河选锋扯得七零八落。最后萧言大军卷上来,毫无抵抗能力就全军而降。
姚家父子被降罪编管,熙河选锋之中有相当地位的军将,多半都选择回转熙河,萧言也大度放人。而姚古想想,干脆就留了下来。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除了能打仗一无所长,行事又暴烈跋扈,姚家父子看他能打仗才容了下来。现下回去。还不给一众同僚排挤得无立足之地?不如就着落在燕王麾下,领兵打仗总是来得,还能凭这桩本事吃上饭。
且秦明素来就有些看不上姚家父子。姚古更多本事,放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上,姚平仲自以为是后起名将,实则轻易浅薄,又好行险,领兵风格倏进倏退。自以为来去如风其实就跟没头苍蝇也似的瞎跑。这次熙河选锋直奔汴梁,最后覆灭就可见一斑。
但是燕王反倒是很对秦明胃口。一路行来,雄烈英武,且能打仗的武臣在他手下就能得到真正重用。追随于燕王麾下,未见得就不是一条好出路!
此次以神卫军为主攻拔女真鞑子宜芳以东军寨,神卫军前厢都指挥使是萧言旧部,胜捷军出身,骑战来得偏偏这等沿山攻寨指挥得极是不在行。攻拔一处军寨之际,伤亡大而战果小,打得前厢各个指挥都有些丧气。
秦明被留用为前厢都虞侯使为其副手,本来夹紧了尾巴做人。但是临阵之际,见到这般情势实在鸟忍不住,攘臂而前代替指挥,沉下心来按部就班而攻,各色攻具各色兵种轮番而上调度得宜,攻势进行得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下就将鞑子军寨啃了下来。
一直身临前敌,关注战事的萧言,顿时就传下号令。神卫军前厢,暂以秦明全权指挥调度,一路这般打下去!再有功绩,就是真除前厢主将差遣,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萧言如此看重,有本事人就能在萧言麾下出头的氛围,就让秦明打足了精神,日日身在最前敌,一个又一个的鞑子军寨啃过来,战功累累,让神卫军以熙河选锋和汴梁新卒混编的前厢所部打出了威名,战阵上的表现,连资格老得多的龙卫军将士,都忍不住要点头赞叹。
直娘贼,又是一将在燕王手中脱颖而出,至少神卫军前厢,因为选将得宜,苦战磨练,也有了点能战强军的模样了!
这些军将不知道,萧言在发现了这个人才之后,仔细打听了他的底细行状,在自家帐中绕着转了好几圈,喃喃嘀咕。
“不至于吧,不会吧…………巧合?一定是巧合!管他妈的,反正我手下又多了一员悍将,这比什么都强!”
静下心来又想想。
许是元末汉家文明就要在绝境中奋起反击之时,那位漂泊江湖的书生,在草莽间搜集了前代汉家战死疆场的那些知名不知名好汉的一点点传下来的事迹,杂糅进去一个宋末山东大寇为其首领,写了这本流传千古的反书出来,只为唤起一点对抗那个异族朝廷的血性罢!
秦明自然不知道他这等入了萧言法眼的有一定地位的军将,因为姓名行状给萧言带来的一时错愕。这个时候只是站在不断发射的床弩之侧,急得双眼火星直冒。
“直娘贼,怎生坏了这么许多?”
指挥床弩发射的也是一名指挥使,如此笨重的参与野战攻城的攻具,向来都是建制。在西方就是叫做攻城纵列,在宋时或者放在中军,有的时候还为军将放在缁营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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